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 同居（四）
不过即使收效甚微, 傅思延也还是会一直致力于纠正言牧的一些坏习惯。
就比如言牧经常会为了多睡几分钟而选择不吃早餐，被傅思延发现之后，之后的每一天, 傅思延自己起床了之后就会准时去敲言牧的门去叫他起床吃早餐。
“傅思延，其实我可以下课后自己去食堂吃的，你能不能让我多睡一会儿？”反复几次之后，言牧生无可恋地跟傅思延商量。
傅思延一手扶着门框, 面无表情地诉说着言牧之前的罪状：“根据前几天的经验来看，你下课后比学生睡的还香。”
言外之意就是：你是打算在梦里吃早餐？
言牧：“……”突然有点后悔答应那帮校领导当什么副班主任了。
简直就是给自己找罪受, 天天起的比那群学生还早，在家还有个活爹天天坚持不懈地喊他起床吃早餐。
“今天早上吃什么？”商量失败的言牧最终选择了消极抵抗接受现实, 索性就点起了餐。
“喝粥。”
“又喝粥？我们已经连着喝了一个星期的粥了诶。”
“没有一个星期, 今天才周五。”傅思延一本正经地纠正说。
“四舍五入一下就是一周了。”言牧理不直气也壮, “我不管, 我明天要吃油条豆浆。”
“那你自己起床出去买。”傅思延丝毫不为所动。
言牧：“……”我起不来。
“给你五分钟刷牙洗脸，五点五十分出发去学校。”傅思延收回扶着门框的手，“速度。”
言牧一副有气无力的死样, 拉长了尾音道：“得令——”
最后他在傅思延审视的目光下机械性地喝完了一大碗粥——傅思延亲手煮的, 然后拎着包下楼, 熟练地把包往后座一丢, 自己则钻进了副驾驶, 系好安全带后就闭上眼争分夺秒地睡回笼觉。
旁边驾驶座上的傅思延此时才刚锁好车门, 沉默地瞥了一眼头一歪就开始睡的言牧，十分怀疑这人是瞌睡虫成的精, 哪哪都能睡, 根本难不倒他。
就拿周三那天办的开学典礼来说，总共就一个小时, 这人有五十分钟都是在梦里度过的。
傅思延无奈地摇摇头，启动车子，将其缓缓地驶出了地下车库，平稳地进入了城市主干道。
接下来的晨读课，言牧跟班里那群住宿生同甘共苦，好不容易才熬到下课——上次是因为他一晚上没睡傅思延才勉强答应让他晨读课偷睡，在那之后，傅思延就不让他睡了。
理由是他是老师，必须要起到带头作用。再者才是被校领导发现了影响不好。
“言牧啊，问你个事儿呗。”早上第一节课上课后，李茉鬼鬼祟祟地起身，半趴在办公桌上的隔板上，悄声问言牧。
这个时候坐在他们俩附近的老师要么还没来要么在上课，是个打听八卦的绝佳机会——李茉是这样认为的。
“问什么？”言牧还在兢兢业业地敲他的教学计划书。陈国伟前前后后来问了两回他的进度了，甚至还叮嘱了傅思延监督他写，傅思延刚才去上课前还特别放了狠话说他今天进度要是还达不到50%就别下班了。
“傅思延最近几天晨读来学校来的都比平时晚，你知道什么原因吗？”
言牧敲键盘的手指一顿。
他当然知道，因为这几天他都是蹭傅思延车一起来的，而他起床的过程又比较艰难，这么一拖，差点就把傅思延也拖成了踩点狂魔。
“这……我不知道啊，兴许是他这几天起的比较晚呢？”虽然李茉之前在帮他找住处这方面帮了不少忙也费了不少心思，但言牧深知现在还不能告诉她实情，只好硬着头皮胡扯，“不过他什么时候到的你怎么知道？你又不参与晨读。”
李茉得意道：“晓雯姐说的呀。她是班主任嘛，每天都来的很勤，别小看我的情报网。”
言牧象征性地拍了两下手：“嗯。很好。为你鼓掌。”
“行了收起你那没有诚意的掌声。”李茉摆摆手，表示自己不吃这一套，“晓雯姐说傅思延之前都跟她差不多时间到的，经常还比她早，最近几天突然就晚了，她就觉得奇怪。”
言牧：“……哈哈，是吗，这么想知道干脆去问他本人好了，问我没有用啊。”因为你问我我也不可能给你说实话的，说了实话傅思延可能明天就把我扫地出门让我流落街头。
“啊？我还以为你会知道呢。”
言牧扯了扯嘴角：“你是为什么会觉得我会知道？”
李茉不假思索道：“因为我看你们最近走的挺近的呀，关系很不错。”
言牧眼皮子直跳，但表现的还算是镇定：“你误会了，他只是在监督我写教学计划。”
“那也很好啦，他以前从来不管别人的死活的——我是指在工作方面。”李茉满脸的羡慕之色。
言牧：“那也是陈主任特别叮嘱了他才会管我的死活的。”
李茉：“笨啊，他可是傅思延啊，要是真不想管你觉得他会理会是陈主任还是王主任叮嘱的？就算是校长都不一定叫得动他。”
言牧只觉得这说法莫名熟悉：“类似的话我好像在哪听过。”
李茉：“不用怀疑，我前不久刚跟你说过差不多的话。”
言牧：“……”你倒是对号入座的挺快。
“对了，下周不就是开学考了吗，你准备好没？”
“考试不是学生该头疼的吗？我要准备什么？”言牧一头雾水道。
“考试可不止是学生的事情，对老师也很重要的好不好，到时候成绩一出，每个班的总平均分和各项单科平均分年段都是要统计的，还要上教学楼楼下那个LED公告栏，相当于一次教学评估，要是平均下来成绩很差，责任老师到时候容易被叫去问话。”
言牧：“那也是你们要担心的吧，信息技术又不参与这次考试。”
李茉：“但是你是副班主任诶。”
言牧只觉得有一阵不祥的预感：“……所以呢？”
“我们学校不设尖子班嘛。所以要是某个班的总平均成绩很差，那班主任作为班级最直接的管理者，当然就要负首要责任，你作为副班主任也一样喽。”李茉解释道。
言牧：“也就是说，学生没考好，班主任责任最大？”
李茉：“是这样的。因为班主任在日常监督管理和动员学生学习等等等方面都是起到很大作用的，不然你以为班主任只是比别的老师多个名头还有比别的老师多上几个小时班啊？”
言牧：“那倒不是。”
“不过你这才刚接触这份工作，不知道这些也正常。况且你也不用太担心，毕竟你们班正班主任可是傅思延。”李茉一脸深沉地说，“根据我的不完全统计，傅思延带的班，总分平均没下过年段前三，数学单科常年年段第一，他之前带的高三的一个班，升本率高达98%，其中一本以上的超过了一半，在没有尖子班的前提下，可以堪称教学奇迹了。”
言牧难以置信道：“这么夸张？”
“就是有那么夸张。”李茉坚定地一点头，对他的话予以肯定，“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这么崇拜他了吧？这是真大神啊，要是哪天我教的班生物单科拿个年段第一，我做梦都会笑醒。”
“这么说你没拿过？”
“曾经——很接近过，我上学期带的一个班拿过年段第二的好成绩。”李茉异常骄傲道，“作为一个实习老师，我觉得已经很不错了，也算对得起我的学生和带我的导师。”
“那确实是，已经很厉害了。”言牧这回是由衷地赞道。
“呦，聊天呢？”办公室门冷不丁地被人从外面打开，陈国伟拿着一本书从外面进来。
李茉在听到陈国伟那独特的大嗓门的一瞬间就立刻站直了：“陈主任好！”
陈国伟见状很是满意：“李老师还是这么有精神啊，挺好挺好。”
言牧则坐着没有动，手还保持着搭在键盘上的动作，冷汗直冒。
陈国伟是B段班级的老师，平时要么在行政楼的政教处，要么在B段的年段办公室，没什么事不会来他们A段办公室溜达，要是来了，那必然是有点什么事的。
而最近的两次，都是来问言牧教学计划书的进度的。
这玩意儿的提交期限虽然是下周，但由于其他老师都效率贼高的都交完了，只剩下他一个人还进度堪忧，陈国伟就亲自来催进度。
