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我叫窪谷须亚莲, 是一个典型的不良，号称“修罗中的杀戮机器”。
——要问我为什么会成为不良……我的爸爸是暴走族老大，妈妈是少女团大姐头, 所以我自然而然地也成为不良，并且, 集合他们两优势的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很快取得了更强的战绩。
——国小三年级，我就建立了帮派，每天在打架中度过，不知不觉中聚集了无数的手下，占据的地盘也越来越大……但是这一切在3月18日下午4时54分35秒那一刻，改变了。
——这要从我的叔叔说起。他叫做龙炎, 曾经是东京前不良之首, 但是十年前忽然选择退隐，现在躲在神奈川的一个小镇里开了一家拉面馆，过着庸庸碌碌的生活。我想劝他重出江湖。但是他拒绝了，还给我看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天使……毫无疑问是天使！虽然只有一个背影, 而且是隔着十几米远的抓拍，连后脑勺都看不清, 但是这个背影却向外溢散出强烈的七彩光芒, 以至于周围的人物都自动虚化……在看到这个背影的一瞬间，我就顿悟了人生的真谛。我再也不要像曾经那样活得浑浑噩噩了！我要退隐，像我叔叔一样，过上真正有意义的生活！
——我的叔叔很支持我的决定, 还帮我办理了转学手续：“照片上的人是照桥同学, 你就去立海大追随他的脚步吧。”
——以上，就是我转学到立海大上国二的原因。
立海大校园大道的两边挤满了招新宣传摊, 各个社团都在卖力地招揽新人，显得热闹非凡。中分紫发、带着方框眼镜的少年拘谨地走在路上，看起来和绝大多数的学生一样平凡而没有存在感。
正常的国中生活，应该是要加入一个社团的吧……
窪谷须亚莲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着。
棒球社……棒球棍他倒是很熟悉，但是以往十年他都只是拿来揍人……万一哪次不小心把以前的习惯带出来了怎么办？绝对不能选棒球社！
篮球社……打篮球对他来说不难，但是这种直接对抗的运动，万一他没控制好状态伤到别人怎么办，太容易露馅了！
足球和排球也是同样的道理，绝对不能选……
窪谷须亚莲正纠结着，就见前方不远处竖着一块牌子：“羡慕我们能做到这些吗？那就来加入网球部吧！”
他诧异地看过去，就见一个头发一缕一缕像迎风飘扬的海带一样的少年，眼睛被白色布条蒙住，手里握着一支球拍。
和海带头相隔大约十米左右的距离，站着另一个红发寸头的少年，脑袋上方顶着一个苹果。
“要开始了！”海带头喊了一声，听到红寸头回应了一声“好”，就挥下球拍，网球笔直地疾射而出，不偏不倚，恰好将红寸头头顶的苹果击飞。
围观的新生们叫好鼓掌的同时，不约而同朝外倒退一步，没有一个人上前提加入网球部的事。
“接下来是网球碎大石！”
红寸头双手握拍，大喝一声，用力挥拍。网球“咚”地砸在石板上，留下一个坑印和一道深深的裂缝。
窪谷须亚莲双眼一亮。
想不到立海大这种既优等又正经的学校里还有这种风格的社团，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
窪谷须亚莲拨开人群上前：“入部的条件就是这些项目而已吗？我来挑战！”
不，他们这只是迎新表演节目而已……切原和灰吕本要澄清，但下一秒，两人就注意到窪谷须亚莲的发色，默契对视一眼，改口：“你要挑战我们？你确定？”
“不就是击碎石板吗？”窪谷须亚莲道。他正要上前，却被旁边一个头顶一簇奇怪的发型的橘发少年拉住。少年一脸地紧张慎重：“同学，你冷静一点，那两个人可是照桥前辈的左膀右臂，实力非常之强……”
“照桥同学？”窪谷须亚莲面露惊喜，“你的意思是照桥同学也在网球部？”
发型的少年一愣：“欸？你不知道吗？我还以为你也是冲着照桥前辈来的呢。总之，那位黑发前辈叫切原赤也，红色前辈叫灰吕杵志，他们是照桥前辈非常重视的朋友，所以实力非常高深……”
“原来是这样，那我就不得不拿出全部实力了……”只要他展现出更强的实力，照桥同学应该就会把重视的目光移到他身上吧？
窪谷须亚莲迈出一步，他深吸一口气，俯身对准地上的青石板重重轰出一拳。
将近五公分厚的石板在一瞬间“啪”地裂开，由中心张裂开无数条细缝，“咔咔”几声之后，彻底碎裂，崩落一地的碎石。
旁边的新生们皆是瞠目结舌，发型的少年也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切原和灰吕看着这一幕，神情瞬间变得凝重。
“你的名字。”切原深沉道。
“窪谷须亚莲，参上！夜露死苦！”
“好，我们还有更高难度的挑战，你敢来吗？”灰吕握紧球拍，再度发起挑战。
“来吧！我一定会打败你们的！”
……
丸井和桑原、还有几个准正选带着排队的五十几个新生进入球场做入部测试。
去年是只看发球，体能过关就行，今年由于报名人数多、提升了难度，要求要能在三球内把球发到指定的10x10平方公分的区域里，体能的测试标准也向上提了一级。
这样两轮筛选下来，留下的新生就只剩下24人。
柳莲二便拿着正选的训练单出来，一人发了一张。
“这是网球部正选的训练单，加入网球部之后，你们都要向他们看齐，如果认为自己跟不上训练，可以提前退出。”
新生们看到训练单上密密麻麻的条目、夸张的数据，顿时脸色都有些发白，当下就有四个少年摇摇欲坠、举手放弃。
柳莲二拿着新名单给照桥悠：“已经基本确定下来，一共20人，网球基础都还不错，但是表现突出的很少。一个叫做浦山椎太，控球力很精准，基础实力突出。还有一个窪谷须亚莲，提交了报名表，没有参加入部测试，而是直接向赤也和灰吕发起了挑战，凭他目前所展现出的体能实力，入部应该也没问题。最后一个值得特别注意的，叫做梨步田英吾。”
柳莲二将对应的报名表抽出来，递给照桥悠，提醒道：“我觉得……他好像对你有敌意。”
照桥悠低头看向报名表上的照片，是一个金色碎发、容貌帅气、笑容阳光的少年，让人一看便心生好感的类型。
照桥悠敏锐地嗅到一丝同类的气息，玩味地微微抬眉。
“……梨步田英吾？”
……
——我叫梨步田英吾，今年刚升入国一，目标是成为立海大的校园男神。
——听起来似乎有点大言不惭？NoNoNo～对于我这样外貌出众、天赋出众的人来说，人生就像开启了简单模式一样。偶尔遇到麻烦时，也能凭借外表很快获得别人的帮忙，轻易地就能获得想要的一切。
——没错，世界就是围着我转的。
校园大道上挤挤攘攘，各个社团都忙着招揽新人。
金色碎发的少年面带笑容走在人群中，帅气的外表加上阳光的气质极为引人注目，以至于他很快成为各个社团争抢的对象。
“这位同学，来加入话剧社吧！你的外形条件非常适合，你可以来演王子，一定会人气暴涨成为校园男神的！”
“同学你会打棒球吗？不如加入我们棒球社吧……不会也没关系，我们可以教你！很容易学的！”
“看看篮球社啊同学！”
“还有我们游泳社！”
“啊，真是让人难以抉择呢，谢谢各位前辈～”梨步田英吾享受着众星捧月的感觉，心情更加畅快。他抱着一沓社团宣传页，面露为难，“但是我还没有参观过校园呢，可以等我先去看看其他社团再来选择吗？”
接下来这群瓢虫应该就会为了谁来带他参观而争破头了吧，梨步田英吾在心中道。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众人在听完他的话后一秒丧失热情。
“啊，一定又是照桥同学的粉丝吧。网球部在前面，向前走一百米左右就到了。”
“其实同学你直接拒绝也没事的，我们完全理解……那可是照桥同学啊！可恶，要是我会打网球就好了，我也好想退出篮球社去网球社啊！”
“加入网球部可就代表着和照桥同学近距离接触了的机会啊！甚至还能得到照桥同学温柔的关心……这种美事，谁不是梦寐以求呢？”
这、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每个人都三句不离“照桥同学”、还全部露出一副虔诚得仿佛看见天使的表情？
这群人刚刚不是还对他很热情吗，为什么下一秒就开始对着那个照桥同学大夸特夸、甚至还把他也划成对方的粉丝？！
“那、那个，不好意思，你们说的照桥同学是谁啊？”梨步田英吾的笑容有些僵硬，“我刚来立海大还不了解，那个照桥同学……是我们立海大的校园男神吧？”
“怎么会？！照桥同学怎么可能是校园男神！”
“是啊，要说校园男神的话，还是同学你比较合适吧。”
他就说嘛，那个照桥同学怎么可能比得上他！
然而梨步田英吾刚松一口气，就听旁边的人又激动道：
“照桥同学可是天使啊！怎么能用校园男神这种低级的称号来辱没他？！”
“是啊！照桥同学非要说男神的话，照桥同学也应该是关东、不，全国、也不对……应该是全世界级别的男神！”
“不不不，应该是宇宙级别的男神！”
“像照桥同学那样完美的人，在宇宙亿万年的进化史上恐怕也难得出现一次吧，我们能和照桥同学生活在同一个时代简直就是太幸运了！”
……
梨步田英吾两眼失焦、面无表情地从人群包围圈里逃出来，脑子里嗡嗡地仿佛耳边还在环绕着“照桥同学”的魔音。
外表和学习都是满分、其他方面也是十项全能，待人亲切温和、笑容治愈得像天使……这样360°无死角完美的人怎么可能真实存在？
呵，无非是戴着面具伪装出来的假人罢了。
梨步田英吾立刻掏出手机在网上搜索，然而翻遍所有相关的资讯，也没找出任何可供利用的黑料。
他并不死心。
世界上怎么可能存在没有任何缺点的人？只不过暂时还没被人发现罢了。
没关系，他可以先潜入网球部然后再伺机挖掘出黑料……
梨步田英吾迅速填好报名表交到网球部，然后以几乎满分的表现顺利地通过入部测试，和其他入选新生一起在A号球场集合。
待会那个“照桥同学”就该出来了吧？
呵，等着吧，很快他就会拆穿……
一束绚丽的七彩光环忽然映入眼帘，梨步田英吾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在一瞬间被净化，接着他的耳边就响起了仿佛从遥远地方传来的圣洁而空灵的唱诗班的颂歌。
——少年自圣光里走来，一片片洁白的羽毛从空中飘落，柔软的白云凝聚成翅膀的形状，跟随在少年的身后。
梨步田英吾睁大了眼睛：“哦、哦呼！”
世界上竟然真的存在这样360°无死角绝对完美的人！
不，他怎么能把照桥同学和人类那种低等生物相提并论？照桥同学分明是天使啊！
尤其是照桥同学的笑容，简直让他有种想立刻在自己胸口刻下一句“照桥命”的冲动！
在宇宙亿万年的进程中能出现一次照桥同学这样的存在，简直就是生命的奇迹！
他是何等的幸运能亲眼目睹照桥同学的风采！
不，光是远远地看着怎么能够满足！
他还要成为照桥同学最亲近的人！
网球部这些瓢虫，怎么配接受照桥同学的关心？
全天下只有他才配当照桥同学的朋友！
照桥同学现在最重视的两个朋友好像是叫切原和灰吕吧？
梨步田英吾想起刚才搜索到的资料，瞬间有了计划。
第一步，就是要把这两只愚蠢的瓢虫从照桥同学身边挤走！
梨步田英吾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从战意沸腾转换成天真无辜。
直接挑拨离间恐怕不好，还是从告黑状开始吧。
梨步田英吾走向照桥悠，一脸担忧道：“照桥前辈，我、我是一年级的梨步田英吾，那个，刚才好像在网球部外面看到切原前辈和灰吕前辈好像在跟人吵架……啊，我是不是有点多管闲事，对不起，我主要是有点担心这样会不会对网球部的声誉带来不好的影响……”
照桥悠：“……”
梨步田英吾的这个表现不像是对他有敌意，倒更像是对赤也和灰吕有敌意啊……
照桥悠略有疑惑，面上却不露声色地保持微笑道：“谢谢你的提醒，梨步田同学。”
照桥前辈果然好温柔！
梨步田英吾微微脸红，受宠若惊地低下头：“没什么，其、其实我也是您的粉丝。”
“谢谢，我现在就去处理。”照桥悠礼貌地又道了一声谢。
报名的新生实在太多，他担心自己出现更进一步刺激新生报名的积极性，所以一直在会议室处理部务，直到招新结束，才敢出来。
确实把切原和灰吕两个人在那里，也不知道他们俩会不会惹上什么麻烦……
照桥悠刚出网球部，就发现校园大道上聚集了一大片人，闹哄哄的，围观的学生们都在激动叫好，甚至于他的七彩光环都没有第一时间引起众人的注意。
