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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1章 一剑霜寒【第五卷完】

    有了差不多完整的画, 就能把一切联系起来。

    那一杯未饮尽的酒指的是持竹剑之人中了毒,所以未饮尽。

    栩藏,魇阆, 幽罡, 澜殭四大镇井兽之所以会出现在一副画中,还挤在了一起, 是因为他们本为一体, 都听命于那人。

    每一幅画中都有被一把剑砍断的一根竹子,是因为其中的竹子并不是普通的竹子,而是一把竹剑, 这些画中的竹子拼起来是同一把竹剑。

    每一幅画的竹子不是只有半根, 而是被另一把剑斩断了的竹节。

    这面目狰狞的人使得就是砍断竹剑的那把剑,而那把剑名为“暖意”, 和佟凝雪的霜寒剑渊源颇深,至于究竟有什么渊源, 那就得问曾经的当事人自己了。

    随着尘土和消亡而葬于风雪暖阳,已经无从考证了。

    头脚都被砍断的人是“暖意”剑的铸剑师,有心之人得到“暖意”剑以后, 就将铸剑师的手脚砍断, 头也隔了下来。

    当时的铸剑师年轻气盛,以为自己天下无敌,能铸出两把绝世好剑, 即便是中了毒,也能用一把最普通的竹剑胜过前来挑衅之人。

    可结果却不遂人愿,他最终惨死当场。

    是他的轻敌, 导致命运的终结,也是他的自负, 导致他死在当场。

    据画所知,铸剑师当年一心闭关,要铸造出绝世好剑,他将所有的心思都扑在铸剑上,也就忽略了武力的重要性。

    他铸造的那两把绝世好剑,一把是“暖意”剑,一把就是佟凝雪手中的“霜寒”剑。

    曾经的“霜寒”剑是无名之剑,直到佟凝雪将斩的那一剑,“霜寒”才有了名号。

    一把“暖意”,一把“霜寒”,也算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可惜,铸剑师再也看不到了,看不到那两把剑的在世风光。

    若是只论剑,据铸剑师所知,这两把剑也只逊于蹊清剑和阴阳破。

    阴阳破是所有人都要争夺的所谓的“天下第一”,到最后只剩下无数不知散落在什么地方的碎片,从此再没成形。

    铸剑师死后,四大镇井兽为了主人,拼尽全力杀死了画中面目狰狞之人,而作为代价,它们也被封印在“暖意”剑中。

    “暖意”剑不知所踪。

    画就到这里就结束了。

    可这和破解守山大阵有什么关系?

    “暖意”剑早就不知所踪了,现在找也估计找不到。

    楚文豫开始盯着佟凝雪腰间的霜寒剑,既然两把剑出自于同一铸剑师,说不定会有联系,“或许,霜寒剑就是突破口。”

    只是他们现在还不知道这两把剑会有什么联系,也不知道破解守山大阵具体的方法。

    有了霜寒剑,也算是有了一丝心理安慰。

    只是雪崩刻不容缓,已经到了最后一刻了,佟凝雪下定决心,说:“让我试试吧!”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同时点头,还是像此前一样,骆晚阙守在佟凝雪的身旁,替他护法。

    这一次,佟凝雪像是有什么感应似的,借机推开了骆晚阙:“这一次,让我自己试试,你先退下,好吗?”

    从他温润如玉的眼眸中,骆晚阙看到了极力的掩饰,他明白佟凝雪要推开他,自己承担这一切的风险,他绝不同意:“师尊,我之前想和你商量的事情,你没有答应,换位思考一下,你为何现在要推开我?”

    见糊弄不过去,佟凝雪只好答应骆晚阙在他身旁,真要是遇上危险,他也可以第一时间护住他。

    “我没有要推开你的意思,如果可以,为师愿意永远把你搂在怀里。”佟凝雪解释道,虽然他尽力解释,但是他也清楚,无论他怎么解释,骆晚阙只当是在哄骗,“师尊,你不用哄骗我,我若是连师尊都护不住,那我早日自戕好了。”

    他说着,竟然夹杂着哭腔,佟凝雪见状,也不好在将他推开:“为师说过,你的命,没有为师的允许,谁也夺不走,包括你自己!”

    最后这句是佟凝雪特意强调的,任何人都别想取走骆晚阙的性命,包括他自己。

    而后佟凝雪微微一笑,寒霜般的眸子里亮出最真挚的情意,那是属于骆晚阙的随性,率真,不拘一格,甚至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为师定能护住你。”

    骆晚阙点了点头,他内心清楚师尊是在哄骗他,这一次,就连佟凝雪也没有足够的把握,他不甘于此,什么都为师尊做不了,但也没有多说,只是默默的守在一旁,因为时间真的不多了。

    要么他们一起死在这里,要么就让佟凝雪尽力一试,骆晚阙自然会选择后者,他死了无所谓,但佟凝雪必须活着。

    而佟凝雪也会尽力让他活着,所以他们都会选择后者,其他人更不用多说,都是为了彼此可以把命奉献出去的人。

    “师尊,快些开始吧!”这一次,由骆晚阙开口,尽力为所有人拼得一线生机。

    扫视过所有人的目光之后,佟凝雪闭上了双眼。

    他要将自己完完全全的交给霜寒剑,要让霜寒剑的剑意“控制”他。

    霜寒剑立于佟凝雪的身侧,宛如一条冰封的蛟龙,静静地等待着觉醒的时刻。

    可能觉醒只在一瞬间。

    佟凝雪深吸一口气,任由无边无际的思绪在空中飘荡,如流星划过天际,一瞬即逝。

    然后,他将意识完全沉浸在霜寒剑的剑意之中。

    完全放空自己,什么也不想。

    尤其是骆晚阙。

    意识逐渐被冰雪掩盖,那是一种冰冷而锐利的感觉,如同冬日里刺骨的寒风,直透心灵深处。

    在一旁护法的骆晚阙也闭上了双眼,不是因为他需要闭上双眼护法,而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敢睁开眼睛看着。

    从佟凝雪的反应不难看出,他承受了极度的痛苦,那寒意顺着他的发丝传到了每一个人那里,楚文豫不禁打了个寒颤:“怎么忽然这么冷?”

    他看着佟凝雪,整个人如同被冰封了似的,寒气四溢,冻结千里。

    微生冥绝浑身也在颤抖,已经自顾不暇了。

    伊默更是躲得远远的,可还是被寒意波及的“体无完肤”。

    不止有他们三人被寒意波及到,整个汇垣后山都在寒意的侵蚀下,气温骤降。

    此刻,剑意仿佛化成无数的细丝,沿着佟凝雪的肌肤,慢慢地、细细地浸入他的身心,而后逐步蔓延到全身的经络,他的血脉像是一瞬间被冰封住,整个人披上冰霜。

    霜寒剑的剑身泛着冰蓝色的光晕,像是月华照射在万年冰雪上反射出的微光。

    他不仅能感受到微光,似乎也能看到,这种微光在他眼中变成了星河的旋转,随着意识的沉溺而变得更加清晰。

    他内心宁静,如冰封的湖水,静得能听见天地万物的声音,也似乎能感受到天旋地转。

    佟凝雪起身,双手握紧了霜寒剑的剑柄,此刻他与剑已经融为一体。

    现在估计都可以闭着眼耍弄霜寒剑了,可惜不是随便的时候,迫在眉睫,一剑必发。

    寒意将佟凝雪的全身贯穿,佟凝雪呼吸仿佛与剑的呼吸同步,感受到了剑的寒冷、锋利、坚硬和不可侵犯,这种融合使他成为了这把冰封的利刃的一部分。

    马上就要成功了。

    佟凝雪感觉到自己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这种力量从他的指尖流过,穿过他的身体,包裹着全身,如同被一层冰霜覆盖。

    意识在冰霜中游走,心在剑意中跳动,佟凝雪睁开双眼时,眼中已经没有了情感波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超越了世俗情感的宁静和淡然。

    幸亏骆晚阙没敢睁开眼,若是让他看到这一幕,估计得伤心好大一会儿。

    他们平常看到的都是“攻击性”很强的佟凝雪,能看到清心寡欲的凌无仙尊,也是一种享受。

    这才接近天上的仙人。

    可惜,佟凝雪非要做个凡人,不愿意做天上的仙人,非要入了这红尘,在这红尘里走一遭,邂逅了徒弟,定下终身的情缘。

    聚集了所有的情绪,佟凝雪的目光如霜寒剑般锐利,仿佛能穿透一切阻碍,轻轻挥动霜寒剑,一道冰冷的剑气破空而出,直冲守山大阵。

    这一剑,击裂了守山大阵的结界。

    但很快,结界自行愈合。

    “怎么会这样?”佟凝雪也不知怎么回事,难不成只有“暖意”剑才有如此的功效,他的霜寒剑注定破不开守山大阵吗?

    他们注定都要死在这里吗?

    不是的,他们必须都活着,五个人,一个都不能少。

    这是佟凝雪心里想的。

    这时,他再一次抖动霜寒剑,只见一道凌厉的剑气冲天而起,带着霜寒之色,划破了汇垣后山的寂静,这剑气,将一切生机的色彩冻结,气势磅礴,一剑破天。

    随着剑气的破空而出,原本稳定运行的守山大阵开始发出了隆隆的低沉声浪。

    在那一瞬,周围形成了厚重的霜云,整个汇垣后山都被罩上一层透明的薄纱。

    佟凝雪紧握长剑,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天裂地寒一剑出!”

    一剑霜寒,佟凝雪的这一剑仿佛已经撕裂了守山大阵的结界。

    那结界在剑气的冲击下颤抖着、摇曳着,仿佛即将崩溃的画布。

    而那一刹那的场景,更是令人色变,守山大阵被一层厚厚的霜雪覆盖,就连那些山石草木,都被冻结在了这一刻。

    楚文豫少有的震撼:“这也太……”

    就算是千年前的自己,估计也挥不出像这样美而强盛的一剑。

    比雪崩更甚!

    那坚固的结界终于在一阵震耳欲聋的响声中裂开了缝隙,似乎随时都将崩溃瓦解。

    此时的守山大阵周围散落着许多冰块碎片,宛如银色的雪霰从天而降。

    当最后的防线被佟凝雪打破后,结界像是破旧的泡沫一般碎裂开来。

    天地混乱,冰霜侵袭,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更加冷冽和湿润。

    直到此刻尘埃落定之后,骆晚阙才睁开眼,劫后余生的喜悦从他眼里溢出:“师尊!”

    他吻了上去,带着仅剩的余温“舌战群儒”。

    “爱徒!”

    他的情意又回来了。

    又或许,从未消失过,只是佟凝雪隐藏的很好而已。

    自遇到骆晚阙的那一刻起,他就从未打算清心寡欲。

    “我在!”

    剧烈的混沌之气散在天地间,而后如薄雾如阴霾,慢慢消散。

    惊人心弦,悦人一刻。

    周身的寒意散了之后,微生冥绝才称赞道:“不愧是一剑霜寒佟凝雪啊!”

    自此,一剑霜寒佟凝雪的名号连避世不出的汇垣后山之人都知道了。

    直到这一刻,危险终于落下了帷幕,他们成功的活了下来。

    【第五卷雪山之巅完】

    第142章 为情所困

    劫后余生, 不胜欢喜。

    佟凝雪一剑破了守山大阵的结界之后,汇源雪山也没有完全崩塌,虽说被雪崩毁了一大半, 但好在及时止损, 但佟凝雪和骆晚阙没有了归宿,就只能和他们一走下去。

    至于最后会不会和他们一起去大雍, 那就看二人的心情了。

    经此一役,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也不想在外面继续逗留,若是能早日回到大雍,回到他们的故乡, 也算是不负圣恩。

    而伊默找到了他的归宿, 他要回去巫医谷,余生研究医术治病救人。

    “伊默在此别过, 若是日后各位有需要,伊默必当倾巢而出, 全力以赴。”伊默拱手道。

    告别完之后,两拨人正式分别,以后山高路远, 有缘自会相逢。

    “仙尊作何打算?”楚文豫想着和他们一起去大雍, 路上也好轻松些。

    佟凝雪也正有此意,现在的汇源雪山是不安全的,必须先去外面避一避, 日后再做打算,“我们师徒二人习惯了随风随意,这一次, 一同随你。”

    “好”,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异口同声道。

    如此, 再好不过。

    这里到大雍的都城还有一些时日,为了尽快回去,楚文豫决定走最近的陆路。

    快马加鞭赶了一日的路程,来到了歇脚的客栈——回天客栈。

    这间客栈分为上下两层,地上两层,地下两层。

    进入客栈之后,店小二的服务非常热情,“几位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扫视了一楼的人,发现各个都是练家子,并且武功看起来都不低,楚文豫压低嗓音说:“住店,两间房。”

    店小二什么也没问,爽快的领着他们上了二楼。

    只有地上二层是住的地方,其余人要么只是在地上一层吃一顿饭就走,要么就在地下的两层里,而从楚文豫看来,在地上一层吃饭的那些人,应该也去过地下的两层。

    楚文豫料定了地下二层,一定有不为人知的事,遇上这种黑店,怎么可能不去查探。

    进了房间之后,确保墙角无人偷听,楚文豫才放下包袱:“这下面,应该不简单啊!”