结果来了两回，言牧的进度都没有明显变化，他就索性让傅思延帮着监督他写了。
但是没想到，才过了一天，他又来了。
“言老师的教学计划书写的怎么样了啊？”陈国伟负着手，踱步到了言牧旁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言牧的电脑屏幕。
言牧心说果然又是来问进度的，幸好刚才傅思延昨天指导他写了两三百字，再加上刚才敲的那些，差不多快有一半了，应该勉强能交差：“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就能写完。”
陈国伟点点头：“不错，在速度上很有进步，第一次写这个能有这样的速度已经很不错了。”
“你都知道是第一次还催那么紧……”言牧暗自腹诽。
“那你继续努力吧，写好之后先给傅老师看看，他觉得可以了之后发给你们年段长，到时候他会统一提交。”
“好的。”
陈国伟说完便带着他的课本离开了。
“言牧！”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办公室门再次被打开，张晓雯神情慌乱地喘着气，出现在了门口，累的像是一路跑过来的，“快去班里！有学生打架了！”
第032章 风波（一）
“什么？！”言牧和李茉闻言皆是一惊, 同时从站了起来。
“傅思延呢？”言牧抢先问道。
这才刚下课没多久，一向来准时下课的傅思延却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偏偏这个时候有学生打架, 难不成是在傅思延眼皮子底下打起来的？
“我刚在洗手间门口看见他了，他现在已经赶过去了，还让我来叫你。”张晓雯急得满头大汗，“先别问那么多了, 先跟我走。”
“好。”言牧没再犹豫，迅速迈开长腿往门外走。
“等等我, 我我我我也去！”李茉也一个箭步上前，自告奋勇道。
三人一路小跑着到了七班, 言牧跑的最快, 率先冲了进去：“怎么回事？！”
他有些艰难地伸手拨开围观的人群, 终于是看到了中间的景象。
七班的教室里, 有一块地方围着好几个人，桌椅也被人为撞的东倒西歪，桌面上的书以及文具什么的乱七八糟的洒了一地。
而人群中间有两个男生, 一个被傅思延架的死死的, 另一个则被班里其他几个男生七手八脚的拉住了, 两个人都憋的面红耳赤, 校服领口都被暴力扯开了, 气氛很是紧张。旁边还有个女生在一抽一抽地哭, 场面可谓是一片混乱。
而被傅思延控制住的那个男生言牧很熟悉——正是许煜凡。
与此同时，罗雅也及时赶到, 面色凝重：“发生什么事了？”
在看到许煜凡的那一刻, 言牧的脸色就马上冷了下来。不需要傅思延提醒，他就知道这时候该做什么了。
“其他人都别看了, 回到自己位置上，张天铭——”言牧沉声道。
“在！”被点到名的张天铭立马挤了出来，出现在了言牧面前。
“叫几个同学帮忙把这些桌子都摆好，地上的书捡起来。”
“没问题。”张天铭一口答应了下来。
“放开我！我操——”被几个男生强行控制住的那个男生怒气不减，还在奋力扭动着身体挣扎着。
相比之下，许煜凡倒是在看见言牧来了之后就渐渐地冷静了下来，只是脸色依然很差
“喂。那边那个谁。”言牧此刻的语气冷的吓人，神色肃杀，带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他声音不大，但也足够让在场的人听见。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名左扭右扭大声骂娘的男生的身上，“你再嘴脏一句试试看呢？”
那男生被他这气势吓得一愣，负责拉着他的几个人连忙趁此机会调整动作，把人按的更紧，不让他再乱动。
“让一让让一让啊，这边要干活了，不让开的都留下来收拾这一地的东西啊，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张天铭在边缘掠了一遭，用强买强卖的碎碎念斥退了不少围观群众。
“你们几个不用拉着他了，他要是还敢动手，明天就让他滚出这个学校。”言牧上前一步，对拉着那个男生的另外几个男生说。
几个男生犹豫地相互对视了一眼，而后听话地松了手。
那男生喘着粗气，但好歹是没敢再造次。
“傅思延你也不用抓着他了，他不会怎么样的。”言牧接着又看了手还搭在许煜凡双肩上的傅思延一眼，周身散发出来的肃杀气息总算是缓和下来了不少，说话的语气也差不多恢复到了平时的样子。
“我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只敢远远看的李茉心有余悸地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之前听过的打架斗殴都是在校外，校内就敢打起来，这俩学生怎么想的？而且刚才的言牧好霸气啊，原来他也有这么凶的时候，长见识了。诶晓雯姐，你说是不是——噫！”
她转过头想询问张晓雯的感受，结果一转过去发现本该站在自己身边的张晓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人——八班班主任、人称女魔头、灭绝师太的罗雅，顿时吓的差点当场炸毛。
罗雅冷淡地瞥了她一眼，然后伸手某个方向一指：“你找张老师？她在那边。”
李茉尴尬地恨不得用脚趾抠地，闻言连连点头，小声道：“谢谢罗老师那我先过去了。”
说完她就利落地一转身，同手同脚地朝着张晓雯那边去。
“许煜凡。跟我去办公室。”罗雅冷声对许煜凡说。
“吴坤鹏，你也到办公室来一趟。”这次是张晓雯。
许煜凡和那个男生被叫到后，各自不是很情愿地往罗雅和张晓雯那边去。许煜凡边走还不忘往言牧那边看，眼神里似有不甘。
言牧也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回递了一个“放心”的眼神。
许煜凡可以说是言牧看着长大的，是什么样一个人言牧心里清楚。
他并不是那种容易冲动爱用拳头来解决问题的人，也没有暴力倾向，即便在最叛逆的初中时代也没有做出过什么出格的事情，最多就是闹脾气离家出走了三天最后肚子实在饿得受不了又灰溜溜地滚回家而已。
所以言牧相信，许煜凡绝不会是这次打架事件中主动挑起事端的那一方。
不过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打架的两方，一个是八班的许煜凡，另一个动不动就口吐芬芳的男生不出意外应该是六班的，也就是说，六班的和八班的，在他们七班的教室打起来了。
……说实在的，真挺抽象的。
“陈韵，来办公室。”傅思延走到了那位正在埋着头哭的女生身前，低下头淡声对她说。
“傅老师，我、我能不去吗？”陈韵抬起脸，露出了一双因为哭的太久而已经有些红肿的眼睛，看上去楚楚可怜。
言牧这下大概明白为什么一个六班一个八班的男生会在七班打起来了，十有八九就是因为这个名叫陈韵的女生。
“不能。”傅思延摇摇头，语气一如既往地冷淡，“你不去的话，事情没办法解释清楚。”
“你这样容易吓到人家小姑娘，她都哭着这样了，你还顶着张冷脸跟人家讲话。”言牧也上前去，走到了傅思延旁边，本来想抬手拍拍他的肩，但又想起之前自己抓着傅思延手腕时对方一脸不自然地抽回手的样子，一番犹豫之下还是收回了想要抬起的手。