照桥悠心生不妙。
他艰难地挤进人群，立刻被眼前混乱的一幕所震惊。
地上的碎石块已经堆成一座小山高，灰吕和切原都是满头大汗，一个背上叠着好几个巨型轮胎，正在以快到看不出残影的速度做俯卧撑；另一个双眼泛红，举着球拍，不停地对着石板砸发球。
而在他们旁边，一个紫发中分的少年猛地脱下上衣，袒露肌肉虬结的上半身，像猩猩一样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呵！我已经通过了所有的挑战，我比你们更强！美人只配强者拥有！”
照桥悠：……？
梨步田英吾缩在人群后面，偷偷打量到照桥悠明显露出头疼的表情，不由得在心中暗笑。
这些人果然都是笨蛋吧，只会愚蠢地制造这种滑稽的争端，毫无用处，简直不堪一击。
不过这样才好呢。照桥同学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对他们产生失望……
这时，他再乘虚而入，不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了吗？
梨步田英吾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
美人只配智者拥有。
第122章
“你们在干什么？”
切原和灰吕听出照桥悠温和语气下的一丝愠怒, 连忙将手里乱七八糟的东西一扔，立直身体。
“没、没什么……”两人老实摇头。
照桥悠给了他们抛了个警告的眼神，又看向旁边赤。裸上身的猩猩一般的少年, 想起柳莲二给他看的资料，立刻将眼前的人和窪谷须亚莲对上了。
他神情缓和了几分, 用亲切的语气问道：“你是想要加入网球部的转学生, 窪谷须亚莲，对吗？”
“哦呼！”窪谷须亚莲猝不及防近距离面临真人的光环攻击，已经呆住了。
他忽然脸一红，紧张地抓起上衣盖住自己，羞涩点头：“是、是的！”
“那么直接到前面提交报名表就好了。”照桥悠嘱咐完，又转向切原和赤也。
两人自知做错事, 低着头, 不言不语。
照桥悠在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他转向众人，如往常般扬起笑容：“其实这是我们网球部推出的一项极限挑战节目，希望大家喜欢。赤也、灰吕，辛苦你们两个了。”他带头鼓起掌, “那么节目到此结束，大家可以继续回去参加迎新活动了。”
“原来是这样啊, 哦呼, 不愧是照桥同学，竟然还准备了表演。”
“很有趣啊，下次我们篮球部也要出一个宣传节目！”
“没想到切原君和灰吕君这么厉害啊！真是吓我了一跳。”
围观的群众一边热切讨论着一边散去。
只剩下照桥悠、切原、灰吕、梨步田英吾和窪谷须亚五人。
照桥悠脸上的笑意消失。
梨步田英吾看准时机，适时上前, 一脸的善解人意：“照桥前辈, 你不要生气啊，切原前辈和灰吕前辈一定也不想这样的, 唉，他们只是考虑得不太周全，伤害了网球部的声誉而已。的确是稍微有些过火了呢，两位前辈。刚才我看到不少同学都被吓到了，好多本来是要报名网球部的都放弃了，唉。”
照桥悠面无表情，唇角微抿，似乎正在酝酿怒气。
——绝对要生气的吧？就算不惩罚，一定也会对那两个笨蛋前辈连带这个转学生产生失望的吧？！
梨步田英吾压抑住心中的兴奋，继续煽风点火。他面露忧愁道：“再说了，两位前辈也为大家带来了欢乐啊。唉，不像我，每次做事都规划的一清二楚，一点趣味性都没有。说到底，还是我太想要获得照桥前辈的认可了，总是瞻前顾后的，真羡慕两位前辈啊。”
梨步田英吾说着说着就垂下头，一副黯然神伤等待人安慰的模样。
照桥悠：“……”
这家伙还真是表演得声色俱佳啊。
他原本对切原和灰吕有些怒气的，现在被梨步田滑稽的表演一打岔，反倒烟消云散了。
果然这个新生就是冲着赤也和灰吕来的吧，这股茶味实在太浓了，隔着照片他都能闻出来就更别当面了。
赤也和灰吕会是什么反应呢，这两个家伙能看出来吗？
“啊哈哈，原来你这么崇拜我们两个啊。”灰吕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憨笑道。
“还知道帮前辈说话，你这小子还挺有觉悟的嘛……”切原赤也双手环抱胳膊，一脸得意，“说吧，你叫什么名字？以后本大爷会关照你的。”
梨步田英吾脸一黑。
照桥悠在旁边瞧着，差点“噗”地笑出声。
果然，他太了解切原和灰吕了。梨步田英吾对他们采取这种策略，根本就是媚眼抛给瞎子看，他甚至还不如像窪谷须亚莲那样，直接蛮力比拼呢。
照桥悠竭力忍住笑意：“好了，赤也和灰吕跟我过来，到时间开会了。”
“照桥前辈，你、你……”不惩罚他们吗？
梨步田英吾张了张口，看着照桥悠和灰吕、切原三人并肩远去的背影，胸中的嫉妒烧起滔天巨浪。
照桥前辈实在太温柔了，对这种只会惹麻烦的瓢虫也这么耐心。
但他是绝不能允许这种瓢虫再继续待在照桥前辈身边，霸占他的注意力的！
他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
招新的名额确定下来后，网球部扩充到59人，是历届以来人数最多的一次。
下午的招新工作已结束，照桥悠、柳莲二和真田弦一郎就要抓紧召开新学期的第一次正选会议。
新的学年已经开始，他们必须要为关东十六连霸、全国三连冠早做准备。
四月末，地区预选赛就要开幕，接着便是一连贯的县大赛、关东大赛，因此，他们必须要在四月上旬完成部内新一轮的正选选拔，时间并不宽裕，要准备的事项很多。
照桥悠因此召集正选和准正选们开会，尽快商定部内选拔的事宜。
赛制依循旧例采用小组循环积分的办法，需要商讨的就只剩下部员分组、选定各个球场的赛务负责人这些事务了。
给正选和准正选们都分派好任务，照桥悠才提出他真正想讨论的问题。
“联赛里有三场单打、两场双打，但是我们在选拔正选时只以单打实力为依据，这一点，大家认为是否需要改进一下？”
“悠酱的意思是要在选拔赛里增加双打项目吗？”柳莲二没想到照桥悠会突然提出这个问题，便猜测他也是临时提出。
“就目前而言，实现难度比较大，”柳思索几秒，微微摇头，“如果单打和双打混合积分，那么如何才能公平地分配双打组合人选呢？大多数部员还只会打单打。”
“不能因为有难度就忽略吧。”仁王撑着下巴懒洋洋道，“双打也占了很重要的两分，而且还排在最前面，不是吗？如果一个选手拥有很强的双打天分，却因为单打实力不够突出而不能出赛，岂不是很可惜？”
“双打的表现也是建立在个人强悍的单打实力基础之上的。”真田沉声道。
仁王轻嗤了一声，移开眼以表示无声的嘲讽。
“我不太认同。以山吹中学为例，他们的个人实力不突出，但是在双打上具备很大优势。”
“这种话由副部长来说还真是毫无说服力。”丸井小声地吐槽道，“我还记得他那次和仁王的比赛，简直惨不忍睹。说实话，我觉得赤也和灰吕的组合都比他们俩好。”
“赛制需要改革，但是不急在这一时。”照桥悠思索道，“这次选拔赛还是依照原来的赛制，不过，我们可以学习冰帝实行优胜劣汰。”
“输了就踢出正选吗？”切原问道。
“没有那么严格，我们可没有两百人的大军团可供选择。”照桥悠笑了笑，“我的建议是开放挑战赛，所有部员都可以向正选发起挑战，以单打或者双打的形式。正选可以选择接受与否、两方再商定比赛时间。如果部员挑战成功，就可以代替成为新正选，如果是以双打的形式挑战成功，那么两位挑战者就同时成为新正选。”
“我没意见，反正我是不可能输的。”
“无论是单打还是双打，本天才都没问题！”
“说是‘所有部员’，那就是包括正选了？”仁王抓住重点，“也就是说，以后想挑战谁就可以挑战谁了？”
在以往，网球部规定严格，如果是重要比赛期间，甚至连部员私下比赛都是禁止的。
“没错，不过也需要对方同意才行。”照桥悠颔首补充道。
“虽然说被挑战了还可以选择是否接受，但是谁会愿意去当缩头乌龟啊，那也太没面子了吧……”切原嘟囔道。
“赤也是有什么高见要发表的吗？”照桥悠笑眯眯地问道。
切原想了想：“要是我和灰吕组成双打，一起挑战真田前辈和仁王前辈，最后成功了，那是不是代表我同时打败两位前辈？”
“你想得美。”仁王伸拳在切原头顶一敲。
“总之接下来也该加强大家的双打能力培养了。”照桥悠总结道，“我们可是要拿三连冠的，必须做出典范来才行，不能只为了胜利把双打的责任全部压到几个人的头上。所有部员都要会双打，虽然说免不了有侧重，但至少不能留下短板吧。新生的培训单也要改改，增加相关的内容，又要麻烦各位前辈了……”
……
部内选拔赛要从下周才开始进行，留足了给新生们互相适应和熟悉的时间。
丸井从C号球场的围栏外经过，恰好见到几个新生少年聚集在一起，热切地讨论着立海大二连冠的战绩、争论着哪位正选的绝招如何厉害。
“感觉网球部热闹了好多啊，果然还是需要注入新血液才有活力欸。”
“是啊，连带着赤也跟灰吕这两天也很有干劲呢……”桑原指向对面操场跑道里两个正热火朝天地从俯卧撑到引体向上最后又到蛙跳的少年。
“都已经国二了，还是这样……”丸井抽了抽嘴角。
果然指望他们拥有前辈的稳重是不可能的，一个春假过去，这两个家伙根本一点长进都没有。
甚至灰吕相比开学时还倒退了……
两人正感叹着，就见一个金色碎发的新生抱着一盒便当朝着切原、灰吕三人走去。
丸井认出那是最近在新生中最具人气的梨步田英吾，便有些泛酸：“没想到那两个家伙还挺讨后辈喜欢啊，明明新生指导都是我们在忙。”
然而他刚说完，便远远地看见三人不知说了什么，梨步田英吾突然摔倒在地上，便当盒也摔破了，接着是一声尖叫。
“啊！好痛！流血了！”
丸井吓了一跳，连忙和桑原赶过去。
“没事吧？哪里受伤了？”
照桥悠恰好就在隔壁球场指导新生，听到操场这边出状况，也是第一时间赶到：“怎么回事？”
便当盒倒在地上，蛋卷、肉丸子、天妇罗全部洒了出来，内层的玻璃胆被摔成碎片。
梨步田英吾神色痛苦，他的左手掌淌着血，应该是摔倒在地上时恰好又按住了玻璃，所以被割出一道口子。
灰吕和切原还一脸茫然地杵在旁边，丸井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两人一眼，先将梨步田扶了起来。
“只是伤到表皮，不深，应该没什么大问题。”照桥悠安慰道，“先跟我去处理一下。”说着，便领梨步田回部活室，帮他擦拭干净伤口，用碘酒消毒，然后缠上一层绷带。
“谢谢照桥前辈，只是小伤口而已……”梨步田珍惜地抚着左手被照桥悠亲自缠绕的绷带，一脸落寞地道歉，“我给前辈添麻烦了。”
“添麻烦的是这两个家伙吧！”丸井忍无可忍地瞪向一脸还在状况外的切原和灰吕。
“我们不是故意的啊，不知道怎么的，他轻轻一碰就倒了。”切原争辩道。
丸井更加生气：“我亲眼看到的，你们还要推脱责任吗？”
“跟两位前辈没关系的！”梨步田英吾急切地抬起头，“是我自己没站稳，不怪别人。请照桥前辈、丸井前辈请不要生气。尤其是照桥前辈，千万不要责罚切原前辈和灰吕前辈，你们是那么好的朋友，不能为了我产生不愉快……”
“英吾，你真的是这样觉得吗？”照桥悠温柔地问道。
“是真的。”梨步田英吾双眼泛红，隐忍又委屈地望着照桥悠，微微颔首，“我怎么样都没关系的，反正，只要看到照桥前辈开心，就是我最大的心愿了。”
“你真是我见过最体贴的后辈了。”照桥悠欣慰地摸了摸梨步田英吾的头发，“既然你这么坚持，我也不好违背你的意愿，放心吧，这次就不罚赤也和灰吕了。”
第123章
部内选拔赛在开学后的第二周结束了。
正选的阵容没什么变化。
事实上, 如同一年前幸村、柳、真田和葵上锦四人在部内选拔赛结束后预料的那样，现在的立海大战力水平已经达到空前的水平。
像是真田和柳，在一年级时就已经达到全国水平, 如今网球实力更是站到了中学网球界的最顶端。
再譬如丸井、仁王、桑原，经过了一年的磨砺, 积累了丰富的大赛经验, 球技也是更上一层楼。
二年生们也纷纷后来居上，照桥悠已经打败过真田——且不论真田是否隐藏了实力，照桥悠都已经成为明面上的实力最强，切原和灰吕也已经具备和前辈们一争高下的实力。
灰吕这次终于没有倒霉地分到和仁王、柳生一组。他作为准正选，被划分到真田、桑原的组别。
他输给了真田，打败了桑原, 以B小组内第二的积分挤入了正选行列。
