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71
◎“好看还拽,考虑吗?”◎
不喜欢太在乎,可他依然在乎。
喜欢留有余地,可她还是靠近。
像是无声的默契,谁也没说,但总会心领神会。
沈洛怡坐进车里,看着程砚深亲自做她的司机,那些不确定缓缓落位,早已换了答案。
低眉,沈洛怡望向手里捧着的玫瑰花,若有所思:“你知道吗?我哥一直说我很像萨曼莎。”
萨曼莎,有玫瑰公主的称号。
似乎有些不太确定:“其实我对玫瑰,也没有那么多的感觉。”
萨曼莎玫瑰于她而言,没有特殊的意义,也只是一束明艳好看的鲜花罢了。
她喜欢一切美好的事物,如果是落在画卷上,大概会更好。
年纪小的时候因为被沈江岸管教严厉,她也有叛逆,便在胸口纹了一朵小玫瑰。
将那些美丽印在身体上。
那时,她也觉得沈之航说得有理,她确实是“玫瑰公主”,
只是这会儿,似乎又不太像。
沈洛怡歪了歪头,探身轻靠在程砚深肩上:“那你呢?你觉得我像什么?”
“不知道。”冷白指骨搭在方向盘上,他漫不经心望了眼她怀里的玫瑰花,语调磁性低沉,“为什么一定要像什么花。”
“我只想送你好看的花。”
街头红灯闪烁,落在她怀里娇艳的花卉上,绽出明丽优雅的绮色。
音色不疾不徐,幽然落进心底:“让你开心的花。”
若是可以让她开心,程砚深也不在乎到底是什么花。
秋水剪眸微眨,沈洛怡笑容婉然,她望向窗外霓虹阑珊,灯火交错,落在他们身上时,也只剩下玻璃窗上的倒影。
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倒影。
“我们去哪儿?”
沈洛怡是在发现车子渐渐向郊外驶去时才发现不对。
离职像是一个临界点,将之前全部隔绝,过了那个界限,仿佛忽然卸了劲,匆匆忙忙涌上的疲色,让她只想回家。
却没想到,程砚深似乎安排了些其他什么。
车子停下,程砚深下车,亲自替她打开车门,牵着她的手:“庆祝一下你离职。”
还是为她准备了离职的小庆祝。
沈洛怡眯了眯眼,目光眺向他身后,几分怀疑:“机车?”
是早已停产的全黑的Y2K机车,上市时便是限量生产,后来又因为独特的设计,采用直升机发动机顶尖技术抬高了价格。
现在已经成为收藏品,现在再想采买,估计很难了。
黑色的流畅机身下,印着白底方框Y2K的商标,是它的独特标识。
只不过,在那之下又印了一个新的标记——
Roey Shen.
“送我?”是有些惊喜在的,沈洛怡喜欢那种极速带来的刺激,恣意又潇洒,肾上腺素分泌,可以让她短暂忘记许多焦虑。
程砚深扬眉,唇线微挑,目光同样落在眼前的机车上:“有点不舍得。”
“?”沈洛怡几乎怀疑自己听错,用力掐了把他的胳膊,“你听听你在说什么呢?”
不舍得?
审视的目光来回在他周身逡巡,她落下评价:“爱车如命?”
程砚深从善如流:“爱妻如命。”
“因为印了你的名字。”薄唇溢出温淡声线,“所以舍不得。”
沈洛怡抿抿唇,有些想笑,勉强收下他这个解释。
她以为是和上一次一样的兜风,她喜欢那种感觉,但车上只放了一只头盔。
“要赌吗?”程砚深慢条斯理解开袖扣,语调拖长。
沈洛怡仰头:“赌什么?”
“赌你开心。”
沈洛怡不太懂他的话,但似乎又有什么在隐隐作祟,鼓动着什么。
她茫然地转向一边的机车:“我是挺想骑的,不过——”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踝,红肿虽然已经退去,但还没完全恢复好,沈洛怡也不知道能不能骑机车。
程砚深没有解释,只是牵着她走去一边。
“怡怡,你站在这里。”他解下身上的大衣,披在她肩上。
沈洛怡顺从地站好,还不太清楚他要做什么,左右张望了下四周,这才注意到周围的场景。
这大概是个专业的机车训练场所,她站的位置是唯一一个有挡风板的地方。
为她挡了大半疾风。
空旷的场地,机车声音被无限放大。
程砚深只着一件黑色衬衫,他身下的黑色机车仿佛蛰伏在暗夜之中的猎豹,仿佛湛着流光的黑。
与夜色融合,却根本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拧紧油门,在加速的瞬间,机车张开獠牙,风驰电掣般,只留一道残影疾行而过。
在她还没看清他的脸的时候,油门轰到最高,耳边尽是发动机的声音,富有存在感的轰鸣。
下一秒,在她的视线中,程砚深猛地刹车,调转方向,车身近乎贴近地面,离心力带着后胎滑行,擦出一片火花。
留下一道轮胎黑印。
浓浓尾气朦胧了那道车影,尾灯却将他的身形描绘得更清晰。
车身掠过的风,掀起凌厉骤风,长发被吹得向后拂去,带着掀浪般的气势,大衣被鼓起,沈洛怡想要闭眼,却被车灯射出的刺眼光线恍神。
心跳倏然停滞。
血液在身体中鼓动,心脏怦然,仿佛有什么炸开。
瞳孔缩紧,直直望着那道车影靠近,像闪电折尾,极速地刹车,声响轰隆,将所有感觉都抛在脑后。
沈洛怡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昭示的动心。
动情。
再回神时,那辆限量的Y2K已经漂移横到她面前。
还有白雾追在车身后,机车已经稳稳停下,仿佛还有余温在放大那份心动。
比第一次他带着她机车兜风更心动。
那一点距离掌控得恰到好处,游刃有余地摆尾,沈洛怡抬手就可以碰到还在发烫的机车。
掌心下是未熄火的发动机,灼热震颤,在极限危险中点燃的浪漫。
指尖缓缓下滑,指腹停在那个新涂漆的白框上,指尖一点点描绘着那个形状。
“Roey Shen.”
他在Barolo酒庄放着的那台哈雷上印着的还是Ethan Cheng,而现在他的机车上印着的是她的名字。
All for Roey.
程砚深停下车,摘下头盔,身上还带着疾风的凉薄,他的视线落在她微怔的面孔上。
薄唇微扬,下一秒,单手把人抱上机车。
眸光相对,俯身,纠缠的深吻。
透过彼此的呼吸,融入骨血,心跳都渗入彼此身体。
“我赢了,你归我。”他直接宣布了那个赌注的答案。
霸道又无理。
掌心下的热度还未散去,但心口的已经逐渐燃起。
鼻尖若有若无流连着机油的味道,沈洛怡倏然一笑:“你以为你在拍美国大片呢?”
画面足够震撼刺激,现在她的手指依然在发麻。
仿佛牢牢刻在她的脑海里,印下最瑰丽迷情的画面。
他揉了揉她微乱的长发,被刚刚的疾风吹乱的,散漫应声:“限定版文艺爱情片。”
参演者:Ethan Cheng&Roey Shen
思绪飘忽了片刻,沈洛怡莞尔:“你知道文艺片十有九悲吗?”
被标记上文艺片的结局,似乎都不算圆满。
不紧不慢理过她的长发,程砚深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润,却带着强势入侵的意味,凌然压下她所有的不确定。
“可你是怡怡。”指尖轻揉着她的后颈,“我们是那个一。”
他让出身后的赛道,场地的所有灯光倏然亮起,一瞬间整个场地灯火通明。
沈洛怡眸光闪烁了瞬,声线落在赛道上漂移留下的痕迹。
几分潦草。
十分的心意。
程砚深留下的。
——“Love Roey.”
意外的惊喜,留在刺激之外的浪漫。
眼眶微热,沈洛怡捂了捂嘴,咽下一点泣音。
鼻酸胀到眼眶,潮热涌上,她有些想哭,可在程砚深面前又不太想哭。
有种奇怪的安全感在蔓延。
耳尖微动,她听到他徐徐的声线,在空旷的场地里回响,留有回音:“这九十九步,我们挪挪蹭蹭走了太久。”
似乎也没有太久,他们结婚刚刚半年。
只不过,他们的开始,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了。
程砚深抬手蹭去她眼角的湿色,润泽声线沾上丝丝喑哑:“最后一步,可以申请走得大步一点吗?”
吸了吸鼻子,沈洛怡捂住眼睛,掩下所有泪意,心软一片却依然嘴硬。
“那要是前九十九步,我说的都是不愿意呢?”
程砚深低笑,将她揽进怀里:“没关系,只要第一百遍说的是爱我。”
爱你。
沈洛怡的泪痕都蹭在他单薄的衬衫上,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无名指上的钻戒。
“但我觉得,我接下来两年的精力都会放在我的油画上。”
她依然有顾虑,哪怕卸任总裁,她接下来的生活依然会很忙碌。
“没关系,我接下来两年的精力都会放在我们的家庭上。”
清晰的嗓音,将一切明了——
“互补。”
今晚的夜色不算好看,薄雾遮掩天际,阴阴沉沉,好不压抑。
沈洛怡心下却一派清明,她双手环过他的劲腰,音节磕磕绊绊,瓮声瓮气。
“任何一个让我觉得你会离开的点,都会动摇我的决心。”在乎的东西总是会让她有种即将要失去的错觉,不止是她的试探,“我很在乎,可是我想先听到你的在乎,才会去承认我的在乎。”
太想抓住,又害怕失去。
“你听听你的心,都写着在乎。”轻飘飘落下的声线,程砚深点了点她的胸口。
鼓了鼓唇,她手指一圈轻轻握住,歪过脑袋:“为什么是我的心?”
程砚深蓦地笑了声:“因为我的心都在你那儿。”
“所以,要谈吗?”
修长指骨捏着她的下颚,抬起一点弧度,纳入眼帘的是他似淡雪清雅的面容,勾着薄唇:“好看还拽,考虑吗?”
沈洛怡没有任何犹豫,对着他纤薄的唇重重吻了下去。
“不带劲不要。”
从机车上跳下的时候,她忍不住又回头。
尾灯扫过,刺眼明亮的光束一闪而过。
沈洛怡忽地想起书房那只被打碎了又被程砚深重新修补的玻璃灯。
她亲手做的。
她想起,在东京那间玻璃灯小店。气喷火枪熔化玻璃时,高温的玻璃火焰,因为焰色反应,由黄色变成深蓝色。
沈洛怡脑海里唯独想起他。
那一刻她知道,是喜欢。
【??作者有话说】
还有大概十章吧,就正文完结了
第72章 72
◎“我认栽。”◎
谢芝芸的脑内淤血经过专家会诊后,采取了保守治疗方案,进行了几次亚低温治疗后,症状减轻了许多。
程砚深实在太忙,沈洛怡正巧赋闲在家,便陪同谢芝芸去医院复查了。
医生反馈结果不错,后续再配合药物辅助治疗就可以了。
“我觉得您最近状态好了很多。”沈洛怡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后,心情放松了许多。
谢芝芸最近状态确实不错,李阿姨为她调理得很尽心。
外界风雨漂泊,但程砚深将所有消息都对她隐瞒,谢芝芸完全被隔绝在风波之外,岁月静好。
“最近确实还好。”谢芝芸扶了扶她的手,“不管家之后,我也没什么烦心事了,倒是辛苦了你。”
沈洛怡只是微笑,对于谢芝芸这句评价她受之有愧。
其实她好像也没怎么管家。
谢芝芸虽然第一次见面就给了她程家传下来的帝王绿翡翠手镯,和老宅藏品室钥匙。
但她还一次没去过那间藏品室,结婚半年以来,也没见过程家的什么亲戚。
似乎那些纷扰都被程砚深格挡在外,从来不用她费心。
“妈,您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拿药。”
沈洛怡领药排队时间久了些,周围喧喧闹闹,她不太喜欢听那些八卦,但旁人的那些讨论声太大,还是入了她的耳朵。
似乎是市中心有连环车祸发生,从公立医院转了位病人到这家私人医院。
听说车祸现场有些惨烈,沈洛怡也没细听,拿到药便回去找谢芝芸。
刚到住院部,她便听到一片吵闹声,走廊里的声音有些闹耳,从双方的争执再到一个人的惊叫时,沈洛怡忽然发现有些不对。
似乎是谢芝芸的病房?
她快跑了几步,推开房门,正望见面色难看的祝林颜推搡着本就病弱的谢芝芸。
“你在做什么?”沈洛怡一把推开祝林颜,扶住踉踉跄跄的谢芝芸。
谢芝芸的胳膊上几道抓痕,已经现了红。
沈洛怡目光凝起,再转身时,厉声肃了脸:“见过嚣张跋扈看不清自己位置的,没见过还要在大庭广众之下上门挑衅的,祝总的所作所为还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沈洛怡向来是面上保持平和,绵里藏针,刺过去的话却句句扎心。
微微一笑:“也可能是我们一贯太体面了,让您忘了什么是分寸。”
祝林颜似乎是哭过的,眼睛红肿,强撑着气势:“你算什么东西?沈洛怡,你也就仗着家世才敢对我指指点点。”
“想毁了我的公司,随便你,你也就只能狗仗人势做这种下三滥的事情,和躲在你身后的那位谢女士倒是一个德行。”
沈洛怡撩起眸子,瞳底卷着风暴,唇角扯起:“狗仗人势?”
自小到大,她一向很少与人冲突,这位祝女士算得上第一位。
回回挑衅,似乎真的以为她会端着世家名媛风范同她不计较,不巧,她向来叛逆。
“狗仗人势这个词,我们就还是不跟您抢了。”她的语气格外温柔,说的话就不尽然了,“毕竟做了不道德的事情,总是会天生少了几分颜面,其实我也好奇您到底哪里来的底气来这里叫嚣。”
还是在医院这种公共场合。
笑意渐深,眸光中尽是凉意:“我懂的,这大概就是您比我多的二十几年不凡阅历给您带来的自信。”
不凡,两个字她念得极重。
破坏旁人家庭,确实很是不凡。
谢芝芸不想把事情闹大,扯了下她的袖子,摇摇头:“算了,洛怡,别同她说了。”
沈洛怡还未开口,祝林颜闻言先冷哼一声:“谢芝芸,你这辈子能自己站出来一次吗?”