傅思延并没有发现言牧的异状，只是偏过脸看了他一眼：“……那你要我怎么样？”
言牧认真地想了想：“你要温柔一点。”
傅思延脸更瘫了：“比如？”
言牧：“比如笑一笑？”
傅思延：“……”笑不出来。
“算了，让你笑好像是挺难为你的，毕竟你的笑点跟喜马拉雅山一样高。”
言牧此言一出，班里本来略沉重的气氛顿时没那么沉重了，甚至有人还偷笑出了声。
傅思延没有对“笑点跟喜马拉雅山一样高”这种一听就很见鬼的夸张对比作出反驳，而是主动让开了一些，冲言牧一伸手：“那你来。”
“我来就我来。”言牧扫视了周围一番，眼尖地看见旁边课桌上放着一包面巾纸，便伸手去抽了两张，递给陈韵，“来，别紧张，先把眼泪擦擦。”
陈韵接过了言牧递过来的纸巾，向他小声道谢：“谢谢言老师。”
“没关系。”言牧柔声说，“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想去办公室吗？”
“我……我害怕。”
“害怕什么？怕两个男生的其中一个？还是怕老师？”言牧继续引导她。
陈韵哑着嗓子，声音还是很小：“都怕。”
“那你觉得你在这件事里有做错什么吗？”
陈韵闻言，先是摇了摇头，而后又点了点头，最后痛苦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没关系，老师了解了过后就知道了。但是不管你有没有错，你都需要跟我和傅老师去办公室，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陈韵没有马上回答，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眼泪好似又要夺眶而出。她身边的女生一脸担忧，一边轻轻给她拍背，一边轻声安慰着她。
傅思延双手抱臂立于一旁，没有插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言牧，等待他下一步动作。
“刚才那两个男生，其中一个是为了帮你才跟另一个人打架的对吗？”
陈韵这次点点头，声音细如蚊呐：“嗯。”
“如果你不去解释清楚原委，他可能要背负很严重的处分。”言牧正色道。
陈韵闻言，眼睛蓦然睁大，用力了摇了摇头，带着哭腔说：“不行！不是他的错，跟他没关系，是我，是我害的……”
“先别哭，我只是这样告诉你，如果你愿意配合我们调查，事情会有转机的，是吧傅思延？”
“对。”傅思延笃定道。他的气场总是能让人莫名安心，像是吃下了一颗定心丸，“我们不会冤枉任何一位同学。”
“好。”陈韵拿着言牧给的纸巾，把脸上的泪水擦干净，下定了决心：“我去办公室。”
“你们两个是她的朋友？”言牧问站在陈韵旁边的两位女生——刚才也是她们一直陪在陈韵身边，一直帮着安抚她的情绪。
两位女生点点头。
言牧给傅思延递了一个眼神，后者立即会意，对那两位女生说：“你们也一起来吧。”
“我们先过去。”言牧领着三个女生率先往外走。
“快上课了，其他人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傅思延扬声对班里其他人说，“这件事在结果还没出来之前，不要过多地去讨论。”
七班的人都很听傅思延的话，听完他说的话之后就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准备下节课要用的书了。
而张天铭也和几个人一起把被弄乱的桌椅和书都摆好了，准备出去上个厕所，为了抄个近道，就选择从傅思延面前路过，结果就被他叫住了：“张天铭。”
“在，傅老师找我什么事？”如果言牧在场，张天铭就能嘻嘻哈哈的，但言牧不在，让他一个人面对傅思延，还是情不自禁地会紧张。
第033章 风波（二）
“刚才是你第一个去找张老师的？”傅思延问张天铭。
“是的。因为我刚好就坐陈韵的左边, 他们刚吵起来的时候我在睡觉呢，刚趴下没多久就被他们吵醒了。”张天铭很是无奈地解释说。
“那你也过来一趟办公室吧。”
“好。”
傅思延便带着张天铭，后一步到了年段办公室。
许煜凡和那位名叫吴坤鹏的高个子男生此刻正黑着脸站在一起, 共同接受来自张晓雯和罗雅的问话，陈韵和她的两位朋友则和言牧一起，在一旁旁听。
“你怎么把这小子一起带过来了？”言牧见傅思延和张天铭一起开门进来，不由得问。
“他是目击证人。”傅思延简言意骇地解释。
“整的还挺像办案的。”言牧评价了一句, “不过你来的太慢了，错过了一场陈主任的个人秀。”
傅思延：“？”
言牧：“他刚才过来, 用二倍速痛骂了六班那个谁一通，然后还顺便给他俩讲了一堆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大道理, 别人五分钟才能讲完的话他硬是两三分钟就讲完了, 甚至一次口误都没有。”
傅思延：“……”
傅思延：“那他现在人呢？”
“刚走没多久, 说是去调监控, 让我们几个班主任先把事情捋清楚，然后再来定责。”言牧不假思索地道。
“那你现在捋清楚了？”
“才两三分钟怎么可能捋得清楚，陈主任前脚刚骂完呢, 那俩小子才刚开始接受盘问。”言牧顺手往许煜凡那指了指。
“你们谁都不肯说实话是吗？一定要等监控视频发过来？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张晓雯一脸愠色, 气势汹汹。
许煜凡烦躁道：“我说的就是实话, 我说了我没打他。你们不信我有什么办法？”
“我说的也是实话, 我也没打他, 但是他打我了, 你们爱信不信。”吴坤鹏满脸无所谓，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
“许煜凡, 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不然我也保不了你，这种事情性质恶劣, 最低也会是个严重警告处分。”罗雅也是冷着脸，一如既往地令人胆寒。
“两位老师。”傅思延迈开长腿走过去，对她们道，“在事情还没搞清楚之前，先别把话说的那么重。”
“对呀对呀，说到底他们也还是孩子嘛。”也被张晓雯和罗雅的气场吓到了的李茉默默地附和道。
“话不说那么重他们都不肯说实话。”罗雅绷着脸说，“两个人身上都有伤，但都一口咬定自己没有动手，骗谁呢？”
傅思延反问：“那现在狠话放完了，他们有打算说？”
罗雅一愣，随后道：“没有。”看那态度就知道，现在他们是不会松口的。
“但是监控视频很快就能传过来，有监控就真相大白了。”张晓雯定定地看着傅思延说，“到时候一个都逃不掉。”
“当时正好是下课时间，教室里不可能保持绝对的安静。”傅思延沉声说，“以我们学校的监控技术，想完整清晰地录到当时所有的对话，几乎不可能。况且只凭视频，我们很难判定主要责任在于谁，事情的真相又是什么样的。”
“哇。好帅。傅思延很少一次性说这么多话耶，会说多说点。”李茉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言牧的背后。
“卧槽。”言牧被吓了一跳，转过脸一脸无语：“……你什么时候到我后面来的？”
李茉：“刚才啊。那边气氛太恐怖了，我在那站着腿软，就过来这边了。”
言牧：“……”随便你吧。