选拔赛结束, 准正选阵容也发生变化：原来的三年生已经彻底被一、二年生取代了，只剩下从正选里退出来的桑原；二年生里有玉川、斋藤、小林、清水，还有新转来的窪谷须亚莲；一年生里有梨步田英吾和浦山椎太。
“浦山椎太……是那只吗？”切原想了想，问道。
新生里他只认识梨步田英吾, 其他人全部没什么印象，只有浦山椎太, 他的发型奇特、头顶正中间有一卷冲天竖起的发角, 实在太有辨识度了，所以切原记得很清楚。
……照桥悠嘴角一抽，切原的形容还挺形象的。
浦山椎太这个后辈他也指导过几次，手腕上挂着金属牌, 看到他的一瞬间两眼立即发亮, 数字很靠前，很明显是他的粉丝。
但是他的性格却和梨步田恰恰相反, 不擅长交际，和同龄人交流得少，他的控球虽然精准，但却还没形成个人特色的球风，目前只能说是基础实力突出。
选拔赛时，照桥悠也去看了浦山椎太对一个三年生的比赛。
那是一盘无比漫长的比赛，大概拖了两个小时左右，或者说是由于太过无聊才凸显漫长。
浦山椎太的球风……有些过于稳健了，他本可以快速赢下的。但是他几乎没有什么攻击性的招数，甚至好像畏惧于打出这样的招数一样，以至于这场比赛几乎变成接发球练习。
他那个三年生的对手估计也是因为比赛拖得越来越长，逐渐失去了耐心，到最后才频频出错失分出局。
浦山椎太和梨步田英吾这两个人，一个过于老实、一个又太有心机，恰好有着赤也和灰吕最欠缺的两点特质。
如果把他们四个放在一起，或许会带来一些改变？
……
双打的培养方案制定了出来，要求所有部员都要学习双打技巧。切原和灰吕理所当然地组成搭档，梨步田和浦山因为同是一年生准正选形成搭档。
四人被照桥悠暗箱操作成同组的固定练习对象。
切原和灰吕对照桥悠的安排一无所觉。
梨步田倒是从中察觉到一丝刻意，他既不喜欢切原、灰吕，也不觉得浦山这种独角瓢虫能配得上做他的搭档，但是照桥前辈一片苦心想要磨砺他，一定是对他寄予了厚望！他是绝对不能辜负的。
浦山更不用说，以他老实的性格，对前辈们的指令根本是言听计从。
四人都十分配合，于是按照计划表定期一同训练双打，也渐渐熟络起来。
紧跟着四月下旬，地区预选赛开幕，照桥悠和柳莲二、真田商量过后，也把他们分别放到了双打二、一的位置上。
比赛是在一个周末进行。
巧合的是，照桥悠去抽签时又抽中了和去年一样的对手——柿之木中学。
“但愿他们这次不会再弃权了，”丸井文太和照桥悠吐槽，“虽然弃权了也很轻松，但是来都来了，连球都没有碰到就回去，总觉得怪怪的。”
“应该不会的。”照桥悠笑着道。
他刚才已经看到柿之木的部长去签到了，后面跟了七八个人，上次躺在水沟里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那个忠邦、秀则、吉竹也在里面，柿之木的选手这次应该是已经到齐了。
反倒是立海大这边……
“只剩下十分钟了，赤也他们怎么还没到呢？”照桥悠点开手机看了看时间，“不会有什么事吧？”
“总不会是迷路或者坐过站吧？”丸井文太想起切原赤也劣迹斑斑的迟到史。
“应该不至于吧，从学校门口直接上车，两站就能到了。”桑原想了想道，“就算赤也不靠谱，还有灰吕、梨步田和浦山，总不至于四个人都出状况吧？”
“赤也的电话关机了。”照桥悠又拨开灰吕的电话号码，但等了许久，一直无人接听。
他心中顿时升起一丝不妙的预感。
该不会真的四个人都出状况了吧？
……
公交车上。
“切原前辈好厉害哦，上次看到那招不规则发球，简直太帅了！待会等比赛结束了，可不可以再给我展示一下呀？”梨步田一脸崇拜地对切原道，“我也想学学！”
“没问题！”切原飘飘然地享受着梨步田的吹嘘，“等比赛完我就教你。”
“真的吗！前辈们真是太好了！”梨步田立即雀跃道，“其实我真的很羡慕两位前辈呢，实力那么强……不过你们为什么总是加训啊，是照桥前辈要求的吗？”
“感觉照桥前辈也不是那么严厉的人呀，”梨步田露出一丝疑惑，“上次我多跑了两圈出了点汗，照桥前辈就很担心我呢，不停地嘱咐我不要运动过度，还专门给我送饮料……”
“确实。”灰吕一脸认同地点头，“你的身体的确太弱了，上次轻轻一碰就倒了。有加强锻炼的意识是好的，但是以你这种弱不禁风的身体基础，确实不适宜过量运动。还是要循序渐进啊，英吾。”
梨步田一哽。
可恶！这只瓢虫究竟是故意还是……
他打量着灰吕的神情——对方看起来的确是真情实意的关心，没有一丝虚伪的成分。
但这样一来，梨步田反而更加心梗了。
这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瓢虫，凭什么占据照桥大人的注意力啊！
“啊，说起来，我还真是紧张呢。”梨步田重振旗鼓，又道，“我才只是一年生，刚进入准正选没多久，照桥前辈就安排我上正式比赛，唉，我真的好害怕自己辜负照桥前辈的期望啊……”
“请千万不要这么说！梨步田君真的超厉害的！”一直沉默着的浦山椎太忽然抬起头，他眸色认真，“对不起，是我太弱了，和我这样的人搭档，实在太拖后腿了。”
——你能有这种自知之明就好，愚蠢的独角瓢虫。
梨步田连忙摇头：“浦山君千万不要这么说，你的努力我们都看在眼里的！”
浦山椎太他双颊通红地低下头，脑袋以微不可察的幅度点了点，嘴唇嗫嚅：“梨步田君……其实我……”
“啊，用不着这么紧张吧？”切原隐约还记得去年的预选赛他们一路都赢得很轻松的，他挠了挠头，“对了，我们这次的对手是谁来着？”
“好像是……叫做柿之木中学。”
“好耳熟的名字……”切原终于反应过来，他猛地一拍脑袋，“对了！这不就是那个水沟中学吗……”他正激动着，公交车突然刹车。
切原一个不注意，身体往前倾倒，整只右手便一下子卡进吊环，“啊啊啊我的手！”
“怎么回事？好像拔不出来了？”他努力地收着右手往外抽，但怎么都抽不出来。
“我来帮你！”灰吕立即帮忙抓着切原的右手往外拔，然而切原的手背都被勒出了一道深深的红痕，还是死死地卡在拉环里。
“别拔了别拔了！痛痛痛！我手都要断了！”切原忙道。
“如果知道怎么伸进去的应该就能拔。出来了吧？”灰吕抬头研究自己头上的拉环，渐渐生出一丝疑惑，他试探地将手往拉环圈里伸，果然感到手被卡在一半钻不进去，“好小的一个圈，你刚才是怎么伸进去的呢……”
灰吕正准备将手抽出来，公交车恰好一个猛转弯，连带着他的右手也顺利地穿过了拉环。
灰吕：“……”
好吧，他现在知道了，原来是这么伸进去的。
在将切原刚才拔萝卜一般的动作重复了一遍之后，灰吕终于放弃：“我的手应该也是卡住了。”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梨步田英吾一脸担忧。
——别开玩笑了，这种东西怎么会卡得住手呢？这两只瓢虫太蠢了吧？绝对是手臂太粗的原因吧，果然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设不倒，梨步田心中鄙夷。
像这种公交车的拉环圈全都是扁三角形状，也就是说上方会有一小段钝角形成的空隙，只要转一转就能将手抽出来。
梨步田对着扁三角的空隙将右手往里一伸，轻松地钻了进去，然后缩着手掌往外一拔，虽然有些阻力，但也很轻松地退了出来。
“能伸进去肯定就能拔。出来的呀，可能是前辈刚才的角度不对，不如转一下再拔试试？”
“怎么转啊？根本转不动！”切原试着将手拧了拧。
梨步田英吾在心中翻了个白眼，他强忍住不耐，一边指导，一边再次示范：“前辈像我这样，先把手掌舒展开，然后再慢慢地转动……诶？”
梨步田表情忽然一顿，他试着转了转右手，发现手掌卡在拉环里纹丝不动。
“诶？这、这是怎么回事？！”梨步田一慌，用力转动手腕往外抽，却没想到右手反而在拉环里越卡越死。
梨步田：“……”
不会吧？他的手难道也卡住了吗？
他居然会犯和两只瓢虫一样的低级错误？
这怎么可能？难道说他其实和这两只瓢虫属于同一等级的吗？
开什么玩笑，世界是围着他转的！他是围着照桥同学转的！他绝不可能是瓢虫！
“梨步田君，你没事吧？”浦山椎太担忧地叫了两声，然而梨步田神色恍惚，两眼失焦，嘴唇不断蠕动。
浦山将耳朵凑过去，就听到梨步田不停喃喃：“我怎么可能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怎么可能沦落成瓢虫我绝不是瓢虫……”
浦山椎太顿时担忧了起来。
梨步田君那么骄傲的人，碰到这种事一定觉得很丢面子吧？怎样才能缓解尴尬让梨步田君重新振作起来呢，最好的办法……果然只有那个了吧？
他下定决心，鼓起勇气将右手将拉环里用力一伸。
“梨步田君，你看，我也被卡住了！”他大声道。
梨步田：“……”
他缓缓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向满脸涨红看着自己的独角瓢虫：“你是笨蛋吗？”
“诶？”浦山椎太一愣。
“现在我们四个都被卡住，比赛怎么办？谁去求救？谁去通知照桥前辈？你是笨蛋吗？”梨步田又问了一遍。
“我我我……对不起！”浦山椎太反应过来，整个人红得快要冒烟，他愧疚地埋下头，“又、又给梨步田君添麻烦了……”
“先给照桥前辈发消息吧。”梨步田看向切原和灰吕，“我刚加入网球部，还没有存到照桥前辈的联系方式，要麻烦两位前辈了。”
“我的手机在书包里。”切原转过身，他单手不方便，正打算让灰吕帮忙从包里取出他的手机，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昨晚偷偷在被窝打完游戏忘记充电。
“啊，我的手机应该已经没电了。”
“没事，可以用我的！”灰吕道。
他背过身，让切原帮忙拉开他书包拉链取出手机。
灰吕单手握着手机，划开屏幕输入密码，点开聊天频道正要输入消息，公交车忽然一刹，手机便从他手里滑了出去，掉到了地面。
灰吕：“……”
切原：“……”
梨步田：“……”
浦山椎太：“……”
灰吕努力地往下弯腰试图将它捡起，然而他右手还卡在拉环上，因此即便整个人倒挂过来，左手也始终离地面差了十公分的距离，无论如何都摸不到手机。
黑色的手机静静地躺在地面上，屏幕亮着，显示出聊天频道的界面。
他们只差最后一步就可以联系到对面的照桥悠，但是这一步却咫尺天涯，让人可望而不可即。
公交车早就驶过了站，看起来已经开出了神奈川，车上没有其他乘客，司机在忙着开车，根本没人能帮忙捡手机。
四人面面相觑。
梨步田想了想，道：“这样吧，我踩住手机的边，让它往上弹，灰吕前辈你把手尽量往下伸，十公分左右的距离，应该是能接住手机的。”
“好！”灰吕认真点头。
四人紧张地屏住呼吸。
梨步田于是小心翼翼地伸脚踩住手机长边的一端，手机果然朝上翘起。
梨步田猛地往下一踩，手机便在四人期待的目光下弹了起来。
然而四人刚露出喜悦的表情，就见手机朝上飞起了四五公分左右的高度，在空中翻了个身，接着又朝下落回了地面。
它静静地倒扣在地面上，留给四人一个冰冷的背壳，贴着地面的边沿处散发出微微的一层亮光，仿佛在嘲讽着什么。
灰吕：“……”
切原：“……”
梨步田：“……”
浦山椎太：“……”
四人相顾无言。
梨步田叹了口气：“算了……还是再把它翻回来吧。”
他踩着手机，把手机又翻了个面。
四个少年低头对着屏幕上的聊天界面干瞪眼。
悠酱/照桥前辈就在手机的对面，但他们却没办法联系。
也不知道比赛现在进行得怎么样了……
他们应该已经迟到了吧？
悠酱/照桥前辈现在说不定已经很生气了。
浦山椎太盯着聊天界面，忽然灵光一闪：“那个……前辈，要不试试发语音吧？”
灰吕双眼一亮。
没错，如果是发语音的话他们只需要用脚踩住语音键，再大声地说话就可以了。
他立即踮着脚尖去踩屏幕下方的语音键，然而球鞋底又厚又宽，屏幕被踩出一层灰印，语音键也毫无反应。
梨步田摇头道：“这样不行，你得脱鞋。”
灰吕不可置信：“哈？脱鞋？”
梨步田闻言扬起笑容，温温柔柔道：“前辈，您要是不脱鞋那我们就没办法发语音，不发语音照桥前辈就没办法知道我们现在的情况，我们暂时没办法得救就算了待会到末点站司机总会找人来帮忙，关键是我们的比赛会被耽误……”
灰吕败下阵来：“……好吧，我脱。”
他羞涩地蹭掉左脚的球鞋，伸着脚尖对准屏幕下方的语音键。
灰吕气沉丹田，正在即将踩下去的前一刻，手机屏幕的亮光忽然熄灭。
“不会是没电吧？！”梨步田脸色一垮。
“不，应该只是锁屏了。”灰吕伸着脚趾点了点黑掉的屏幕，手机果然亮起锁屏的界面，显示需要输入密码或者是指纹解锁。