“从前躲在程易渡母亲身后,现在又躲在你儿媳身后,谁不说你一句命好?”
似乎是陈年旧怨,其实和沈洛怡没什么关系,她同谢芝芸其实关系也没有那么密切,但她确实不忍心见她被这般挑衅指责。
尤其是祝林颜还在持续加压:“抢了别人的位置,也要能有自己守好的能力,什么都没有就该自己滚蛋。”
这话说得实在粗鲁,沈洛怡不了解长辈的关系,但并不妨碍她回怼祝林颜的失礼:“是不是好话说了太多,太礼貌就会让人得寸进尺?”
声线凉薄:“让祝总现在也不清自己的位置了?”
不说她正在风雨飘摇中的公司,单论祝林颜的靠山程易渡,似乎现在处境也同样艰难。
就算想要讨点言语上的便宜,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翻盘的可能性。
谢芝芸缓缓站直身体,面容依然平静,瞳孔中隐隐一丝疲倦泄出:“请你离开。”
祝林颜眼睛睁圆,显然没想过谢芝芸会反驳。
“你、你?”
“我说,请你离开。”谢芝芸再度开口。
“今天你闯进我的病房已经很不礼貌了,至于你刚刚说的那些似乎也和我没什么关系。”垂下眸子,“你儿子车祸,总不能是我这个病人开车去撞的吧?”
是汪时笙车祸?
沈洛怡怔忡了瞬。
“你!”祝林颜听不得车祸的事情,当即恼怒,正欲上前,被沈洛怡挡在身前。
“适可而止,祝女士。”
“您的儿子还在抢救,恶语相向就大可不必了吧,这种时候,还是要给自己留些积德的余地的。”
平静无波的话语,甚至沈洛怡还挂了丝笑,但其中讽刺明晃晃溢出。
祝林颜脸色一变,恨恨剜了她一眼,眼下最重要自然是汪时笙的手术。
她拎上自己的包,只留下一句:“晦气。”
沈洛怡倒是觉得遇见这位祝女士才是晦气,不过她更担心的是谢芝芸。
转过身,望过去的目光几分担忧。
“我们回去吧。”
谢芝芸什么都没说,面色惨白,情绪低低,惯常温和的笑容也扯不出来了。
一路无言。
沈洛怡送过谢芝芸再回家时,压下几分思忖,心绪微乱。
程砚深为她在楼上整理了一间画室,推开门,只有一盏玻璃灯亮着微弱昏黄的光线。
那是她做的一盏新的玻璃灯,原来的虽然有意义,可毕竟是破碎了。
贴上了创可贴,到底也不是原本的东西。
其他的事情,她还在摸索中,但对于这种手工制品,沈洛怡有自己的追求,重做一盏并不太难。
不如重新来过,她同程砚深也是一样。
程砚深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整个房间昏暗无光,没有一盏灯亮着。
扯开领带,他揉了揉眉心,直直往楼上的画室踱去。
若是找不到沈洛怡,她也只会在自己的画室待着。
果然。
他推开房门进去的时候,视线中跃进一簇暗昧中的黄光。
窗帘紧紧拉着,屋里的灯也没亮,只有那盏玻璃灯亮起一点光线。
这样昏暗的房间里,所有色彩都都被降低了饱和度,失去了尖锐的冲突感,是让她有安全感的方式。
抛却所有焦虑。
程砚深斜倚在门前,看着她专注地落下最后一笔,淡声方才徐徐落下:“眼睛不想要了?”
“照这样下去,你还没复健成功,倒是要先去医院治疗一下眼睛了。”
沈洛怡手指一顿,撩起眼皮,这才看到出差几天没见的老公突然出现。
方才画画时入了神,她都没有注意到画室的门已经打开。
简单收拾着画笔颜料,她随意解释着:“原本想戴墨镜的,可是戴得久了,压得耳朵疼,就把灯关了。”
“画得不错。”
程砚深靠近几步,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她刚刚完成的油画。
他不去提及那些她担心焦虑的东西,只客观评价她的画。
沈洛怡也认真端详了几秒:“好像也还凑合。”
长久养成的绘画技巧、肌肉记忆还在,只是还有些细节需要调整。
毕竟空档了两年,而且,她现在也没有完全敢在自然光线下尝试那些鲜艳色彩。
剩下的全凭直觉。
沈洛怡也觉得这样不好,但有时她也不知道自己对那些色彩的恐慌感还在不在。
至少现在还可以继续画画,已经足够幸运,她暂时还不太想再去试探那个底线。
程砚深没说话,悠然走到她身后,轻轻揉着她的耳朵,果然看到那里压着的一道红印。
温热的指腹轻轻覆在之上,沁入他的体温。
“我听说前一阵子Lilian办的画展,你的画又卖了个高价。”
沈洛怡最近急于找回绘画状态,很久没有打开社交平台了,倒是还不知道这件事。
听他这样说,还有些将信将疑:“不会又是故意抬价,给我做高名气吧?”
“上次是窈窈,这次难道是你?”
也不是她对自己的画没有信心,只是她确实淡出这个圈子许久,这个时候还愿意高价收购她的画,大概是真爱了。
“虽然我确实很欣赏太太的画,但我还是想更多人陪我一起欣赏。”
程砚深微微俯身,清冽气息静然压下,那种熟悉感舒缓了她许多负面情绪:“好画当流传,私藏未免失了风度。”
“更何况你的粉丝群体那么多,我便是想要抢也难。”
沈洛怡微微后仰,靠在他腰腹处,眸光闪烁,清泠似水:“这么会说话,你怎么不去做拍卖官?”
不需要说得天花乱坠,最简单的语言,带着强大的说服力。
差点让她也信了。
程砚深从善如流,轻轻揉捏着她的脸颊。
“也可以,不如太太给我个授权,我来专门做我们家大画家的私人拍卖官。”
“那还是算了,暴殄天物了。”私人拍卖官多多少少有些浪费程砚深的才华了,“我还是为程氏留下一个好总裁吧。”
只是句玩笑话,沈洛怡忽地想起白日发生的事情,不知该如何跟程砚深讲谢芝芸的事情。
大概率他也知晓了,不然如何解释他提前一天结束出差归来。
沈洛怡沉吟了几秒,委婉地试探了句:“你爸的事情就到此为止了吗?”
她有时候摸不清程砚深的态度,尤其是关于程易渡的。
“再等等。”程砚深闭了闭眼,掩下几分疲乏。
沈洛怡也不知道他要等什么,不过从上次从纽约回来,他似乎一直都很忙。
“那你的我不管,我的你也不许管。”
关于祝林颜那部分。
一声轻笑漾开。
程砚深低头贴着她的额头,嗓音徐徐:“我这家庭地位,哪里还管得了一家之主?”
他确实知晓,也纵容她的一切举动。
望进她潋滟的明眸,程砚深声音放得极轻:“程太太在家独掌大权,我哪里敢说话?”
周身笼罩着浅淡的慵懒,尾音拖长,几分缱绻。
“你的意思是太太说话你都听?”沈洛怡盯着他修长的手指,青筋微浮。
那是一双极具禁欲感的手,适合——
程砚深端的是光风霁月的气质,嗓音在暗昧的画室里染上丝丝温沉,格外磁性好听。
“大小姐尽情吩咐。”
“给我洗裙子,沾上颜料了。”沈洛怡指了指裙摆上被沾上的颜料。
那双手似乎太适合洗衣服了。
她不由去想那个画面,骨感的指节间覆上一层白色泡沫,还有粼粼水光。
他微微皱了下眉:“再给你买一条。”
沈洛怡直接拒绝:“不要,这是我自己裁剪过的衣裙,独一无二,你老婆的独家限定款。”
怕他又找借口,她又补了句:“而且这个面料不能机洗,只能手洗的。”
得了,陷阱都已经给他埋好了,都没给他不跳的理由。
程砚深低低一笑,似是妥协。
翘起红唇,沈洛怡拉过他的手,似是冷玉雕琢,再完美不过的艺术品:“那就说好了哦。”
“让你天天这么忙,回家这么晚。”她皱了皱鼻尖,面颊在他手背上蹭了蹭,“这是给你的惩罚。”
幽邃眸底仿佛神秘漩涡,随时酝酿着将她吞噬其中的暗色。
低喃落在耳畔:“一家之主发话了,我还能不洗?”
“我认栽。”
第73章 73
◎“要努力挣钱给老婆买小裙子穿。”◎
临近十二点,主卧的灯没开,只有一道光线从洗漱间透过。
昏暗中唯一的亮光。
“不去床上躺着,就在这儿站着看?”程砚深尽职尽责地给她清洗长裙上染着的颜料,没有丝毫不耐。
沈洛怡倚在门上,抱着手臂,明眸似水,只定定望着他。
“明明是监督你。”几分骄矜的语气,甚至对他的洗衣技术给出公正的评价,“你看起来还挺熟练的。”
程砚深错开一寸目光转向她,黑眸中溢出一点笑痕,散漫惬意:“大小姐,我在国外待了六年。”
“看出来了,技术不错。”
沈洛怡点头,态度随意,眼波微转,她敏锐地察觉到他视线微顿,忽又觉得自己的话语有些歧义:“你别误会,我说的是洗衣服的技术。”
程砚深没误会。
不过误会了,也没什么关系。
他慢条斯理地洗净她的衣裙,又放进烘干机里。
再回身时,沈洛怡还在原地站着。
程砚深款款靠近,抬手轻轻揉着她的后颈,手掌似有似无地蹭在她瓷白的面颊上,温声询问:“是不是不困?”
她哼了声,下颚微抬:“也还好吧,看见你就不困了。”
其实这次他们有些日子没见过了,虽然每天都有视频。
抱着他的腰:“你这次出差好久啊。”
“都快一周了。”沈洛怡掰着手指数。
有些想他了。
程砚深薄唇弧度更弯起几分,单手将人抱上洗漱台。
俯身靠近,慵懒的声调在暧昧中压低,令人沉迷的磁性音色,低回好听:“要努力挣钱给老婆买小裙子穿。”
红晕在面颊上寸寸流连,沈洛怡咬着唇剜他一眼,一点柔漪缓缓散开,矜持又温情。
仰着头,她想要去亲他,忽地又想到什么,动作忽地停住:“你刚刚盥洗台还没擦呢,我的睡裙要弄脏了。”
一点脆弱优雅的弧线在他?*?眼前盛开,程砚深捏着她的后颈,散漫低笑,继续了那个未进行的吻。
“那一会儿再给你洗睡裙。”
掌心贴在她的睡裙尾端,略带薄茧的指腹在柔腻的肌肤上逡巡。
一举一动仿佛掌控着她的心跳,连呼吸也一同,紊乱又失序。
洗漱间的门被轻轻阖上了,丝绸薄裙撩起一点莹白,空调暖风拂过,漾起一丝翩翩弧度。
沈洛怡下意识的抗拒,可最后犹犹豫豫,掌心落在了程砚深的发顶上。
发丝微硬,痒痒地刺着她的手心。
她微微向后仰,控制着微重的呼吸,乌黑的长发垂在睡裙上,摇曳着打着转。
微妙的弧线,战栗的悸动。
洗漱间明亮的灯光将一切情动都照得清晰。
闭了闭眼,那束光线似乎依然在晃,影影绰绰,光晕像散花般迷离。
细水长流的绵绵悸动,眼皮再掀开时,还有弥漫的空白,久久未散。
一点水渍落在他的衬衫,晕染层层湿痕。
热度在蒸腾,眼尾撩上红意,他清健的手指间润上一点湿色,青筋微微绷起,让她无法移开视线。
程砚深在她的注视下抽了张湿巾,擦尽,又丢掉,动作放得极慢。
沈洛怡想要别开视线,却被他攥住了下巴。
“健身带来的坏处。”挣脱不开,瓮声瓮气,娇声如啼。
指尖微硬的薄茧,带来绵密的电流簌簌向下蔓延,激起更深的战栗。
程砚深声线依旧云淡风轻,只是落在耳畔的吐息逐渐染上热度,磁性好听:“没办法,不健身总怕满足不了程太太。”
“别胡说八道。”推了推他的肩膀,沈洛怡色厉内荏。
咽下一点喘息,声音软得细碎:“其实你不锻炼也挺好的,你确实有些精力过于旺盛了。”
“要循环有度,可持续发展。”
“确实有度。”
可能不是她的那种度。
程砚深点点头,手掌撑着她的膝盖,高挑身形缓缓向下。
纤细的小腿被抬到他肩上,西裤跪在白底的大理石瓷砖上,水印缓缓沾湿黑色的面料,洇出深深的印记。
一点柔软,几分触碰,缱绻似水流淌。
在薄唇间漾开。
仿佛灵魂中的悸动。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沈洛怡困得睁不开眼睛,只由得他替她吹发。
嗡嗡的吹风机响在耳边,他的动作放得很轻,沈洛怡额头抵在他的腰上,清晰分明的肌理劲实有力,呼吸间是他们共用的沐浴露的味道。
清新,淡雅。
沈洛怡深呼一口气,手臂忽地环过男人的腰,将人抱得很紧:“你出差这么久,想我了吗?”
耳边尽是嗡嗡的鼓风声,可是他的声音依然清晰入耳,磁性好听的声线夹在鼓风中,缠上几分情意。
她听到他应了一声。
“En mis suenos,sigues siendo la persona a la que mas deseo ver.”
一句西班牙语。
在梦里,你依然是我最想见的人。
李助理前几天和沈洛怡说过,沈氏还有些工作上的琐事没有交接好,可能还需要她回去一趟。
沈洛怡便找了个天气好的日子,开车前往沈氏。
其实没什么大事,签署过几份留存文件便结束了。
她的那位堂哥似乎能力比她出色些,没有任何阵痛期,就已经上手接过所有沈氏事务。
她在沈氏大楼下的咖啡厅带了份甜品,正准备回家时,视线忽地停在咖啡厅角落处的女人身上。
盯了许久那道背影,不太确定。
“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乔妍希。
她们是有一段时间没见过了,前阵子因为何铮的原因,她们聊天频繁,但后来又淡了联络。
乔妍希似乎有些忙,沈洛怡也听过一些传闻,似乎乔家又要安排她联姻,但后来好像又没了后续。
“我在这附近上班。”乔妍希一脸疲惫,无精打采地咽下苦涩的咖啡,“我刚坐下一分钟就碰到你了。”
沈洛怡有些诧异:“你又出来上班了?”