“不过傅思延真的好冷静。”李茉由衷道。
“他不是一直都这样？”言牧仔细想了想说，“感觉就算明天地球要毁灭，他都还能淡定吃饭睡觉做PPT。”
“好有道理，但是为什么是做PPT？”
“我随便乱说的。对了，帮我照顾一下这几个女生。”言牧顺手就把吓成鹌鹑的陈韵等人捞过来，托付给了李茉，“我过去一下。”
“那你干嘛去？”李茉一脸懵逼。
言牧却已经过去了。
“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单独跟这位同学聊聊？”言牧一手搭在许煜凡的肩上，对罗雅说。
罗雅瞥了许煜凡一眼，然后说：“如果他愿意的话。”
言牧便歪着脑袋，问许煜凡：“这位同学？你的意愿如何？”
言牧的表情看起来一切正常，就像真的在很有礼貌的询问一样，但许煜凡分明从那双明亮如星的眼中看见了些许带着血脉压制的威胁：“……好。”
言牧带着许煜凡出了办公室，走在安静的楼道里——现在是上课时间，这里基本没人。
许煜凡跟在言牧身后慢吞吞地走着，注视着言牧那比他高大的背影，一直焦躁的心情莫名安定下来了不少，有那么一瞬间，心底所有的委屈都差点喷薄而出。
但他还是咬着牙给硬生生地憋了回去，没有出声。
“行了，这里没别人，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言牧带他找了个平时用来当做备用考场的空教室，走进去关上门，随便找了张课桌，确认桌面是干净的之后就一屁股坐了上去，问许煜凡。
许煜凡上来就是一句：“我没打他。”
言牧点了点头：“嗯，我相信你。”
虽然许煜凡一开始心里就隐隐约约有言牧会相信自己的预感，但他听到言牧毫不迟疑地回答说“我相信你”时，他还是为之一振，分不清到底是惊讶还是惊喜：“你相信我？真的吗？”
“那不然呢？”言牧挑着眉反问，“我们家祖上三代都没有过打人记录，大大的良民——哦你妈为了教育你扇你的巴掌不算，总不能到你这就突然变异了吧？”
许煜凡：“……”
许煜凡头疼道：“你能不能好好说话。”这都扯的什么跟什么？
……是不是不该指望他？这人天天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鬼知道能不能替他伸张正义。况且处不处分的也不是言牧能说了算的，关键还得看陈主任。
“我有在好好说话啊，是你自己不信在先。”言牧一脸无辜，“还有你那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是不是在想‘啊这舅舅一看就特别不靠谱估计是读书读多了脑子给读傻了，就这样还想帮我申冤？还是算了吧这次处分肯定是逃不掉了’？”
被说中了一半心思的许煜凡表情都抽搐了，却还在强装镇定：“……你想多了，我不会叫你舅舅，心里也不会。”
言牧：“你又不是没叫过。”
许煜凡：“……”我的个太阳。
“我信、我信，行了吧？”许煜凡崩溃道。跟言牧这么一来一回的拌了几句嘴，刚才那些糟心事都顾不上了，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他为什么老是这么欠？！”。
“那不就得了。你这个年纪的人老是这么疑神疑鬼的不好，心理容易出问题。”言牧语重心长地教育他说。
许煜凡已经麻木了：“但是现在并不是关心我心理问题的时候吧……”
你再不问点正事我才是真的容易出现心理问题！他在心里如是说。
“你说你没打他，那那个谁身上的伤怎么来的？”言牧收起了方才逗他玩似的态度，正色道。
“我哪知道他身上的伤怎么来的，说不定人没事就喜欢揍自己玩玩呢？”许煜凡一提到这个就很是莫名其妙，没好气道，“我当时好好地跟他对质，他不仅态度恶劣不说，还挑衅我，脏话一句接着一句，我当时是真的有动过打他的念头，手都抬起来了，但最后没有打到他，就只是揪了一下他的衣领。结果他不乐意了，抬手就是一拳，要不是我躲的快，我就要用脸接他的拳头了。”
“所以你胳膊上的淤青，就是他干的了？”言牧看似问的很随意，但眼神坚定认真，说话时也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对。”许煜凡点头，“但也就打到了这一下，那小子菜的很，也就趁我刚开始没太注意得手了，后面都是徒劳无功。”
言牧鄙夷道：“你确定不是因为我们七班的同学们反应够快且够勇敢第一时间来阻止他了？”
许煜凡讪讪地承认：“……也有一点点啦。”
“这个问题先放着，反正监控一看基本上就没什么争议了。”言牧说到这时，兜里的手机震了震，他顺势拿出来低头一看，是傅思延给他发的消息。
傅思延：陈主任刚刚来消息，监控坏了。
言牧：“……”坏的真是时候。
傅思延紧接着又发来一条消息：你还要多久？
言牧回复：很快。五分钟左右。
傅思延：嗯。
傅思延：等你。
言牧收起了手机，抬头对上许煜凡的视线：“刚得到消息，监控坏了。”
许煜凡：“……”你说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坏？”许煜凡郁闷了，“那这样我岂不是……”
“别慌，背个处分而已，又不是抓你去蹲大牢。”言牧没忍住就顺嘴吓了他一句。
许煜凡怕的就是处分：“你还在这说风凉话！我要是真背个处分回去我妈会跟我拼命的！”
“真吓到了？好吧，逗你玩的。监控坏了也没事，又不是只有监控可以证明你的清白，古代没监控的时候人不也一样要破案？”言牧笑着安慰他说，“时间不多了，傅思延在催我们回去了，我们长话短说。”
许煜凡不满：“还不都是你废话太多！”
“讲道理，我说的可都不是废话，就以你一开始那个心如死灰一副‘我没什么可说’的委屈样，能讲出个屁来，说一半估计就得哭起来。”言牧莞尔道。
“我哪有……”许煜凡下意识地就要否认。
“别否认，如果当时有镜子给你照照你就真的你那时候眼眶有多红。”
许煜凡：“……”
“刚才在办公室里你不肯说，对我应该没必要再隐瞒什么了吧？说说吧，你一个八班的为什么会出现在七班？你跟那个女生又是什么关系？又是为什么会和那个叫吴什么的男生起冲突？”
第034章 风波（三）
许煜凡听的表情很木：“……”前面几个问题都很严肃正经, 但问到后面又死活没想起来吴坤鹏的名字，整段垮掉。
所以他没忍住提醒了一下：“他叫吴坤鹏。”
“不好意思，这个名字实在有点难记。”言牧说是这样说, 脸上却一点不好意思的迹象，“对了，最重要的问题是你跟那个女生，有没有在谈恋爱？”
如果许煜凡和陈韵存在恋爱关系, 那这整件事的性质恐怕就不止打架未遂这么简单了。
据他所知，正在初高中对早恋都是严加打击, 不被抓还能睁一只闭一只眼，但是要是被抓了还跟打架挂上钩, 那就不好说了。
“没有！我跟她只是普通朋友关系。”许煜凡马上回答说, 不带一丝犹豫。
言牧双手环胸：“你发个誓。”
许煜凡：“……我要是骗你我从现在起就叫你舅舅。”
“OK, 我信了。”言牧抬手示意他继续, “你接着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我跟陈韵是高一时候的同班同学，又是同一个学习小组的，我英语好, 她经常会找我问问题, 后来就差不多熟了——但是我对她没有那个意思, 就只是把她当普通朋友的。”
“这个就不用再强调了。然后呢？”