灰吕：“……”
切原：“……”
梨步田：“……”
浦山椎太：“……”
“现、现在怎么办？”灰吕茫然地抬起头。
梨步田想了想，理智地问道：“那么前辈有没有往手机里录入过脚纹呢？”
灰吕：“……”
正常没有人会往手机录那种东西的吧。
梨步田看到灰吕的表情，顿时失望地叹了口气：“那就只能试着踩一下密码了。”
灰吕努力踮着脚尖在屏幕上踩密码，很快就在一分钟内连续错误五次，手机自动上锁。
四人面露“果然”的神情。
他们本来就不抱希望，如果用脚能精准地踩出数字按键的话，他们也不必费尽心思，早就发语音或者打电话过去了。
四个少年心情复杂，一只手被牢牢拷在公交车上，已经毫无心情交谈，他们沉默地看着窗外不断向后飞逝的风景，从熟悉的沿海大道到郊外，再到完全陌生的高楼大厦。
切原：“我们现在到哪里了？”
灰吕：“应该是……东京吧。”
梨步田：“那我们肯定赶不回比赛了。”
浦山椎太：“嗯，照桥前辈应该还会联系我们吧……”
四个少年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
高楼林立的场景也渐渐褪去，外面的街道逐渐又变得安静，看来他们已经驶离了中心城区。
就在四人即将心如死灰之际，灰吕的手机屏幕忽然再次亮起。
来电显示是“悠酱”。
“快接！快接！”
“是悠酱！”
“快快！用脚滑开接听！”
切原和梨步田疯狂催促，灰吕一激动，踮着脚一踩，手机便如同一条水里的鱼，从公交车尾一路滑到车头。
手机的电话铃声渐渐远去，然后在离少年们两米远的距离处停下。
两米，没人有那么长的腿能把手机够回来。
四个少年只能眼睁睁看着“悠酱”的来电显示锲而不舍地跳动了将近三分钟，便再度陷入沉寂。
手机的屏幕重归黑暗，四人眼中的最后一丝光亮也随之彻底熄灭。
梨步田抬起头，眼神幽幽地盯着铐着自己右手的拉环：“你们说……这个环，能让脑袋钻过去吗？”
浦山椎太吓了一跳：“梨步田君，请你保持冷静啊！”
梨步田轻嗤一声。
他怎么可能有寻短见的想法？
他现在是想把身边这三只瓢虫的脑袋摁进去！
梨步田正要说话，浦山椎太的书包忽然震动起来。
“欸？难道是照桥前辈？！”
“快接！”
“这次小心点！”
四人重新激动起来，梨步田连忙拉开浦山椎太的拉链，小心翼翼地握紧手机拿出来，浦山椎太则慎之又慎地划开了接听。
——“Moximoxi，是浦山君吗？我是照桥。”
果然是天使的声音！
四个少年激动地对视一眼，简直喜极而泣，连忙凑过去。
“悠酱！是我！”
“照桥前辈！”
——“赤也？浦山？你们现在在哪里？”
四个少年一顿，同时陷入犹疑。
被公交车拉环卡住导致坐过站这种事……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啊。
——“Moximoxi？是出什么事了吗？怎么还没到？”
浦山椎太正要开口，被梨步田一顿抢白：“照桥前辈，我们是迷路了！”
他捂住手机的麦克风，转过头对其余三人用气音道：“这种丢脸的事情绝对不能让照桥前辈知道！”
——“那你们附近有什么标志物吗？”
梨步田看向浦山，浦山只好硬着头皮回答：“应、应该是到了东京……吧？”
——“是坐过站了吗？”
浦山声音越来越低：“是、是的……”
电话那头似乎叹了口气：“你们这辆车的终点站是青春学园，你们就在那里下车，等我们比赛结束来接你们，在我回来之前千万不要再乱跑，知道吗？”
“好。”
……
照桥悠挂断电话，看向丸井文太：“坐过站了，现在在东京。”
比赛马上就要开始，出赛名单昨天就已经报给网协已经无法更改。地区预选赛刚刚开幕，立海大就弃权两场比赛，肯定会沦为笑柄的。
丸井文太又气又无可奈何：“现在怎么办？要不然让仁王顶替一下？”
照桥悠摇头：“不妥，一旦被发现就是取消出赛资格，我们不要冒这个风险。”
立海大是全国冠军，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学校关注着他们，说是众矢之的都毫不夸张，他们没必要为了面子而留下隐患。
“只能弃权了，这次是我考虑得不够周全。”照桥悠歉意地向丸井几人鞠了一躬，“要麻烦丸井前辈、仁王前辈、柳生前辈了，本来应该是不用你们上场的。”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仁王拍了拍照桥悠的肩膀，“你也太见外了吧？”
柳生推了推眼镜：“其实在下十分期待在立海大今年的第一场比赛出场，本来以为没机会了，没想到最后峰回路转。”
“前辈们上场，你就放心吧。”丸井得意地吹了个口香糖泡泡。
“嗯，那就拜托几位前辈了。”照桥悠朝几人露出笑容，气氛重新轻松起来，他便往教练席走去。
两场弃权，比赛直接跳到单打三，丸井文太率先上场。
照桥悠一背过身便敛起了笑意。
他原本以为梨步田、浦山放到赤也和灰吕身边，能够互相中和让四个人发生改变，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不仅毫无收获，甚至让唯二的重点培养对象也滑向了深渊。
他才不相信只是坐过站那么简单，肯定还有什么别的事情。
青春学园……是越前龙马的学校吧？
今天是周六，如果没有比赛，他应该还在学校网球部练习。
照桥悠从通讯录里找出越前龙马的联系方式。
“Moximoxi，是四弟吗？我是照桥……”
第124章
公交车终于来到末点站, 在青春学园的门口停下。
司机坐在驾驶座上，从车前方的镜子里发现四个少年还牢牢地抓着车杆上的吊环，不禁生出疑惑：“四位同学, 你们不下车吗？”
灰吕一脸尴尬，正要张口解释, 车门处一个眼熟的穿着蓝白运动服的少年走了过来。
“四弟！”灰吕和切原仿佛见到亲人一般, 激动地喊道。
“啊。”越前龙马上车看到四个穿着立海大黄色队服的少年，先是一愣，然后便抬起头盯着车杆处四人整齐穿过拉环的右手看了几秒，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样啊。”
“还蛮有趣的嘛。”越前龙马勾起唇角, 他掏出手机, 先退一步对着吊在拉环上的四个少年“咔嚓”拍了一张合照，然后再切换摄像头，走近两步挤到切原和灰吕的中间，来了张自拍。
灰吕：“……”
切原：“……”
越前龙马低头摆弄着照片, 顺手给照桥悠发去一份之后便将手机塞回口袋。他双手揣兜，新奇地打量着切原四人, 忍不住真情实意地夸赞：“我说, 你们还真是蛮有想法的欸。”
梨步田懵了几秒后终于反应过来，想到越前龙马竟然还拍下他的黑历史照片，顿时恼羞成怒，伸手试图夺过越前龙马的手机：“你快点删掉！”
越前龙马灵巧避开, 他无视掉梨步田在身后恶狠狠的威胁, 走向前面的面露疑惑的司机提醒道：“大叔，他们四个手被卡住了。”
司机一惊, 连忙关掉引擎，从驾驶座下来一看，果然四个少年的右手都被卡在吊环上面。
“你们不要慌张，我马上叫消防员过来！”
“不用不用！”梨步田连忙阻止，叫消防员过来这事不就闹大了吗，最后说不定还会上新闻！
要是被报道出来，他不就永远和这三只瓢虫钉在耻辱柱上了吗！他才不要以这种方式出人头地！
“我们还是不要浪费公共资源吧？”梨步田挤出笑容，看向越前龙马，努力拗出温柔的商量语气道，“这位同学，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们找些润滑油、扳手之类的工具过来？”
“啊，可以是可以，”越前龙马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不过照片……”
“没问题，”梨步田牙齿咬得咯咯响，“你想拍多少照都可以。”
“好，那我去找前辈们过来帮忙。”越前龙马谈判完便跳下车，返回校园，没过几分钟，便领着一群蓝白校服的队友们回来。
领头的是一个茶色短发、戴眼镜、面容严肃得有种教导主任气质的少年。
切原和灰吕一下子便认出这人是他们曾在关东大赛时远远见过的手冢。
“你们是立海大的……”手冢面露迟疑。
灰吕忙主动介绍：“手冢前辈好，我是立海大的灰吕杵志，他是切原赤也，旁边这两位是我们今年的新生梨步田英吾和浦山椎太。”
“啊，幸会。”手冢推了推眼镜，抬头看向四个少年拷在拉环上的右手，“你们的右手被卡住，拔不出来了，是吗？”
灰吕尴尬点头。
手冢盯着拉环，眉头微蹙。
他见到这种窘状，神情也毫无嘲笑之意，明显是在认真地思考着解决方案，浑身透露着一股强烈的大人般的可靠气息，以至于灰吕、切原、梨步田、浦山也被感染地生出一股安心感。
灰吕于是认真解释起过程：“是这样的，我们一开始在聊天，接着赤也的右手就莫名其妙卡在拉环里了，怎么也拔不出来。我就想着转换思考角度，只要研究清楚手是如何钻进去的应该就能找到办法退出来了吧……没想到车子一拐弯我的手也跟着卡了进去。然后就是梨步田……”
灰吕正专心解释着，忽然听到几声“扑哧”忍笑的声音，他抬头一看，震惊地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被六七个手机环绕。
手冢一脸严肃地站在他们面前，神情一派认真在研究拉环。
但他身后挤在一团的青学少年们却全都憋着笑，每个人举着手机对准他们四个，以至于灰吕几人有种自己变成动物园被围观的猴子的感觉。
灰吕：“……”
手冢从灰吕的表情中意识到一丝不对，他猛地转头就看到身后一帮无法无天的队友幸灾乐祸的举止，立即严厉地喝止：“你们在干什么？真是太失礼了！”
青学的人被呵斥，只得悻悻放下手机。
他们的副部长大石尴尬地站出来缓解气氛，他取出一瓶润滑油：“如果能钻进去却拔不出来的话，可能是摩擦力的问题？涂一点润滑油试试吧，再不行的话，就只能用扳手了。”
大石拧开瓶盖，上前先给灰吕倒了一盖油，抹在他右手挂住的拉环上。“灰吕君，你再拔一下试试？”
灰吕只觉得从手掌到手背都滑溜溜的，他动了动右手，似乎是顺滑了很多，于是用力往外一拔，果然整只手一下子从吊环里退了出来。
“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四个少年一一从公交车吊环中释放出来，右手终于重归自由，高兴地欢呼。
司机也松了口气，发生这种事故他也是很麻烦的，和几个少年打了声招呼，便驾驶着公交车离开。
与此同时，一辆计程车在门口停下。
——柿之木的比赛已经结束，照桥悠把收尾工作拜托给丸井几人，便第一时间赶了过来，路上收到越前龙马发来的照片，看得他简直好气又好笑。
散发着七彩光芒的少年一出现，青学的校门口便响起一片哦呼。
照桥悠一下车便见到四个少年不约而同地埋着脑袋，跟青学的手冢等人站在校园门外。
“悠酱！”
“照桥前辈！”
少年们一见到照桥悠的身影，立即激动地想要迎上去，然而下一秒又想起自己干的“好事”，于是可怜兮兮地顿在原地不敢再上前。
照桥悠见四人都用眼巴巴的眼神看着自己，故意忽略掉他们，先朝手冢走去。
“手冢前辈好，我是照桥悠。”他微微弯腰，浅浅地鞠了一躬，略过切原灰吕四人的尴尬事迹不谈，委婉道，“不好意思，冒昧拜访，真是麻烦你们了。”
“照桥君，好久不见。”手冢对立海大的这个后辈印象也很深刻——关东大赛上和迹部打过比赛，实力强、性格周到稳重，作为后辈而言简直无可挑剔，至于现在……好像说是已经当上立海大的代理部长了吧？手冢想起乾贞治不久前告诉他的情报。
既然如此，那对方的身份上与他是完全等同的，就不能作为后辈来接待，而必须要作为一部之长慎重对待。
“难得来青学一次，照桥君请进来参观一下吧？”
照桥悠欣然同意。
两人默契地揭过这场乌龙，将之变为一场学校间的交流拜访。
“据我所知，立海大今天应该是有比赛的吧？”乾贞治不着痕迹地迈步上前，走到照桥悠的另一边。
“是的，”照桥悠颔首，“今天是我们预选赛的第一场，不过比赛已经结束了。”
“啊对了，”手冢想起一件事，“幸村君现在的情况还好吗？”
话刚出口手冢便意识到自己问得有些敏感，恐怕会让人感到冒犯。他并不很适应这种场合，正想找点别的什么话题挽回一下，便见照桥悠坦然一笑。
“已经好转了，很快就能归部。”照桥悠当然能察觉出手冢问这种问题纯粹是出于关心、毫无任何一丝恶意或刻意试探，因此并不忌讳简单地透露一些幸村的近况。
“谢谢你，手冢前辈，我会将你的关心转达给幸村部长的。”他认真道。