也不怪她多想,毕竟乔妍希上次出来上班,还是因为家里打着要和潜在的联姻对象交流感情的幌子。
虽然不太成功。
沈洛怡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的工装上,褶皱明显,打底的衬衫似乎也有些凌乱。
乔妍希跟着她的目光同样望向自己的袖口,随意抚了抚,唉声叹气:“我现在被逐出家门了,要自力更生了。”
眉眼低垂:“你懂的,不想联姻,就被断了生活费了。”
“那你……”怪不得之前的联姻传得沸沸扬扬,后来就没后续了,原来是这样的故事,沈洛怡几分担心,“那你现在住在哪里?”
“我现在住在何铮家。”说到这个,乔妍希的眉眼明显松弛了些,连声音也轻快了许多,“工作也是何铮帮我介绍的。”
耸耸肩:“好吧,我还是有些没用,不过,我已经尽力在成长了。”
虽然她的学历背景足够好看,但因为家里打过招呼,圈子内对她的应职大多保持观望状态,也就只有何铮伸手拉了她一把。
“原来是何铮啊。”沈洛怡悠悠然笑起,松了口气,“白担心了。”
乔妍希毕竟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第一次自力更生,烦恼很多。
“要不,你还是担心我一下吧。你都不知道,何铮特意把我安排在离他十万八千里的地方,我原来以为就算不在他身边,也会在程氏吧。”乔妍希说到这个时还有些忿忿不平,“他说如果我在他旁边工作,会把他气死,就托人把我安排到这里了。”
揉了揉眼睛:“结果现在我每天还要早晚挤地铁,通勤时间两三个小时。都要困死了,这已经是我今天喝的第二杯咖啡了。”
沈洛怡漫不经心点头:“这好解决的啊,我在这附近有间公寓,可以先借给你住。”
乔妍希明显怔忡了瞬,她也只是想吐槽一句,若是搬家,那就还是算了。
“不用了,我就喜欢坐地铁。”还不忘嘴硬,“不是我不想住哦。”
“明白,你就喜欢和何铮同居。”沈洛怡挑破那个事实,如愿看到她面红一片,莞尔低笑,“我都理解的。”
其实乔妍希是有些夸大其词的,被她看穿也懒得再装了。
“也没有那么拮据,今天的西装衬衫是皱了些,谁让何铮昨天给我洗完,忘记帮我熨了。”
沈洛怡托着腮,无奈地摇摇头:“真不知道,你是在秀恩爱还是感叹艰苦人生。”
她正想调侃几句,手机忽地振了下。
沈洛怡皱了下眉。
是谢芝芸医生的来电。
短短十几秒的通话,她的面色渐渐沉下去。
撂了电话,沈洛怡拎上包就准备离开:“我得走了。”
乔妍希也跟着站起来,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
“怎么了?”
“可能你最近要听到一些关于程家的传闻了。”
关于最近那位表面风光无两,实际破败内里的第三者上门挑衅,将名正言顺的夫人推倒送进医院这件事。
至少沈洛怡是闻所未闻。
这个圈子,大多低调,太过张扬并不是什么好事。
虽然私底下乱七八糟的那些事情也有让她大开眼界的,但程氏长辈这些事情似乎有些位置颠倒了。
沈洛怡无意评判谢芝芸的处事风格。
不过,到了医院她才发现,事情似乎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你救救我儿子。”祝林颜眼眶红肿,半跪在谢芝芸面前,哭声凄惨,“我求求你了。”
“就当做我们之前的事情没有发生,我也不计较你用献血救我的事情,要挟上位的事情,好吗?”
谢芝芸揉了揉额角,脸色惨白,抿了抿唇,半晌只吐出一句:“我没有。”
可祝林颜仿佛听不见她的话,不断重复着:“我只有这一个儿子,求求你。”
“求求你救救他吧。”
李阿姨挡在谢芝芸身前,试图拉开祝林颜:“都说了多少遍了,夫人身体不好,现在没办法献血。”
祝林颜声音尖锐:“那你以前身体不好,不也给我献血了!”
“拿这个要挟易渡娶你,现在当了几十年程夫人,难道就不能献血了吗?”
“……”
沈洛怡脚步一顿,还未回神时,身侧一道冷息掠过,凌然不可侵犯的气质,一句话将气氛压入冷冽冰川。
“祝女士,记性似乎不太好。我记得已经和你说过了吧。”
她侧眸望向姗姗来迟的程砚深,俊美的面容上淡漠冷情到极点的神情,目光睥睨:“有事我们聊,请别在我母亲面前闹。”
用的是谦辞,但句句都夹着凛然寒霜。
祝林颜突然失去了力气,颓然坐在地上,身后何铮很有眼色地扯着祝林颜的手臂,很快将人带出了病房。
病房内忽然寂静,良久的沉默。
沈洛怡是听说过一些程氏的家事的,只是忽然被这样披露在明面上,她也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忧心忡忡地望向谢芝芸,后者状态很差,只是口中不断呢喃着。
“我没有,我没有。”
有没有似乎也不太重要的,沈洛怡深吸一口气,目光忽地一顿。
献血?
“妈,我……我去看看砚深。”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步子迈得越来越大。
长发被落在身后,沈洛怡忘了自己还没恢复的脚踝,跑得很快。
第74章 74
◎“这里长了根逆骨。”◎
问到汪时笙的病房并不难,只是她到的时候病房已经空了。
沈洛怡又寻了护士过问,才知道汪时笙今日术后大出血,两个小时前刚进了手术室。
但因为他同样是稀有血型,医院正在尽力调度血液中。
也难怪祝林颜今天来闹这一通。
护士见她眉头紧皱,又添了句:“病人目前情况不太好,需要准备大量血液备用。”
她只捕捉到一个词:大量血液备用?
沈洛怡眉心蹙得更紧,怔怔地点头,掩下瞳底一丝情绪。
若有所思,沈洛怡往隔壁楼走的时候,还有些恍然。
思绪一片空白,她什么也没想,但似乎目的地却很明确,眼睫微微垂下,直到被人挡路时才蓦地回神。
是何铮,他瞧着沈洛怡表情不对,迟疑地问道:“沈总?”
开口后又觉得不对,连忙换了称呼:“啊不,程太太……不是,沈小姐。”
称呼其实也无所谓,沈洛怡无暇顾及这些,她满心只惦记着程砚深:“他人呢?”
语气带上了几分急切。
何铮:“……”
回应她的是一阵沉默。
她大概已经知道答案了。
沉吟片刻,她绕过何铮,沈洛怡面色平静地往献血室踱去,步子放得极慢。
其实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沈洛怡不确定程砚深想不想让她看见这些,或许有些事情是需要在两个人之间保留一点距离的。
但她还是想陪在他身边,哪怕只是看着也好。
沈洛怡站在献血室门前,透过门上的玻璃如愿看到那道身影。
程砚深眉眼微垂,周身笼罩着漠然的气息。
像是一尊精心雕琢的玉面雕像,冷漠,疏离,又容易被误解,可他总端着一副温润的面容,仪表堂堂的绅士形象。
谁都无法靠近。
但玉雕之下也有裂纹,旁人只看他光风霁月,可她看到皮囊之下,那些裂纹正在蔓延滋长。
沈洛怡静静眺着他,看他瞳孔之间微皱的神色,抿起的薄唇,蜷起的拳头又缓缓舒展,青筋也跟着隐下,血液顺着针头被吸入血袋中。
一袋,两袋……
程砚深按着棉球走出献血室的时候,面色隐隐几分泛白,身姿依然端正挺拔。
他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忽地一双藕臂从身后探过,环上他的劲腰。
沈洛怡的声音很轻:“你献了多少血啊?”
程砚深没有回答那个问题,静静放下衬衫袖子,理好西装再转身时,浅浅揉了揉她的发顶。
“傻不傻?”
他避而不答。
沈洛怡目光紧紧盯着他不放,低低叹息中,溢出一句喟声:“你每次都这样。”
视线静静落下,停在他刚刚抽血的手肘处,那里已经被衣物遮掩,她哑然几瞬,努力掩下心绪才再次开口:“你知不知道每次献血要间隔半年的。”
他上一次献血,大概是三四个月之前的事情。
“笨蛋。”
程砚深淡淡笑了声,又揉了揉她的发丝。
一点微乱,又被他静静理顺。
“你是不是忘了你手臂刚受过伤。”
这几天结痂刚刚褪去,留下一道蜿蜒难看的疤痕,还泛着红。
她一直觉得程砚深在某些方面冷心冷情,他同她一样对祝林颜汪时笙母子呈负面态度,可是有些时候,他也完全不顾及自己。
程砚深表情很淡:“救人而已。”
“我的体检报告你不是都看过吗?”他情绪也不高,只是在她面前撑起一丝笑,看上去有些勉强,“你老公很健康,也是做好人好事了。”
一束斜阳洒在他肩上,映照着空气中浮浮沉沉的尘埃,仿佛刀尖跳舞。
程砚深丢掉一直攥在手心里的棉球,语气冷淡又低沉:“就当是替我妈还给他们吧。”
“也就这一次了。”低喃轻声,大概是在安慰她。
“可那不是你的责任。”沈洛怡松了手,转而又抱上他的手臂,避开了他抽血的位置。
程砚深握住她的手指,只回了句:“大概是因果关系吧。”
长辈种下的因,却也要有人来还的。
“可那不是你的责任。”她依然说着那句话。
无论是谁种下的因,这些本就不是他的责任,可最后却只剩下他一个人。
其他人,包括他的父亲,全都神隐了。
程砚深面色平静,思绪仿佛抽离了几许,他不想再提这件事情,只温声笑道:“老婆说得都对。”
仿佛什么都不在意,他的眸光里只有面前为他抱怨的女孩,她微嘟着唇,面上尽是委屈。
为他委屈。
沈洛怡有许多话想说,可在看到他眼下疲色时,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面颊贴了贴他的肩膀:“那我们回家吧。”
“我想回家了。”几分缱绻柔情静静在两个人之间蔓延。
白色的走廊,还有充斥的消毒水味道,悠然靠在一起的男女。
沉淡的男声徐徐落下:“走吧,我们回家。”
程砚深牵住她的手。
医院的事务还有何铮处理,李阿姨陪在谢芝芸身边,程砚深便直接带着沈洛怡回家了。
一路无言,沈洛怡端量着程砚深的表情,直到进家门前,才扯了扯他的西装外套。
“如果真的过得不开心的话,其实可以离婚的。”
顿了顿,她又解释了句:“你别这样看我,你知道我不是在说我们。”
沈洛怡和谢芝芸也没什么太多的交集,但似乎每次见面,那种情绪的压抑是可以传递的。
至少她是没办法想象几十年这样的日子究竟是怎样忍下来的。
当然,她的感官其实没什么参考性,身处其中的是程砚深。
他只是轻笑了声,几分冷清从中泄出:“或许,她觉得过得舒服呢。”
“毕竟那是她强求得来的婚姻。”
程砚深并不喜欢提家事,一次两次他都略过不提,被这样揭开双方都很难体面。
父亲远赴海外,母亲郁郁寡欢,他自小便是这样的家庭环境。像是人总喜欢藏拙,谁又喜欢露出自己的伤疤去炫耀。
更何况他这种冷淡的性子。
“祝林颜其实也没说错,确实是我妈用献血要挟得来的婚姻。”
手臂微微挡在献血的手肘处,他默了几秒。
“人都是自私的。”
程砚深并不是那种习惯剖析自己的性格,话说到这里便也停了。
几息间,情绪重归稳定,换下鞋子:“你先休息,我还有些工作要处理。”
沈洛怡点头,没应声,她看着程砚深漫不经心向楼上书房走去,那道背影似乎卷着浓浓的阴翳,拖到身后。
仿佛拉扯着所有霾色,笼罩身畔。
良久良久,她轻舒了口气,打了通电话给李阿姨,简单交代了些医院的注意事项。
听说医生开了些安神的药物,谢芝芸已经睡了。
李阿姨犹犹豫豫又说,她顺便还打听了些那位祝女士的事情,听说汪时笙的手术已经结束,暂且状况也还算不错,大概是度过了危险期。
对于汪时笙的手术,沈洛怡其实没什么特殊的反应。
汪时笙住院第二天,她就找人送了束花前去慰问,该有的礼节已经做到位了。
甚至,她根本不需要做到这种地步的。
只是,不想给程砚深留下一点被人置喙的可能性。
毕竟现在太多人在盯着程家,盯着祝林颜这位堂而皇之伺机上位的外人。
沈洛怡也不算是为了谢芝芸出气,只是世家体面总要维护,她也不是那种会忍气吞声,把委屈往肚子里咽的人。
关于祝林颜的公司,沈洛怡倒也没什么像她说的有要毁了它的打算。
从外部入手,代价太大。
不值得。
只不过祝林颜公司内部的忧患可能更严重些,作为执行总裁她似乎也没什么经商才能,不过是借着程易渡的势横行。
可程易渡这些年常居国外,早就不是原来的程家家主的地位了。
她只要寥寥几句话,被压在她手下的高管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自己一手创办的公司,再众叛亲离被赶出公司,这样的结局,至少沈洛怡觉得已经足够了。
至于其他的,似乎不是她可以决定的。
坐在沙发上,精神松懒了几许,沈洛怡揉着眉心又起身。
她厨艺不算好,但按照专业食谱倒也可以做顿晚餐。其实也没什么技术含量,她炖了一盅清鸡汤,简单撒了点盐。
毕竟,程砚深刚献过血。
程家的事情,她知道得不算多,多多少少也可以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故事。
那个年代,医院对于稀有血型还没有建设严密系统调度制度。
祝林颜和程易渡正是热恋期,意外车祸,最危险的时候,祝林颜挡在男方身前,重伤住院,急需输血。