    他这句话刚一说完,就进入了一个奇怪的空间里,和他们的房间布置与陈设几乎相同,但是仔细一瞅,还是能看出差别。

    店小二带他们进入的房间纱帘是收起来的,而他们现在所处的房间的纱帘明显被人动过。

    微生冥绝坐到床上,拍了拍床上的灰尘:“夫君,你猜我们是不是在生死界里?”

    细微的灰尘飞扬在空气中,这是……毒?

    无色无味,也不致命,就是会导致人暂时失声。

    不知道是不是客栈里的人干的,或者是与地下两层有什么联系,这些都不得而知。

    楚文豫浑身发软,燥热感瞬间涌了上来,他说不出话来,身体也逐渐僵硬,周围的空气变得窒息,他就像是被封在了一个石像里。

    这时候的他,是最清醒的,却是无能为力的。

    在背后操纵这一切的人就像是在看一场热闹,也没有打算要了他们的命,就是想看着他们如何走到一起。

    微生冥绝还是能动的,但也浑身无力,他倾斜着身子去触碰楚文豫,指尖触及的一刹那,如同冰中透火,雪中化浆,冷到极致后再被灼伤。

    他收回手,身体从床上滚下来,他已经完全站不起身,只能靠着膝盖支撑起半个沉重的身躯。

    膝盖重重的砸在地上,那一下是没有任何感觉的,过后才能感觉到膝盖的不适,没有力气再去触摸膝盖,只能任由它在地上匍匐,撵过坚硬的地面,到达楚文豫的身前。

    只有一步之遥了。

    却像是隔着咫尺天涯。

    他无法说话,两个人只能用眼神交流,微生冥绝能看出楚文豫眼中的心疼,仅剩的眼神交流也是痛彻心扉,他再也不敢看楚文豫的眼眸。

    深邃的眸子里挂着繁星,每一颗闪烁的繁星,都是为微生冥绝而亮。

    可微生冥绝不敢看,他低下头,跪着尝试前倾身体,将楚文豫揽入怀前。

    抓住他的脚踝,自下而上的扶着起身,终于吻了心念之人,终于对上了繁星之眸。

    看着银河如天际崩塌般寂灭的眸光,又一点点的累积起硕果,眼中薄纱飞雪,神似愿明。

    这一吻,也将原本站立的身躯压倒,最后一根稻草为之倾倒。

    千钧一发之际,微生冥绝悬而未决的身躯付出最后的气力,与楚文豫并肩倒下,倒在了楚文豫的身侧。

    毒药已经深入肺腑,他们暂时没有了五感。

    只觉得倒在了云端,落下最终的结局。

    躲在暗处的人细细的观察着二人的一举一动,看到他们彻底中毒而倒下的时候,嘴角露出了如鬼魅的笑,“好好享用吧!”

    毒药控制了全身的经脉,凝固了所有的灵气,整间屋子里都是无色无味的毒。

    一动也不能动的楚文豫闭上眼,睡着了。

    微生冥绝也一样,几乎是同一时间,二人相继闭上眼。

    早就察觉到躲在暗处之人不想要了他们的性命,只想看个热闹。

    怎么可能会如了他的愿,就算是睡觉减轻痛苦,也不愿意继续演下去。

    他们所做的事,都是自愿的,他们也不是马戏团的,不想让别人看了这个热闹。

    两个人都如此心大,躲在暗处之人盯着看了许久,不见有任何的动作,也就渐渐的失去兴趣。

    屋子里的毒是持续性的,只要躲在暗处之人不继续下毒,以他们两个人的实力,不出半个时辰就能恢复正常。

    半个时辰后,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准时醒了过来。

    倒在地上牵着手,想着这样其实也挺好,不用去管外面的纷纷扰扰。

    “夫君,你说如果你我不用进入生死界,不用时刻提心吊胆,只是一对平凡之人,每日浑浑噩噩,就像现在这样,该有多好。”

    楚文豫闭上眼想,他每一次危险来临之时,都想着能和微生冥绝一起活下去,每一次都是退而求其次的先保证微生冥绝能够活着,微生冥绝也是一样。

    久而久之,二人都快忘记安逸的生活会怎样了。

    他说的,微生冥绝并不是没有想过,反而他每日都在想。

    越是得不到怎样的生活,就越是期盼怎样的生活。

    可能真的到了安逸的时候,就会渴望建功立业吧!

    但是没有安逸过,也不过奢求安逸。

    有一瞬间,微生冥绝的思想迟滞了,千年前闭关的场景浮现眼前,那时的迷茫和无助是刻进骨子里的,他仿佛看到了他的魇魔:“夫君,你知不知道生死界因你而起?”

    楚文豫:“……”

    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害我命丧黄泉?

    “你当时是如何确定是我的呢?”楚文豫想起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微生冥绝就徒手替他挡刀,会不会是那个时候就确定了,可那个时候不是没有千年前的记忆吗?

    微生冥绝知道他为何是这种神情,顿时吻了上去,以地为席:就这么确定!

    “可那时候不是不记得吗?”楚文豫轻轻的推开他说。

    微生冥绝温声吞咽:“夫君,你相信宿命吗?”

    命,楚文豫是不怎么相信的,但是宿命,他与微生冥绝之间的羁绊,让他不得不相信冥冥之中天意的安排,“或许,信吧!”

    眨动卷翘的眼睫,微生冥绝的声音中含着宿命的洪流:“即便那时候对你一无所知,可我依旧能从群鬼中一眼认出你来。”

    楚文豫:“???”

    群鬼中看出个人来,应该不难吧?

    “夫君真是慧眼识人,可从群鬼中一眼认出一个人来,只要不是瞎子,不都能看得出来吗?”楚文豫没好气的说。

    这自然是不同的,不能与微生冥绝所想的相提并论。

    “人群中,我也能一眼认出你来,也能一眼就相中你。”微生冥绝勾起唇角,笑眯眯的道:“无论何种境遇,我总是第一眼就能喜欢你,这是不是上天降给我的福祉?”

    是不是上天降下来的福祉楚文豫不清楚,但是一见钟情却是真的,他也一样,“夫君,一眼千年,是真的存在,这一次,我信了上天。”

    不仅是楚文豫信了上天一次,微生冥绝也信了,他信的是楚文豫信的上天。

    “看来这狗老天也不是一无是处。”微生冥绝就是想骂天上的神仙,想骂九重天上不通人情的诸神,骂出来痛快了,可他心里却想着:千年前,怎么没让我信过?

    那时候无数个冰冷的暗夜,无数次夜夜难眠,名为闭关,实则厌世。

    他恨透了那些所谓的神明,楚文豫出事的时候,一个个的装作无能为力样子,可明明有更好的方式,为何偏要牺牲楚文豫一人?

    因为牺牲了楚文豫,他就再也没想过回九重天。

    但是现在,他突然想回去了,想带楚文豫回去,气死那堆老不死的。

    “狗老天!”楚文豫不想多说,回忆多了都是痛,历经千辛万苦才和微生冥绝团聚,他不想被回忆限制住自由,“就是一无是处!”

    “夫君说得对,狗老天,就是一无是处,我的夫君才应该是众望所归。”

    微生冥绝对天大喊,这让躲在暗处之人看的摸不到头脑,怎么卿卿我我的戏没看成,反倒是看了骂老天的戏码?

    不过,也确实好看,足够吸引人,这让躲在暗处之人忍不住现身,他鼓掌叫好:“二位还真是情真意切呢!”

    忍了他很久了,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异口同声的说:“关你屁事?”

    “……”他并没有生气,用更崇拜的目光看着二人,“我只是个看戏的,二位才是戏中人,自然不关我的事,二位继续,不用管我。”

    楚文豫找准时机,一把掐住那人的脖子:“我不是戏中人,也不想入戏,反倒是你,愚蠢至极还妄图看戏,怕不是忘记自己几斤几两了吧?”

    那人不做挣扎,一副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态度:“戏中人,春仇恨,落叶归根,问几何情真,相看红尘……”

    这……怎么还唱起来了?

    捏住他脖子的手渐渐松动,“你是何目的?”

    那人斩钉截铁的回答:“看戏。”

    “入不了戏的人,才会想着看戏,怎么,难不成你正为情所困?”微生冥绝呛道。

    为了掩饰尴尬,那人清咳了几声,虽说微生冥绝是随意猜测,但真没想到,还让他说准了。

    那人看着微生冥绝,似乎看到了丰富的经历,不知道为什么,从他的眼神里总能看出独属于老者的成熟稳重,不该是他这个年纪应有的,“你……”

    第143章 梦境挂灯

    本想多问几句, 可微生冥绝的话也正戳中了那人的痛点,他确实为情所困,一本正经的问:“你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微生冥绝:“……”

    自然是胡编乱造猜的了。

    “喜欢就要一往无前, 别人教给你的都只是经验, 只有你自己亲身感受到的,才会是岁岁年年。”微生冥绝开导他说。

    看他的样子, 年纪应该不大, 正是情窦初开之时,想追别人又不敢追,只能借着看戏的名义积累经验。

    也是个毛头小子啊!

    “真的吗?”那人不可置信的问微生冥绝, 得到最真挚的回复:“去吧!”

    那人依旧不敢轻举妄动, 干巴巴的看着微生冥绝:“入了戏,成为戏中人, 还能轻易抽身吗?”

    若想从一段感情中抽身,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他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答案,只是没有勇气去面对懦弱的自身, 微生冥绝拍了拍他的肩膀, 语重心长的道:“不要还没开始就想着抽身,或许深陷其中,也未必是件坏事。”

    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和楚文豫在一起千余年之久,他没有一刻后悔过当时的决定。

    人在做决定之前可能犹豫,可能冲动, 但就是不能畏手畏脚,因此错过幸福时光。

    所有的时光都是不可逆的, 一旦错过了,就永远回不来了。

    千年的等待彻底的灼烧了他的耐心,一旦找到楚文豫,就不会再让任何人从他身边抢走。

    那人想了想,觉得他说的话有道理,但还有犹犹豫豫,他这样的人,恐怕没有人会正眼想看。

    整日只能活在阴暗中,再也见不得光,这样的人,会有人有心怜爱吗?

    “可像我这样的人,哪里敢奢求这些事?”那人眼眸里沉浸着悲伤,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把自己包裹起来,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城墙,外人再也走不进去。

    “无论是什么样的人,都有爱别人的立场,也有被爱的结局。”

    虽然他把自己包裹起来,可微生冥绝依旧能与他共情,“所以,只要是你喜欢,就能万般无忧的放手去做,尤其是像你们这样的年纪,要确保自己如今所做的决定,等到长大之后不会后悔。”

    微生冥绝尝过这世间最难得到的真情,那就是等待,他等待了千年之久,才终于携手而归。

    太难得的期盼,最终会造就一个人坚韧且永不后悔的心。

    “哪怕……我永远见不得光吗?”那人哽咽道,他还是没有勇气去独当一面,还是没有余力去追寻幸福。

    楚文豫给了他最后一言:“你若永远都见不到光,不如把你喜欢的人当成你的光,去照亮你黑暗的世界,去点亮你心中的烛火。”

    那人点了点头,经过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苦口婆心的劝说,他已经下定决心,“我现在就去,你们二人玩好。”

    说罢,那人就像一缕炊烟消失不见,只剩下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愣在原地:“他最后那句话几个意思,什么叫我们两个人玩好啊?”

    自那人消失以后,这间屋子里被放满了各式各样的毒药,都不致命,但都很磨人。

    房间内突然出现各种形状和颜色的玻璃瓶、陶瓷罐子,还被摆放得井井有条,这明显就是被人设计过的。

    “死孩子!”微生冥绝破口大骂:“等老子出去了,一定好好教训你!”

    真是被他好心当成驴肝肺!

    纵横世间这么多年,总不能折在一个孩子手里。

    正想开门出去,他发现房间的中央位置凭空出现一个巨大的木制书架,书架的一侧,便是那堆充满毒气的容器。

    它们的盖子都已被小心翼翼地打开,各种颜色和气味的气体从中缓缓逸出,混合成一种令人不安的空气。

    一看就是那人干的。

    真是太过分了。

    “算我一个,出去一定好好教训这小屁孩!”楚文豫惶恐不安的说道,他总觉得,事情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这些毒药,可能不止有一个用途。

    不知道那小子有什么手段,但看这架势,恐怕得慕楠经来了才能解。

    说话期间,空气中传来一种淡雅的香气,那架子上无色透明的玻璃瓶中的毒药气体,是“清心香”。

    它的气味初闻时清新宜人,但长时间吸入后却会让人产生头晕目眩的感觉,精神恍惚。

    二人纷纷捂住口鼻,可也阻挡不了毒气的吸入,只闻了片刻,就已经站不住脚跟了,感觉身体轻飘飘的,不受控制。

    怎么办?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互相搀扶着,一步一步的移动到门口。

    房间的门被人从外面紧锁,他们从里面怎么打都打不开,本想最后一搏破窗而出,结果又来了阵微甜的果香。

    这是“蜜果毒”,它的气味甘甜,如同熟透的水果散发出的香气,但却带有一种不易察觉的毒性,而且防不胜防。

    长时间吸入后,会使人产生幻觉,甚至无法分辨现实与幻境。

    真是下了血本了。

    全是些致幻的毒药,那小子到底要干什么?