“那就好，”手冢颔首。
他见照桥悠言行坦荡、举止有度的模样，心中微微生出一丝羡慕。
青学……至少目前还找不出像照桥悠这样完美的接班人出来——越前龙马的确很值得培养，但是这那种性格，作为王牌合适，作为领导恐怕还不够。
不过，像照桥悠这样方方面面都十分完美的人，本来也是凤毛麟角吧。
青学的校园和立海大是截然不同的风格。
立海大的建筑排列整齐，看起来严肃庄重，青学却是一栋栋教学楼错落在林荫之间，校园四处种满樱树、杏树等各色植物花卉，恰逢四月，校园大道里便落英缤纷。
“不愧是历史悠久的网球名校啊。”照桥悠深吸一口气，鼻尖充斥着草木混合的清香，夸赞道，“感觉在这里上学的话，一定会很幸福呢。”
手冢打不来官腔，听到照桥悠的话便认真点头：“谢谢，的确如此。”
后面的不二周助听着两人一本正经的对话，忍不住发出一丝极轻的笑声。
照桥悠便大概猜出手冢应该是敏于事讷于言的那类人，他在心里打好腹稿，不再拐弯抹角，直接道：“青学是老牌名校，甚至培养出像越前南次郎那样的网球名将，龙崎教练也是德高望重。其实我们也向往已久，只是这几年，立海大和青学都很少在关东比赛中分到同一组，真的很可惜呢。”
照桥悠微微一叹，接着又道，“既然都已经来了，我们这边也带着球拍，赤也和灰吕都是正选，不如让他们和你们这边的正选打一场练习赛，前辈您看怎么样？”
手冢不语。
照桥悠说得委婉，但实际上立海大连霸关东十余年，而青学却已经连关东四强的位置都维持不住了。
不过，要是能在关东大赛开始前，让桃城或者海堂和立海大的人切磋一场……那倒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好机会。
“可以，请跟我来。”手冢权衡一番，点头同意，接着便领照桥悠一行人进入网球部。
照桥悠达成目的，微微一笑。
桃城和队友们跟在后面，听着两人的交谈，察觉出一丝不对劲。
“我怎么觉得手冢部长的态度有点怪怪的？”桃城凑近不二周助，小声地询问，“和平时跟我们说话时不太一样……？”
他说得含含糊糊但不二周助也还是秒懂了他的意思，莞尔道：“你是想说既不像对平辈的态度、也不像对晚辈的态度，是不是？因为照桥同学是立海大的代理部长啊。”
“啊？部长？”桃城睁大眼睛，“可、可他不是才刚上国二？”
前方的乾贞治听到桃城的声音，转头凉凉地瞥了他一眼，平淡的语气中隐藏着一丝微妙的自豪：“因为立海大以实力至上，而照桥同学恰好是最优秀的那个。”
……
青学的网球部里，即便是周六，大多数部员们也还在坚持训练，连一年生们也乖乖留在部里帮忙清理球场、捡球。
部员们听到交谈声，意识到是正选们回来，全部看向了门口，然而下一秒他们视线就牢牢被门口天使般的少年吸引住，挪都挪不开。
一片此起彼伏的“哦呼”声响起。
“太松懈了！”手冢怒喝一声，所有人如梦初醒，连忙回到位置继续训练，但不少人还是忍不住偷偷将目光投向门口散发着七彩光环的少年。
当着外人的面，手冢不好发作，只好暂时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领着照桥悠几人走进一个空球场，正要喊海堂和桃城出列，便被照桥悠抢白道：“那就麻烦大石前辈和英二前辈了。”
手冢一顿，看向照桥悠。
照桥悠从他毫无波澜的目光以及毫无波动的神情中挖掘出一丝疑惑，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欸？刚刚我们不是商量的‘一场’练习赛吗？我指的是双打，前辈难道不是这个意思吗？”
“啊！我明白了！”照桥悠似乎也是才反应过来造成了误会，忙道了声歉，解释道，“实在不好意思，是这样的，赤也和灰吕的确是我们目前重点培养的一组双打搭档，他们本来今天也是要作为双打二出场的。”
照桥悠目光真诚，语气中充满歉意：“手冢前辈，给你们带来困扰了吗？没关系的，不方便的话我们还是下次再比吧。”
“没关系。”手冢摇了摇头，如果是早知道照桥悠说的练习赛是指双打，他不一定会同意，但既然之前已经答应，现在再反悔反倒显得不坦荡了。
“双打也可以的。大石、英二，准备去热身。”
照桥悠微微一笑：“赤也、灰吕，你们也去吧。”
后面的梨步田看到这精彩的一幕，双眼闪闪发亮，整个人激动得简直忍不住想要喝彩。
这招以退为进用得太妙了，简直是茶人于无形之中！
不愧是照桥前辈！
第125章
切原、灰吕热完身, 一前一后提着球拍下场。
照桥悠和手冢并列站在教练席的位置。
乾贞治几步迈过去站在两人身后，他手中难得没有捧着那个一成不变的蓝色笔记本，吸引了众人好奇的目光。
“乾？”不二周助正要说话, 就见乾贞治极为严肃地冲他摇了摇头，然后无声地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白色运动衫的领口处挂着一只黑色录音笔, 笔杆处正闪烁着红色的光点。
乾又指向了球场。
——球场的四个角落,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各放了一台摄影机，每一台的镜头都正对准着他们的方向。
被这么多镜头包裹着，就算是不二周助也感到了一丝别扭。
乾推了推眼镜，透明的镜片在阳光下疯狂闪烁白光。
他要360°无死角地记录照桥同学的一言一行，再保存下来，与照桥同学有关的任何一帧画面, 他都绝不容许错过！
乾无声地咧开嘴, 露出一口白牙。
不二周助：“……”
场上，两边选手都已经准备好，裁判便向众人宣布：“现在开始比赛。”
“听说你们叫做黄金搭档是不是？”
切原赤也依照惯例在比赛开始前总要放几句狠话，挑拨对手的情绪。他嚣张地举起球拍对准大石和菊丸：“待会本大爷狠狠击溃了你们, 就帮你们换一个名字，叫做‘废铁组合’, 怎么样？”
在别人的地盘还敢这么说话, 这小子的口气未免也太张狂了！
青学这边的普通部员们都被挑起了怒气。
手冢也随之侧头，将目光投向照桥悠，想看看他如何反应。
照桥悠当然不可能为了这点小事在外人面前责罚切原。
“啊，不好意思。”他不咸不淡地道了句歉, 煞有介事道, “其实赤也最近迷上了外国的摇滚乐队，所以特别热衷于给周围的人取一些重金属风格的名字。”
手冢：“……啊。”
他平静地移开目光, 忽然意识到这个优秀后辈可能也没有他想象得那么正直。
首场的发球权在灰吕手里。
他用力挥下球拍，网球化作一道金光划过球场，落下时也仿如一颗小炮弹似的，在地面上砸出了“轰”地一声。
这样一记强力的发球，居然是出自一个二年生之手……青学围观的部员们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在心里拿灰吕和他们的正选中同样力量出众的三年生河村隆比较：如果是河村前辈的话，应该也能做到的吧？
大石还没来得及调整接球状态，网球就已经来到眼前，他只得匆忙地双手握住球拍迎上去，竭力往前一挥，网球平直向前砸在了球网上。
没有过网。
“大石，你没事吧？”前场的菊丸英二回过头，关心地问道。
“没事。”大石摇头，露出让人安心的笑容。
这样的力度跟河村打出来的也差不多，只要再来一球，他应该就能回击了。
他自信地握住球拍，微微躬身，集中注意力看向前方灰吕杵志的动作。
网球来了。
大石第一时间预判出落点，左跨一步，双手持拍接住了网球。然而拍网上传来的力量却超乎了他的想象。
他竭力挥拍，网球依旧直直地撞到球网上。
“30-0！”
灰吕的发球一球重过一球。
每当大石做好心理准备、认为下一球或许能打回去的时候，他就加大强度，打破大石的心理预期。
一局下来，大石的手臂已经开始发麻。而灰吕却才刚刚进入状态，一脸神采奕奕。
“第一局由灰吕杵志、切原赤也胜出，比数1:0。”
“大石，没事的。”菊丸英二转身安慰地拍了拍大石的肩膀，语气轻快而自信，“立海大人的实力的确很强，但是，不要忘了，这可是双打。”
大石点头：“你说得对，双打是两个人的战场，接下来就是我们的发球局了。”
“没错！就像我们平时那样打就好了……不对不对！”菊丸英二说完又摇头，强调道，“这次一定要超级认真地表现才行！”
“哈？”大石不解。
“你别管啦，总之待会儿一定全力配合我哦！”
“好，你放心吧。”
菊丸英二今天的心情似乎出奇得好，第一局的失利丝毫没有对他造成影响，反而让他更加亢奋，彻底火力全开。
大石也在他的影响之下，渐渐进入状态。
“海带头，来吧！”菊丸英二扮了个鬼脸，故意挑衅道。
“可恶的废铁组合！”
切原虽然生气，但他的球感和直觉反而更加清晰。他目光一扫，便在一瞬间察觉出菊丸有向右的身体移动趋势，于是手臂一转，瞄准菊丸背后的空隙，狠狠挥下球拍：“击溃你们！”
然而下一秒，菊丸英二的背后忽然凭空出现一支球拍。
他不禁睁大眼睛，原来菊丸在一瞬间便反应过来，身体趋势虽然扭转不及，但他却将反转到了背后，因此恰好截住了切原打来的网球。
网球轻巧越过球网，落到切原和灰吕这边的场地。
“你要击溃谁？”菊丸扮了个鬼脸。
“少得意了。哼！马上本大爷就会让你哭着跪地求饶的！”
照桥悠听着切原在场上气势汹汹地放狠话，饶是再想在外面给切原留面子，也忍不住想要中断比赛把他揪回来阻止他继续丢人了。
——“让你哭着跪地求饶”什么的，这种话也太羞耻了吧，而且一听就是炮灰反派啊！
场上的切原彻底将矛头对准菊丸英二。
切原是直觉派，他的球风属于超攻击型，网前截击技术在丸井、仁王的耳濡目染之下也并不弱。
在他集中火力针对之下，菊丸英二饶是再多花样妙招，也很快露出颓势。
切原手腕一挑，网球高高飞起。
菊丸英二为了接切原一个刁钻的回球而往右侧翻了一个跟斗，刚站稳便迎上切原一记挑高球。
“啊，糟了！”菊丸举起球拍，还来不及起跳，网球就已经从他头顶越过去了。
切原正要得意，却听对面的菊丸忽然得逞般的“哈哈”两声，他抬起头，就见菊丸的身后一个更高的身影跳了起来。
是大石。
他在空中挥拍，一记扣杀落下，网球便从切原的脚边穿过。
“怎、怎么……”切原一脸惊愕。
“我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里，你是想这么问吧？”大石笑了笑，语气中充满自豪，“这可是双打啊！”
“不可否认，你们两个的实力都很强。如果是单打，我肯定比不过你们。”菊丸英二坦然道，“但是这是双打，对我来说，只要有大石站在我身后，就完全不一样了。不管是我做不到的，还是我出了错的，他都肯定会帮我的。”
“你的意思是，我也要让灰吕那家伙来帮我？”切原想到灰吕站在自己身后一脸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场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太可怕了！我才不要依赖那家伙！”
菊丸英二被逗得喷笑：“不同组合可以有不同的双打方式，这是你们要自己去探索磨合的，不过有一点，是绝对共通的。”
“那就是信任。”他直视着切原赤也的眼睛，“你信任你的搭档吗？”
……
果然，大石和英二反而变成对方的磨刀石了啊。
手冢在心中微微一叹，转而又释然，算了，至少让越前、桃城和海堂他们看到了立海大新一代的实力。
“不愧是黄金搭档，拥有这样的默契，他们的确是已经具备全国水准的双打了。”照桥悠有意在手冢面前夸赞道。
论对情绪的把控，照桥悠的心思已经细腻到哪怕旁边的人只是短暂地产生一丝细微的不满，连自己都毫无察觉，照桥悠也能第一时间捕捉到，并且提前掐灭。
“相信他们很快就会大放异彩的，今年的关东大赛简直让人越来越期待了。”
手冢点头：“还是不能大意。”
虽然仍说着告诫的话，但他的神情却终于不那么紧绷，而是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很明显他对菊丸和大石的表现也是满意的。
“期待在这次关东大赛上能有和你们正式交手的机会。”
照桥悠闻言心中微讶。
听起来……青学这次很有野心啊。
是随口一说吗？
照桥悠余光一扫，瞥到隔壁另一间球场角落里摆着整筐的蓝色重力护腕，还有一筐筐的纹路看起来和正常网球不太相同的球……是青学自创的训练方式吗？
今天是周六，青学应该也马上就要迎来他们第一场预选赛了吧，连一年生们也在，所以他们也是全员全天保持训练？