最俗套也最感动的爱情故事。
信息匮乏的年代,熊猫血哪有那么好找,可偏偏程家便有一位。
谢芝芸给祝林颜献血的事情,一直是程家的禁忌,谁也不许提。
只是因为后来谢芝芸嫁给了程易渡,那些以此威胁上位的流言才隐隐传出。
大概是真的吧。
听程砚深的话大约也是如此。
那时谢芝芸还是程砚深祖母的护理师,老夫人并不接受程易渡和祝林颜的恋爱,态度强硬,却对身边的谢芝芸眼缘极佳。
各种机缘巧合,撮合试探,半推半就,谈判威胁,为祝林颜献血是最后的加码。
在程老夫人的安排下,最后谢芝芸还是坐上了程夫人的位置。
一坐便是几十年。
或许也算是因果吧。
从前的稀有血型献血,又因为共同的人而不快。
再到现在,仿佛重演。
对错好像都不太重要了。
手里端着的是炖了一晚上的鸡汤,她敲了敲书房的门,无人应答。
沈洛怡便直接推开了房门。
屋里没人,甚至电脑和文件都没打开过。
在书桌上放下手里的鸡汤,抬起指尖,沈洛怡碰了碰那盏破碎的玻璃灯,程砚深不舍得丢掉,便一直放在了他的书桌前。
原来用于固定的钢丝已经卸下,现在只剩下玻璃片上贴着的创可贴。
好像千疮百孔,又好像重圆而生。
沈洛怡扭头去望正站在露天阳台上的男人,烟雾燎燎,又被凛风吹散,他的背影同夜色几乎融为一体,只有一点白雾幻化着身形。
孤月繁星衬在身后,灯火辉煌托在背景中,单薄衬衣仿佛染上几分落寞。
忽地,一簇烟灰带着还未灭的火苗落在他的掌心,仿佛转瞬即逝的流星飘过。
可到底不是流星,那星点的火光在他的皮肉间灼烫,迅速地烙下印记。
他仿佛什么失去了所有知觉,静默地看着那道火苗在他掌心流连。
“程砚深。”她的动作似乎比声音更快些,沈洛怡心焦,急乱地推开阳台的门,手指抬起就想拂去落在他手上的烟灰,却被他捉住手指。
不想让她碰。
他随意地甩过那些灰黑的粉末,可灼烫的烟灰已经在他的手掌上落下一个烫印。
“你别这样。”
她拧着眉尖,眼底凝着的情绪几乎要漫出来,从背后抱他,声音低低:“像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候的那副样子。”
也是几分颓然,指间执烟,青烟缭绕。
樱花树下站谁都美,可也只有那一个人深深刻在她的心里。
“虽然你这种气质确实很吸引人,不过——”沈洛怡探过头,望着他的脸,幽幽说道,“总有种疏离感,让我没什么安全感。”
掌心火辣辣的疼,灼得肉焦,一路疼到心尖,像是将灭的火苗忽地碰到了燃料,再度大开大合地窜起火焰,那股炙热烧得眼也烫。
程砚深的声线却是截然相反的温度,冷似寒霜:“其实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也没什么安全感。”
“那次我妈刚出院,她身体一直都不好,但我是最后一个知道她生病的人。”
诸如此类事情太多,那个所谓的家被割裂成三部分,互不干涉,也互不接触,世俗的亲缘爱恨在他们之间都格外浅淡。
谈不上恨,也没多爱,仿佛既定的公式,各自独处,各自生活。
都没什么在乎。
沈洛怡忽地一怔,那种散漫中挂着若有若无颓然的气质,却又没落下一点肩背。
是她喜欢的那个男人。
她忽然踮起脚尖,亲了下他的侧脸,清眸微亮,明明是临近隆冬,仿佛有春日云雀鸣叫,带回所有声嚣,褪去所有冷寂感。
重归烟火。
“心疼我?”他的眼神淡淡睨着她。
沈洛怡摇头。
“那亲我做什么?”清冽嗓音低低沉下去。
沈洛怡仰着头,纤若无骨的手指绕过他清健的手腕:“我只是很想亲你。”
他又不脆弱。
她只是很想陪他一起。
解了丝巾,沈洛怡轻轻蹭过他手心里的那道烫伤痕迹,动作放得极轻,生怕增添一点疼痛。
半晌,耳边忽然响起他幽然的声线:“我手上会留疤。”
沈洛怡动作顿了下,很快回道:“那去整形医院祛疤,我给你买单。”
“就算是卖画,也帮你抹去。”
“不想抹去,五年前这里也留了道印子。”程砚深面色依然矜贵端方,他捉着她的手,指腹落在他宽厚的肩膀上。
好像什么没也没摸到,只有微凸的一点痕迹,摸不清晰。
茫然中染上一点水光,眼底清透如溪,不染纤尘。
程砚深眸光略深,抬头遮住那双轻灵的眼睛。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另一只手却压在她的手背上,让那点细微的触碰落得更重,指腹紧贴,靠在他的肩峰:“二十二岁的时候,这里——”
“长了根逆骨。”
在伦敦的那个雾夜,她吻上来的那一瞬。
他忽然觉得从前那种淡漠没劲透了。
程砚深低头,不疾不徐,似是蛊惑:“程太太,说爱我。”
第75章 75
◎“要不要,我帮你挑挑款式?”◎
高楼霓虹,灯火闪烁,流光似琉璃,光晕还挂在她的面颊,明暗光影交织,晃着眼。
可她的视线依然落在他身上。
沈洛怡静静望着他,寂静的夜晚,天际弯月高悬夜空,也有点点星辰陪伴。
可他似乎永远只有一个人。
从伦敦到慕尼黑,再回到这里。
清寂又落寞,极强的距离感。
有人追逐,有人仰望,也有人爱他。
可陪在他身边的人,好像没有。
沈洛怡握在他手掌上的指骨一点点圈紧,指腹下他均匀的脉搏,震颤在她手心。
她撩起眸子,含着一点温婉的笑意,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缱绻静然散开。
那抹笑意仿佛会传染,落在他的唇角,溢出一点浅淡的弧度,脉脉情深,仿佛她望过来的那束目光永远不会暗淡。
宽厚的肩背为她挡下了大半夜风,程砚深的掌心拢在她单薄的肩头,温度静然渗入。
他周身戾气散去许多,指间夹着的那支烟被她早早收走,鼻尖环绕的只有一点淡香,属于她的味道。
“怎么不说话,这句话很难说出口吗?”
沈洛怡眼睫似蝶翼,眨动间眸光微闪,娇艳面孔浮起明丽笑容。
她的声线偏甜,温软含情,尤其是她靠近时,带上一点气声,瞬间将暧昧点燃。
“在想,一会儿要吻你多久。”
他的视线缓缓落下,停在她翘起的红唇上,唇珠微鼓,勾人的弧度。
沈洛怡卸去执行总裁职位后,换下那些庄重压气质的服饰,穿着大胆自由了许多。
她是个向往浪漫主义的女孩,个性张扬又洒脱。
仿佛时光倒转,又变回那个第一面就敢强吻他的雾夜小玫瑰。
修长手指抬起她精巧的下巴,程砚深的目光在她那张精致如画的面上逡巡,最后再次回到她的唇上。
极具危险性的目光。
可有人偏偏不怕那点危险,她歪了歪头,吐气若兰:“那你怎么又不说话?”
问的是同样的话。
程砚深但笑不语,噙着深意。
没听到他的回答,她手指戳了戳他的胸膛:“你在想什么?”
他没应声,将人揽进怀里,推开阳台门,隔绝所有寒意。
漫不经心的声线悠然落下:“你。”
“什么?”
沈洛怡没听清。
程砚深温淡笑了声,淡然自若又添上一句。
“My wife.”
肩上披上毛毯,沈洛怡被抱着坐在他的大腿上,抬眼就是他深隽的五官。
莞尔笑起,一丝促狭:“你应该说my love,darling,sweetheart。”
“受教了。”程砚深从善如流,掌着她的腰,将距离拉近,低凉嗓音好听,“My lifetime beloved.”
Lifetime
只是听到就觉得温馨的一个词语。
笑意染上眉梢,她的眉眼都弯起,比方才高悬的明月都灼然夺目,温声在静谧中流淌:“程砚深,日子还长,我会陪在你身边的。”
淡若青山的眉眼安静地望着她,程砚深身姿疏懒,再错开半寸,便是他书桌上的那盏玻璃灯。
她做的,他修复的。
昏黄的灯光淡化了他的五官,深邃被温色笼罩,他问:“骰子玩过吗?”
沈洛怡自然玩过。
看运气的游戏,摇来摇去,或许也没有那个正确的答案。
但程砚深的答案早就给出了:“骰子摇到第一面——”
“可我想要的也就只有第一面。”
一心一意的怡怡。
沈洛怡抬起手,揉了揉他还凉着的面颊。
他高出她快一个头的高度,她常常要仰头看他,她常常要踮起脚尖才能亲到他。
那一点距离,是她的主动抬头,也是他的体贴俯身。
仿佛无声的告白,她知晓,他也明白。
但有时也想将那份告白说得清晰明了,给他那份安全感。
沈洛怡凑到他耳边,声音极轻,是只有一个人可以听清的音量:“爱你。”
“真的很爱你。”
Lifetime。
沈洛怡炖了一晚上的鸡汤已经有些凉了,程砚深下楼去重新热过,晚餐到了十点钟才动筷。
她没了胃口,只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目光无声落在他身上,看着他端起汤碗,慢条斯理地品尝着她做的鸡汤。
沈洛怡早就尝过味道了,算不得什么美味佳肴,但确实味道还可以。
趁他喝汤,沈洛怡又问了下还在医院陪护的李阿姨,谢芝芸情况还算稳定,让她不用担心,顺便还说了句,刚刚程砚深也问过一次。
刚刚?
刚刚他说要去遛狗,深夜带着两只狗出去转了一圈。
他这个人,仿佛什么都不在乎,却又好像把什么都挂在身上。
托着粉腮,沈洛怡视线略定,忽然想到什么,问道:“你还记得李辉吗?”
兴越原本的技术组长。
从新品发布会后,他便已经离职,虽然早就知道他是被程易渡高薪挖走。
为了他的理想。
但似乎实际情况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他去了你爸在国外的那间科技研究公司。”
程易渡在国外待了十几年,事业重心本就不在国内,宜舟仓皇取消了原本同兴越一天的新品发布会,内部又经过董事会动荡洗礼,但好像程易渡一直没有任何举动。
仿佛听之任之。
沈洛怡后知后觉意识到,宜舟好像从来不是程易渡的计划重心。
或许于程砚深也是一样。
“听说他们要在纳斯达克上市了。”
国外的研究所才是程易渡的大本营。
“我知道。”程砚深点头,从容应声。
这些讯息他确实早就知道,揉了揉额角,程砚深知晓她在担心,简明扼要回道:“再等等。”
低凉嗓音清冽如水,无形之间驱散许多她的焦虑。
“所以你已经有小九九了,就是不告诉我?”沈洛怡慢慢扬起眼睫,似笑非笑。
程砚深放下汤勺,慢悠悠牵起嘴角:“不想让你再次被牵扯进来。”
上次的结果,他不太想再回忆,沈洛怡有些时候小脾气拗起来,是真的不理人的。
“不然又跟我冷战怎么办?”磁性的声音低回好听,在餐厅里来回游荡,“最近失血太多了,不想再来一道口子了。”
沈洛怡瞥过他掌心里刚刚被烟灰烫下的那道痕迹,向上是他刚刚愈合的刀伤,再向上是他今天献血的针孔压在衬衫下,她轻哼一声。
算了,懒得和他计较这些,她对那些商战也并不感兴趣。
不过有一点,她还是好奇:“那你爸对祝林颜的公司变动,都没有任何反应?”
沈洛怡的动作没藏着掖着,算是个明牌挑起内部纷争的,祝林颜在这方面不擅长,又疲于处理,但程易渡不可能不会处理。
可这位程先生确实视若无睹,任由时态发展,看着祝林颜被解雇卸任。
“人都是自私的。”程砚深只有这一句评价。
“他尤其是。”
薄唇勾起冷冷的嗤然:“比起这些风花雪月,他更在乎他自己的研究,他的事业。”
有关他的研究事业的一切,才是他的人生重点。
即便是所谓的“?*?白玫瑰”也是一样,结婚十几年的妻子也是如此。
似乎所有争执都在两位女士身上,而争执中心的那位男士却隐身了。
“那祝女士呢?”沈洛怡也有些不确定他的态度,但她也有自己担忧的方面,“其实,你做什么在外人眼里总会觉得失了风度,不如就交给我。”
放下手臂,红唇轻启,她徐徐道:“我是女孩子,其实没什么的。”
“可女孩子的名声也很重要。”程砚深神色淡淡。
沈洛怡倒是觉得无所谓:“我现在又不做执行总裁了,其实也没什么关系。”
程砚深还是摇头。
他收起餐桌上所有碗筷,声线认真而清晰:“大概我刚刚说得不太清楚。”
“我老婆的名声很重要。”
薄唇润泽,徐徐又说:“其实,是我老婆很重要。”
“最重要。”
沈洛怡一怔,眼眸剔透染上一点柔光。
眨眼间他已经将餐桌整理干净,仪态慵懒散漫立在她身前,收敛了方才几分严肃的语气,淡声:“其他人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我的程太太大概需要操心一下她的生日。”
轻而易举地转了话题。
“生日啊……”
沈洛怡几乎快要忘记这件事情。
她的生日在跨年夜后,新年的第一天,以往每年沈家都办得格外隆重,毕竟唯一的掌上明珠。
沉吟几秒,她鼓了鼓唇:“算了吧,最近发生了太多事,其实我都不怎么想办生日会了。”
家事公事,还有她的油画,缠在一起,她也没什么心情。
“就我们两个人好不好?”眼波流转,她提出建议。
大概是见过太多富丽繁华,沈洛怡要的都很简单。
只有有他在,就好。
“可以。”程砚深自然都随她。
沈洛怡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眼睛忽地一亮:“不过,礼物要我指定。”
“其他的礼物你随便送,但我想要一点不一样的。”
程砚深随意地把玩着她纤细的手指,眉尾一挑,撩起一丝笑:“你要什么?”