    微生冥绝站在门前,他皱着眉头,紧闭双眼,似乎在努力忍受着这些毒气的侵袭,效果微乎其微,这种毒不是普通的毒,而是特制的毒。

    除非是用毒解毒高手,不然很难解开。

    楚文豫心想着出去以后,一定把这些毒药都灌入小屁孩的嘴里,也让他尝尝被自己研制的毒药反噬的滋味。

    起初还不是很确定这些毒药是那人制作的,从他脖子里看到了一个图腾,那是被施展过回天之术的图腾。

    被施展过回天之术的人自身已经回天乏力了,只能通过制药来维持人形,通过研究毒药将自己制成活死人。

    那小子年纪不大,制毒之术已经炉火纯青,怕是已经成为活死人了。

    昏昏沉沉的思索着,上一秒还同情这小子还那么小就见不得世间的光了,下一秒就被另一瓶毒药熏的晕了过去。

    辛辣难闻的气味刺激着他们的全身经脉,虽说可以活血化瘀,但这过程是极其痛苦的。

    所以,这毒药把他们弄晕了过去,再加上其他毒药致幻的效果,他们现在应该处于梦境之中,而且是美梦。

    美梦中,夜夜通明,灯火阑珊。

    他们已经挂起了灯笼。

    一个又一个的灯笼被高高挂起,每一个的形状大小都不同,挂的速度也不相同。

    每一盏灯笼都有独特的细节设计,那是楚文豫故意的。

    这毒药的效果逐渐发挥到极致,微生冥绝开始嫌弃起楚文豫动作太慢了,总是束手束脚的,他喘息声与说话声交叠,掩埋在挂灯笼的热闹中,“夫君,快一些。”

    楚文豫将灯笼高高举起,举到他认为最合适的位置迅速的挂了上去,就像是放了一刹烟火。

    一霎那是最美的,剩下的就是回味无穷,令微生冥绝心驰神往。

    这一盏灯笼挂的及其舒适,微生冥绝也觉得舒爽:“夫君,还可以……再快一些!”我能承受的住。

    好啊,这可是你说的。

    楚文豫心想这毒药还真是个好东西,竟然能无限的放大人的欲望和承受能力,不如借着这股药劲,在做些没有做过的动作,也不算浪费了药效。

    灯笼在他手里膨胀起来,膨胀的像一盏孔明灯。

    由于是在生死界的梦境中,所以一切皆有可能。

    美梦回春,人总会想起之前记忆中最美好的时刻。

    千年前的伤心暂且不提,就从他们在午门森罗殿中第一次相识,微生冥绝替楚文豫徒手挡刀的时候,楚文豫就感受到了一向冷血的镇武司司卿的血是热的,一点也不无情。

    在楚文豫面前,“冷酷无情”这四个字,是和微生冥绝这辈子都沾不上边了。

    想着想着,楚文豫就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微生冥绝注意到了这个笑:“夫君,你笑什么?”

    楚文豫收敛起笑容,“夫君,我突然觉得司卿大人这个称呼很顺口。”

    他开始做起挂灯笼前的准备工作,烟火流连,让他想起来许多之前在大雍的回忆,“你看,卿乃佳人,思之难忘,故而称司卿大人。”

    然后,越发觉得好笑……

    “堂上明火,吾主沉浮,故而称楚堂主。”微生冥绝也接的上来,反正就只是一个称呼而已,其中的解释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但他更关心楚文豫什么时候继续,“夫君,还是快些吧!”

    “你就这么着急嘛?”楚文豫故意给微生冥绝留着一口气,故意挑逗微生冥绝,“是忍不住了吗?”

    微生冥绝当然知道楚文豫是故意的,他强忍着说:“忍耐有限,求夫君垂怜。”

    “好!就让为夫好生怜惜你,你可要接住了。”楚文豫心中的火苗一下子窜了起来,窜到了九重天上。

    这次,楚文豫没有完全挂上,而是任由手中的灯笼随风摇曳。

    灯笼渐渐脱离手的掌控,一点一点的在风中晃荡,“嗖”的一下,蔓延到顶点。

    灯芯剧烈燃烧,洒下热油,滚烫着与寒凉的风碰撞,最后洒下应有的余温。

    微生冥绝用心感受着余温,他只想把灯笼握在自己手中,“就像这样,再来一次!”快一些,在快一些。

    “夫君,仔细瞧好了。”楚文豫勾起唇角,最热烈的眼神对上冷风,将其融化在手掌心的纹路里,泻下独属于他们二人之间的回忆。

    风回路转,急转直下。

    许是太过用力,灯笼就像爆炸一样冲击过来,微生冥绝也没有躲,甘愿接着楚文豫扔过来的灯笼,哪怕“体无完肤”,哪怕“遍体鳞伤”,他也是乐意的。

    “夫君,你的“歪门邪道”和“奇技淫巧”,真厉害!”微生冥绝感慨着,一边夸赞一边运作,试图掌控全局,可发现自己永远被动,“为夫我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夸赞楚文豫,但这一次他一点痛苦都没有,这才是真正可以称奇的技艺。

    楚文豫的灯笼还没有挂完,这才哪里到哪里啊,竣工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既然佩服的五体投地,你倒不如真的五体投地一次,也让为夫见识一下你的厉害!”楚文豫上手捧着微生冥绝的脸说。

    那张脸早已像灯笼一般红,真是我见犹怜,心生欢意。

    “既然夫君这么说了,我自然是万般欢喜的满足你。”微生冥绝红着脸说。

    虽然看起来脸红,但是他的心一点也不纠结,他是很大方的向楚文豫展示自己的一切,“夫君,继续吧,我准备好了。”

    第144章 拉弓射箭

    此刻, 微生冥绝已经跪在地上,“五体投地”了。

    他就像一只未拉开的弓,积蓄着无尽的动力。

    又如同苍鹰在凌冽的风中收翼, 等待着厚积薄发的那一刻, 等待着弓弦拉满的那一刻。

    微生冥绝的脸孔笼罩在暗夜萧索中,眉宇间的风霜显得更加俊俏。

    他是风之崖底的独弦琴, 弹性且富于质感的蜷缩在风尘下, 周遭是无尽的黑暗,他能触及到的也只有楚文豫一人。

    而楚文豫自然是那只百发百中的箭,射入指定的地方。

    楚文豫贴近微生冥绝的身躯, 峻锐的箭在触及弓弦的那一刻收紧了情绪, 卸下了所有的心防,“夫君, 你嘴上说着让我快一些,可你这么紧张做甚?”

    楚文豫的到来, 就像是天边射下来的万顷霞光,明亮而刺眼,普天之下, 唯有楚文豫一人能拉满微生冥绝的弓弦, 也只有他能瞬间就点亮了微生冥绝心中那片沉寂且躁动的海洋,“放下,放松, 放心。”

    这三个词就像是一把火,瞬间将微生冥绝心中的所有涤荡清晰,“夫君, 来吧!”

    楚文豫的目光落在微生冥绝的身上,如同水波在湖面轻轻掠过, 泛起一圈有一圈的涟漪,激动的压下弓来。

    二人仿佛有一种无形的默契,微生冥绝伸出手去,握住楚文豫的手,就像一根绳索,如同紧绷的弓弦一样紧紧地扣住他的心弦。

    他用手触摸着光滑且粗糙的纹理,写下一个大字:来!

    拉弓的姿势如同山峰挺立,历经千年的磨砺,都未能使其折损一分一毫。

    楚文豫的身形如山岳般坚实,而微生冥绝则像是那只孤独的猎鹰,自成一弓。

    他慢慢地将弦放松下来,完全把自己交给楚文豫“操纵”。

    拉弓,瞄准,射箭。

    随着箭羽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时间的洪流动如脱兔。

    箭矢在射出的一瞬间,凝聚了所有的力量和决心,在飞行的过程中带起的风尘和喘息声,都在为这一刻作证。

    暗夜无波,微生冥绝的双膝之间,也是一张漆黑而沉稳的弓。

    此弓之身呈现出温润的光泽,隐隐中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

    他的纹理错落有致,深深地镌刻在楚文豫的心田上,“夫君,真是勾人。”

    微生冥绝的双手犹如缎带一般缠绕在弓上,“夫君,我只倾身勾你。”

    二人目光灼灼对视,悄然无息地碰撞出绚烂的火花。

    此刻,楚文豫手中的箭犹如一条灵动的龙,箭身笔直如玉柱,仿佛有着自己的意识,随着楚文豫的手指轻轻一弹,便又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彼此的呼吸在同一频率上起伏,流畅而富有力量。

    “再来!”楚文豫微微侧头,将手中的箭对准了微生冥绝的方向。

    箭身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着银色的光芒,就像一把闪耀的利剑。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将所有的力量都吸入体内,然后毫不犹豫地松开了手指。

    那一刻,箭与弓之间仿佛有了一种灵魂的交融。

    箭矢在微生冥绝的印象中急速放大,然后飞流直下,如同天光破晓。

    二人的目光从未离开过彼此的脸上,这表情如此鲜明又深刻,好像是一个无名的符号。

    这一瞬间的动态之中,仿佛隐含着世间所有言语的描述,那是无法以任何词语描述的心境与场面。

    “夫君,与你在一起,就是快……乐!”微生冥绝红晕的目光折射出不可磨灭的信任,严谨里又有勇往直前的行动,他忍不住,也不想忍。

    楚文豫知晓他的心思,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那便放浪形骸,与君同乐!”

    天空中银河似海流淌于暗夜之间,银河的光芒映射到两人的眼中和面庞上,伴随着寒夜的月光,显得冷冽而清亮。

    正所谓瑕不掩瑜,微生冥绝胀红的脸与月色齐舞,超脱尘世,精妙绝伦。

    随后,二人便在相互之间,找到了完美的和谐与平衡。

    “夫君,畅快!”微生冥绝跪在地上,用最柔软的弦铸造了一把巨弓,“为夫欣喜若狂。”

    此刻,微风拂过微生冥的鬓角,黑发在风中摇曳,像是被吹拂的丝带。

    他变换姿势,双膝触地,脚踝和膝头形成了他身形的一部分——弓形的前身。

    手掌紧紧地握着尘土,身体的其他部分则如弓身般舒展,腰背微弯,肌肉紧绷,蓄势待发。

    而楚文豫挺拔如松,宛如利剑般的身影被月光照耀得闪闪发光,眼中的决心与期待在内心的回响,能让微生冥绝感觉到一种无法抗拒的冲动与动力。

    “既然夫君觉得欣喜若狂,为夫也不是扫兴的人,那便让夫君再欣喜一些,可好?”楚文豫清幽的嗓音在微生冥绝耳边晃动,所有的声音在这一刻都弱化了,他只能听见楚文豫说话的声音,激烫着他的心海,泛起千层巨浪:“好啊!”

    微生冥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缓缓地拉起那道弓身,犹如一只猛兽在撕扯猎物。

    自身形成的弓变得如灵蛇般矫健,力量在他浑身流转。

    接着,楚文豫如同被弓弦所召唤,他的身影在微风中颤动起来,轻快而坚定的寻找到了最佳的射箭位置。

    然后他停下脚步,将身体微微倾斜,目光锁定在微生冥绝身上。

    就在那一刻,猛地松开弓箭,那箭瞬间化作一道银色的光影,破空而出,直指天际。

    箭矢直抵微生冥绝的灵魂深处,如同下了一场倾盆大雨,将他的灵魂浇的湿漉漉的,爽意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持续了好久,热度未减,冲击不散。

    楚文豫的眼神也随着箭矢移动,他身体前倾,箭弦瞬间在他指尖划过,然后是一声悠扬的响弦声划破长空。

    紧接着是那支箭破空而出的声音和呼吸间的细微交错声——宁静中的动彻天际。

    这一声,不止拉开了天际,还拉碎了梦境。

    他们又回到了那房间里。

    满屋子的毒药基本已经没多少毒性了。

    在梦境里面,做的事足够他们提起精气神,用强烈的意志力直接抗拒毒药的药性。

    事实证明,他们成了。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微生冥绝问这个的时候,心中已经有了想法,第一步肯定是要找那小子算账,楚文豫也是一样,“走吧!去打死那小子!”