就算是立海大，在没有比赛的情况下，到了周末也只要求正选和准正选们集体训练呢。
看来手冢当上部长之后，青学是真的不一样了。
照桥悠心中的想法弯弯绕绕已经转过几圈，脸上的神情却没什么变化，仿佛一无所觉。
“我们立海大一直都很期待啊。”他仍旧保持着真诚而不失礼的笑容，顺势带起另一个话题，“说起来，真田前辈一直很想找机会和您正式的打一场呢。”
“啊，请帮我转告他，”手冢认真道，“我随时欢迎。”
照桥悠笑了笑。
他也就是随便说说罢了，像真田那样仪式包袱极重、甚至出招前都必须大喊招数名的人，怎么可能真的“随时”跑去找手冢打比赛呢——真田他必定是要择一个良辰吉日，焚香沐浴，斋戒三天，要有无数人的见证，才肯与认定的对手开启宿命一战的。
“手冢前辈现在也有空吧？不如我们也来切磋一场。”照桥悠笑眯眯地提议道，“点到为止，怎么样？”
第126章
照桥悠是立海大的代理部长。
虽然前面还多了“代理”两字, 但这也并不意味着照桥悠可以小觑。
手冢听说过立海大实力至上的作风——和冰帝本质上极为相似，只不过冰帝由于残酷的百人淘汰制表现得更加明显而已。
在立海大、冰帝这种将优胜劣汰写进了规则里的学校，如果没有与地位足够匹配的实力, 是没办法让部员们真心拥护臣服的。
所以说，能坐上代理部长的位置, 照桥悠的实力起码已经达到了三巨头的水平, 甚至……有可能已经超越了真田，是立海大目前的第一人。
和照桥悠打一场比赛必然是有利的。
青学太久没有闯进过关东大赛的决赛圈了，以至于像桃城、海堂这些后辈都已经对全国大赛产生了陌生感。
和照桥悠比赛，一方面，让他们看到优秀的同辈，从而产生危机感；另一方面, 他也可以摸清立海大目前最顶尖选手的实力, 以便为未来的关东大赛提前作打算……
关东大赛……他的手还能撑到那个时候吗？
“手冢前辈？”
手冢的思考被打断，见少年正抬头看着他，一脸笑意盈盈：“是今天不太方便吗？没关系的，其实我也只不过是觉得机会难得, 一时兴起所以就提出了切磋。不好意思，是我太冒昧, 让您为难了。”
照桥悠摆出这样温和有礼、时刻留足余地的态度, 手冢反而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没关系，我也很希望能和你切磋一场。”
照桥悠扬起笑容：“好哇，简单切磋一场，点到为止？”
手冢想到自己的手伤, 颔首：“好。”
……
隔壁还有空球场, 部员们快速将场中间堆放的球筐清理出来。正在比赛的切原灰吕、大石菊丸也注意到隔壁的动静，接着便见照桥悠和手冢先后离开、观赛的部员们也纷纷跟着转移阵地, 四人顿时急切了起来。
菊丸顿时没心思打球了，一个劲地伸头张望。
“照桥同学是不是要去和部长比赛？”他脸一垮，顿时没动力再打下去了，“不会吧？他们要把我们四个扔在这里吗！”
“我也想和手冢比赛！”切原心里活络起来，真田副部长那么在意手冢，要是他先一步打败了手冢，岂不是也相当于打败了真田副部长？
“悠酱！给我留一点啊！我也想和手冢比赛！”他忙冲着照桥悠的背影喊道。
照桥悠脚步一顿，饶是再好的脾气也要被气到黑脸了。
——哪有这么说话的，什么叫做“给我留一点”啊，手冢又不是一顿便当一道菜？
他正准备说点什么，耳边先响起一声怒吼，震得他差点以为是真田从立海大穿越到了身旁。
“实在是太松懈了！”
手冢突然一声呵斥，吓得整个网球部都鸦雀无声，前一秒还嬉皮笑脸的菊丸立即收敛神色，切原和灰吕听到这熟悉的吼声也反射性立正站直。
“既然站到球场上，就要拿出应有的态度！”手冢神情严肃，沉声训斥，“英二、大石，对比赛不认真，罚跑操场50圈。”
“是！”切原和灰吕立即大声应道。
两人每天被真田罚训已经自然形成身体反应，一连串的动作不需要过脑就自动做了出来。他们抢先回复了一句，然后就在菊丸、大石诧异的目光下，迅速将球拍放回网球包，自发地绕着球场跑了起来。
照桥悠：“……”
实在是太丢人了。照桥悠能感受到手冢投来疑问的目光，但是他已经完全不想再帮忙圆场了。
算了，摆烂吧，他破罐破摔的想，反正青学这些人也是看过当初冰帝和立海大那场决赛的。
手冢吼完，脸色又恢复平静。比赛在隔壁的球场进行。
随着照桥悠和手冢握着球拍，从两边进入球场，站在场边的青学正选们便感觉到空气中仿佛酝酿着一股独特的气势。
“起风了？”桃城感觉到好像又一股股细微的气流从身旁穿过，于是疑惑道。
“那不是风。”不二收敛起笑意，眼神锐利地看向场内，“是精神力。”
照桥悠握着网球向上抛出，起跳，挥拍，一串连贯流畅的动作之后，网球化作一道金色的光束划过，绚丽的画面宛如白日流星。
青学的众人不由得屏住呼吸，灰吕刚才的发球已经很强，但照桥悠却更进一步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太快了，视线根本跟不上网球的速度。
然而手冢在第一球失分之后，便很快适应了。
球场里响起有节奏的“砰砰”击球声，两人已经对打起来——如果不看极快的球速、和落在地上的坑印，光看他们闲庭信步般的状态，的确像是一场不相上下的练习赛。
“立海大很强吗？”越前龙马忽然问道。
他初回日本，认识的第一群朋友就是照桥悠、切原和灰吕，虽然知道他们来自神奈川的立海大，但实际上了解并不深，一直到今天察觉到前辈们非比寻常的态度，才开始产生好奇。
“当然强啦。”穿着绿色花衬衫的一年生立即抢答道，“立海大附属中学，那可是在关东大赛连续十五年的霸主欸！前年和去年还拿到了全国冠军哦，那可是全国大赛欸！如果他们今年再成功卫冕的话，可就是三连冠了！越前，你不是跟他们很熟吗，还称兄道弟的，怎么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啊？”
“谢谢你。”越前龙马懒得回答这个问题，“你懂得好多，不愧是球龄两年的堀尾。”他十分不走心地夸赞了一句，便将注意力放回到观看比赛上。
堀尾：“……”
“Game won by 手冢国光，1-1！”
两人不急不躁，各自保下了一轮发球局。
固然这样和平的一来一回很符合校间交流赛的打法，但却和照桥悠、手冢的预期都不相符。
因此在默契的试探完两局之后，两人的神情都变得认真起来。
“来了，”照桥悠照惯例先提醒一声。他五指扣住网球，接着再迅速挥拍。
光束疾射而出，但和之间笔直一道轨迹不同，越过球网之后就它就猛地发生弯折，原本是要向左的球在一瞬间轨迹反转，向右疾冲到手冢的脚边，以几乎垂直的角度向上弹起。
“15-0！”
“不规则发球。”乾贞治举着相机道。
“可、可是，他手臂上那个……”桃城一脸惊诧地指着照桥悠右臂上燃起的金色光芒。
“那是‘千锤百炼的极限’。”
桃城原本还有一肚子疑问，但还是不得不暂时闭上嘴，因为照桥悠已经开始发第二个球了。
手冢向右挥拍，第一球时他没来得及，第二球时已经对这种发球的路数有了防备，于是从上至下拦住了这一球。
然而不规则发球的破坏力超乎他的预料。网球上不仅有强大的力量和不稳定的旋转，还附带着一丝对手的精神力。
手冢国光不得不双手握住球拍，与此同时，他的手臂也燃起了白色的光芒。
“原来部长也会这种招数吗？”桃城立刻注意到这一幕。
“有趣，千锤百炼的极限对千锤百炼的极限。”不二摸着下巴，“谁会赢呢。”
第127章
像是光线的反射一样, 网球从原路返回，以加倍的弯曲轨道冲到照桥悠脚边，再猛地向上弹起。
照桥悠双手握拍迎上去, 这是他打出来的球，他在其中使用了怎样的技巧他是最清楚的。然而网球落到球网上的一瞬间, 他还是双手一震差点握不住球拍。
——并不单是力道或只是旋转而已, 他在发球前刻意捏网球以配合制造出那股强烈的不稳定的破坏力，也完完整整地、尽数以加倍的方式折返回来了。
果然，这才是所谓真正的“无我境界”……
葵上前辈、手冢，还有曾经的越前南次郎，他们都是真正走这条路子的吧。
在双重“千锤百炼的极限”的加持下，清晰而有节奏的“咚咚”声不断响起, 网球极快地在两边球场不断往返, 落在青学众人的视野里，就好像是一束拖着金色光尾的流星在球场里穿梭。
“好强，他们都好强……”桃城喃喃惊叹。
河村隆：“那位照桥同学也好厉害，真不愧是立海大的王牌啊,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和部长打到不相上下呢。”
乾将相机放在三脚架上固定，然后翻开蓝色笔记本, 一边飞速记录一边道：“手冢部长现在的数据, 已经完全超出了我之前收集到的范围……果然到现在他才展露出真正的实力。”
“可是……”堀尾愣愣地提出疑问，“他们刚才不是说，只是‘简单切磋’吗？”
“意思就是他们肯定还有别的底牌啊。”不二笑了笑，半开玩笑地抱怨道, “真是吊人胃口呢。”
刚才那两个孩子也是, 说是挑战青学的黄金搭档，可是从头到尾连负重都没有脱下。
果然, 只要是立海大的人，不管表面性格是嚣张还是和善，骨子里都是如出一辙的傲慢，再怎么掩饰，也总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
“他们两个人都用同样的招数，这样一来，岂不就变成耐力的比拼了？”桃城道。
“不。”越前龙马一双锐利的猫眼紧紧盯着球场，“你们注意看部长的左脚。”
“什么？”
众人好奇地盯了几个回合才看出端倪。
手冢国光的左脚始终固定在原地，右脚随着来球时而向前、时而向后移动，但他步伐迈动的距离始终不超过一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手冢就没有再移动过。就好像以他的左脚为中心，在球场中形成了一圈旋涡。所有的网球都被绑上了一根无形的牵引线，无论是什么类型、朝哪个方向，最终都不可避免地、一定会回到的这片圆形的领域。
“这、这是……手冢领域！”乾贞治惊讶地脱口而出。
“手冢领域”？越前龙马不着痕迹地看了乾一眼。
照桥悠之前说的好像是真的……
比如菊丸前辈和大石前辈想扬名全国，就一定要取一个“黄金搭档”这种听起来很像保健品的名字，现在果然也吸引了对手专门来挑战。
再比如手冢部长用出了大家没见过的绝招，但如果他自己不提前取名，那么围观者，比如乾，就会越俎代庖取名“手冢领域”。接着“手冢领域”这个名字就会在未征得手冢本人同意的情况下，被所有人认同并且开始传播……
果然，旁边的人在听到乾的话后，便开始自顾自地附和。
桃城了然：“原来是手冢领域啊。”
不二微微颔首：“嗯，手冢领域？听起来很有趣的样子呢。”
越前龙马：“……”
他仔细看了看不二周助、乾贞治几人的表情，发现他们是真的对于越俎代庖给别人的招数取名这件事真的毫无负担。
果然，这就是日本这边的网球风气吗？
每个人都有一个代号，每种招数都要取一个特别的名字……
这样才能足够出名，吸引来无数的对手。
“手冢部长有这种完全不用消耗体力的招数，那他就赢定了吧？”桃城问道。
“阿桃你忘了吗？那位照桥同学也还没有尽全力啊。总之好好看着就是了，这在平时可是很难得一见的，”不二脸上露出饶有兴致的笑容，“……全国顶尖级选手之间的‘切磋’。”
……
挑高球，扣杀，切球……全部没有用。
小球就像是生出了自主意识一样，一迈过球网，就自动地朝手冢国光的位置飞去。
即便是故意将网球往边边角角的底线处打，网球在空中绕了大半个圈，最后还是会返回那个圆形的区域。
是旋转。
照桥悠能感觉到手冢打来的每一球落到他的拍网时，都伴随着极为强烈的旋转。
手冢是提前计算出旋转并施加到网球上，就像嵌入程序一样，无论网球飞到哪里，最终都会根据他预先设定的程序运行回原来的轨道。
照桥悠不由得联想起曾经和真田那场练习赛中，他通过精神力“看”到的被真田封印起来的那两招——应该就是用来对付“手冢领域”的吧。
要让网球脱离“手冢领域”的控制，无非就是两种办法：要么以强悍的力量、极快的速度正面击溃，打出破坏力强到让手冢也没办法回击的球；要么就是从原理上破解，以强烈的反旋，抵消掉手冢施加的那部分旋转。
想也知道，真田肯定会选择一。而照桥悠自己，碍于体能的限制，他当然更偏向二。
那么，先试试看吧。
拍网一沉，网球重重地砸在拍面中心“呲呲”地旋转着，照桥悠并不急着回击，他手腕一转，拉着网球抵在拍网中的“甜区”倒转了一圈，然后才挥拍。
网球笔直地飞了出去，然后栽到了球网上。
虽然成功地消除了旋转，但给的力却不够。