“你闭上眼,听我安排就是了。”沈洛怡看上去兴趣盎然,抽回自己的手。
“现在?”
“你闭眼。”
程砚深很是顺从地闭上眼睛,他听到她的脚步声,大概是打开了储物间的门,再踢踢踏踏地跑回来。
然后窸窸窣窣的声音,闭着眼,似乎感官格外敏锐。
一圈微凉的似乎皮质的东西缠上他的手腕,像是皮尺。
“你要给我做衣服?”他试探地问道。
沈洛怡吞吞吐吐,想说又不想说的语气,最后含糊地回:“……想给你做个手链。”
然后皮尺又在他肩上乱七八糟比量着,顺势又向下。
“你就只想量个手腕?”一片黑暗中,他握住了她的手腕。
沈洛怡的呼吸都有些重,落在他的耳中格外清晰,似乎还带着一点气恼。
“你别说话。”
她是有些手抖的,尤其是手持着皮尺,尤其是他还握着她的手腕,仿佛一举一动都被他洞悉。
虽然他还闭着眼。
程砚深云淡风轻地笑了声,蓦地松开手,嗓音平静,似乎又带着几分确信:“老婆,你不会想要给我做个胸链吧?”
沈洛怡的手登时一顿。
缓缓睁开眼,程砚深注视着她几分愣神的表情,俯身,薄唇贴着她微红的耳垂。
“怎么就真的被我猜对了呢?”
不太巧,偶然间,他看过她画在纸上的草稿。
几张不同的图稿,都是胸链。
风格禁欲又纵情。
沈洛怡红唇张了张,又阖上。
停了几许,才再次开口,语气有些无奈:“现在回档有用吗?”
“那我可以当做不知道。”程砚深像是哄她,望着她面上染上的红意越来越深,故意又扯回话题,“要不要,我帮你挑挑款式?”
咬着红唇,沈洛怡恼羞成怒,恨恨推开眼前的人。
“程砚深,我建议你闭嘴。”
第76章 76
◎“为了留给你亲的。”◎
生日准备的特殊礼物被他戳破,沈洛怡很是不满。
她把自己的设计图稿藏得严严实实,不想让他再看见。
胸链,是她自己动手做的。
大概雏形,银链主体已经做好了,可沈洛怡总觉得不太满意,太过朴素,似乎和程砚深气质不太匹配。
拍卖经理给她发了许多各大拍卖会最近的宝石,沈洛怡仔细挑选了几颗红宝石。
花了大手笔,只为了装点那副胸链。
转账的时候,她还有一瞬间的怀疑。
这到底是她过生日,还是程砚深过生日,怎么花钱的反而是她?
医院的事情,李阿姨每日有和她汇报。
上次抢救后,汪时笙术后身体正在稳步恢复中,祝林颜目前内忧外患,容颜憔悴,更无暇再到谢芝芸面前找事。
而谢芝芸精神状态不算太好,但沈洛怡每次去医院看望她时,她面上总是一派平和,至少沈洛怡看不出来这件事情到底在她这里算不算过去。
或许是理念不太一样,如果是沈洛怡,她大概毫无犹豫选择结束这段熬人的婚姻。
伤身,也伤心。
可谢芝芸性格和她截然相反,身份背景也不同,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沈洛怡也没什么一定要去劝慰的理由。
程易渡国外科技公司上市的那天,沈洛怡特意看了直播。
视频上的程易渡,西装革履,意气风发,发丝板正地向后梳去,一派端雅的绅士风度。
他噙着淡笑在纳斯达克敲钟,身前是数不清的闪光灯。
那张照片登上许多报刊,沈洛怡认真观摩了许多。
其实程砚深和他的父亲长得不太像,他眉眼五官更像谢芝芸,可凝神冷面时又和程易渡有几分相似的气质。
疏远,漠然。
沈洛怡折好那叠报纸,又望了望楼上书房还亮着的灯。
程砚深最近似乎都很忙,偶然她经过他的书房前的时候,总听到他在开会。
和纽约分公司。
她知道他早有计划,倒也不操心,只是难免心疼他最近过于疲惫。
忙于公事,还有来往医院看望谢芝芸,还要陪她陪家里的狗狗。
不知多少次,她半夜忽醒的时候,身侧的位置都是空的,面颊似乎也消瘦了些。
沈洛怡的目光再次落在报纸的那张照片上。
公司上市,并不是一个终点,敲钟响起的那瞬间,其实才是一个开始。
宜舟只是一个踏板,或许祝林颜也是,程易渡国内宣传攻势做得很足,沈洛怡已经预想到上市初始股价的走势,必定一片大好。
事实也如她所料,第一天股价就涨停了。
连续几天股价大涨,事情忽然转变。
不知从哪里传出来小道消息,程易渡国外公司将进行资产重组。
乍一听,沈洛怡也觉得不太可信,在这种行情下,程易渡的资产重组似乎没什么必要。
原本立刻澄清即可挽回风向,但内部高管都三缄其口,事情向诡异的方向发展。
沈洛怡也私下同李辉打听了几句,但他并不在核心管理层,也不清楚内部消息,同样一头雾水。
李辉也有所怨言,他只想做他的科研,但现在的情况和他想象中大相径庭。
不过,程易渡公司的澄清公告还是很快发布了,但已经错过了黄金时间,当天股价已经跌停,澄清也淹没在众多流言中。
放下手机,沈洛怡略略思忖着方才看到的消息,拿起画笔,继续给眼前的画布上色。
神思却难免分散。
她还惦记着刚刚看到的消息。
资产重组在眼下这种阶段根本不可能,尤其是对程易渡。
他对他的科研,他的公司重视程度极高。
这种谣言,其实真的很像兴越先前遭遇过的恶意造谣攻击,是程易渡一贯的手段。
只是沈洛怡不知道这又是程易渡的什么炒作手段,还是某种什么特殊的商业策略。
“还在忙?”忽地一道男声在安静中响起。
沈洛怡蓦地回神,抬眸望向站在画室门口的男人。
程砚深似乎刚从会议上赶回来,风尘仆仆,西装衬衫笔挺,肩上压着的那件大衣,还是她早上为他挑选的。
笔上的颜料跟着她指尖的轻动,倏然滴落。
“还没画完。”
程砚深面上平静,没有任何不耐之色:“那等你。”
“等我做什么?”笔尖重新蘸取颜料,慢悠悠落在画布上。
可那些颜色斑斓的油画仿佛在她眼里忽然失去了原有的魅力,也没了继续的心思,远不及那道缓缓靠近的身影夺目。
沈洛怡停了手,目光不由跟着他移动。
却见他冷白的指骨捻起她放在一边的墨镜:“你现在不带墨镜也可以画画了?”
画室里灯火齐亮,窗帘也敞着,而她正拿着画笔认真上色。
仿佛一切如常。
沈洛怡愣了一下,刚刚她查看经济新闻的时候,带着墨镜不方便便摘了,再动笔的时候,已经忘记重新戴上了。
可她刚刚画画时,好像也没有任何异样。
“我……”
沈洛怡再次看向手上的画布,那些颜料映在眼里也只是普通单一的颜色。
失了往常跳跃的攻击性。
“我……”沈洛怡想说我忘了,但落在嘴边也就只有一句,“大概是吧。”
应该是吧。
其实她很久没有再浮现那种感觉了。
原以为是工作太忙,但后来闲下来,其实那种焦虑的感觉也没有再重来。
心境平和了许多,她也没有往常的犀利。
这个认知让她心尖微动。
仰着头望向身后的男人,她放下手里的画笔:“其实,现在不画也可以。”
不想让他等。
她还要再斟酌一下那幅画,很多细节还有些不确定。
最近她画了太多,其实很多都是练笔,大部分她都不太满意。眼下忽然找到那种感觉,她不想就这样草草了事。
程砚深目光缓缓偏过去,长睫撩起冷欲的美感,低身牵住她的手:“请问,有幸请沈小姐做我的搭档吗?”
“宴会吗?”沈洛怡借着他的力道站起,直接环住他的颈子。
眉眼弯弯。
眉尾微微垂下,他的目光仿佛带着温度,撩起升温的暧昧:“宝贝,留点神秘感可以吗?”
“好吧,又是惊喜。”沈洛怡踮着脚靠在他肩上。
一切随他安排。
沈洛怡还没来得及做妆造,也没换衣裙,就被程砚深拉着上了车。
直到车辆往郊区开的时候,沈洛怡才意识到不对。
“机场?”像是去私人飞机停机坪的路。
清潭般的眸子染上一点温意,程砚深薄唇溢出淡弧。
沈洛怡耸了耸肩,眼睫轻颤,蜻蜓点水一点涟漪:“好的,我知道了,是惊喜,不能说。”
程砚深笑意渐深,昏暗之中,几分温柔:“宝宝,你怎么这么可爱?”
“……”沈洛怡嘟了嘟唇,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在夸她。
目的地还真的是机场。
坐上私人飞机的时候,沈洛怡独自坐在沙发上,望着窗外已经暗淡的天,冬天总是天黑得很早。
再回头时,程砚深已经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处理公事。
他好像真的很忙。
沈洛怡不想打扰他,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手机。
一则消息突然蹦了出来。
她下意识望向正在工作的男人,再次低头点开那条讯息。
——程易渡公司收到了证监会的处罚。
沈洛怡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睡的,醒的时候,她躺在私人飞机里间的床上。
大概是程砚深抱她进来的。
而现在,程砚深正给她穿着毛衣,沈洛怡眼睛还没睁开,下意识配合着他穿衣,毛衣刚套好,她就已经懒懒地偎进他怀里。
“我化妆包都没带。”声音绵软,几乎听不清。
低笑缓缓漾开,程砚深揉了揉她的头发:“都给你装好了。”
“衣服装好了,化妆品也装好了,只差把你装来了。”
她的行李箱,他早就收拾好了。
带上他的太太就够了。
沈洛怡努力睁开眼,实在疲困,又很快阖上眼皮:“那你帮我找唇膏。”
机舱里有些干,她仰头靠近,眼睛微微掀开一点缝隙,静静定在他的薄唇上。
小声嘟囔着:“怎么你的嘴巴都不干,好像都不用涂唇膏的。”
程砚深刚刚给她套上袜子,重新抱住她清瘦的身体,声音温淡:“为了留给你亲的。”
“?”沈洛怡登时睁开眼,怀疑自己听错,可视线又忍不住地落在他的唇上。
微润的薄唇,勾起淡淡的弧度。
抿了抿唇,她强制自己挪开目光,轻咳一声:“我们要落地了吗?”
程砚深看了眼手机,淡声:“应该结束了。”
“什么?”
“送你一份生日礼物。”
沈洛怡有些懵,几分困顿,她的脑袋还没有重新恢复思考。
“不是关注了这么多天吗?”
“还有点困,不想看手机。”她好像有些明白了,但又不想去找自己的手机,沈洛怡顺势枕在他腿上,扯着他的领带,“你讲给我听。”
“都听老婆大人的。”程砚深倒是云淡风轻,由着她摆弄着自己的领带。
丝质的面料,被她拧来拧去,覆上层层褶皱。
沈洛怡揉了揉眼睛,不得不承认自己有被那个“老婆大人”取悦到,她抿嘴笑。
“那个消息是你放出去的吗?”
其实也不像,如果是恶意竞争,证监局不会开出处罚。
但除此之外的可能性,都没有合理的理由让她信服。
程砚深摇头:“是他们内部有人故意私下泄露的。”
是她意料之外的答案。
事实也和她的预想大相径庭。
程易渡的公司内部初始股权资本方组成复杂,有人想借机抛售,也有人想回购激励股票。
股票涨停幅度很难控制,但可以人为控制涨停时间。至少在限售股解禁前,股价大涨对大部分股东并不是一件好事。
一宗涉及内部消息的传闻在网络上披露,再被辟谣,看似收获了热度,但带来的后续影响到公司股权投资。
沈洛怡其实不太懂程易渡为什么会默许这种事情发生,但目光落在程砚深眼下隐约的青紫时,他这段时间劳累了太多。
她都看在眼里。
程易渡觉得自己保有足够的缓冲,但早就有人将他的缓冲瓦解。
野心太大,程易渡想要的是增发股权,但股价太高难免会影响。
当泄露的消息会满足他的需求时,他自然不会插手,可在想要重新再掌控场面的时候,局势已经不由他控制。
资本再次入场的时候,便是程砚深直接介入管理层的时候。
他已经铺垫了太久。
“人心不齐,便会如此。”程砚深神色淡淡,只落下一句。
各自拥护着自己的利益,至于公司,被抛在最后。
人总是自私的。
这句话对程易渡来说,好像永远不愁回旋镖。
这些事情只是说来简单,沈洛怡掀开眼皮,怔怔看着他。
良久良久,忽地开口:“老公。”
“怎么了?”
长指穿过她的长发,柔顺的发丝滑过他的指腹。
沈洛怡摇摇头,声线莫名有些哑:“只是想叫叫你。”
她坐起身,埋在他的颈窝里。
大概只有她清楚程砚深最近的辛劳,但她什么都没说,长发堆在肩上,寥落地散下去,偶有几缕叠在他的衬衫领口中,灵活地钻进空隙。
发尾打着转,刺入皮肤,绵绵的痒意。
“落地了。”他的指尖缠上那缕发丝,一圈一圈绕着。
他的声音温沉,带着绵绵柔意,薄唇贴着她的耳垂:“带你去纽约时代广场看跨年灯光秀,好不好?”
“这算是生日惊喜吗?”沈洛怡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低。
“送你的礼物。”
程砚深神色自若,眼睫垂下,望进她的水眸,低声道:“我说过,在我这儿都没让你受过委屈,能让你在外受气?”