    二人一同破窗而出,发现那小子已经穿的人模狗样的,在门口等着他们了。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你怎么知道我们正想找你?”楚文豫双手环胸凶巴巴的说。

    微生冥绝也咽不下心中的那口气,纵横外界这么多年,竟然被一个毛头小子戏弄,说出去也不怕被别人笑话,“我那么劝解你,竟然还是好心当成驴肝肺,既然这样,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那人举起双手,似乎是在投降和认错,但是说的话丝毫没有认错的意思:“你们就说爽不爽吧?”

    楚文豫,微生冥绝:“……”

    这个该怎么说呢?

    爽是真的,但是也不是你下毒的理由。

    “不用扯这些没用的,你下毒,你还有理了?”楚文豫拉过他的胳膊,想要教训他,就被一人拦下,他看那人来头不小,应该是这间客栈的管事者,“阁下是谁?”

    那人一身黑,就和初见那小子的时候一模一样。

    仔细瞧来,他们二人的眉眼还真有几分相像。

    那人和小子说了句:“给我滚回去。”

    小子默默的点了点头,也不敢反抗,一下子就萎靡下来,没有了这个年纪应有的意气风发:“知道了,父亲。”

    还真让楚文豫猜对了,来的人正是他爹。

    楚文豫上下打量着那人,整个人冷冰冰的,看上去就不近人情。

    “阁下这是要包庇的他?”

    自己受的罪,就要自己找回来,楚文豫真的很想亲手教训那小子,不必假手于人。

    那人冷笑道:“我的儿子,我自己管教,容不得别人插手。”

    刚想说些什么,就被微生冥绝一句话堵了回去:“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们也不必插手。”

    楚文豫:“……”

    那人拱手:“如此甚好。”

    说罢,他就退出去了。

    见那人已走远,楚文豫挑弄着微生冥绝的下巴:“夫君,你刚才拦我做什么?”

    “跟上去。”微生冥绝斩钉截铁的说。

    他早就想好了这一步,如今是在回天客栈里,在别人的地盘上,尽量不要硬碰硬,现在还不知道他们的目的,不如暗中观察。

    敌在明,他们在暗,说不定此事会有转机。

    楚文豫也能理解他的想法,目前还不知道这间客栈地下二层有什么,这个人肯定是个突破口,跟着他,或许能发现蛛丝马迹。

    “好,跟上他们。”楚文豫回应着说。

    事情进展的太过顺利,那人好像知道他们要跟着,并没有甩开他们,而是任由他们跟着。

    很快,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就来到了一间刑室中。

    刑室里绑着一个人,是那小子。

    看来,他在这里过的也不怎么样。

    “夫君是否想救他出去?”楚文豫问道。

    他想着那小子虽然可恶,也没有要取他们的性命,只是小孩子的心性,教训一顿就罢了,没必要上刑。

    微生冥绝说:“我想救他出来,然后亲自打一顿。”

    他知晓楚文豫的想法,和他想的如出一辙。

    小孩子嘛,调皮捣蛋是正常的,如此刑罚伺候,怕会落下心理阴影。

    “我也正有此意。”楚文豫朝他眨了下眼,微生冥绝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开始行动!

    第145章 身份暴露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配合的十分默契, 动作迅速的抓住黑衣人。

    审视着他,楚文豫不明白他的目的何在,为何会将自己的儿子绑在刑具上, “我有一个问题, 不知道当问不当问,就算知道不当问, 我也还是要问的。”楚文豫指着被绑在刑具上的那小子, 问:“他是不是你亲生的?”

    父子俩都沉默了,能不能不问?

    黑衣人象征性的笑了,“他不是我亲生的, 难不成是你亲生的?”

    楚文豫:“……”

    他无语的嘟囔了一句:“怎么说话跟骆晚阙似的?”

    说骆晚阙, 骆晚阙就到了,“楚文豫, 你能不能动动脑子,你说他像我, 哪里像了?”

    只说楚文豫还不够,他也要夹枪带棒的连带着黑衣人一起说:“小的没脑子,大的也没脑子, 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父子俩:“……”

    能不能不要无差别攻击, 我们那里得罪你了?

    有佟凝雪在一旁,黑衣人也不敢说,他们父子俩很会看人, 佟凝雪和骆晚阙就没有中毒,那小子只把好东西留给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了。

    有了一定的威望,谁也不敢得罪。

    “仙尊, 您怎么来了?”黑衣人毕恭毕敬的说。

    连楚文豫和微生冥绝都看不下去了。

    “齐明规,齐晓圆。”佟凝雪早就将二人的身份调查清楚, “不用本尊多说了吧?”

    他们是这里的管事,却不是这家客栈的老板,真正的老板从未露过面。

    佟凝雪猜测这间客栈的老板应该在地下二层里,可地下二层他们暂时下不去。

    因为需要一种特殊的引荐机制,他不想打破这里的平衡,所以没有打草惊蛇。

    把目光放在这对父子身上,或许能进入地下二层,没想到和楚文豫以及微生冥绝二人撞上了,骆晚阙也纳闷为何他们二人会在此,可是看他们的反应,像是被坑的。

    这就不得不拿来嘲笑了,这种天降的嘲讽机会,骆晚阙是不会放过的,“你们怎么来这里了?难不成也是想进入地下二层才来找的他们?”

    微生冥绝拍了拍楚文豫的臂弯,笑着说道:“是啊,怎么,你们也想进入地下二层吗?”

    没等骆晚阙开始嘲讽他们的愚蠢,佟凝雪就过来拆台了,“你们中毒了。”

    楚文豫,微生冥绝:“……”

    真是专业的拆台仙尊!

    “中毒?什么毒?谁下的啊,说出来让我好好“膜拜”。”

    “膜拜”二字,骆晚阙特意强调,他当然不是为了膜拜谁下的毒。

    此时,正被绑在刑具上的齐晓圆默默的举起了手:“毒是我下的。”

    他这一说话,全场都沉默了,骆晚阙径直的走了过去,替齐晓圆松绑。

    刚从刑具上下来的齐晓圆忙松一口气,道了声:“多谢!”

    事实证明,齐晓圆这口气还是松早了,骆晚阙把他松绑,可不是为了救他。

    就在齐晓圆说多谢的时候,骆晚阙一脚就踹上去了,“你下的毒?”

    齐晓圆捂着屁股,慢吞吞的道:“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骆晚阙踹齐晓圆那一脚,也不是为了听他道歉,他又不在乎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反正那毒也不致命,反而让他们快活了一阵子,说到底,还是应该感谢齐晓圆这个熊孩子。

    他之所以踹齐晓圆,目的是杀鸡儆猴,让齐明规不在耍心机。

    也让他们父子俩知道,他想要杀了他们易如反掌,虽然方式不太正确,但有一点很重要,这是佟凝雪默许的。

    一旦佟凝雪出手,势必能毁了整间客栈,到时候所有人都逃不了,他们父子俩也就没有了活路。

    若是给佟凝雪做个顺水人情,说不定能帮他们解决目前的麻烦。

    孰轻孰重,根本不需要考量。

    在回天客栈待上一辈子,跟着背后的人勤勤恳恳的干上一辈子,都不如给他引荐一代仙尊得到的多。

    简单考量一下,齐明规正式的说:“仙尊想要的我很清楚,我会将仙尊引荐给老大的。”

    “那便多谢了。”佟凝雪客气的说道。

    这个事情解决完了,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与齐晓圆那小子的纠葛还没有解决完。

    本想着把齐晓圆那小子胖揍一顿,现在看来,胖揍一顿也未必解气。

    楚文豫凝眉思索,片刻后道:“不如把这小子交给我,当人质。”

    这种无理的要求,齐明规怎么可能轻易答应,连忙拒绝。

    本来没想那么多,但楚文豫这么做必然有他的道理,佟凝雪相信他不是闲着没事才拉上齐晓圆的,这小子身上必然有秘密,想到这里,他就和齐明规说:“他们二人,是本尊的朋友。”

    齐明规一听,这就是在下命令,他看了一眼齐晓圆,无奈的点了点头,心里想着:儿子,就先委屈你一阵子吧!

    他把齐晓圆绑在刑具上,就是为了做样子给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看,他不会真的动手的,并且知道他们二人一定会跟上来,就做了这么个局。

    可终究棋差无数招,在佟凝雪面前,他一点招架之力都没有。

    就算没有佟凝雪,他也逃不出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的魔掌,不过就是小瞧了他们而已。

    幸亏没见识到二人的真面目,不然也不会下这步棋。

    那可是比佟凝雪心狠,比佟凝雪更可怕的一对疯子。

    商量一阵之后,几人决定暂时兵分两路,一路由佟凝雪带领,在齐明规的引荐下,找到这间客栈幕后的老大,另一路则是找出齐晓圆身上的秘密,让后再到地下二层与他们汇合。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将齐晓圆带到一间密室里,这间密室四周都是封闭的,从里面锁死之后,从外面就打不开了。

    只是,楚文豫早就安排好了,这间密室里还藏着个重要人物。

    “想说什么就说吧!”楚文豫叉着腰说,他从第一眼见到这小子的时候,就觉得这小子不简单。

    推测出来他是活死人,那么活死人为何能生活在这间客栈里?

    这间客栈与普通的客栈自是不同的,从地下二层就能看出来,只是为何他们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在地上二层?

    齐晓圆这小子逆反心理重,什么也不肯说,还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一脸无辜的看着楚文豫,就像是一边无辜的看着他,一边狠心给他下毒。

    这么典型的表里不一,若是在外面,非得好好教训他。

    在这间客栈里面生活了这么久,突然被外来的两个人漫无目的的盯着,齐晓圆感觉哪里都不舒服,“我什么都不想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说的倒是轻松,真以为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不会把他怎么样吗?

    楚文豫拍了拍手,将一个姑娘带了上来,齐晓圆看向那姑娘的眼神里充满了紧张,这是他喜欢却一直不敢告白的姑娘。

    楚文豫挥了挥手,示意其他人都退下,整间密室里只剩下他们四个人。

    四个人僵持着,楚文豫先开口:“你若什么都不想说,那她……”

    指了指那个姑娘,能清楚的看到齐晓圆眼中的杀意,他是动了杀心了。

    楚文豫知道他袖子里藏着毒,也不甘于被别人控制,可这姑娘总是无辜的。

    本不想将这姑娘牵扯进来,可佟凝雪刚才的一句话倒是点醒了他,佟凝雪刚才说经过他们的暗中调查,齐晓圆喜欢的姑娘是墓鸳人。

    所谓墓鸳人,就是冥婚未成之人。

    而且,这个姑娘早就已经死了,死在了那场婚礼中。

    所以,冥婚未成,生死已断。

    “你们放开她,卑鄙无耻的小人!”齐晓圆大喊,几乎要和他们同归于尽,可是他也清楚,若是杀人的毒药一出,那姑娘也不能幸免于难。

    “只要你都交代了,我们会放过你们的。”楚文豫威胁的说。

    齐晓圆知道这是威胁,可他只能妥协,“我说。”

    “说吧!”微生冥绝站在一旁听着。

    “我是活死人,但其他人或许早就已经是死人了,多亏了老大,才能让我们躲在这间客栈里,谁知道客栈越做越大,竟然真的有了外来客,也就是你们现在看到的这个样子。”

    齐晓圆回忆起刚开始进入回天客栈的时候,那个时候有生的希望,也有劫后偷生的幸运,可慢慢的,就不是这样了。

    这间客栈成了牟利和杀人的客栈,外来的客人也都把命永远的留在了这间客栈里,意思就是:他们只能在回天客栈里面活着。

    在外面,他们早就已经死了。

    这里算是生死界的一处缝隙,而生死界是由微生冥绝和楚文豫共同衍生的,这缝隙,必须由他们二人填补。

    “那你呢?为何是这间客栈里唯一的活死人?”齐晓圆的话只交代了这间客栈,可并未说他自己的来历,楚文豫觉得他是故意隐瞒,或者说些其他的以此来混淆视听,“说说你吧!齐贤。”

    一听到这个名字,齐晓圆心中一震,怎么过去了这么多年,还会有人知道齐贤这个名字?

    “既然你都知道了,又何必问呢?”齐晓圆无奈的说,眼中的所有光亮瞬间熄灭,即便看向那姑娘,眼神中也多了一份晦暗。

    “我知道了,和你亲口说的是不一样的。”楚文豫向前一步,死死地盯住他,“齐贤!”

    这可是一个闻风丧胆的名字。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齐贤。”齐晓圆的身份已经暴露,藏是藏不住了,只得好生交代,“一个令人发指的名字。”

    第146章 赎罪百年

    百年前, 齐贤还是一个孤独的医师。

    治病救人,救死扶伤就是他的全部。

    他这一生,不是在治病救人, 就是在治病救人的路上。

    为什么说他是孤独的医师呢, 是因为他从来都是一个人,孑然一身无友作伴。

    救了那么多人, 身边却没有一个朋友, 而且也没有任何病人愿意接近他。

    都是被治好了就老死不相往来。

    按理来说,齐贤救了他们的命,他们不应该感激涕零吗?