照桥悠又试了一次，这次球直接飞出了界。
在回球的一秒左右的时间内，既要将回旋彻底抵消，又要权衡好抵消之后回球的力度——要在这两点之间做到平衡也是很需要耐心的。
使用“天衣无缝的极限”打球，本身就会对手臂造成加重的压力，在此基础上还要再施展出强烈的旋转，简直无异于扛着铁杵绣花，才打了几球，照桥悠就已经感觉到手臂有些酸胀了。
那一直使用着“手冢领域”的手冢呢？
他的神情好像一直都没有变化，他的手臂难道是感受不到酸痛的吗？
照桥悠提起球拍，依照刚才把握住的球感，再次挥拍。
网球笔直地越过球网，完全避开了手冢所在的圆形区，“咚”地一声精准地压在底线上，然后向上弹起。
手冢的神情似乎毫不意外，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网球，然后站直身体，平静地朝照桥悠道：“很厉害。”
前面的触网、出界，还可以勉强理解为照桥悠或许是故意失误来试探“手冢领域”的边界，但看到手冢亲自认可，青学众人的心里就失去了最后一丝侥幸。
“手冢领域”居然被彻底攻破了。
不二面色凝重：“照桥悠……难怪能当上立海大的代理部长，他果然很强。”
海堂熏环抱双手：“嘶……”
“你们这么紧张干什么，这不是练习赛吗？”越前龙马抱着手臂，完全意识不到手冢的绝招被压制对于青学众人来说是多大的冲击。
“越前说得对欸！”桃城一副十足的乐天派模样，局势紧张他反而更加兴奋，“再说了，部长还没用过那个吧，还有零式削球哇！”他期待地搓着手掌，“说不定我们还能看到部长使出更多我们没见过的绝招呢！”
“真不愧是你们。”不二也被两人感染得轻松一笑，“嗯，越来越有趣了。”
球场上，照桥悠微微俯身，左手正一下一下往地上拍着网球，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
这一局是他的发球局，他已经成功破解手冢的绝招，接下来应该也要主动出击了吧？
青学众人这么猜测的时候，照桥悠终于握住网球。
要出招了吗？
然而少年直起身，朝着对面的手冢微微一笑：“手冢前辈，多谢你的指教。只是立海大那边下午还有事要忙，这场比赛先打到这里，点到为止，我们下次有机会再继续，可以吗？”
欸？为什么突然喊停？
桃城和越前期待的表情瞬间僵住。
比赛打到一半突然中断，按照部长以往的性格，肯定要大发雷霆、怒斥照桥悠“不尊重比赛”或者说他“态度松懈”吧？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手冢并没有发怒，更没有丝毫不满的迹象。他朝照桥悠点了点头，神情甚至称得上是温和：“可以。”
桃城：“……”
越前：“……”
为什么对照桥悠就那么温柔啊？！
第128章
比赛中途叫停, 照桥悠走上前和手冢国光握手。
“谢谢手冢前辈。”照桥悠道，“不过我对‘无我境界’有个问题，想请您帮忙解惑。”
手冢微微皱眉, 面露犹豫。
照桥悠并不着急，好整以暇地在旁边微笑等待着。
像手冢和真田这种性格的人, 如果有后辈前来请教, 哪怕对方是外校的对手，也绝不会敝帚自珍的。
果然手冢思索片刻，谨慎措辞：“‘无我境界’的体系，自越前南次郎退役后就渐渐失落了，我的了解也不深。”
照桥悠立刻明白手冢的疑虑。
手冢应该是看过去年全国大赛他对白石的那一场，他那时已经“领悟”了“才气焕发的极限”, 如果不算隐退的葵上前辈, 表面上他的确已经是国中生里在“无我”之路上走得最远的人……结果这会儿却反过来请教“无我境界”的问题，也难怪手冢会表现出犹豫。
“那就算是交流怎么样？”照桥悠从善如流，莞尔道，“我是误打误撞开启‘无我’的两扇大门的, 所以想问问前辈当初是如何领悟的呢？”
“实战。”手冢言简意赅道。
“具体的心境状态呢？”照桥悠丝毫不惧冷脸，继续笑眯眯地追问, “先前有位前辈告诉我, 进入‘无我’境界、甚至‘天衣无缝’的诀窍就是将全部的精神完全灌注到网球上，换而言之，就是极致的专注。但是我不太理解……我们每个人打网球时难道不都是专注的吗？”
照桥悠是真的疑惑。
一开始时他以为葵上锦所说的“精神集中到极致”就是指精神力的集中，换而言之, 三大极限其实是以精神力强化身体的不同表现形式。
照这种思路, 他轻松无比地推开了前两扇门，但到“天衣无缝”处却碰了壁——要毫无浪费地将身体潜能全部激发出来, 意味着精神力的转化率要达到100%……这在自然界中真的是可以做到的吗？
……还是说他一开始就走错了路？
手冢从听到照桥悠转述葵上锦的那段话后就露出一副若有所悟的神情，照桥悠等了一会儿，手冢才缓缓点头：“我明白了。”
照桥悠：“……”
这么快就明白了？
“前辈的意思是？”
手冢目光深沉，用发人深省的语气道：“所谓‘天衣无缝’，或许就是指一种心无旁骛的状态，身心合一，以达到精神对网球的极致集中。”
照桥悠：
这不就是把之前“极致专注”的那段话换说法翻译了一遍而已吗？
是他听不懂国文了还是他和这些网球选手之间有代沟？
“照桥君，你明白了吗？”手冢说完目光中隐隐含着一丝期望。
照桥悠：“……”
他顿了一秒，还是扬起毫无破绽的笑容，“我明白了，谢谢前辈。时间不早了，我们就先告辞了。”
“好。”手冢点头，“有机会再继续比赛。”
……
青学众正选目送照桥悠、切原、灰吕、梨步田和浦山五人搭上返途的公交车远去。
“那位照桥同学，还真厉害诶。”桃城感叹道。
“是啊，真的很不简单。”不二周助微叹。
实力只是一方面，更可怕的是那孩子的心计。
明明是最强大的对手，但来一趟青学，却轻而易举地让他们所有人都心生佩服和好感——每句话都给别人留有选择余地，时时都设身处地考虑到周围人的感受……越是如此，越是让人对他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不知不觉就对他交付了信任，然后心甘情愿地就答应他的要求。
就连不二自己，哪怕事后看穿他的打算，也没办法生出丝毫的恶感。
“还没跟照桥同学说上几句话呢！”菊丸英二趴在大石肩膀上一脸沮丧，“他有没有说下次什么时候来啊？”
不二闻言不禁好笑。
还下次？下次再来恐怕整个网球部都要卖给人家了。
空气中忽然飘荡着一股熟悉的令人反胃的气味。
菊丸英二诧异地转头，便见乾贞治捧着一大杯深绿色的粘稠液体正站在他身后。他吓了一跳，连忙捏住鼻子，“呜哇！阿乾你为什么又把那种东西拿出来？！”
乾贞治的眼镜片反射出一片阴森森的白光：“照桥同学第一次来青学，本来想作为特产给他带回去的。”
“什么！你把这种东西送给照桥同学？”
“没有。”乾惋惜摇头，“照桥同学说路途太远，不方便携带，所以直接要了配方，说方便给更多人品尝。”
青学众人的心头顿时五味杂陈。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位照桥同学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人啊……
手冢：“……乾，下次还是不要用这种东西来待客了。”
……
返程的公交车上，切原憋不住好奇心，从前座转过来趴在椅背上看着照桥悠：“悠酱，你刚刚为什么不继续打下去呢？直接赢了那个手冢多好，真田副部长肯定会气死的！”
照桥悠好笑地伸手敲了敲切原的头：“我们又不是来踢馆的。再说了，他的手肘有伤，赢了也没什么意义。”
“手冢受伤了？”灰吕闻言也转过来询问。
“是啊，他那个样子，根本已经没办法使出多大的力气了。”
“那他怎么还不去治啊？”切原不解。
——因为手冢如果一走，青学的网球部就没人能撑得起来了啊。
照桥悠大抵能揣摩出手冢的心情，但他站在立海大的立场，无论做什么说什么都是不妥，这就像当初幸村手术的事情一样，只能从内部解决。
他瞧切原和灰吕两人配合地一惊一乍，便同时伸出左右手一人敲了一个榔头：“别人网球部的事，你们管那么宽干嘛？”
“也不算别人吧，他帮了我们忙，又是四弟的部长啊。”灰吕理所当然道。
“还是副部长在意的人。”切原补充道。
“行了。”照桥悠转移话题道，“今天的双打怎么样？有没有学到什么？”
切原和灰吕老师摇头。
照桥悠：？？？
“‘黄金搭档’不是还给你们讲了一堆道理吗？一点都没懂吗？”
两人缩了缩脑袋：“不、不明白。”
照桥悠：“……”
他原本想生气，但下一秒就想起手冢也是给自己讲了一堆“道理”，他也照样没听懂，不由得悲从中来，果然他已经沦落到和切原、灰吕一个层次了吗？
“照桥前辈……”浦山椎太小声地询问，“请问，您为什么一定要切原前辈和灰吕前辈学会双打呢？”
下一秒他就迎来旁边梨步田充满愤怒的“你竟敢质疑照桥前辈”的目光，连忙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我的意思是……切原前辈和灰吕前辈的实力这么强，现在正选里也已经有固定的双打组合，为什么还一定要学会双打呢？这、这样……会不会算是战力的浪费呢？”
“为什么不考虑呢？”照桥悠笑着反问，“以后总会用得上的。我不能只考虑立海大的荣誉，也还要考虑他们未来的职业之路吧。”
浦山椎太吓了一跳：“职、职业？！”
切原茫然地指着自己：“欸？是在说我以后的职业吗？”
“是呀，赤也以后打算打职业网球吗？”照桥悠手肘搭在车窗沿上，撑着下巴，笑眯眯地歪头看着他，“可要考虑清楚哦。”
切原圆眸微睁：“职业的话，就可以一直打网球了吗？”
“当然啦。”
切原立即下定决心，他信心满满地挥拳：“好！那我就要打职业网球！”
“好哇，”照桥悠含笑点头，“那赤也可要加油咯。”
第129章
虽然因为意外而迟到弃权, 但输就是输，切原灰吕、梨步田浦山都要承担罚训任务。切原和灰吕是迟到事件的“主谋”，所以要加倍, 照桥悠自认没有尽到部长责任，也陪同加倍。
部里的人都已经走光了, 三人留在操场跑完罚圈, 并排躺在草地上。
照桥悠举着手机，正在回复幸村精市的消息。
从柿之木比赛的那天之后，原本已经当上甩手掌柜的幸村突然又开始积极起来，每天在群里打卡，询问他们的训练进度，还假惺惺地表示“虽然隔着太平洋, 但我们还是可以一起训练哦”。
照桥悠：“……”
他就知道, 就算是到了国外，宿敌一定也会坚持不懈地盯着他们的。
不过话说回来，和柿之木的那场比赛是立海大是今年开赛以来的首场亮相，而他们竟然在一开始就连续弃权两场——这样大的消息, 宿敌会被惊动也是理所当然的。
当时在比赛现场的他，还有丸井、桑原几个前辈们知道四个出赛选手都迟到时, 也是慌得出了一身冷汗, 即便是现在想起来，也还有一丝后怕。
——还好是排在了双打，还好后面三个单打都是靠谱的前辈正选，要是连续十五年称霸关东的立海大真在地区预选赛第一场就马失前蹄, 那真是面子都丢尽了, 简直是网球部就地解散、所有正选连夜搬离地球的程度。
这样一想，照桥悠在面对幸村精市的监视时又不觉得那么理直气壮了。
甚至……他还对幸村精市生出了一丝愧疚。
幸村精市从国一起投入了无数的精力才将网球部经营成全国冠军, 外人提起时不是敬佩就是畏惧。
然而他当了代理部长，才短短半年，网球部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梨步田英吾，每天在网球部“嘤嘤嘤”拉帮结派搞对立，不是陷害这个就是陷害那个。
浦山椎太，对梨步田言听计从，每每被拉出去挡枪，被坑了都不自知。
空谷须亚莲，不良出身，自从他来后，网球部统一外出时就常常会有一群飞机头黑制服的闲杂人士自以为隐蔽地远远跟在后面护送，以至于现在有谣言传立海大网球部是关东某个“底下帮派”的据地。
然而，这些都是小事。
真正对立海大声誉造成致命一击的，是一张在网络上迅速疯传、最后登上了网球周刊封面的照片。
就是柿之木比赛那天，越前龙马拍下的切原、灰吕、梨步田和浦山四人的合照。
——于是很快，所有学校就都知道了，立海大有两名正选、两名准正选竟然因为右手都被卡进了公交车拉环，而连续弃权两场双打比赛。
照桥悠一想到幸村精市大病初愈之后、等待他的是这样一个网球部，就觉得良心隐隐作痛。
他想了想，决定还是提前为自己解释一下。
【人生如茶：其实我愿意是想把梨步田、浦山放到赤也和灰吕身边，让他们四个的特质中和一下的……】