他说过的,都为她做到了。
沈洛怡定定望了他许久,红唇蓦地展开一抹笑意。
“你好拽啊,程先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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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77
◎“做大小姐的老公,还真是任重而道远。”◎
时差原因,沈洛怡醒得有些早。
才刚刚七点,程砚深已经去纽约分公司工作了。
关于程易渡公司上市风波的后续还有事宜要处理,沈洛怡推开房门,她慢悠悠走到后院,拿起水壶给温室房里的花卉浇水。
昨晚到程砚深纽约别墅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她也没来得及细看。
这间别墅她最喜欢的便是这间花房,常年恒温,各色花卉齐全,还有很多她没见过的稀有植株。
她坐在摇椅上,轻轻晃着,看到角落里种着的玫瑰花,是她喜欢的萨曼莎。
唇角不由挂上笑意,沈洛怡打开手机,她翻过一连串消息,最后又点开置顶的那个头像。
【我要来查岗了。】
【先给你通风报信一下,给你半小时的准备时间。】
忽然就很想见他,沈洛怡从橱柜里仔细挑选了咖啡豆,亲自煮了咖啡。
换过衣服,她慢悠悠往程砚深公司走。
程氏离得不远,沈洛怡只要坐两站公交车就可以到了。
早上有些堵,车窗外掠过高楼大厦,行人匆匆,西装整洁,每个人手中似乎都端着一杯美式咖啡。
生活压力最大的纽约。
困顿又精神。
在那种节奏极快的气氛下,她好像忽然就明白李辉所谓的理想追求了。
刚下公交车,沈洛怡裹好围巾,刚一抬头,一个白人男子忽然挡在她面前。
“小姐,送你一枝花。”他的笑容温和,很是绅士地递过来一枝花。
纽约的冬天湿冷的凉风横行,沈洛怡大半张脸被裹在围巾下,只露出一双眼睛,她眸光闪烁,在他身后某处停了一瞬,然后微笑接过他的花。
“只送花,是吧?”
笑意弯起:“那我收下之后,应该没有后续了吧?”
几分俏皮的语气。
白人男子也被她的笑容感染,跟着笑了笑,蓝色的瞳仁迷人又好看:“没有后续了。”
“但我们也可以有个后续,如果你可以跟我交换个联系方式就更好了。”
是吗?
沈洛怡没有应声。
因为已经有人替她做出了回答。
“抱歉,她不喜欢这花。”
程砚深的身影从白人男子背后掠过,大概因为下来接她太过匆忙,他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衫,但牵住她的手依然温热。
沈洛怡的身形被他挡了大半,她的唇角撩起一丝盎然的笑意。
她才不会说,她早早便看到程砚深等在楼下。
“什么?”白人男子有些没反应过来。
程砚深漠然冷声:“不好意思,她不喜欢这花。”
闻言,沈洛怡低头看向手里的那枝花,玫粉色的花卉,张扬盛开的花朵。
Roes Turbinata,又叫约瑟芬玫瑰。
历史上的约瑟芬皇后,赢了全世界的玫瑰。
拿破仑在战争中,为了讨美人欢心,还要派人搜寻玫瑰送回法国。
英法战争,因为玫瑰运船而特意停战。
可这种浪漫的故事,到了最后,还是一地狼藉。
玫瑰再美,也输了爱情。
白人男子尴尬地笑笑,这般亲密的距离,任谁都能看出他们之间关系斐然。
他虽然对这位东方姑娘第一眼印象极佳,但也做不出逾距的事情,他很快从背后又抽出一枝花:“那……我再送你先生一枝玫瑰。”
“祝你们幸福。”
又是一朵约瑟芬玫瑰。
程砚深淡笑收下他的花,见男人离开,才拥着沈洛怡向程氏办公楼走去。
他抬手摆弄了下短发,手臂再落下时,顺手接过了她手里的那枝花:“这朵花不适合你,宝宝。”
沈洛怡扬了扬眉,只是翘着唇望着他笑。
倒是难得见他这副模样。
确实,不适合。
进了办公室,那两枝花被他交给了纽约的助理,沈洛怡猜想她今天应该没有机会再看见那两枝花了。
沈洛怡坐上程砚深的办公椅,优雅地整理了下长裙,抬眸时,轻易地捕捉到他凝在她面上的视线。
“看我做什么?”
程砚深半靠在办公桌前,长腿随意地搭在一起,薄唇漫不经心地溢出一句情话——
“你的眼神会跳舞。”
漂亮眸子闪过一丝茫然,沈洛怡迟疑地望向他暗着的电脑屏幕,那里倒映着她的面孔。
眨了眨眼,一丝涟漪漾开。
“这是你刚刚丢掉那两枝花的理由吗?”她故意说。
将话题重新绕到刚刚和她搭讪的男人身上。
“想听理由?”沈洛怡掀开眼皮就能清晰地看到他那双幽邃的眼眸,听到他散漫开口,“他看你的眼神不清白。”
刚刚的男人足够绅士,虽然他确实想和她交换联系方式,但也没有多余举动。
沈洛怡托着腮,认真询问:“你怎么知道不清白?”
“和在伦敦时,我望向你的眼神一样。”
微沉的语调中带着几分危险。
因为,他看见她的第一眼,也同样不清白。
那一点危险感落下,让她心跳加速。
“表面光风霁月、斯文禁欲的,实际上,心里净想着些下流的事情。”
在伦敦,再三拒绝的明明是他。
可最后再三沉沦的,也是他。
程砚深指骨微曲,轻敲桌面,慵懒地纠正她的发言:“夫妻间的事情,哪里算得上下流。”
轻哼了声,沈洛怡靠在椅背上,忍不住地摇头:“你那会儿是想和我做夫妻吗?”
“明明是想跟我做炮。友。”
虽然是她主动的。
程砚深修长指骨轻轻挑起她的下巴,薄唇勾起,微微俯身,端雅的面上染上几分不羁:“谁他妈想跟你做炮。友。”
“我只想把你娶回家。”
是日久生情,也是一见钟情。
莫名煽情的气氛,在早上八点钟。
沈洛怡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我可是来查岗的。”
“国内认识的人太多了,他们都知道我是程太太,不方便我查岗。”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查岗,沈洛怡有理有据,“这是在国外,我可以肆无忌惮一点。”
程砚深扬眉,望进她含着水意的潋滟眸子中,从善如流:“想查什么?肆无忌惮的程太太。”
沈洛怡手指点在他桌上摆着的文件上,她其实是有正事的。
“听说,并购合同前几天刚签,你们的财务部门就卡了兴越一笔资金。”
“还有这种事情?”
程砚深温润而笑,尾音拖长:“看来确实很过分,都让程太太亲自出动来讨钱了。”
讨钱?
沈洛怡扬起眉尾,明艳逼人:“你这话说的,我这不是怕影响到程总的英武决断吗?”
“程太太费心了。”程砚深微微颔首。
在她的注视下,他当即给何铮拨去了电话,开了公放:“何助理,去查一下兴越的资金批复情况。”
留在国内处理事务的何铮很快便回复了:“是因为财务处主任还没签字,他这周出差了。”
“出差就不批复文件了?”程砚深霎时敛下眉,声音微冷,面色严肃,“每年的年度总结我都会重复的一句话,永远把解决问题放在首位,而不是推卸责任。”
语气微重:“我不希望我的员工有这种不专业的行为。”
何铮明显愣了一下,立刻回:“我这就让财务处优化流程。”
电话挂断,程砚深淡声,面色缓和了许多,依旧是温润如溪的声线:“程太太,满意吗?”
沈洛怡抱着手臂,视线掠过神色自若的程砚深。
心绪微动,一点绵延的怦然还有余温:“我怎么感觉,你处理公事的时候更有魅力呢。”
随后,又是唉声叹气。
“你如果回家的时候,也这么拽就好了。”
“你的要求还真的挺多的。”他也跟着叹气,“做大小姐的老公,还真是任重而道远。”
两个人还在互相打趣,门外助理匆匆敲门:“程总。”
面上几分为难:“程总,抱歉,我拦不住。”
办公室门忽然被推开,沈洛怡闻声,望向跟在助理身后的程易渡。
他周身冷肃,那种无形之间散发的凌然,和程砚深很像。
来者不善的氛围。
程砚深倒是淡然,他轻拍了下沈洛怡的肩膀,笑容温润,算是安抚。
再望向程易渡时,目光骤然冷凝:“有话我们先出去说。”
“怎么?”程易渡面无表情,“当着她的面不能说吗?”
程易渡是野心勃勃的资本家,家庭纷争他避而不见,血缘亲情他毫不在乎,可一旦动到他的公司,他的研究事业,他便再也坐不住了。
程砚深声音低了几许,面容冷情,带着几分凛然压下:“确实不能说。”
“你说话太难听,我老婆听不得这些。”
“是吗?”程易渡冷笑了声,“那你老婆说话更难听,你不知道?”
巧舌如簧,锱铢必较,没有半点气度。
沈洛怡的战斗力,程砚深自然是知道的,但不重要。
他嗤笑了声:“那是她的事情。”
至少,他不想看她受任何委屈。
眉心微拧,沈洛怡想要起身说话,却被程砚深按住肩膀。
他无声地摇摇头:“没事。”
“我来解决。”
两个人前后走出办公室,只留沈洛怡一个人等在办公室。
她想跟过去,又不想撞见他的难堪,坐立难安,心下焦急。
办公室隔音效果极好,沈洛怡根本听不到屋外任何声音。
越是安静,越是焦虑。
唇瓣抿得发白。
隔了五六分钟,程砚深才推开办公室的门。
沈洛怡立刻迎了上去,却又停在他身前两步,几分无措:“你的脸……”
纤细的手指悬在空中,不敢落下,他面上的那道掌印在他冷白的肤色上格外明显:“他打你?”
眉心蹙起,染上几分冷意。
微凉的手腕忽地被他捉住,那温热的触感似乎从来没变过。
“打就打了。”程砚深语调随意。
可紧绷的青筋还浮在他的颈上,她看得清晰。
他总是这样,仿佛什么都不在意。
沈洛怡沉默了几秒,回握住他的手:“值得吗?”
值不值得,是一个相对的问题。
如果比较的是她,那所有都值得。
微微弯腰,程砚深靠在她纤瘦的肩膀上,悠然吐出胸口浊气,薄唇溢出凉淡音节:“我也不期待他认可我们的关系,闹到这种地步——”
话音微顿,再出声时,音色绕上几分柔和。
“只要把你娶回家,就没有什么值不值得。”
第78章 78
◎“因为我的幸运数字——7438。”◎
沈洛怡牵了牵嘴角,却没有扯出一点笑意。
她的手指不敢贴上他脸上那道红痕,眸光清灵,满是心疼:“可是他下手好重,我都不舍得打你这么疼。”
话音突兀地一顿,她忽然又想起上次他们吵架时,程砚深抓着她的手打过去的那个巴掌。
上次那个巴掌也很重,甚至第二天,还留了一道浅浅的印子。
她抿抿唇,又不想说话了。
找助理要了冰袋,沈洛怡毫无客气地将人推到座位上,闷闷坐到他腿上,把冰袋贴在他脸上,声音低低:“算了,你这张脸这么好看,还是要好好保养的,留下印子,可能就要被老婆嫌弃了。”
程砚深手掌覆在她的指尖上,笑容浅淡,不疾不徐地开口:“挨一巴掌换来给老婆的生日礼物,也不亏。”
虽然是不太亏,可是她心疼。
眸光微敛,程砚深环着她的腰,拉着椅子向前一靠。
修长指骨点在桌面,轻叩在桌面上文件上。
“正好,你来了。”
沈洛怡往后望,在看清桌上那份文件上印着的那行字时,不由皱了下眉。
桌上放着的是程易渡国外公司的股份转让合同。
一夜之间,最大股东换了人。
程砚深动作很快,在内部动荡的时候,就已经掌控公司所有权。
也难怪程易渡今日这般动怒。
冷白手指点在那行字上,程砚深的音色沁着几分凉意:“你的生日礼物。”
“你认真的?”眼睛倏然睁大,瞳底满是震惊。
沈洛怡不知道为了这件事情他谋划了这么久,可最后就这样轻易地将整个公司送给她,她还是觉得心下不安。
不是因为其金钱价值本身,她可以安然收下他的戒指,他的礼裙,他的小惊喜,但他付出心血和时间得到的,她却受之有愧。
因为她眼看着他付出了多少心力。
珍视,也难过。
“我想给你可以和任何人平等对话的自由。”程砚深低眸攫取着她的眸光。
沈洛怡愣神几许,懵怔地回望他:“可我一直很自由。”
位置高低,身份差距,她也从来不会让自己受委屈。
哪怕在程易渡面前也是一样。
掌在她腰后的手心温热又有力,他的话音清润如溪,娟娟入耳:“向下的,隐患的,忌惮的,不算自由。”
他捉着她的手,放下按在他脸上的冰袋。
一支钢笔被塞进她的手里:“只有握在手心里的才是。”
“我想给你有安全感的自由。”
向上的,无惧的,正面的。
是自由,也是权力。
沈洛怡手指缓缓缩紧,笔尖在空中顿了许久,然后轻轻落下,墨汁晕染成一片,她却迟迟没有再下笔。
“我可以收。”她深呼一口气,“但下次别再这样了。”
冰袋敷过他的脸颊,但那道红印依然明显得刺眼,眼眶微红,流连着一点水光:“用一巴掌换这些,亏了。”
程砚深握紧她轻抖的指尖,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签完了那个名字——沈洛怡。
笔帽扣上,清脆的一道声响后,是他平缓的声线:“不亏,在我这儿,你永远排在第一。”
窗外似乎下了雪,雪花沾上玻璃,很快融化,凝成一点结晶,又很快消失无痕。
繁华的纽约,银装素裹,披上一层雪色。
她靠在他肩上,把冰凉的手指往他衣服里塞:“那第二呢?”