    为何所有人都离他而去?

    根据齐贤的说法, 是因为他救人, 但那些人都是因自己所害。

    他才是最大致病源头。

    而且他救的那些人,在不久后, 也都相继去世了。

    他就这么救了一生。

    以他自己的方式赎罪。

    可依旧没能与病源划清界限。

    “你得的什么病?”微生冥绝问道,他虽然不是很懂医术, 可慕楠经是巫医谷的谷主,奇难杂症见得多了,可能会懂。

    齐贤顿了顿, 说:“膏命。”

    “这是什么病?”楚文豫也是第一次听说膏命这个词, 先前无论在哪里,都没有见到过,也没有听到过这种病。

    齐贤嗤笑道:“这是一种所有人都躲得远远的病, 一种令人闻风丧胆的病。”

    “说具体点。”楚文豫拍了拍他的后脑勺,让他讲清楚一些,不要讲这些假大空的东西, 说了他们一堆外行人也听不懂。

    “这是万病之源,所有的病症在其身上都能找到相似之处。”齐贤冷着脸说。

    他得了这种病, 也就成了活死人。

    “你不是用毒的吗?”微生冥绝还有一个疑问,怎么从来都不知道他是医师?

    从见面开始,齐贤就一直用毒“迫害”他们,也没有见到过他的医术啊!

    齐贤点了点头,回忆着说:“我也是无意间才发现压制病症传播的方法,有一次,我经过一片丛林,无意间双手被其中的叶子割破,毒素进入了我的血脉里,本以为必死无疑,可没想到我竟然奇迹般的活了下来。”

    他说着说着,就将自己束缚在了那间小屋中,顿时感觉周围的环境很像他当年所做的困兽之斗,一觉醒来,天都变了。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我就把那种草带到一间小屋子里慢慢研究,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被我找出了压制病症传播的方法,可当我再去为他们治疗时,却发现他们早已离开人世,大概是恨透了我吧!”

    然后,他就一直用毒麻痹自身,也算是“机缘巧合”,就这么变成了活死人。

    “所以你就来到了这间客栈?”楚文豫走到他的面前问。

    想着百年前他能想着治病救人,如今虽说用毒,可也没有取了他的性命,怎么说,齐贤的心肠也不会多坏。

    可他现在更想知道的是,这间客栈为何能让人起死回生?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是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或许,等你们见到了老大之后,导致现在这一切的真相,就会浮出水面。”

    齐贤低下头,时隔这么多年,他还是无法原谅自己,就晚了一步,便是晚了一辈子。

    虽然膏命的病症,他也无法控制,虽然得了这个病,也不能怪他,但作为一个医师,总是自责自己没有救活病人。

    来到回天客栈之后,他就不再治病救人了,而是改用毒,研究各种毒药来麻痹人,更是来麻痹自己。

    “既然膏命是万病之源,那膏命的源头又是什么?”

    微生冥绝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这是所有病的源头,可也不可能是会凭空出现的病痛,为何齐贤会染上这种病?

    他这么一说,楚文豫也怀疑起来,一种从未见过的病症,不可能会无缘无故的来到世上,也不可能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一个医师的身上。

    想到这里,楚文豫怀疑或许是齐贤当时接触到了什么人,又或者,膏命不是一种病,而是一种罕见的毒,“你什么时候知道自己得了这种病?”

    时间过去太久了,已经百年了,齐贤早已忘却了前尘,成为了活死人。

    百年前接触过什么人,他也记不清了。

    就算他记得,那人估计早已归于尘土,就算是要报仇,怕是也找不到人了。

    “不清楚了。”齐贤说,这四个字一说出来,他好像有一种释然,一种不纠结于前尘往事的释然,“现在我都成了活死人,也过了百年之久,一切的尘埃都已落定,我还纠结这个干什么?”

    他可以不纠结,但是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不可能不帮他解决。

    这关系着他们能不能出回天客栈。

    “你可以不纠结,但是她呢?”楚文豫指了指那姑娘,“你应当知道她的身份。”

    齐贤对于那姑娘的了解,肯定多于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那姑娘的身份,可是他不在乎,“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这世间熙熙攘攘的,总得给人留点余地。”

    见他没有任何斗志,楚文豫只好拿出了杀手锏:“你知不知道她也死于百年前?也是死于膏命!”

    齐贤一听,先是惊讶,后是懊悔,他不敢面对那姑娘,只能问楚文豫:“你是怎么知道的?”

    谁知道楚文豫却说那是姑娘亲口告诉他的。

    她是墓鸳人不假,她死于那场冥婚也不假,可她真正的死因,却无人了解,她是死于膏命,也就是齐贤所得的膏命。

    “姑娘,你是……?”齐贤泪光闪烁,不敢直视着姑娘,他好像记起来她是谁。

    不敢承认,不敢直面。

    “我是穆绯樱。”

    这个名字一出来,就像是压倒齐贤最后一个稻草,他彻底倒下了。

    “穆姑娘死于我手,我……如今有能力了,可否救下你来?”齐贤倒在地上,闭上双眼,任凭泪珠滚烫,滴落在地,砸向地面,“算了,你早就恨死我了吧?”

    穆绯樱摇了摇头:“其实,我并不恨你。”

    齐贤:“???”

    你因我而死,为何不恨我?

    他目光停留在穆绯樱的脚下,被穆绯樱一把提起:“当年我的父母要我嫁给已死之人,若不是你,我活着可能更惨,你看像现在这样,能住在一间像样的客栈里,不是很好吗?所以,我应该感谢你!”

    “你感谢我什么?感谢我杀了你吗?”齐贤摇了摇头,他不想反驳,感谢这个词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过于奢望,他已经近百年没有听过这个词了。

    穆绯樱转身:“我其实是个很胆小的人,那个时候,我早就不想活了,可我也不敢自杀,直到遇见了你,才知道,死也可以无痛,是你给了我勇气,所以我应该感谢你。”

    齐贤呵呵一笑,他觉得这是他有生之年,听过最大的一个笑话,荒唐至极!

    死有什么值得感谢的?

    可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期待活着。

    他们一无所有,只有一命。

    穆绯樱作为女子,一切听凭父母的安排,仅仅是为了钱,就被配了冥婚。

    她一介女子,如何反抗?

    唯有一死。

    可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她懦弱无能,没有勇气去死,所有人都在监视着她,不能让她轻易去死。

    冥婚失败,可是大凶。

    要死,也得让她参加完婚礼。

    多亏了齐贤,穆绯樱才能死在婚礼上,成为墓鸳人,虽死犹生。

    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人能够逼迫她,再也没有人能够左右她的选择。

    当一个孤魂野鬼也没什么不好的,总比做人活的痛快。

    生前万般折磨,死后终当解脱。

    上天也算是待她不薄,让她来到了回天客栈,与齐贤重逢。

    而且,齐贤也喜欢上了她。

    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新的开始呢?

    “齐贤,重新开始后,我也不再那么懦弱,我知你喜欢我,所以,我想嫁于你。”穆绯樱鼓起勇气说。

    “可我是活死人啊?终生见不到天明的。”齐贤咽了一口气说。

    “我还早就死了呢,你都说了,不必纠结于过去,那我们不如都向前看,前方就是黎明。”穆绯樱转过身来,正式的看着齐贤的眼眸,将他眼中晦暗拔除,只留下波光。

    “可……”齐贤还想再说什么,就被穆绯樱打碎了,“你莫不是嫌弃我?”

    齐贤连忙摇头,先前都没有勇气去追,怎么可能会嫌弃呢?

    “那你为何支支吾吾的?”穆绯樱走到他的面前,将他佝偻的后背打直:“既是我看上的好儿郎,就没有自甘堕落的。”

    “我……”齐贤没有再说话,只是带着哭腔的看着她,本以为永远触及不到光亮。

    “我们的命运纠缠了百年,膏命也在我们的体内存在了百年,今日,我想将它彻底清除。”穆绯樱信誓旦旦的说。

    她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也早已下定决心,她要将膏命清除干净,无论要消耗什么样的代价,无论要付出多长的时间,她都要将膏命这颗毒瘤彻底铲除。

    “我帮你。”齐贤勾起嘴角,发出闷闷一笑:“就让百年前的亏欠,在今天得到弥补吧!”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作为旁观者,看到二人的进度和敞开心扉,由衷的为他们感到高兴,就像是释怀了千年的错过。

    “你有几成的把握?”穆绯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问他,就像看到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医师,总想着入世救人的医师。

    所有的疑难杂症在齐贤的面前,都是手下败将。

    他从不怀疑自己的医术,也把所学的艺术发扬到最精,最大。

    当年齐贤曾说过一句话:“本是无能将死之辈,拜恩师所赐一身医术,那便入世救人,我想救一辈子的人,也相当于救了我的一辈子。”

    可就是这样一个心善之人,最后却落得空活百年,一事无成,一人没救的结果。

    穆绯樱的这个问题激励了他,让他不在为难,哪怕只有一成的把握,他还是要救的,因为他是齐贤,是享受了百年的孤独又积极入世救人的医师。

    “说实话,一成的把握都不到,但我一定会用尽全力,竭尽所能的去救你,相信我。”齐贤没有再害怕下去,即便是面对自己心爱之人,他也不再怯懦,因为他是医师,是到死都要救人的医师。

    “我相信你。”穆绯樱轻松的说:“我本就是已死之人,反正不会真正的起死回生,结果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若是成功,你我的痛苦便都减轻了,若是失败,大不了就携手再死一次,同穴而眠,也没什么不好。”

    齐贤坚定的点了点头,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只要能和穆绯樱在一起,就是赎罪。

    第147章 膏命已清

    齐贤将袖子里的毒药拿出来, 先给自己服下,“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百年, 还真是时过境迁, 这瓶毒药名为“春帘”,乃我当年所炼制, 我还特意给它起了个好听的名字, 可惜一直没用上,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

    “春帘”是齐贤在丛林中闭关所炼,好不容易练成了此药, 想要救下被膏命折磨的人, 结果他们早就不在人世了。

    空留春帘于世,却无膏命本源。

    从此世间患有膏命的人, 也只有他这个医师了。

    “春帘”乃剧毒,可以让在场的所有人同归于尽。

    服下毒药后, 他感觉胸腔气血翻涌,下一秒就要吐血而亡。

    体内血液无休止的冲撞,让他疼痛难忍, 穆绯樱在后面安抚着他, “你还好吧?”

    齐贤捂住胸口,装出自己还可以的样子,“我没事, 你不用担心。”

    “可我看你很难受。”穆绯樱直言道。

    这时候,无论难不难受,都不能承认, 齐贤励志要把最好的一面展示给穆绯樱,他强撑着说:“其实还可以的, 这瓶毒药是我亲自炼制的,它是什么药性,没人比我更清楚,你就放心好了,我不会害自己的,也定然不会害你。”

    穆绯樱一听这话,自然是相信齐贤的,但他还是忍不住担心。

    虽然这瓶毒药是齐贤所炼制的,但是它的毒性几何,没有亲身试验过,任何人都不可能完全了解。

    而且,此药已经时隔百年,现在的药性还剩多少,齐贤自己也不清楚。

    “我知道你不会害自己,齐贤,你给我认真听着:我不希望你出事。”穆绯樱半眯着眼说。

    “放心吧!”齐贤笑着说:“我还等着娶你呢!”

    他的话音还未落,忽然间,一道横冲直撞的气息冲散了齐贤费力凝聚起来的毒,贯穿了他的全身。

    血肉横飞,整个中腹被掏空。

    “齐……贤!”穆绯樱竭力的摇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

    剧痛感弥漫了齐贤全身,炽热的心脏被那股气息冲击到干瘪,不在跳动。

    他最后一眼看的是穆绯樱。

    明艳动人,楚楚可怜。

    他笑着倒在了地上,穆绯樱也跟着摊到了地上。

    不完全是因为伤心过度,而是被那气息伤害到了,穆绯樱的身体里虽然没有毒药,但由于沾上了齐贤的血,也被毒药入侵。

    整个眸子被黑色缭绕,嘴唇也红的发紫,这种毒见血封喉,即便对一个已死之人,也是一种难以接受的折磨。

    “命运为何总要捉弄人啊!”穆绯樱抱着齐贤的“尸体”仰天长叹,而后也晕了过去。

    齐贤本是活死人,穆绯樱也早就已经死了,楚文豫想不明白是何人要将他们二人置于死地。

    而且,为何他和微生冥绝二人没事。

    那股气息来的突然又强烈,根本来不及反应,而且目的性很明确,只想杀了齐贤穆绯樱二人。

    这到底是谁干的?