“然后那个吴坤鹏, 高一是我们隔壁班的, 高一下班学期的时候, 他有一次突然跑到我们班，给陈韵送礼物, 说喜欢她, 要她当他女朋友，跟他在一起。”
言牧辣评了一句：“挺炸裂的, 继续。”
“但是陈韵不喜欢他，就拒绝了，但是吴坤鹏不死心，就经常串班进来骚扰她，刷存在感，甚至还被我们班主任现场逮到几次，但是还是屡教不改。”
“她为什么不跟老师说那个姓吴的骚扰她的事情？”
“她不敢，她一直是那种乖乖女，而吴坤鹏这个人……很难评，有传言说他是一中一哥，没人敢惹他。”
言牧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然后说：“我一直觉得这种什么什么哥的特别非主流。”
“我也觉得。所以当时我也劝她去跟老师说，但是她一直在犹豫。”
“嗯嗯。但是你先等等，虽然这个故事是一定要听完的，但是我刚才跟傅思延说的是五分钟左右就过去，现在我们时间不够了。”言牧很是为难。
许煜凡一脸“这还不都是你害的”的表情：“从刚才起我就很想问了，你好像跟傅老师关系很好的样子，还很听他的话？”
“你这不是废话么，他是正我是副，我不听他的话难道要他听我的？”言牧没好气道，“故事待会儿再讲，先用一分钟把前因后果讲清楚，然后我们回办公室跟你班主任和六班班主任battle。”
“简单来说就是陈韵拜托我让我替她跟吴坤鹏说清楚，但是我还没来得及去就看见吴坤鹏又去七班找她，我当时脑子一热就也进去了，我好好跟他说话，他莫名其妙的就以为陈韵喜欢我，可能拉不下面子吧，就对我破口大骂，然后就是我一开始跟你说的那样了，再后来的事你也都看见了。”
“当时周围还有其他人听见你们对话的全过程吗？”
“旁边有个男生在睡觉，不知道他听见没。当时是下课时间，在班里的基本上都在睡觉，其他人要么在走廊吹风要么去厕所了。”
“那现在最关键的可能就得看陈韵了，如果她胆小怕事不肯说实话，那就有点麻烦了。”言牧总结道。
“那你觉得她会把实情说出来吗？”
“我怎么知道，论了解，你比我更早认识她，你问我还不如问你自己。”言牧双手往桌面上一撑，一个借力就轻松站了起来，伸手拍了拍许煜凡的肩，而后往外面走，“别傻愣着了，走了。”
许煜凡刚要跟上去，言牧的手机又响了，这次是电话。
言牧不得已停下来，翻出手机一看，又是傅思延。他接通了电话，刚开口：“喂？傅思延？别催了我们马上就……”到。
那边的傅思延只淡淡地说了一句话：“直接来政教处。”
言牧：“……”原来是通知我换地方了啊。
“行，那我现在带他过来——不过政教处在几楼来着？”言牧牙疼似地问。行政楼他目前总共也就去过两次，两次都是直奔主题，压根没注意路过了哪些办公室。
电话那头的傅思延沉默了一秒，然后才道：“……二楼。不认路就叫那位学生给你带路。”
许煜凡从言牧接通电话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竖着耳朵听，在听到“政教处”这三个字的时候就开始不淡定了，总是会控制不住地去想万一自己真要被处分该怎么办。
他甚至想过如果他不要那么好心去管陈韵的事，一开始就冷眼旁观说自己爱莫能助，也许这一切根本就不会发生，他现在应该好好地坐在教室上课，也不需要担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如果能重来一次……
“喂喂，干嘛呢，怎么好端端的发起呆来了？”言牧疑惑的脸呈放大状地出现在了许煜凡面前。
“没。”许煜凡条件反射地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哐当”一下撞到了一张桌子。他急忙转身手忙脚乱地把被他撞歪的桌子重新摆正，“……现在是要去政教处吗？”
“你都听到了？那也省的我说了，我们走吧——”言牧说着就要继续往外走。
“等等！”
“又怎么了？”言牧只好又停下来，回头问。
“我还没准备好。”许煜凡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冷汗都快冒出来了。
言牧一脸奇怪地看着他，很是不解：“这有什么好准备的？”
“我一进那里就胸闷气短，感觉喘不上来气……”许煜凡说着就摆出了一副很痛苦的表情。
“哦～我知道了。”言牧想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你是怕陈主任吧？”
许煜凡：“……嗯。”
“别怕，等会儿我帮你应付他。”言牧给他递了一个“放心交给我”的眼神，安慰他道。
其实也能理解——就以陈国伟方才那二倍速骂人还不带嘴瓢的气势，是个学生都怕。
最后在许煜凡不情不愿地带路下，他们到了行政楼二楼的政教处门口。
“监控是什么时候坏的？！为什么不及时修理？！现在怎么跟学生家长交代？”办公室的门没管很紧，隔着门板都能清晰地听见里面陈国伟正在大发雷霆。
“应该是昨天就坏了的。也不能怪我们啊，是班主任没有及时发现及时报修，这事班主任得负责，跟我们后勤部无关。”另一个男声完全没被陈国伟威吓到的样子，很是无所谓。
言牧本来手都放在门把上准备开门进去了，听到这又止住了动作，决定继续听听。
“你怎么突然停下来了？”在言牧后面跟着的许煜凡本来还在神游，差点就一脑门撞上他。
“嘘。”言牧回过头小声道，“闭嘴别说话。”
许煜凡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还是乖乖闭嘴了。
“我平时没有看监控的习惯。”傅思延一贯冷淡的声音响起。
“你看，他都这样说了，他平时不看监控，那是不是就是他的失职？所以这根本不能怪到我们后勤部的头上吧。”那个男声一听傅思延的话，顿时有了底气，也更嚣张了，“再说了，平时教务处的人不是最爱抽查教室监控吗？他们也没发现，难不成要怪到教务处那些领导头上去？”
言牧：“……”
上次李茉说学校后勤部基本上都是关系户，看来果真名不虚传。
现在的情况估计就是监控坏了，没办法拿到当时的监控录像，学校没法在短时间内给双方家长一个合理的交代，所以现在就开始算起了账，想找个人来背锅。
如果是好事那肯定被一群人争着抢着要，但一谈到担责，那就要开始踢皮球了。
按理说监控坏了就应该是后勤部没有做好日常检修工作需要担责，但偏偏后勤部都是大爷，找了个借口，就把矛头对准了傅思延，并且表示有本事就去怪教务处那帮领导。
想让领导来背锅显然不太可能，那么这口黑锅十有八九就得扣傅思延头上了。
有够恶心的。
想到这里，言牧再也忍不住，直接开门进去：“据我所知学校并没有明文规定班主任一定每天都要看监控吧？”
他这突然一进来，原本在政教处办公室里的人都一愣。此时在办公室里的人只有陈国伟、傅思延、罗雅、张晓雯以及那几个学生还有一个他没见过的中年男人——想必他就是那个后勤部的人了。
“教室一开始安装监控的目的只是为了辅助管理，以及保护学校和学生的财产，而班主任的本职工作也是老师，老师的主要任务是上课、辅导学生。”言牧迈着长腿缓缓走进去，缩在他身后的许煜凡也赶紧跟上他。
言牧径直走到那个不认识的中年男人面前，利用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觉得学校请老师们来，是想让他们天天盯监控，还是多教给学生一点东西？”