“没有第二。”
他的眼神微暗,郑重又认真:“只有你。”
一心一意的怡怡。
沈洛怡变成程易渡公司最大股东的消息传开的时候,最先发来消息的是李辉,他的语气颇有些无奈,没想到兜兜转转老板还是她。
确实有些戏剧性了。
沈洛怡思忖再三,给他回了信息——在我这里,你依然可以去追逐你的理想。
谁愿意去破坏理想的追求,不如成人之美。
除了股权架构变化,沈洛?*?怡不准备对程易渡公司做出任何改变。
虽然程易渡为人很难评价,但他在科研上的付出确实有目共睹。
程砚深替她请了职业经理人来管理纽约公司的事务,什么都不需要沈洛怡操心,她只需要签署几份文件,每年出席一次年底总结会,等待分红到账就可以。
只是琐事太多,一直到年底,程砚深才处理完后续所有事宜。
财产切割后,程易渡辛辛苦苦十几年的公司,便和他没关系了。
听起来倒是有些唏嘘。
连着忙碌了这么久,沈洛怡打趣,忙到这么晚,程砚深都不给公司员工放个圣诞假期。
终于休息下来的程砚深正在衣帽间换衣服,漫不经心地说:“发的是顶格工资,至于假期,忙过这段时间,补偿两倍带薪假期。”
沈洛怡看着他换衣服,忍不住凑上前,替他打上领带,领结被束到最高,她的音调里染着几分调笑:“那还算你是个有良心的资本家。”
“请问这位美丽的小姐,愿意陪我这位有良心的资本家一起去跨年吗?”程砚深略略整理了番衣物,微哑磁性的嗓音缓缓低绕。
沈洛怡歪了歪头:“原来你的时间安排里,还有我呢?”
这几日她几乎都看不到他的人影,沈洛怡知道他很忙,国内国外事宜太多,她也不想过多打扰。
她一个人在纽约附近采风,倒也悠闲自得。
只是难得一同出游的时光,少了一个人,总归是有些遗憾。
尤其是,明天,是她的生日。
在新年的第一天。
“为了陪老婆,特意赶回来的。”捏了捏她精巧的鼻尖,他把大衣披到她肩上,替她拎上包,微微弓腰,满是绅士风度,“给个面子,程太太。”
时代广场,焦点水晶球流光溢彩,几千片的三角形玻璃嵌板搭成的水晶球。
不同色泽,不同光影,闪烁中,LED灯光芒璀璨明亮。
在人群欢呼中,一句句“New York”响彻街道。
他们两个人步行挤在人流中,热情在传递,沈洛怡笑容嫣然,眉眼都生动好看。
程砚深拥着她,将她护在自己的怀抱中,在震耳欲聋的乐队主场的嘶吼中,他贴近她的耳畔,喉间溢出低低音节:“我记得,你还欠我最后一个生日愿望。”
沈洛怡视线从街道搭好的舞台演出上移回,眼睫轻眨,卷翘的睫毛仿佛都湛着光。
她仔细思考了下:“你的三个生日愿望,居然都拖到我快要过生日了。”
“你说吧,我听着。”向后仰了仰,她靠进他怀里。
“去吧。”
肩背一僵,她脑海中忽地空白了一瞬,迟疑地问:“什么?”
两个字,被她拖得极长。
有些怀疑,又有些彷徨。
程砚深大衣端方,风雅中透过一丝慵懒:“第三个愿望,希望我的女孩可以继续完成她的梦想吧。”
沈洛怡愣住,身前的大厦灯光恰好点亮,璀璨光影照在她的眸底。
悬挂的LED星星闪烁着变幻的色彩,如她面色一般,颜色几度轮转。
心跳蓦然空了一拍。
“你……你是不是看到我的邮件了。”原本是不太确信的语气,可说到最后已经变成了确定。
这次来纽约匆忙,沈洛怡没带电脑,便借用了程砚深的电脑登录邮箱。
倒也没什么秘密,也就懒得再退出了。
程砚深拂过她肩上飘落的彩带,简单解释了句:“昨晚用电脑的时候,你的邮件恰好跳了出来。”
“不是故意去看的。”
是Charlie和她的来往邮件。
Charlie建议她重回伦敦,继续研习油画。
毕竟中断了两年时间,虽然还有肌肉记忆在支撑,但到底是生疏了许多。
沈洛怡需要尽快进入系统专业的环境中。
有人指导或许会更快一些。
但那些也只停在邮件中,沈洛怡还没给出正式的回复:“我还没想好。”
她揪着他的大衣衣角,手指慢慢蜷紧,指节隐隐发白。
俱是无措。
沈洛怡觉得她自己一个人也可以重新恢复原来的状态,只是可能会时间久一点。
但她的顾虑很多,沈江岸和洛茜也不太同意,他们怕她又重新陷入焦虑,毕竟上次太过狼狈。
除此之外,沈江岸身体这两年也确实不好,而她也不止女儿的责任要承担。
还有儿媳,或者程太太。
十几岁的时候,沈洛怡可以说走就走,可现在有太多的牵绊。
还有,她其实也不想和程砚深分隔两地。
程砚深略略挑眉,低低一笑:“这些是沈小姐该考虑的,但不是我老婆该考虑的。”
她的责任,该有她结婚证上印着的那个名字替她承担一半的。
“不是还有我在吗?”他捏着她的小下巴,微微抬起,凉凉道,“你面前这么好看一张脸,就这么被你忽视了?”
沈洛怡有些急:“可是那是我的责任,不该你来帮我承担。”
他已经很忙,她又哪里忍心再给他增添任何负担。
慢条斯理地挽过她的额发,程砚深清冽的嗓音在喧闹中低回又磁性:“你现在还和我分得这么细,我还挺伤心的。”
皱了皱秀气的鼻尖,沈洛怡拉着他的领带,将人扯近:“老公,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程砚深没应声,他静静望着她。
良久,薄唇才溢出一句:“可这是我的生日愿望。”
“我想看我的大画家Roey大放异彩,她该有她自己的路要走。”
似是低叹,又仿佛确信:“钻石路。”
沈洛怡眼眶发烫,她胡乱地抹了抹眼角,伸出手,看了看无名指上的钻戒,鼻尖冻得有些发红:“我以为你今天还要送我钻戒的。”
深呼一口气,她轻声回:“但你的那个愿望,我会实现的。”
一抹轻笑徐徐落下,混在嘈杂的背景声中,他揉了揉她的头发:“没让你失望,今天确实也有钻戒,小哭包。”
剔透的十一克拉梦幻紫粉钻戒指。
沈洛怡埋进他怀里,声线中染上一丝哭腔:“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周围人潮拥挤,灯光闪耀,尖叫欢呼,只有他们久久站立在原地。
寒冬料峭,沈洛怡没感觉到一丝凉意,程砚深的怀抱足够温暖,足够有安全感。
薄唇勾笑,深眸微微垂下:“因为我的幸运数字——7438。”
她的英文名对应的九宫键数字。
“是吗?”她撩起一双水眸,胭脂色浸透眼尾,“那我和你不太一样,我的幸运数字里没有数字,只有人名。”
“叫程砚深。”
耳侧是倒计时的喊声,大屏幕上特效极具震撼,像是鼓震着心跳。
归零的那一瞬间,周围有人亲吻,有人拥抱,烟火绽放在天空,与繁星相映,斑斓如画。
那抹亮色照在她的侧脸上,惊艳绝美。
她听到他的声音,在人潮喧闹中,依然清晰入耳。
“新年快乐,怡怡。”
“生日快乐,老婆。”
第79章 79
◎“白头如新,倾盖如故。”◎
《Welcome to New York》的歌声在时代广场上响彻,烟花在天际燃起,一层一层叠加,落幕又不断盛放。
所有鼎沸人声中,他的声音依然明晰。
周遭的背景不断倒退,她的瞳孔里倒映的只有他。
“新年快乐。”沈洛怡弯起嘴角,笑眼盈盈。
飘飘扬扬的雪花,散落在空中,落在眼睫上,晶莹烁着闪光。
她伸出手,想要接住那片雪花,冰冰凉凉,很快融化,再重新染上热度。
雪花纷纷扬扬,可扑不灭热情如火,喧闹中爱意沸腾。
“年年有今日,程砚深。”声音温软,像蜜糖溶在血液中,翻腾跳动。
他们之间好像离不开一个偶然,烟花绽放下,雪花交融,她又遇到最初的他。
程砚深牵住她的手,擦去她掌心的水渍,含笑道:“大小姐,这话该是我说的。”
沈洛怡踮起脚尖,抱住他的颈子,轻轻晃着:“可这是我的愿望。”
“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她的耳朵贴在他的颈侧,他心跳的鼓震都传入耳腔,每一瞬都是悸动。
沈洛怡忍不住抱得更紧,仿佛想要留住这一刻。
“老公,我想回家了。”
外面太吵,她有太多想和他说的话。
“我们回家过二人世界吧。”整个人缩进他怀里,懒懒地开口,“你背我。”
从拥挤的人群中脱离,别墅离得不远,程砚深满足今天生日的主人公的愿望,他背着她往回走。
逆着人群,交叠在一起的影子被光影拖得长长的。
沈洛怡靠在他肩上,歪着头看他,下颌线锋利又清晰。
她轻声开口:“如果在伦敦,我没有主动,是不是我们就没有故事了。”
其实她不喜欢如果,可有时候沉浸其中的时候,有个词叫义无反顾,热烈又激情,可她又忍不住去想些不一样的可能。
“倾盖如故,白头如新。”程砚深云淡风轻开口,“可能会有那个如果,但也不会改变结果。”
即便没有伦敦,也会有其他地方,或许也可能是他们在那个酒庄的第一面。
钟情这件事,在遇到那个人的时候,似乎很简单。
沈洛怡埋在他颈窝里,心间激起波澜。
“那我们现在呢?”她的面颊贴着他的脸,偶有风雪拂面,贴近的温度依然留有那份热度。
“现在——”程砚深推开别墅的门,深眸掠过,定在她莹白的面上,“需要关门了。”
属于他们两个人的二人世界。
房门关闭的那一刹那,身上的大衣已经掉落到地面。
无声之中,是默契的心动。
沈洛怡没说话,指尖扯着他的领带,一圈一圈,将距离一点点拉近。
指腹微凉,点在他的衬衫领口处,又向后微仰,错开彼此之间的距离。
“你去换衣服。”她半靠在门前,兴味盎然。
瓷白柔腻的皮肤迎着一层柔光,昏黄的灯光留下一点光晕,在她精致的面容上缓缓散开:“卧室床上,已经放好衣服和配饰,你照着穿就好。”
彼此都清楚的,她准备的,亲手做的。
胸链。
沈洛怡是做了点研究的,有些东西不能过于暴露,要半隐半现才更有韵味。
程砚深换过衣服,从房间里走出的时候,修长的双腿衬出比例极佳的身材,沈洛怡忍不住扬眉,目光缓缓向上,唇角不由勾起。
银链从他的脖子处向下,细细碎碎闪着冷光,绕过骨感的锁骨,在喉结下镶了一颗灼目晶莹的红宝石。
冷白之上,一点灼红。
斯文又禁欲。
再向下银链细线分散着隐没在白色衬衫之下。
布料单薄,隐约透过身体下的肌理,块垒分明的腹肌,紧实有力的胸膛。
沈洛怡打开室内所有的灯光,明亮清晰,连银链的走向都格外清晰。
还有镶嵌在银链上的红宝石。
在衬衫之下,若隐若现,似有还无。
朦朦胧胧的红色,放纵肆意的欲色。
比她想象中,更惊艳。
程砚深将她沉溺的表情纳入眼底,步步靠近,低笑间眼皮轻阖:“你这些天在家,就忙着做这个?”
忍了忍想要吹口哨的冲动,她咽下怦然的悸动。
“好看就行。”
“然后呢?”今天大小姐说得算,程砚深一派从容任她安排。
沈洛怡的目光几乎无法从他身上挪开。
然后?
缓了几秒,勉强平复加快的心跳,她才拿出手机:“你坐椅子上,让我拍两张照片。”
她站在不远处,调整着灯光,也不忘安排着模特儿本人:“顶端的扣子再打开两颗,往旁边扯一下衬衫领子。”
“你下巴扬起来一点,眼睛半眯。”
程砚深照单全做,但对这个动作有些小疑问。
“程太太,你指导的这个姿势似乎有些太装了。”
“你本来不就是很装吗?”理所应当的语气,沈洛怡眉尖一拧,对他的质疑很是不解,“顶多,也就是本色出演。”
拽拽的,端着架子,散漫又慵懒。
带着她做的胸链,又添上几分秀色可餐的味道。
放纵又禁欲,斯文又不羁。
程砚深轻笑了声,悻悻闭了嘴。
拍照是个技术活,沈洛怡对拍照角度很是专业,半跪在地板上拍照,脚都有些麻了。
有些累,索性直接坐在他大腿上。
眼睫一眨,在朦胧光线中勾勒出来几分暗昧,安静又缱绻。
红唇掀开,声线低低。
“我不想和你分开。”
“我会舍不得你的。”
“到时候我想你了,怎么办?”
程砚深垂眸,低凉磁性的声线徐徐落下,夹着一丝笑意:“如果你要聊这些,大概要先从我腿上下去。”
“不然我们可能没办法正常谈话。”
沈洛怡不想动,指尖轻轻戳着被掩在他衬衫下的红宝石,一下又一下,迅速窜起电流淌过。
程砚深肩膀一僵:“这么喜欢坐旧情人腿上?”
旧情人?