    被毒药控制的齐贤和穆绯樱本来双双倒在了血泊中,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二人就站了起来。

    还是被杀后的姿势。

    齐贤的中腹空空,穆绯樱的紫唇渗血。

    这二人由一个共同点,就是身上的血不停的流。

    按照这个速度流下去,若是不加以止血,恐怕会流到地下二层。

    可他们的血根本止不住啊!

    密室里出现一个巨大的红漆棺材。

    棺材横在齐贤和穆绯樱的面前。

    “封棺。”

    这两个字不知道是谁说的,反正不是在场的四个人说的。

    莫名蹦出来的声音本就不可信,但齐贤和穆绯樱倒是很听话,两个人相继躺了进去。

    棺材盖不停的挪动,缓缓盖上。

    说话之人嘴角一咧,“只要盖棺定论了,就结束了。”

    可下一秒,他整个人都变得严肃起来。

    棺材并没有盖上,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尽力的拦截着,二人分别站在棺材的两旁,用双手去阻拦盖棺。

    “不行,不能封棺!”

    楚文豫的手被磨出红印,红印渐渐的成为口子,鲜血滴在齐贤和穆绯樱的脸上,给二人平添了几分活人的气色,他大喊着:“不能封棺!”

    封了棺,他们会消失的。

    即便知道一个是活死人,一个是早已经死了人,但是过了百年,他们还能在回天客栈里相遇重逢,就是莫大的缘份。

    所以,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竭尽所能也不能让他们消失于世间。

    哪怕只能活在回天客栈里,也不能彻底消失,是死是活,应该由本人做决定。

    “你给我听着,任何人都有活下去的选择,你不配剥夺!”微生冥绝鼓着脸说。

    他用尽浑身的力气想要掀开即将盖上的棺材,这不是普通的棺材,而是聚魂棺。

    入了聚魂棺的人,一旦被盖棺,生魂剥离,彻底消失。

    “逆天之人,必死!”幕后之人现身楚文豫眼前:“这间客栈的所有人,都得死!”

    他并不是之前见到的那两个幕后之人,而是身穿白衣,拿着拂尘,像是天庭的使者。

    “不可能!”楚文豫“呸”了一声:“逆不逆天,可不是由你来审判的。”

    白衣之人挥动拂尘,将聚魂棺的威力发挥到极致,也趁机吸取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的生魂。

    他心里想着:既然他们那么不识好歹,就连他们一起收了吧。

    可接下来的一幕让他胆战心惊:“你们为何没有生魂?”

    他从未见过没有生魂之人。

    除非,他们不是人。

    楚文豫将手上的血挥洒出去,红漆之棺被染上一层神明之血,混沌的失去了力量,沦为一个普通的棺材。

    白衣之人不敢相信,“你……竟然破了我的聚魂棺?”

    “这只是个开始。”楚文豫吐了口血,吐的很是畅快:“你的离魂钉,也是时候拿出来反噬他的废物主人了。”

    “什么?”

    白衣之人一脸震惊,他感觉快要窒息了,他袖子里的十八颗离魂钉皆不受控制,霎那间破袖而出,钉进了他的怀里。

    “这……怎么可能?”

    临死之际,那人都不知道楚文豫是如何做到的。

    他自诩两大绝技无敌,一个聚魂棺,收聚天下生魂,一个离魂钉,钉尽所有离魄,一棺一钉,足以审判众生。

    可他始终都不知道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从他来的时候,楚文豫就察觉到了,只是那一股气息的干扰,倒是让楚文豫分了心。

    他只是个替死鬼,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夫君,你觉得那股气息会是谁的?”微生冥绝也知道他只是个小角色,单屏他一个人,是闯不进这间密室的,而那股气息就是开屏之气,将这间密室暴露在大众之下。

    听那人提起了审判二字,既然目的是审判,为何不能公之于众?

    用到了聚魂棺和离魂钉这两件邪物,背后一定还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若论那股气息的强度,可能和佟凝雪不相上下,但那不是他,你我都知道。”楚文豫思索着说。

    那股气息的强大,当时见之色变,现在依旧能让人心有余悸。

    在这间回天客栈里,恐怕还隐藏着厉害人物,绝对不可小觑。

    若是真的动起手来,谁输谁赢,无法预料。

    他们谈论的时候,齐贤和穆绯樱也醒了过来,一醒过来就都躺在一个棺材里,多少有些尴尬。

    身上的鲜血也在他们醒过来的时候,停止了缓缓的流动。

    “姑娘,我没有要冒犯的意思。”齐贤坐起身来摸着后脑勺说。

    他清咳了一声,尽量掩饰自己的尴尬。

    穆绯樱自然不会在乎这些,都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生前都被配了冥婚了,哪还会在乎这些礼节?

    但是看着齐贤的中腹空空,她不敢伸手触摸,甚至都不敢去看,很是伤心的说:“这……该如何是好?”

    齐贤倒是不担心,这中腹没了,体内的毒素也被排出了大半。

    他自己摸了摸脉搏,发现膏命已经快被清除了,同时也去试探穆绯樱的脉搏,发现膏命也好的差不多了。

    刚刚醒过来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不对劲,感觉身体轻盈了不少,好像有种东西在慢慢的排出,不断减轻他身体的负担。

    “难不成是这口棺材吸收了我们的毒素?”齐贤自言自语道。

    他之所以自言自语,是因为不敢说出来,怕说出来没有人相信,存在于他体内百年之久的膏命,竟然被一口棺材吸走了?

    想想就觉得匪夷所思,齐贤当了半辈子的医师,还没有发现膏命的解决之法,没想到竟然被如此轻易破解了。

    这到底是巧合,还是蓄谋已久?

    就算是蓄谋已久,能治好膏命,怕也是费了很大的一番功夫。

    当探到自己脉搏的时候,还以为只是巧合,可又探了探穆绯樱的脉搏,发现她体内的膏命也消失的差不多了,他预料:这应该不是巧合。

    可若是蓄谋已久,他们又图什么呢?

    为了替他们治好膏命吗?

    哪有那么简单的事情?

    别人又不欠他们的。

    齐贤看着眼前的这口棺材陷入了沉思:“这到底是什么棺材,既然有如此功效?”

    楚文豫见到他们醒了,刚好走过来:“这是聚魂棺,专门凝聚生魂的邪棺。”

    “既然是邪棺,为何能吸走我体内的毒素,或者说,我体内的毒素不是这口棺材吸走的,而是另有其人取走?”齐贤越来越怀疑自己的想法,“可是不应该呀,除了这口棺材,没有东西接触过我们。”

    “你的意思是,你们体内的毒素都清了?”楚文豫觉得大事不妙,不管,是不是这口棺材吸走了他们体内的毒素,反正现在能够确定的是,那些人是冲着膏命来的。

    齐贤点了点头,他也觉得很奇怪,刚才躺在棺材里的时候,也没有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大梦一场,就这么睡过去也没关系。

    “坏了,还是被他们摆了一道。”楚文豫后知后觉的说,“本以为他是冲着他们的命来的,但没想到是冲着他体内的毒素来的,不能让膏命重现于世,否则众生危矣。”

    他现在才明白过来,那股气息如此强大,想要了他们的命易如反掌,怎么可能多此一举让他们躺进聚魂棺里呢?

    “我们只关注如何不让聚魂棺盖棺,倒是没有想到他们真正想取的是膏命。”微生冥绝想起了白衣之人口中说的“审判”二字,凝着眉看向楚文豫,与他心中所思所想一致,“你说的对,膏命不能重现于世,否则苍生危矣。”

    至于所谓的“审判”,不如交给更有威望的人。

    “走吧!去找佟凝雪。”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异口同声的说。

    带着齐贤和穆绯樱来到了地下二层。

    第148章 御动棋局

    楚文豫站在一个古朴的木质楼梯口, 扶着边缘向下看去:阶梯像是一幅画卷般在他们的脚下铺开。

    微生冥绝则站在他的身旁,他望着阶梯下的黑暗,似乎在寻找着某种预兆或答案。

    他轻叹一声, 缓缓地踏出了第一步, 楚文豫紧随其后,两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回荡, 像是在给佟凝雪敲响警钟。

    齐贤和穆绯樱本就是这间客栈的人, 所以他们早已轻车熟路。

    进入地下二层,一股湿润的空气扑面而来,夹杂着些许阴冷。

    两旁的石壁上镶嵌着微弱的灯光。

    他们的眼前是一个巨大的空间, 周围散布着铜镜、钟鼎和未被尘土覆盖的石制棋盘。

    “这是……御动棋盘?”楚文豫被眼前的棋盘所吸引, 这可是他在大雍之时最想见的御动棋盘。

    据说御动棋盘是百年前天御真人摆下的一盘棋,可惜天御真人在摆下这一盘棋之后, 就不知所踪了。

    关于天御真人的结局,众说纷纭。

    有人说, 他成功飞升成仙了。

    也有人说,他进入自己的棋盘了。

    还有人说,他死了。

    这盘棋关乎着天下风云, 所以他死了, 被杀也好,自杀也好,终是逃不过命数。

    他消失之前留下的最后一局便是御动棋局, 此局横竖八子,八字风云。

    “夫君,你可能解开此局?”

    早就听闻悬案堂堂主想见百年前天御真人留下来的御动棋局, 如今终于见到了,那解开此棋局的机会, 微生冥绝自然是要留给楚文豫的。

    “我一个人解不开。”楚文豫瞧着棋局说。

    微生冥绝也盯着棋局:“为何一个人解不开?”

    “因为御动棋局不能入局。”楚文豫笑着说,他好像看到了天御真人留下来的真谛。

    为何天御真人在留下御动棋局之后就消失了,那是因为他入局了。

    入了局,便无法回头。

    “不入局,如何破局?”微生冥绝问道。

    不入局,也能破局。

    楚文豫眼神中传递出来的消息就是这七个字。

    一念罗刹,一念逍遥。

    二人进入了御动棋盘中。

    满雾云端,仿佛天际。

    星海如棋,御动天下。

    眼前之人就是百年前的天御真人。

    他正在摆着棋盘。

    最后一刻,也就是他消失前的一刻,他的表情是惊诧,是恍然大悟。

    竟是如此?

    那便无憾了。

    消失后,又重现。

    “前辈可是参透了此局,所以打算避世归隐?”楚文豫看着眼前之人,白花花的胡子却是满头黑发,着实奇怪的很。

    天御真人摇了摇头,淡淡说道:“我入局了,便身死了。”

    “前辈既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为何不能入局去搏杀一回?”微生冥绝不解道。

    既然他能摆出御动棋局,而且已经入世,也已经入局,明明有其他的办法,为何偏偏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天御真人淡然的看着周围的一切,再一次重现在此,也没有了当年的心境,或者说,重活一次,也没有喜悦。

    这便是答案。

    “御动棋局讲求不入局,讲求世间的平衡之术,平衡二字就是此局的生机,一旦下棋人入了局,便是打破了这份平衡,自然也就没有了生机。”

    天御真人捋了捋胡子,他虽然当年破坏了御动棋局的平衡,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可他没有后悔,他之所以留着一口气,还在这里等着他们,就是为了有缘人。

    他看楚文豫就很有缘,微生冥绝的心思不雅,他满脑子都是楚文豫,没有对棋局的纯净,御动棋局不适合他这样的人。

    “既然下棋之人不能入局,那这棋局岂不是无法破解?”

    楚文豫眼里,心里,脑海里都想着见到的御动棋局,他现在满心想要解开天御真人留下的御动棋局,可惜一无所获。

    天御真人笑了笑:“并非如此,其实想要破局很简单,未必非要入局。”

    “前辈的意思是……?”楚文豫想了一下,将整盘御动棋局在他的脑海里过了一遍,把棋子盘活,将整盘御动棋局动了起来,“置身事外。”

    天御真人心里感慨着这小子的天赋,不过是点播了几句,竟然开窍的那么快,还真是后生可畏,“没错!”

    整盘御动棋局在楚文豫的眼前摆起了谱,翠色为友,白色为敌。

    横竖八子,生杀予夺。

    他不是领军人,也不是执棋人,他只是一个过客,一个匆匆而别的过客。

    一片波色,血染沙场。

    他可以无动于衷。

    一抹微光,扭转战局。

    他可以置若罔闻。

    这便是不入局。

    但可破局!

    “和棋?”微生冥绝看着最终的结果说。

    楚文豫也感受到了内心的波涛,他比谁都清楚刚才经历的一切。

    御动棋局,讲求平衡,就是没有想到最终的结果,也是“平衡”这两个字。

    “前辈是否早就知道会是和棋?”楚文豫走到天御真人面前问道。

    天御真人也没有隐瞒:“年轻人,看来你的棋艺,比我高明,我参透这些用了百年,而你只用了一时,还真是命中注定啊!”