“你什么意思？”那个男人总算是反应过来了，但原本嚣张的气势此刻被言牧压的死死的，不禁冷汗直冒。
第035章 风波（四）
那个问题问的简直就是废话, 学校高薪聘请有能力的老师来当然是为了提高学生的学习成绩，提高升学率。
但是言牧会那样问，摆明了就是在讽刺他刚才说“是班主任没有及时发现及时报修, 是班主任的失职”的那番话。
“我没什么意思啊，就是随便问一下。我刚才在外面的时候不小心听到了你们在讨论关于监控问题应该谁负责，听到有个天才说应该由班主任担责。”言牧挑着眉，有些好笑地看着男人, “这个天才就是你吧？”
男人的脸色已经变得极其难看了，偏偏在场的人都没有出言阻止这个咄咄逼人的少年——应该是少年, 看着年纪不大。
他在这个学校当后勤部部长也有好几年了，从未见过学校什么时候有过这号人物, 看脸看着又那么年轻, 估计就是个比较嚣张的学生。
如此一来, 他就逐渐找回了原来的架势：“你是谁？这里还轮不到学生说话。”
“谁告诉你我是学生了？”言牧啼笑皆非地反问道。
“你不是？”男人再次愣了。
“当然不是。”言牧勾着嘴角说, “我是谁不重要，我们还是继续来讲刚才的话题吧——照你的天才想法，这个锅应该要让傅思延来背？”
“监控是昨天坏的对吧, 而你找的这位冤大头, 也就是傅老师, 从昨天早上六点起就已经在学校了, 晨读和早读课他都在教室, 早上一二节课去听3班和4班的公开课, 三四节他自己有课，中午帮本周轮值的老师代班巡视午自习, 下午撰写工作报告, 晚上一晚上都是他的晚自习课。”
言牧把傅思延昨天的行程从早到晚明明白白地讲了一遍，眼看着男人的表情越来越扭曲, “他昨天一天忙的连自己的私人时间都没几分钟，那么你不妨动动你那核桃仁一样大小的脑子想想，他哪来的国际时间来看那个破监控？”
“一天时间里有大半天他人都在教室，他是自己没长眼睛，一定要通过监控来看学生们都在干什么？”言牧一脸“你指定是脑子有问题”的鄙夷表情看着那个男人，未了还不忘问问周围沉默旁观的几人：“各位觉得呢？”
“我只有长时间不去教室也不在办公室的时候才会去看监控。”罗雅率先道，“其他班主任也基本上都是这样，大家都有自己的本职工作要做，没有那么多时间用监控盯着学生，更何况——”
“身为班主任，自己多去教室巡视，才是真正关心学生的表现。”罗雅冷声说。
陈国伟面色凝重，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而张晓雯则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们……那既然这样，就只能怪教务处的……”男人咬着牙，恼羞成怒的同时还想继续祸水东引。
“这就更蠢了。你刚才自己都说了，教务处只是平时抽查，又不是每天吃饱了撑的把所有教室的监控都调出来看一遍。”言牧慢条斯理地说，“本来就是你们后勤部玩忽职守偷懒没有做好日常的设备故障排查任务，光拿工资不办事，现在出问题了就想推卸责任，多有意思？”
“你、你！”男人的表情都已经扭曲了，开始气急败坏。
偏偏在场十几双眼睛此刻都在盯着他，关系户这事也不好大肆宣扬，所以他气归气，最后也不敢再乱说什么。
“你你你你什么你，无话可说了吧？无话可说了就闭上你的嘴。”言牧说着看向了陈国伟，彬彬有礼地说：“陈主任，我想现在更重要的是先处理学生们的问题吧？”
陈国伟板着脸，先是看了看言牧，接着又看了看那个憋了一肚子气又没出撒的男人，最终沉声道：“周部长，你先出去吧，后续的事之后再通知你。”
“行，我等学校安排。”男人临走前还不忘瞪一下言牧放个狠话。
“慢走不送哦。”言牧还笑着跟他挥手。
办公室的们“砰——”的一声关上了。
言牧立马敛了笑容转回身去，结果发现其他人都在看着自己：“……你们干嘛都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有东西？”
张晓雯和许煜凡已经张天铭已经呆了，异口同声：“没……”
吴坤鹏和陈韵则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只有傅思延表现的很平静，只是定定地用深邃的眼眸看着言牧，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咳。”最终还是始终板着张严肃脸的陈国伟打破了这个局面，“已经通知学生家长了，家长现在正在来的路上，应该就快到了。”
“什么？通知家长了？”许煜凡的脸霎时就白了，哀怨道：“怎么也不跟我商量商量……通知的是我爸还是我妈啊……”
陈国伟听到了这话，很贴心地告诉他：“哦，刚才打的好像是你妈的电话。”
许煜凡差点当场晕掉，拽着言牧的手臂蹲下身。
陈国伟见状奇怪地问：“？你怎么了？肚子疼？”
许煜凡还沉浸在言岚已经得知他惹事的消息并正在赶来战场的路上的悲痛之后，一时间忘了回答。
于是言牧就替他答了：“没事，他就是有点见妈怂。”
陈国伟更奇怪了：“言老师你怎么知道的？”
言牧脸色一僵，堪堪接道：“……我猜的，哈哈。”
就在此时，办公室的门又再度被打开，言岚的声音随着她的人一起出现：“老师！我家许……”
她话刚说到一半，就看见办公室里言牧刚转过身来，而自家倒霉儿子则拽着自家弟弟的手蹲在地上，顿时就把后面要说的话给忘了，愣在了原地。
言牧在看见言岚的那一刻一声“姐”差点就要脱口而出，好在反应够快，及时刹住了嘴，改口说：“您就是许煜凡同学的家长吧？”
言岚也反应过来了，配合道：“您就是我们家许煜凡的班主任？”
“不，后面那位才是。”言牧让开了身子，努力维持着镇定。
然而言牧正后方其实站着两个人——一个是罗雅，另一个是傅思延。
言岚隐隐约约想起之前许煜凡好像说过他班主任是一个很年轻看着很高冷的一个人，只是她记不清是男是女了。
她在罗雅和傅思延之间犹豫了一下，实在是拉不下面子再问一次是哪位——不然就会暴露她身为家长却连孩子班主任都不知道是哪个的事实，就干脆破罐子破摔，选了长得比较好看的那位。
于是她边径直走到了傅思延面前，说了声：“老师你好。”
傅思延冲她微微点头，然后转过脸说：“旁边这位罗老师才是许同学的班主任。”
言岚：“……”这下尴尬了。
好在她混迹职场多年，好歹也应对过不少大场面，面对这种小尴尬自然是不成问题：“害，实在不好意思。罗老师别介意。”
“没关系。”罗雅脸色波澜不惊。
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好像不小心坑了亲姐一把的言牧手上一使劲儿，把蹲在地上不愿面对现实的许煜凡强行拉起来，想把他往言岚身边送：“过去找你妈。”
许煜凡惊恐地死死抱着言牧的手不肯放，小声挣扎：“我不——”
言牧没想到许煜凡这小子年纪不大力气倒是挺大，他几次想试着甩开许煜凡的手，但都以失败告终。
而傅思延看见这一幕，缓缓地朝他们走过来。
许煜凡一看傅思延要过来了，立马撒手，装作无事发生。
目睹一切的傅思延：“……”
见证了许煜凡变脸速度之绝的言牧：“……”
与此同时，一阵沉闷又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很快，一个体格壮硕的胖男人便不由分说地闯了进来，上来就开口：“听说我儿子被人打了？！人呢？赔钱！”