只是他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不仅毫无收获，反倒将立海大下一代里唯二的培养对象推往了深渊。
【人生如茶：我真的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照桥悠等了一会儿，屏幕里弹出一条消息。
【Yukimura：不用太在意】
【Yukimura：毕竟我当初也犯过这种错误^_^】
照桥悠一愣。
宿敌这是什么意思？
是在讽刺他带坏了赤也和灰吕，还是讽刺赤也和灰吕被他带坏？
不对……不管怎么说，反正都是讽刺他和那四个笨蛋一样吧？
这真是天大的污蔑！
果然宿敌就算隔着网络也一样让人讨厌！
呵，以为躲去国外，他就没办法反击了吗？
照桥悠想了想，从网球包里翻出上次在青学时被热情赠送的“健康饮品”配方。
【人生如茶：说起来，上次去青学还带了伴手礼回来，是青学特制的健康饮品，手冢前辈还热情地送了配方给我们】
【人生如茶：部长正好可以制作着试试看啊，很好喝的～】
照桥悠拍了张照，给幸村精市发了过去。
【Yukimura：好哇，谢谢你们哦，还有，替我谢谢手冢^_^】
照桥悠自觉坑到幸村，顿时心情舒畅了许多，接着继续汇报他们在青学网球部打比赛的事情。
照桥悠想起自己曾和幸村专门讨论过“天衣无缝”的奥义，于是又将葵上锦和手冢那两段毫无实际意义的话又转述了一遍。
幸村精市不走“无我境界”这条路，似乎也不太看得上的样子，应该能理解他无语的心情吧？
然而照桥悠发过去之后，屏幕那头就陷入了沉默。
他等了几分钟，终于弹出一条消息。
【Yukimura：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Yukimura：其实就是要排除杂念，完全沉浸到网球里】
照桥悠：“……”
这不还是葵上锦、手冢那段话稍微改了改说法吗？！
他也明白了，原来所谓“天衣无缝”的奥义就是给“专注”找近义词。
【人生如茶：……】
【Yukimura：小熊捂脸笑.jpg】
【Yukimura：开玩笑的啦，我也不明白】
照桥悠嘴角一抽：幸村精市，你以为你很幽默吗？
他正想再回一串省略号，聊天界面里开始往上冒新消息。
【Yukimura：不过，也不用太在意那些卖关子的话，又不是只有“天衣无缝”这一条路，我们悠酱这么聪明，用别的方法也一样会取得很高的成就啊】
照桥悠：呵，不得不说，宿敌虽然阴险恶劣，但眼光还是很准确的。
【Yukimura：关键是一件事】
【Yukimura：悠酱，你觉得你自己热爱网球吗？】
【Yukimura：你要一直打下去吗？】
照桥悠手指顿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复。
在未加入立海大网球部以前，学习网球只不过是为了增加一项业余技能，说到底是他塑造“完美人设”的又一个砝码。
加入网球部之后，也只是为了打败了幸村……然后莫名其妙就跟着大家一起训练，投入的时间精力越来越多。
如果说只是为了打败宿敌，可宿敌之前生病、现在去了国外，他为什么还要这么拼命训练、费心思经营网球部呢？
明明他想要什么，只要招招手指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获得的吧……
所以他是热爱网球的吗？
可他既不像灰吕那样提起网球就兴奋，也不像切原那样坚定地想要一直打网球打进职业，更别说是像宿敌那样为了继续打网球甘愿承担手术、甚至死亡的风险。
那他现在，究竟又是在追逐什么呢……
第130章
认真想想, 他对网球应该是不喜欢也不讨厌的态度吧。
至于要不要一直打网球……
照桥悠倒没怎么深入思考过这个问题，或者说，他根本没考虑过打职业网球这件事。
把网球作为职业, 那应该是要像宿敌、赤也、灰吕这样真正热爱网球的人才会考虑的事情吧？
一开始是为了针对宿敌才进入网球部，接着莫名其妙被切原和灰吕连累地地日常罚训, 投入了大把的时间和精力, 以至于渐渐习惯了每天训练的日子……
然后就是接连输给迹部、白石，虽然这两个都是已经成名的前辈，但每次都差那么一点点输掉，果然现在想起来还是很不甘心啊，那种强烈的挫败感他再也不想尝试了。
抱着不想再输的决心，开始想办法突破传说中的“天衣无缝”领域……接着宿敌突然生病住院, 网球部的责任就理所当然地落到了他的肩膀上……
但是即便经历这么多, 迄今为止他也从没有在握住球拍时，体会过灰吕所形容的那种“血液都好像开始燃烧了”的感觉。
……所以他果然不是真正地热爱网球吧？
照桥悠想了想，在输入框里敲出一行“不热爱”，正要发送出去, 就见幸村又回了条消息。
【Yukimura：可要想清楚哦】
【Yukimura：说不定等你想出答案，就能突破“天衣无缝”了哦 ^_^】
照桥悠：“……”
“天衣无缝”是正经的网球招数, 又不是异能魔法, 怎么可能随着人的心情变化而突破？
这又不是童话世界，真爱是一切力量之源什么的……
刚刚还说别人卖关子，结果自己就开始打哑谜，双标得这么理直气壮, 不愧是你, 幸村精市。
照桥悠在心里吐槽，犹豫了一会儿, 还是将输入框的那行字删掉，重新回了一句“好的。”
他正要关掉界面，手机忽然又震了震。
是“奇迹的世代”群里越前龙马发来的消息。
【绝杀の绿焰左魔：今天卡鲁宾跑丢了】
隔了几秒，三个少年猛地坐起身，同时抓起手机飞快打字，聊天频道里同时刷出一串消息。
【人生如茶：是在哪里不见的】
【平安是福：有大概范围吗我们现在就过去找！】
【潇洒人生：？？？】
【潇洒人生：啊啊啊我的卡卢比】
休憩的时光立即结束，切原和灰吕急急忙忙开始收拾书包，照桥悠飞快点开地图搜索最快抵达的路线，接着手机又慢吞吞接连弹出两条消息。
【绝杀の绿焰左魔：不过刚才找到了】
【绝杀の绿焰左魔：它跟着我跑去学校了，是前辈们帮忙送回来的】
照桥悠：“……”
他关掉了地图软件，切原和灰吕放下胡乱收拾的背包，三人对视一眼。
——四弟真的很欠揍。
照桥悠想了想，从邮件里翻出柳莲二发来的东京都大会的赛事表，果然在上面找到“青春学园”的名称。一天两场比赛，上午对鎌田中学，下午对秋山三学院。
临近的分组里也有不少熟悉的学校名称，像是山吹中学、冰帝学园，作为种子学校被排到不同的组别，也都是一天两场比赛——开幕的第一天往往如此，安排的比赛是最多的。
神奈川县大会这边柳前辈全程都安排了部员录像收集资料，但东京都大会离得稍远就他们就没有派人去……
还不知道冰帝隔了一年状态如何，去年练习赛时他们有好几个表现亮眼的新人；还有山吹中学、六角中学这些老牌学校，也值得关注一下。
不如顺便去看看好了。
照桥悠做好决定，就在手机上回复。
【人生如茶：那就太好了】
【人生如茶：说起来我们都好久不见卡鲁宾了。明天周六你们也有比赛对不对，我们一起去给你加油吧∩_∩】
【绝杀の绿焰左魔：你们不用比赛吗？】
【人生如茶：正好抽到了轮空呢】
【人生如茶：那就明天在中心网球公园见咯】
【潇洒人生：记得带上卡鲁宾】
【潇洒人生：我要检查！】
【绝杀の绿焰左魔：知道了】
……
翌日。
“照桥前辈，那、那个我跟着一起来的话，会不会打扰到你们啊？切原前辈和灰吕前辈不会不高兴吧？”
梨步田英吾怯生生地望了照桥悠一眼，又垂下头：“对不起，都是英吾太任性了……但是英吾真的太想跟着照桥悠前辈一起去考察其它学校了，英吾想要尽快成长起来帮照桥前辈减轻负担……”
照桥悠温柔安慰：“放心吧，你去的话他们只会更加高兴的。”
“没想到你这么有觉悟啊，既然你这么想帮忙，这些就都交给你了！”切原快速把笔记本和测速仪往梨步田手上一塞，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干！”
梨步田一蒙，他捧着东西还没来得及回话，眼前快速闪过一道黑影，接着脖颈处一沉。
一个笨重的手持录像机被挂到他胸前。
“录像的工作相信你也能胜任的！”灰吕热情地露出八颗牙齿的笑容，冲梨步田举起大拇指，“这可是锻炼的好机会，加油！”
梨步田：“……”
中心网球公园是此次东京都大会的主赛场，器械设备算不上一流，但面积广、球场多。照桥悠几人抵达时，参赛学校已经开始签到了。
蓝白色运动服的队伍正在入场登记处排队。照桥悠几人一眼望去，便看到排在队尾的裹着宽大队服外套、戴白色球帽的矮个子少年。
“四弟！”切原和灰吕立即冲上去一左一右揽住少年的肩膀。
然而少年却立即瑟缩了起来，仿佛一只害怕见人的鸵鸟，恨不得将头埋进地里去。
……这好像不是四弟吧？
切原和灰吕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认错了人。
但是这个一年生为什么跟四弟打扮得一模一样呢？
“喂！你这家伙是谁啊？”切原松开手，后退一步，诧异地指着面前陌生的少年。
签到处的负责人听到动静，好奇地投来视线，青学众人顿时都紧张了起来。
切原正打算将这个冒名顶替他四弟的家伙揪出来，下一刻却骤然被照桥悠按住手腕。
“赤也你认错人了！他们不是冰帝的，是青学的！”照桥悠忽然大声道，一下子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不好意思，我的同伴认错了。”照桥悠尴尬地朝龙崎教练和手冢国光道歉，“其实我们对寒傲羽·璃魅灵樱·海莎娜冰雪王族的迹部大人憧憬很久了，今天也是特意来为他们加油的，请问你们知道他们在哪边吗？”
梨步田秒懂，立刻也跟着道歉：“对不起啊，我们切原前辈和灰吕前辈都是蓝灰色盲，所以才会认错队服，你们不会生气吧？”
手冢绷着严肃脸，明显对这种场面应付不来。龙崎教练却立即心领神会：“啊，原来是蓝灰色盲啊，那就难怪认错了！”
“请不要放在心上。”不二周助体谅道，“其实我身边也有蓝灰色盲的朋友，我们平时都是正常相处。”
乾贞治一本正经地推了推眼镜，“据统计，蓝灰色盲人口占日本男性比例约为1%，占日本女性比例为0.3。”
蓝绿色盲……世界上原来还有这种色盲吗？
负责人虽然诧异，但旁边的人都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他也不好深究，只好胡乱地附和：“原来是蓝灰色盲啊，那你们往前走，再过两个球场就是冰帝所在的赛区了。”
“谢谢。”照桥悠道了声谢，便拉着一头雾水的切原、灰吕和一脸神秘的梨步田离开，走出签到处负责人的视线范围便停下来。
切原诧异：“悠酱？为什么不让我揭穿那个冒牌货啊？”
梨步田叹了口气：“切原前辈，这不是很明显嘛？越前君肯定是迟到了，青学那个教练怕被取消资格，所以故意找人冒充他。”
说着他又想起越前龙马拍摄他的黑历史照片还传到网上的深仇大恨，故意在照桥悠面前添油加醋道：“越前君也是一年生正选吧？果然很大牌呢，听说他在美国拿过青少年赛的四连优胜，唉，也难怪这种小比赛他不放在眼里啦。不像我，我没什么天赋，所以只知道听照桥前辈的话、只能以勤补拙……”
梨步田平时用类似语气说切原和灰吕时他们两人总是毫无察觉，于是也渐渐习惯了这两个笨蛋前辈的迟钝，因此，这次阴阳怪气的抹黑越前龙马时也并没有逼着他们。
但没想到这次灰吕听到却一反常态地皱起眉。
灰吕直觉性地感到一丝不太舒服，于是想也不想地反驳道：“四弟也有可能是临时有事，比如碰到送孕妇去医院、扶老人过马路、在路上捡到巨款所以要等待失主什么的。”
“但是这种概率也很低吧？”梨步田笑容有些僵硬，明明他才是直系后辈，灰吕竟然为了一个外校的后辈来反驳他。
“迟到也没什么吧？”切原对微妙的气氛毫无所觉，随口道，“上次我们四个不是坐过车弃权了吗？你当时还说不可能卡住，结果自己就伸手进去卡住了，好蠢哈哈哈！”
切原说着就指着梨步田哈哈大笑起来。
梨步田接连被怼，先委委屈地向照桥悠投以求助的目光。
然而照桥悠竟然故意移开了视线，明显一副不想掺和的模样。
连照桥前辈也不站在他这边吗？
梨步田心中绝望，见到愚蠢的海带头仍揪着他的黑历史嘲笑，一瞬间冲动上头，索性放弃形象大吼道：“要论蠢，怎么说也应该是你们两个先卡住手的更蠢吧？如果不是你们两个笨蛋，我和浦山怎么可能会被连累到！”
切原的嘲笑声戛然而止，不可置信看着面前仿佛变了一个人的后辈：
“你、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