    面对天御真人的夸赞,楚文豫也很高兴,但有件事,他不得不提:“前辈,我活了上千年。”

    天御真人又捋了捋胡须,道:“原来如此,看来是我狭隘了。”

    突然有那么一瞬间,天御真人看到了曾经为了棋局日思夜想不顾一切的他,为了棋局每日苦苦钻研废寝忘食的他。

    时间,过的太快了。

    百年,竟是转眼一念。

    可时间,也过的太慢了。

    足足百年,才彻底将此局参透。

    “我原本以为,参透此局是需要置身事外,自从死过一次之后才知道,这局棋的玄妙,你既也是死过一次的人,想必能参悟出来,也不是很难。”

    天御真人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身形已经快消散了,“年轻人,记住御动棋局,遇到什么事,切不可盲目入局,否则,会两败俱伤的。”

    楚文豫连连点头,一眨眼的功夫,天御真人就彻底消散了。

    从此,百年的下棋天才不复存在。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也回到了空间里。

    御动棋盘已经不见了。

    只剩下铜镜和钟鼎。

    楚文豫走到铜镜面前,这里面仿佛住着一位世外高人。

    白发红衣,英姿勃发。

    没等看清里面的人,他就被吸引进去。

    而微生冥绝则被吸入钟鼎之中。

    刚一落地,就是桃源美景。

    楚文豫料想的不错。

    那人也出现在他的身后。

    “小子,你为何会对铜镜感兴趣?”那人有些好奇的问他。

    “不感兴趣。”楚文豫如实回答,“我只是想看看里面有什么妖魔鬼怪而已。”

    老者:“……”

    你才是妖魔鬼怪呢!

    “自我介绍一下,老夫是玄门子,是百年前的奇门遁甲师。”老者晃动拐杖说,“小子,你现在感兴趣了吗?”

    他手里的拐杖看起来不一般,不像是为了走路整的拐杖,倒像是为了储存力量而打造的。

    楚文豫一直盯着玄门子手里的拐杖,依然冷漠的答话:“不感兴趣!”

    玄门子:“……”

    造孽啊,为什么要把你引进来?

    随便换个人都不会这么扫兴。

    为了避免尴尬,玄门子特意找了个话题,强调手里的拐杖,“不感兴趣,还一直盯着我手里的拐杖?”

    楚文豫顿了顿,说:“这根拐杖,表面上气息微弱,实际上内里浑厚,就是……有些奇怪。”

    玄门子看出他是个好苗子,能一眼看出他手里拐杖的玄机之人不多,楚文豫就是其中一个,只是这小子对他的奇门遁甲之术不感兴趣。

    “这就是奇门遁甲之术,要不要跟我学?”玄门子趁机怂恿楚文豫,让他跟着自己学习奇门遁甲之术。

    楚文豫斩钉截铁的说:“不感兴趣。”

    玄门子使出最后一招,他敢肯定楚文豫必然会妥协:“小子,你旁边的人被吸入钟鼎里面,你若是想救他,就必须学会我的奇门遁甲之术,他才有活下来的希望。”

    别的都可以不感兴趣,涉及微生冥绝性命的事情得拼命,“我突然感兴趣了。”

    果然还是这招最有用。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下,给这片仙雾缭绕的宁静天地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

    忽然,玄门子目光坚定,手中拐杖化作两截,分拆开来。

    那拐杖看似普通,却可震彻山河。

    只见他双手轻轻一挥,那两截拐杖便化作一道流光,飞向了空中。

    随着玄门子口中默念咒语,那两截拐杖在空中开始缓缓旋转,似乎在接受着指引。

    随后,一缕淡淡的金光从拐杖上散发出,融入了四周的空气中。

    这金光越发的强烈,渐渐地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光环。

    光环在空中的旋转越来越快,如同一个光明的漩涡。

    突然间,整个光环仿佛有了生命般旋转跳跃起来,只见光环迅速扩张开来,眨眼间化作一个光幕笼罩住了周围的桃源。

    朦胧如雾,薄纱浸透。

    微风轻轻地吹过桃源的山谷和竹林,花叶都在微微摇曳。

    光幕之内,玄门子的身形也逐渐发生变化,他口中念念有词,变化无穷。

    随着他的咒语声越来越激昂,那光幕中的景象也越发地绚丽多彩,奇门遁甲之术悄然施展开来,天地间的灵气都在为之汇聚、流转。

    一道人形光茫缓缓溢出,带着淡淡的金色和银光,它们在空中凝结成一条光芒闪烁的长流。

    玄门子静静的出了光幕,对着楚文豫说:“怎么样?看清楚了吗?”

    楚文豫点了点头,说:“看的一清二楚。”

    “你竟然能看清我的奇门遁甲之术?”玄门子觉得自己只是捡到宝了,真是孺子可教也。

    若不是利用微生冥绝哄骗他,恐怕这一身奇门遁甲之术,就要永久的失传了。

    “这有何难?”楚文豫摆了摆手问,刚刚看的那些眼花缭乱的奇门遁甲之术,看的他困意满满。

    玄门子心中万般滋味:这些奇门遁甲之书,我可是研究了半辈子,怎么可能像你口中说的那么简单?

    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这些奇门遁甲之术都是我门精髓,你若是能学会些皮毛,必定能够有大作为!”玄门子夸下海口,“既然你问这有何难,不如让我见识一下你的实力,试给我看看,我倒要看看你学到了几成?”

    “十二成!”楚文豫漫不经心的说。

    本以为玄门子的奇门遁甲之术能有多么厉害,结果就这……?

    看来他口中说的学会了才能救出微生冥绝来是假的,就他这三脚猫的奇门遁甲之术,学会了也没什么用吧?

    楚文豫说十二成,还是给玄门子留了面子,“你不是想见识一下我的实力吗?今日就让你大开眼界!”

    第149章 迫不及待

    桃源之中, 千树万树桃花争艳,姹紫嫣红的花瓣犹如点点胭脂,

    微风轻拂, 空气中都似乎弥漫着一种甘甜的香气, 花香随着风游走在空气里,浸润人心。

    楚文豫选了一株桃树, 坐在桃树下, 面带微笑,眸若星辰,灿光若华。

    他的手掌缓缓伸出, 手掌间出现了一个闪烁着幽光的桃核, 桃核虽然看似无奇,却隐隐散发着奇逸之功。

    楚文豫双手结印, 深吸一口气,接着学着玄门子的模样轻吐出咒语, 如同清泉流淌溅起涟漪一般,荡漾在空气中。

    与此同时,他手掌中的桃核也开始泛起幽光, 慢慢放大成一只桃形的能量光球。

    那桃形光球开始旋转起来, 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仿佛要将整个桃花源都卷入其中。

    桃花在光球的吸引下开始缓缓飘起,它们在空中舞动、旋转、交织成一幅桃蹊。

    突然间, 楚文豫双手一挥,那旋转的桃形光球瞬间飞向了天空。

    它越升越高,直到变成一个微小的光点消失在云层之中。

    紧接着, 整个桃花源中的花朵都在他的召唤下随风而动、逆流而上,形成了极为壮观而又奇特的风云幻象。

    这时, 天空中出现了一片迷蒙的幻影。

    云雾在空气中盘旋交织成一座幽深的大门,隐隐间还有狰狞的影子和隐隐传来的兽吼之声。

    楚文豫站在桃花树下,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片幻象的大门。

    风声、花香和那从远方传来的隐隐呼唤声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

    楚文豫轻轻地吐出一口浊气:“如何?”

    玄门子被这一幕看愣了,“想不到我在这研究了半辈子的奇门遁甲之术,竟然败在了你一个毛头小子身上,还真是……难过啊!”

    楚文豫:“……”

    本来以为他会说夸赞的词,结果憋了半天,就憋出个难过来。

    果然不靠谱!

    可忽然间,楚文豫觉得气海翻腾,身体不受控制,他看向玄门子:“你对我做了什么?”

    玄门子一脸无辜的看着他:“这可不能怪我,谁让你差点毁了我的桃林,若是不给你小子点教训,怕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楚文豫没想到这老家伙心眼子挺多,这下就有点耽误事了,“你到底想干嘛?”

    他想着去接微生冥绝,怕晚了就来不及了,若是再晚一步,恐怕微生冥绝都自己出来了。

    玄门子轻“哼”一声:“我想让你继承我的衣钵。”

    “就你那三脚猫的奇门遁甲之术,凭什么想让我继承?”楚文豫不可置信的说,从来没有见到一个人对自己这么自信。

    他说这话,玄门子可就不乐意了,“我好歹研究了半辈子的奇门遁甲之术,怎么在你这就不堪一击,你才活了多久?”

    这个问题,问了不如不问。

    楚文豫笑着回答:“我活了上千年。”

    玄门子:“……”

    谁信啊?

    “小子,你可不要大言不惭,你说你活了上千年,那你为何破不了我给你施下的奇门遁甲之术?”

    玄门子越说越自信,他只以为眼前这小子是为了骗他才这么说的。

    实际上,楚文豫还真的活了上千年。

    只是,没法和一个凡夫俗子解释这件事情,还是面对这样一个自恋的凡夫俗子。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破了玄门子为他布下的奇门遁甲之术,才好脱身。

    “谁说我破解不了?”

    楚文豫脑海中突然想起天御真人说过的话,不入局,才可破局。

    他现在虽已入局,可若是把自己抽身出来,此局不就不攻自破了吗?

    一想到这里,楚文豫灵机一动,巧妙的此奇门遁甲之术化解于无形。

    “没想到你小子还真的可以!”

    事到如今,玄门子也忍不住夸赞他,“这是和天御那老家伙学的吧!”

    楚文豫点了点头,对天御真人表示崇拜。

    玄门子不太高兴的看着他:“那老家伙有什么好,怎么人人都趋之若鹜?”

    “天御真人不会逼着人学习术法,也不会这么自恋!”楚文豫实在是忍不了了,这口气憋在心里不是办法,还不如说出来让玄门子也不痛快。

    玄门子:“……”

    “我可没骗你,你想要救你的同伴,我的奇门遁甲之术不可少。”玄门子和他说最后一遍,至于相不相信,那就是他的事了。

    反正该说的,他都已经说了。不该说的,他也已经说了。

    剩下的,就看天命造化了。

    楚文豫还是不信。

    他并未感受到玄门子的奇门遁甲之术的玄妙之处,反而觉得它很普通。

    玄门子也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楚文豫都不会相信的,所以就放他离开了,“小子,你走吧,去救你的朋友吧!”

    让他去感受一下钟鼎的威力,他自然会知道奇门遁甲之术的厉害。

    虽然楚文豫不太相信玄门子所说的话,最后还是行了一礼:“前辈珍重!”

    玄门子背过身去,不想看别离。

    哪怕仅仅相识一瞬,也是几辈子修来的缘分。

    “世间种种因果,不是我们这群老家伙所能决定的喽!”

    楚文豫出来以后,就走到了钟鼎面前。

    本想着在此地等着微生冥绝出来,可不算他进入铜镜的这段时间,只是出来后在原地等待的时间,楚文豫心里就隐隐不安。

    按理来说,以微生冥绝的功力,不可能在这里面耽误这么久。

    不行,他必须要进去,在外面多待一分,微生冥绝就会多一分危险。

    于是,楚文豫奋不顾身的跳了进去。

    钟鼎是扣在地上的,楚文豫一进入里面,就感受到茫茫暗夜,“怎么这么黑?”

    他就像是被包起来一样,触及不到边界,也看不到光亮。

    “夫君!你在哪里?”楚文豫一进来就开始大喊,因为他知道微生冥绝会回应他的。

    然而,并没有。

    这里空无一人,他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微生冥绝!”楚文豫张开嘴大喊:“你快出来!”

    他喊了好多遍,都没有人回应。

    不是微生冥绝不想回应他,而是微生冥绝被沧逐星“控制”住了,根本没办法回应他。

    “小子,你的相好过来找你了。”沧逐星故意这么气他。

    微生冥绝中了他的软玉散动弹不得,“老东西,你快给我解开!”

    沧逐星朝他做鬼脸:“你想得美,你想去找他啊,不可能,除非他能找到你,不过……”

    微生冥绝躺在榻上挣扎:“不过什么?”

    “且不说他能不能闯过我设下的香囊幻海阵法找到你,就算他找到你了,想要解开我亲自研制出来的软玉散,怕是要费些功夫!”

    沧逐星说这话的时候很是骄傲,这可是他在这里面研究了半生的阵法和香药。

    “你把解药给我!”微生冥绝挣扎着说。

    沧逐星才不会听他的,不过有一个消息要告诉微生冥绝,“软玉散是没有解药的。”

    “那怎么办?”

    气的微生冥绝给他一个白眼。

    沧逐星故意顿了顿,说:“软玉散没有解药,不代表你的夫君解不了。”

    他说这话,微生冥绝好像明白了什么,但又不太确定是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你什么意思?”

    沧逐星呵呵一笑,道:“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不过,我刚才说了,想要解开我亲手研制的软玉散,他需要费些力气。”

    微生冥绝破口大骂,道:“道貌岸然的卑鄙小人!”