他气势汹汹，成功聚焦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胖男人走进来，看见站在吴坤鹏隔壁的张天铭，便冲过去质问他：“就是你打了我儿子？”
张天铭吓得一动都不敢动：“不是我啊叔叔！”
“这位家长。”傅思延皱着眉，脸色微有不悦，“请你好好说话。”
“我好好说话？我儿子都让人打成这样了你让我怎么好好说话？”胖男人闻言回过头就对着傅思延开喷，“你就是我儿子的班主任？怎么当老师的？都让别的班的人踩头上来了？”
言牧心说不如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你那好儿子全须全尾的能被打成什么样？
而真正的六班班主任张晓雯听了胖男人的话之后，脸色以肉眼可见的变得难看起来：“……这位家长，您……”
奈何胖男人压根不想听她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傅思延：“这没你的事，我倒要跟他好好理论理论！”
言牧：“……”神金。
前脚刚送走一个蠢货，后脚又来一个脑残，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吴坤鹏家长，你要是再这样，我们有权先请你到门外冷静一下。”陈国伟脸色也很差，威慑力更甚，竟是真的镇住了胖男人的气焰。
“行吧。先不计较。”胖男人斟酌之下还是先暂时咬牙切齿地妥协了。
“既然现在家长都到齐了，我们就来说明一下事情的具体情况吧。”陈国伟对众人道。
第036章 风波（五）
“都到齐了？陈韵的家长没叫来？”言牧不动声色地挪到了傅思延旁边, 连带着许煜凡一起拖了过去，悄声问。
“暂时没有通知她的家长。”傅思延淡声答道。
“这样子。”言牧会意，将视线投向了陈国伟那边。
而此时言岚也跟罗雅那边短暂的交流完了, 抬手招呼许煜凡过去：“你给我过来。”
许煜凡抱着言牧的手抱的更紧了，把嘴唇抿的死紧，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想过去。
开什么玩笑, 两个“女魔头”都在那，过去之后呼吸都困难。更何况过去之后就是要在两个人怀疑的目光下接受询问, 只会让他心里更加难受。
言岚：“……”出息。
“那你老实说，你是不是真的打人了？”言岚扬声问他。
“我没有。”许煜凡回答的又快又坚定。
“你就有！”吴坤鹏梗着脖子争辩道。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你神经啊？！”许煜凡怒气冲冲地冲吴坤鹏骂了一句, “无中生有给你玩明白了是吧？”
“不错, 有我的三分风范, 就是气势还差点，还是太客气了。”言牧暗自评价道——要不是碍于场合，他也许就直接说了。
“你怎么说话的？”胖男人见状, 刚被陈国伟压下去的嚣张气焰又有了复起之势, 朝着言牧和许煜凡站着的地方上前一步, 语气不善。
傅思延默不作声地挡到了言牧身前, 眼神戒备, 冷下声说：“目前没有确切的证据能证明许煜凡同学伤了你的孩子, 请你保持理智。”
“证明？我儿子身上的伤就是证明！家长呢？赔钱！”
“你其实就是想要钱吧？”言牧终于还是没忍住，从傅思延身后探出头“恕我直言, 据我观察你从刚才进门起, 第一件事不是去看你宝贝儿子的伤势，而是先关心赔偿, 还一副装模作样要为儿子出气的样子在这里骂孩子的班主任——但是你看都没仔细看你儿子，你又怎么确定，他身上一定有伤？”
“少他妈的在这给我争，刚才你们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不都说了他身上有伤？”胖男人不耐烦道。
“傅思延。”刚才打电话的时候言牧不在场，不清楚他们到底都告诉了双方家长多少情况，只能问知情的傅思延，“你们有告诉他双方都有伤吗？”
“有。”傅思延很快就给了他肯定的回复。
“实不相瞒，当时检查你儿子身上的伤的时候，我也在场，你儿子的伤基本都在看不见的地方，比如腿，胸口之类的地方，光从表面上看看不出来，倒是我们许同学，手臂上有个非常明显的淤青。”言牧说着就用一只手抬起许煜凡受伤的那条手臂，“现在已经开始发黑了。”
“你想说什么？”胖男人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我是想说，虽然说是有伤，但你看都没看，怎么知道的‘伤成那样了’——别反驳，这是你刚才自己说的。”言牧淡淡地说，“还是说其实你早就知道你儿子的伤情况怎么样？”
未等胖男人回答，言牧不紧不慢地又补了一句：“而且退一万步来讲，就算这位同学真的打了你儿子，那相对的，你儿子不也打了他么？我看这位同学的母亲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所以别怪我没提醒你，别还什么都没搞清楚就把事情闹的这么僵，否则到时候丢脸的还指不定是谁。”
不远处的陈国伟沉默地瞥了言牧一眼，在心里由衷道：“年轻就是好，谁都敢怼。”
上到学校关系户下到疯狂的学生家长，在他们这些人都不好怎么说的时候，居然只有这些年轻人敢站出来直言不讳。
说实在的，这让他都有些自愧不如。换做之前，都是傅思延冷着脸三言两语地和对方周旋——其实还是有点吃亏的，因为傅思延话少。但现在来了个言牧，简直是最强嘴遁。
所以他默许了言牧的行为，就只是在边上看着，只要不过火，他是不会出言阻止的。
“要是我儿子真的动了手伤到了你儿子，我们家愿意赔付医药费，完全没问题。”言岚也是证实了言牧刚才那句‘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踩着高跟鞋阴沉着脸走过去，“但是要是我儿子没动手，反而是你儿子伤了他，那这事不能这么轻易算了。”
胖男人一开始没太在意言岚。他只觉得对方再怎么样也是个女人，女人对他构成不了什么威胁。但此刻，他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来自言岚的压迫感，有那么一瞬间冷汗都要下来了。
“还有，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辱骂孩子的老师，我认为这不是一个合格的家长能干出来的事。”言岚刚才看他骂傅思延的时候就已经看这胖子有点不爽了，在看到后来这人居然敢连着言牧一起骂，就忍不了了。
“就是啊，他还骂错人了呢，骂的是我们班主任。”张天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溜到了言牧他们这一边，借着言牧的掩护，壮着胆说。
言牧：“……”干得好小子，回头请你吃饭，刷傅思延的卡。
张天铭那话一出，气氛顿时陷入了微妙的尴尬之中。
“是的，其实我才是吴坤鹏同学的班主任……”张晓雯弱弱地举了个手，“如果可以，我希望您能向傅老师道个歉。”
胖男人脸上的表情已经非常精彩纷呈了，青一阵白一阵地憋了半天，终究是没憋出什么来。
“都冷静下来了？那我说说现在具体的情况。”陈国伟的耐心都要所剩无几了。本来应该很快说明完，偏偏有个家长搅局，搞得现在才进入正题，浪费了不少时间，“首先很抱歉的告诉两位家长，由于学校监控出了点问题，尚在维修当中，所以事发当时的监控录像估计是没有了。”