这话让她回到哪一年去了。
沈洛怡轻哼一声,当即要起身:“那还是继续拍照吧。”
手掌压在她的后腰处,制住她所有的动作:“现在是老公,自然可以坐。”
倒是什么话都被他一个人说了。
至于她刚刚的话,程砚深沉吟几许,淡声回道:“怡怡,做人要从心,别犹豫。”
沈洛怡茫然地睁大眼睛,只望着面前的男人:“可是从心是怂。”
担心距离会模糊感情,又担心她的以后,她的追求。
俯身靠近她的耳畔,他清冷的语调里尽是柔情:“你在我这里,永远可以肆无忌惮。”
“如果是三四个月,那我就多去陪你;如果是三四年,那就把家搬去伦敦陪你。”
“可行的路那么多,只要你从心就好。”
对的人,永远会在前途里等你。
沈洛怡鼻子一酸,蹭在他的衬衫上,那之下的宝石顶着她的鼻骨,坚硬微疼,可是沈洛怡根本不想动,只想靠在他的怀里。
“今天是我的生日,你要听我的。”她撩起水眸,潋滟含情,明暗交织的光影下,他的五官深邃嶙峋,她鼓了鼓唇,细声呢喃,“其实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想这样做了。”
抬头,红唇咬在锁骨上。
在那颗红宝石上留下一个吻痕。
水光交映。
他总是要沉重端雅,她也不敢在他身上太过放肆。
但今天是她的生日。
他说,让她从心。
后半夜,那件衬衫早早解下,宽肩窄腰上,那条胸链沾染上水色,斑驳淬着银光。
摇摇晃晃间,她的视线只追着胸链,一点点迷离失焦。
“想什么呢?”他的声音尽是喑哑,磁性又好听,咬着她的耳垂,“这种时候也能走神。”
沈洛怡咽下一声低喘,嘴硬:“才没走神,在想你动作怎么这么慢。”
“哦?”低笑落在缱绻旖旎之中。
呼吸升温,逐渐失控。
那就快些。
银链晃着零零碎碎的声响,冷光乱人眼。
下一瞬,细链断开,宝石凌乱落了一地。
最后躺在床上的时候,沈洛怡还惦记着她的胸链,拽着他的手,声音迷糊:“红宝石是我拍卖回来的,很贵的。”
“你记得帮我收起来。”
她都不记得自己有没有说完那句话,半睡半醒的时候,眼皮半掀,她好像看见程砚深正在地板上,替她找着散落的宝石。
后来,便再无印象。
新年的第二天,他们结束纽约的所有事宜,坐上回国的私人飞机。
沈洛怡借用程砚深的电脑,准备给Charlie回复邮件,刚打开邮箱,却跳进来一封新邮件。
那个发件人,让她心口一凉。
沈洛怡几乎不敢眨眼,只怕一闭眼,所有的画面都是假的。
她颤着手,点开那封邮件,是一个视频,秦舒窈熟悉的声音瞬间涌入耳畔。
“铛铛铛铛!”
“是不是很惊喜!”
视频里是秦舒窈那张精巧绝伦的娇面,如果不是她身上穿着去年陪她一起过生日时的礼裙,她差点以为……
大概是定时发送的邮件。
她扯了扯唇角,不由几分失落。
视频里的秦舒窈笑容明艳:“小怡怡,你是不是没想到,今年的生日刚结束,我就给你录了明天的生日祝福视频。”
“说实话,我都记不清,我们俩到底认识了多少年。好像从记事起,每次看到什么好看有趣东西的时候,我都会买双份,我有的,我最亲爱的宝宝也要有。”
“我最喜欢听到的话就是,我们像双胞胎。”
“作为你的‘双胞胎’,我觉得我们之间是有点心灵感应的。所以你今年生日刚结束,我就已经准备好了你明年的礼物,绝对绝对绝对是你喜欢的。”
秦舒窈一拍手,眉眼弯起:“好了,不跟你卖关子了。”
“祝我的沈大小姐,生日快乐,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永远,永远。”
屏着呼吸,沈洛怡看完了那段十几秒的视频,眼眶里慢慢覆上水光。
一片寂静总,鼠标静静下拉,停在邮件最下面的那张图片上。
或者说,是一张海报——
“欢迎来到Roey的世界。”
提前一年制作的画展邀请函,来自画家Roey的画作展览秀。
开幕时间在新年后的第一天,一连持续七天。
眼眶里蓄着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滴滴答答落下。
骗子,说好了永远。
可自己却躺了那么久,沉睡在自己的世界里。
把她丢下……
好像许多事情是有所注定的,沈洛怡不顾自己哭得红肿的眼睛,下机第一件事,没有去看秦舒窈为她准备的画展,直奔医院。
她好像有种预感,或者就是秦舒窈所说的心灵感应。
车速很快,她的心跳也同样快。
像是期待,却又不敢期待。
终于,在看到那个坐在病床上的人影时,沈洛怡呼吸顿住,四肢都僵住,一动不动,仿佛一尊雕塑。
然后,她听到秦舒窈的声音,微弱又干哑:“我来给你过生日了。”
努力醒过来,给她过生日了。
沈洛怡吸了吸鼻子,捂住自己红透的眼睛:“可是都晚了一天了。”
原来,是真的。
她们之间的心灵感应。
“那以后给你补上,好不好。”
一行泪从秦舒窈干瘦的眼眶中淌下,打湿白色的病号服。
“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永远,永远。”
【??作者有话说】
白头如新,倾盖如故,指有的人相处到老还是陌生的,有的人一见如故。
第80章 80
◎“如果伦敦雨太大,那我就去接你回家。”◎
“听说,你今天又哭鼻子了。”沈洛怡坐在秦舒窈病房里,慢条斯理地削着苹果。
秦舒窈躺在病床上,双手捂着脸,只当没听见。
沈洛怡瞧一眼她,语气微凉:“热搜每天都是你,你的粉丝知道你在医院不好好复健,天天嘤嘤嘤吗?”
秦舒窈长长叹了口气,放下手,一脸委屈:“可是我哥不让我吃甜品。”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躺了这么久,面颊都凹陷下去,整个人呈现一股病态的清瘦,她小声抱怨着:“我都吃流食吃了这么久了,现在还没有一点饮食自由。”
沈洛怡把苹果递过去,无奈地摇摇头:“等你复健结束了,就什么自由都有了。”
秦舒窈才刚刚醒过来,还在恢复阶段,就已经想着要吃吃喝喝。秦舒明凶了她几句,这就哭鼻子委屈了。
恨恨咬着苹果,秦舒窈也知道是自己有些过分了,嘴角还嚼着苹果,她默默转移了话题,含含糊糊地问:“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大概……”沈洛怡皱了皱眉,迟迟没有给出答案。
秦舒窈扬着眉,几分好奇:“怎么,舍不得?”
托着腮,沈洛怡沉吟半秒,随口敷衍了句:“舍不得你。”
秦舒窈信她才怪:“你少来,是不是舍不得你老公?”
确实舍不得。
垂下眼帘,沈洛怡默不出声。
秦舒窈见她这副表情顿时了然:“那天画展上,你老公就在台下静静望着你,西装笔挺,在人群中好显眼。我靠,我当时脑海里就一个词——一眼万年。”
“我还拍了照片。”
闻言,沈洛怡瞬间掀起水眸:“发给我看看。”
秦舒窈忍不住抿嘴笑,很快把照片发了过去,可转念又觉得不对:“喂,你不是应该关心我刚醒过来,大冬天坐着轮椅还去看你的画展吗?”
“你居然只惦记着你老公。”
沈洛怡打开手机,放大着那张照片。
照片上的那个人影,站姿优雅,目光静静落在站在台上正介绍自己作品的沈洛怡。
缱绻温情。
一眼万年。
沈洛怡深深呼了口气,关了手机,再望向秦舒窈时已经恢复平静的表情。
“你如果一定要说这个的话,那我还想跟你聊聊徐宇珩的事情。”
撩起眼皮,声线薄凉:“昨天,是他吧?”
昨天她来得可能不太巧,正好撞见徐宇珩从秦舒窈的病房里出来。
表情有些凝重。
秦舒窈坦然地点头:“他跟我说,他和现任妻子是协议夫妻,唯一不是他的孩子,那是他妻子和前男友的女儿。”
“然后呢?”
秦舒窈瞧了眼她的表情,抽了张纸擦去手指上的果汁,扯了扯嘴角,重新缩进被子里:“没有然后了,我救那个女孩,不是因为她是他的女儿,只是因为她陷入危险中。”
“换成任何一个孩子,我都会救。”
秦舒窈一贯是这样,最是热心,也最是心软。
沈洛怡摇摇头:“我说的是你和他。”
那场恋爱对于秦舒窈相当于一场漫长的战役,即便战停依然有相当长的一段恢复期。
可偏偏有人纠缠不停,不管是不是协议夫妻,也不管那是不是他的孩子。
秦舒窈面色淡定,轻声回答:“我说的也是我和他,真的没有然后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因为昏迷几个月而消瘦的身体,悠然吐了口气:“我这么幸运、这么难得醒过来,不是为了和他纠缠那些过去的。”
这次是真的放下了。
不管徐宇珩和他那位妻子究竟是怎样的情况,至少她确实是被放弃的那个。
时间滚滚而过,谁都不会为谁停留。
沈洛怡再三确定她的表情,那之上尽是认真,她松了口气:“好了,那我允许你今天哭鼻子了。”
吐了吐舌头,秦舒窈伸了个懒腰:“我才不要哭,我要赶快好起来,恢复健康,然后吃甜品,多多长肉。”
谢芝芸在医院休养了近两个月才出院,出院后第一件事便是给在纽约的程易渡寄去了一份离婚协议书。
沈洛怡是有些惊讶的,以谢芝芸的性格,她能走出这一步着实不易。
那份离婚协议书,沈洛怡看过,各种条款很明显出自程砚深之手。
强势,雷厉风行,分毫不让。
谢芝芸名下本就没什么财产,即便不论过错方,也要瓜分大半程易渡的财产。
但得益于程易渡前阵子带着祝林颜出席各种活动太过张扬,各类证据明着送过来,反而给程砚深递了把刀。
程易渡原本是想给自己公司上市造势,现在却丢了公司,也丢了私人财产。
但即便程易渡不同意,两人分居早已超过两年,起诉闹到法庭上只会更难看。
没多久,签过字的离婚协议书便从美国寄了回来。
沈洛怡离开的时候很低调,程砚深给她申请了晚上私人飞机的航线。
睡一觉之后,便到达了目的地。
立在飞机前,冷风鼓动着她的大衣,沈洛怡精致眉眼浸染着几分不舍,她只牵着他的大手,什么都没说。
无声间,却已经说了一切。
月色沁凉她的指尖,他的掌温渗过:“晚点见,宝宝。”
她怔怔地望着那张面孔,清隽又熟悉,可似乎又永远都凝望不够。
“晚点是多久?”沈洛怡轻咳一声,压下喉咙间的哑意。
“你什么时候去看我?”卷翘眼睫轻轻眨动,水意潋滟。
“回来还爱我吗?”鼓着唇,声音莫名低了下去。
薄唇微启,牵着她的手握得更紧了几分,程砚深云淡风轻:“大小姐只是出门一趟,怎么会一下子就不爱了。”
“你老公的爱也不是收缩自如的。”嗓音徐徐,“至少,在你这儿,我永远都学不会这项本领。”
沈洛怡忍不住笑,眉眼都弯起,她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回来我还爱你的。”
程砚深抬头替她把围巾裹好,嗓音清冽如高山白雪,淡而清晰。
“如果是你的话,等多久我都愿意。”
伦敦的生活倒是比她之前规律了许多,平时两个人各自忙碌,闲下来时才会通视频电话。
沈洛怡给程砚深拨电话的时候,她正坐在回伦敦的火车上。
手机镜头对着火车窗外,阴蒙蒙的天,周遭仿佛都被笼上一层灰绿色。
生机,却阴霾。
“都怪你,早上起得有点晚,我差点没赶上火车。”
今天约好了是要同Charlie和Morton一起去都柏林采风的,沈洛怡紧赶慢赶,赶在火车开走前最后一分钟,她才上了车。
程砚深神色不变,视线掠过她平直的唇线,眸色微深,漫不经心的口吻:“确实,都是我的错,昨晚不该缠着程太太,和你聊那么晚。”
其实是她一直不想挂电话,即便最后只是无声的对视,她也不想结束那通电话。
沈洛怡皱了皱秀气的鼻尖,有些不满:“程砚深,以退为进这招不管用的,怎么也就一个月没见,你在阴阳怪气这方面的功力倒是见长。”
程砚深从善如流:“老婆说得对,那都是你的错。”
“程砚深!”沈洛怡眼眸睁圆,几分气恼。
程砚深似笑非笑,见她恢复了些神采,不逗她了,温声哄道:“乖宝宝,那下次我叫你起床好不好?”
沈洛怡勉强点了点头,算是满意了。
其实她今天的安排有些紧凑,她掰着手指和他分享今日的行程。
“先去了Kilkenny城堡,然后去了St.Patrick''s Cathedral,下午Charlie和Morton还要去凤凰公园,可我没什么兴致,就先回伦敦了。”
她今日确实情绪不太高。
“因为天气不好吗?”
他没有问为什么,语气温和,像是同她在聊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沈洛怡喜欢这种氛围,同他一起时,她总有那种强烈分享欲的。
她摆弄着无名指上的钻戒,忽然说:“爱尔兰今天下雪了。”
翡翠岛上的红砖之城,披上一层雪色,像是白雪皑皑的童话世界。
本来应该是一幅跃在纸上的画卷,可是——
“但我很倒霉,我的颜料漏了,整个包都被弄脏,还把我的速写本也毁了。”
这次本就是为了采风,最后什么也没留下。
“好像最近都有些倒霉。”她低喟一声。
沈洛怡是回到伦敦之后,才知道她卖掉的那间画室,他早就帮她买了回来。
里面的陈设一如她离开之前。
她的声音清软,情绪有些低落:“前天刚淋了雨,昨天又丢了把伞。”
偏偏雨太大,她只能待在画室。
一晚上没回家。
画室里只有一张沙发,她睡得也不好,不出意料,早上又迟到了。
她最近似乎都不太顺。
不是不想挂电话,只是一个人在画室过夜,难免有些不安。
还有,很想他。
很想很想。
“反正就怪你。”凉凉的眸光横过去,骄矜又冷艳。
男人声音清冷,夹了一丝纵容:“沈洛怡,你就敢在我面前横。”
“我没横,就是怪你。”小脾气上来的时候,她确实蛮不讲理。
这些倒霉如果非要怪到谁身上,那也只有程砚深出来顶锅了。
程砚深散漫地点头,音色中勾缠的尽是宠溺:“都是我的错,我们家大小姐这么温婉大方聪明伶俐,怎么会有错呢?”
沈洛怡歪了歪头,靠在车窗上,闷闷出声:“虽然你说得对,不过——”
鼓了鼓嘴:“怎么感觉你像是在哄小朋友?”
程砚深凑近镜头,放大的俊脸噙着笑,清冷的音质染着温色:“你不就是小朋友。”
“还在叛逆期的小朋友。”
火车上喧喧闹闹,窗外天色暗了下来,沈洛怡僵硬的面容逐渐变得柔和,她一直维持着那个姿势,久久凝着镜头里那张俊面。
良久,良久,嘴角缓缓勾起。
镜头里那张脸也溢出一丝笑容,他的声线低低:“怡怡,如果伦敦雨太大,那我就去接你回家。”
不是让她回来,而是——
他来接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