    他骂的,沧逐星爱听,沧逐星不以为然的说:“你现在知道骂我,早干什么去了?”

    微生冥绝:“……”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的,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软玉散可没那么好解。”

    沧逐星说完就走了,只留下微生冥绝一个人在床榻上等着楚文豫的到来。

    此时的楚文豫,正处在香囊幻海阵法之中,沧逐星正在赶去的路上,“小子,想要破我的香囊幻海阵法,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说到这里,他又补充了一句:“微生冥绝那小子只是走运,碰上我的香囊幻海阵法出了差错,我在这里面待了百年,可不是你们凡夫俗子能轻易破解的。”

    “是吗?”楚文豫凑到他身后说。

    这也太快了。

    他还没到阵法中就被楚文豫破解了。

    老天啊,这都是什么人啊!

    太欺负人了。

    “看来那老家伙说的没错,破解香囊幻海阵法,奇门遁甲之术果然好使。”楚文豫朝着铜镜所在的方向拜了拜,证明玄门子说的是对的。

    他又朝着御动棋盘的方向拜了拜:“我不入局,便可破局。”

    “你你你……是怎么出来的?”沧逐星上下打量着楚文豫,这么年轻就能破解他的香囊幻海阵法,还真是厉害!

    本想着夸赞几句,结果楚文豫特别实诚的说:“我根本就没进入里面。”

    沧逐星:“……”

    他心里道:“御动棋局,奇门遁甲,你们两个老家伙,还真是不让我省心啊!”

    楚文豫直接绕开了香囊幻海阵法,为的就是一个人,“你把我夫君怎么样了?”

    “你说那小子?”沧逐星都不想提及微生冥绝,他简直就是离谱,“我能把他怎么样啊,他没把我怎么样就不错了。”

    “但是……”沧逐星拉长了调,“他中了我亲自研制的软玉散,软玉散是没有解药的,不过也不是不能解,就是需要你费些力气。”

    楚文豫:“???”

    他中了你的软玉散,为何要我费些力气,这是什么意思?

    不会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

    沧逐星这么一看,就知道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的想法一致,他假笑着说:“我知道你懂了,别装了。”

    被沧逐星带着来到了木屋里,也见到了正在床榻上的微生冥绝,一把抱住了他,“你没事吧?”

    “我没事。”微生冥绝笑着说,“就是你可能有点事。”

    “我都知道了。”楚文豫还之微笑:“夫君,你可真会给我找事。”

    就在他们甜蜜对话的时候,沧逐星默默的退出了屋子,一个人飘零在黑夜中,做个孤独的老者:“你们两个老家伙都走了,我也快了,就是临走之际,还得给两个年轻人腾地方,唉!”

    他一边叹着气,一边打喷嚏。

    因为屋子里,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已经吐槽开了,“夫君,你知不知道死老头数落了我一路啊?”

    微生冥绝亲了楚文豫一口,说:“我知道,但是你敢说你不希望替我解软玉散吗?”

    楚文豫被说的哑口无言。

    怎么可能不希望呢?

    想都想疯了好吧!

    “现在开始?”楚文豫问道。

    微生冥绝点了点头,道:“开始吧!”

    这一刻,我早就迫不及待了。

    第150章 解软玉散

    此刻的楚文豫端坐在微生冥绝身边, “你当真准备好了,这次可没有毒药。”

    他的目光深深地注视着微生冥绝那白皙的脸庞,那一丝的细微颤动, 让他内心深感不忍。

    微生冥绝眉间紧锁, 让楚文豫无法不为他所动,“可这次有软玉散, 只会比毒药更猛。”

    “好!”楚文豫二话不说的拉起帘子。

    红罗锦帐, 春波袅袅。

    楚文豫伸出双手,轻轻地握住微生冥绝冰冷的手腕,手指轻触那微弱脉搏, 心头的担忧如同浓墨重彩般难以消散。

    “夫君, 莫要怕。”楚文豫的声音柔和而坚定,“我不会让你很疼的。”

    他闭上眼睛, 回忆着从犄角旮旯里学来的医术知识,专心致志地开始了治疗。

    楚文豫以柔和的内力催动软玉散的流动, 在微生冥绝体内逐渐铺开一片平和的境地。

    每一寸肌肤、每一根血管都如同微生冥绝的内心,需要用心去感受、去倾听。

    渐渐的,微生冥绝的汗水渐渐从额头滑落, “好……疼!”

    “忍着点。”楚文豫细心地引导着软玉散的流动, 将其引入身体的各个角落,使药效得以慢慢消散。

    不仅将软玉散引入微生冥绝身体的各个角落,也引入楚文豫自己的体内, “夫君,我与你同甘共苦。”

    微生冥绝闷哼了一声,楚文豫便继续了。

    他的手指在微生冥绝的手腕上轻轻滑动, 也不只是手腕,而是遍布全身。

    床上的被褥仿佛成了一座守护的堡垒, 将他们紧紧地包裹在一起。

    楚文豫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他并未停下应有的动作,“那老头说的没错,确实费力!”

    “夫君……啊!”微生冥绝紧皱着眉头,他能听得清风的声音,却听不清心跳的声音,总感觉要被压到窒息。

    楚文豫操控着治疗的工具,它就如同温润的玉石在二人之间轻轻甩动,透出的清凉之感慢慢渗透进微生冥绝的身体里,洇出一股热流。

    玉石滚烫的焚了风,将风的声音压到最低,此处只剩下两个人的喘息声。

    循序渐进,暗度陈仓。

    才可解了软玉散。

    楚文豫一靠近微生冥绝,就会带起一阵哀嚎声。

    这不是微生冥绝紧张,而是软玉散的作用,会让人高度紧张。

    楚文豫不禁心中骂了一句:“研究软玉散的人,也是天天闲的没事干。”

    他这句话还真的骂对了,研究软玉散的人,就是天天闲的没事干。

    “放松!”楚文豫趴在微生冥绝耳边,轻声道:“夫君,放松!”

    疗愈之具的穿插间可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微生冥绝大喊着:“软玉散药效太强了,我控制不住!”

    “那就不控制了,我来控制,把你完完全全的交给我。”楚文豫温柔的说。

    微生冥绝强撑着点头:“好,我信你。”

    他完全放空,幻想着进入了一个无声的世界里,就像千年前闭关那样。

    虽然心境不同,但目的都一样。

    他要克服孤寂,克服恐惧。

    楚文豫慢慢的将治疗的工具抽出来,又探进去,如同飞花点缀,蜻蜓点水。

    这一次,微生冥绝的感觉没有那么强烈了,楚文豫想趁热打铁,又来了一遍。

    反应逐渐淡然。

    “这样就对了。”楚文豫凑近了说,他的目光带着柔和的温度,就如同温暖的烛光在夜色中熠熠生辉。

    他微微颔首,手腕微微颤抖着:“我会小心的。”

    微生冥绝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就像洁白的雪落在无人的夜晚那般安静,又如同柔软的细雨滋润着楚文豫的心灵。

    紧接着,爆发了一次激烈的碰撞,就像是在黑暗中绽放的烟火,美丽而短暂。

    微生冥绝适应性越来越强。

    楚文豫故意将治疗的工具在微生冥绝的身体里多停留了一会儿,然后才小心翼翼的剥离出来,“如此甚好!”

    “我感觉体内的软玉散逐渐消散了。”微生冥绝的话在楚文豫的心头跳跃着,激荡起千秋光华。

    而后便是……

    温润而泽,泄之涛涛。

    不绝于迹,浪里偷欢。

    有了楚文豫的分担,微生冥绝体内的软玉散逐步消散和转移,他现在已经可以正常行动了。

    “夫君,我感觉又行了。”微生冥绝的脸色红润了许多,却瞧着楚文豫的脸色不太好,他又问了句:“你还行吗?”

    楚文豫一个踉跄站起来:“行啊,怎么可能不行?”

    微生冥绝噗嗤一笑。

    楚文豫:“……”

    “我行不行的,你刚才不是感受了吗?”楚文豫凑到他面前:“若是这般怀疑,不如再来一次?”

    微生冥绝被他逼得节节败退:“夫君的能力,我从不怀疑。”

    这时,沧逐星也进来了,他在外面喝饱了西北风,总算可以进入屋子休息了。

    这么大的年纪了,竟然还要给两个年轻人腾地方,多少有些倒反天罡。

    他一进来就没打算放过他们:“看你们这面相,他的软玉散应该是解的差不多了,小庸医,你可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小庸医?你叫谁呢?

    楚文豫一听就没好话,也不打算和他客气:“我身体再差,也比你好多了。”

    沧逐星一听这话就觉得不太妙,现在的年轻人,怎么总喜欢和老人比较?

    “我多大年纪,你们才多大年纪,和我一个老人比身体,你也不嫌害臊?”沧逐星费尽心力的盯着楚文豫,楚文豫和微生冥绝想也没想,一口气说的爽:“我们两个活了上千年了。”

    沧逐星:“……”

    谁信啊?

    不嫌害臊!

    就知道沧逐星不信,楚文豫又说:“你不如去隔壁铜镜里问问玄门子那老家伙。”

    这就杀人诛心了。

    不说这个也就罢了,一说这个,那可就伤心了,沧逐星木讷的看着天花板:“他……已经不在了。”

    他想哭,可又哭不出来。

    这百年的时光,见惯了太多的生离死别,早就应该习以为常的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还是无法习惯。

    “也对,我也该去了,去和他们重逢,或许,这两个老家伙在底下也会寂寞,正好我去陪着他们,我们三个人继续作伴,继续返老还童。”

    说罢,沧逐星就化为云烟,消散在暗夜中。

    钟鼎也就自然破解了。

    他们出来以后,齐贤和穆绯樱已经担心极了,“你们怎么才出来?还以为你们出了什么事呢!”

    “你们两个若是再不出来,我们就要去找你们了。”

    这可使不得!

    你是不知道我们在里面干了什么。

    “放心吧,以我们两个人的能力,肯定不会有事的,肯定能化险为夷的。”楚文豫安慰他们说。

    齐贤还是不放心,这还没到地下二层,就已经生出了这么多事端。

    不知道下面有什么危险,正在等着他们,他有一种预感,就是有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在的地方,注定不会太平。

    “我倒不是担忧你们,而是担忧下面。”齐贤指着地下二层说。

    这才只下了半截楼梯,就已经出现了三个局,不知道下面还有多少局。

    这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赌场,赢了一本万利,只要输了一局,便是灰飞烟灭。

    而身为赌徒,是很难抽身的。

    “这有什么难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办法总比困难多嘛,下面就算再怎么厉害,还能拦得住众望所归?”微生冥绝看了一眼楚文豫,还是那句话,我夫君才是众望所归。

    他不信天,不顺应天。

    不是生来就逆来顺受的,而且闯过了之后才知道,原来远方的天地那么广阔。

    “你就放心吧,有我们在前方。”楚文豫拍了拍齐贤的肩膀说。

    齐贤点了点头,但他不是害怕没命,也不是需要人保护,他本来就是活死人,打不了一死求个痛快,他只想护好身后之人,也不想无辜之人卷入这场争端。

    在这里这么多年,他倒是看清了一个事实,回天客栈里面的人和事的相处,就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成则苟延残喘,败则生不如死。

    能一命呜呼的,都是善类。

    “事到如今,我知道我人微言轻,但我只想提醒你们一句,你们不属于这里,切不可恋战。”齐贤郑重其事的说。

    他知道自己劝不住他们,无论怎样的苦口婆心,终究是不可能阻止他们继续查下去。

    膏命的入世不是个小事情,有可能会引发一场浩劫,于情于理来说,他都不会阻止他们继续查下去,也不能阻止他们继续查下去。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连连点头,他们才不会这么傻,怎么可能恋战?

    “你就放心吧,我们两个会恋,会战,但绝不会恋战。”微生冥绝抿嘴,恪热的星眸如炽灼的烈阳,随便一点,就是热火朝天。

    然而他心底的热血因楚文豫一人而发散,即便热火朝天,他也要护住一人。

    楚文豫也是一样,他有时冰冷到不近人情,但也会微生冥绝一人而存满了温度。

    这就是双向奔赴。

    “夫君说得对。”楚文豫亲了一口微生冥绝后说。

    微生冥绝知道齐贤是好心提醒他们二人,但一路走过来,所经历的关卡比这个难度大多了,也没什么好怕的。

    虽然他说这话像是在开玩笑,但也用事实见证了,正如他所说的那样,这一路走来,他们二人会恋,会战,但绝不会恋战。

    齐贤:“……”

    看来他的担心多余了,早知道就不提醒他们两个了,没个正形的家伙!

    气的他无奈的剁了一脚,楼梯间的尘土被荡起来,溶在了每一个人的呼吸中。

    气息交叠中,揉恸了所思所想。

    楚文豫看了一眼微生冥绝,冷眸中荡下星火:“走吧!先下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