“那怎么办？”言岚很是担忧地看了一眼自家儿子。
她心里是偏向于许煜凡的，毕竟是自己从小教育到大的，是什么脾性她清楚，既然他说自己没打人，那她愿意相信。可是光她自己相信肯定是没有用的，得要其他人也相信，而监控视频是最直接的证据。
换句话说，只要有监控视频，这件事压根就没有什么可争论的，事情也根本这么复杂。
“虽然没有监控视频，但还请两位家长相信我们的老师，一定会调查出真相，给你们双方一个交代。”陈国伟笃定道。
“相信老师？能相信你们吗？万一你们老师袒护自己的学生，那我儿子不是冤了？”胖男人不满地说。
“那您看这样怎么样，两位孩子的班主任避嫌，让其他老师来。”陈国伟冷静地和他商量。
胖男人眼珠转了转，像是在思考着什么，须臾，他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行吧。”
“张天铭同学。”傅思延忽然转头对张天铭说，“你把你看到的情况再跟两位家长说一遍。”
“哦哦，好。”
“这位同学算是当时的目击者。”陈国伟向他们解释说。
“我当时是在睡觉，然后听见有人在我耳边吵架似的，一开始我没太在意，以为就是同学间的小打小闹，结果他们后面越吵越凶，还撞到了我的桌子，我就醒了，接着就看见他们互相揪着对方的领子，我就赶紧上去想拉开他们。”张天铭回忆道，“后面有同学上来帮忙了，我就赶紧去叫老师了。”
“所以你没有看到他们两个人谁打了谁？”言岚问。
“没有。”张天铭摇摇头。
言岚明白了，这就是为什么事情僵着的具体原因。
“那那边几位女同学呢？有没有要说的。”言岚又望向了只敢远远地缩在角落的陈韵几人。
三位女生不约而同地摇头，眼神躲闪。
“估计是害怕了，两个家长在这她们应该什么都不敢说。”言牧小声分析。
傅思延淡淡地“嗯”了一声，表示肯定。
“那三位女生是我们班的。”傅思延对言岚说，“她们胆子比较小，你们在这她们不敢说，我后续会跟她们聊聊，有情况再通知你们。”
“最迟一周，学校会给两位家长交代的。”陈国伟接过话茬，“现在叫两位家长到这来，主要是说明一下情况，以及两位家长如果放心不下，可以带孩子先去医院检查一下，以防万一。”
“我就不用了吧，一点小伤而已。”许煜凡率先说，“我想回去上课。”
“去医院就不用了。”胖男人不知为何脸色有点僵硬，“还是上课比较重要。”
于是最后，言岚和胖男人都先行离开了，几个学生也暂时被陈国伟叫回去正常上课，还被顺便叮嘱说先别想那么多，专心准备下周的考试。
“陈主任，那现在？”张晓雯犹豫地问陈国伟，“要不然我们还是报警吧？”
“不行。”
“没必要。”
陈国伟几乎和言牧同时道。说不行的是陈国伟，而说没必要的则是言牧。
“虽然是打架，但没有严重到要报警的地步，这样有损学校颜面。”陈国伟皱着眉，说明了原因。
“虽然没有监控，但也不是不能查。”
“言老师说的对。张老师和罗老师要避嫌，那这事就交给傅老师和言老师吧？”陈国伟说着便看向了两人。
“我没问题。”言牧不假思索地回答说。
“我也没问题。”傅思延淡淡地答道。
“一周时间应该够的吧？”陈国伟又问。
傅思延：“最多三天。”
陈国伟点点头：“越快越好，不过言老师——”
他这话锋一转，让言牧莫名紧张了一下：“怎么了？”
第037章 风波（六）
只见陈国伟语重心长地说：“虽然这事很重要, 但是你的教学计划书也同样重要，记得快点完成。”
言牧：“……”您为什么还记得。
“我争取今晚拿给傅思延看吧。”言牧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自己目前的进度，对陈国伟说。
“行。”陈国伟满意地点头, “那你们先去忙吧，有什么进展告诉我。”
“好的。”
“走。”傅思延偏过脸看了言牧一眼，示意他出去。
“你现在什么打算？”言牧跟着傅思延出了政教处，边走边问, “你刚才那么信誓旦旦地跟陈主任说三天就够，莫非你已经有想法了？”
“等下大课间的时候把陈韵再叫到办公室来问问。”傅思延淡声回答说。
“你打算从我们班那个小姑娘那下手？”言牧摸着下巴思考着可行性, 斟酌着发表意见，“她不一定肯说。”
“先试试。”
“我还是不推荐上来就先问那个胆小的小姑娘。“
“那你怎么看？”傅思延反问他。
“我倒是从许煜凡那边问到了点东西。”言牧和傅思延出了行政楼, 停下脚步四下望了望, 一眼相中了行政楼旁边的花园里的凉亭, 便抬手往那边一指, “去那个亭子里坐着说吧，那边没人。”
傅思延“嗯”了一声，同他一起过去了。
“不对啊, 你这节是不是原本是八班的课来着？你的课怎么办？”言牧刚坐下来, 又忽地想起这个点。
“我跟第三节课的老师换了一下。”傅思延走到言牧旁边坐下, 目光落在了对方精致好看的侧脸上, 犹豫了两秒后问道：“你跟许煜凡同学其实是认识的吧？”
言牧吃了一惊, 转过脸来跟傅思延对上视线：“你知道？”
“开学第一天的时候在校门口我恰巧看见你和他在巷子口说话了。”傅思延波澜不惊地解释说。
经傅思延这么一说, 言牧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天他和许煜凡看见的那辆黑色迈巴赫。
由此看来，当时车里坐着的就应该是傅思延没错了。
“他其实是我侄子。”事已至此, 言牧便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但他还是有些不解：“所以你刚才为什么不告诉陈主任？”
如果刚才傅思延告诉了陈国伟他和许煜凡之间是认识的, 说不定他也要避嫌，从而无权参与调查。
“我为什么要告诉他？”傅思延表情依旧淡漠无比, 说出来的话还理直气壮。
言牧汗颜：“……真叛逆啊傅思延。”不愧是你。
“你说什么？”
“不，没什么。”言牧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貌似一不小心把自己心里所想的给秃噜出来了，连忙转移话题：“你就不怕我包庇许煜凡吗？”
“我不认为你会做这种事。”
“这么相信我呢？”言牧抻直了双腿，舒展了一下因为之前站太久而已经有些僵直的四肢，释怀地笑了笑，“总之谢谢你。”
“道谢就不必了，我只是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傅思延身子往椅背上靠去，“先说说看他都告诉了你些什么。”
言牧便把许煜凡所说的跟傅思延复述了一遍。
“所以按他说的，吴坤鹏从高一的时候就开始频繁骚扰陈韵了？”
“是这样的。”言牧点点头，继续说，“所以我的想法是，通过调取以前的监控，来证明吴坤鹏骚扰女同学在先的事实，然后再跟陈韵做思想工作，让她作证。”
“这样的确可以，但是只是这样只能说明吴坤鹏是先挑起事端的一方，还是无法证明许煜凡并没有打伤吴坤鹏，以及，”傅思延说到这顿了一下，“以及吴坤鹏身上的伤又是从何而来。”
“许煜凡曾提到过有传言说吴坤鹏是什么‘一哥’，而且他身上也有不少旧伤，所以觉得这个传言可能并非空穴来风，可以询问一下他周边的同学，还有观察一下他的活动情况。”言牧神色认真，把自己的思路告诉傅思延。
“也不能排除家暴的可能。”傅思延谈到这个面色变得凝重起来，“从他父亲今天的表现来看，他不像一个真正关心自己孩子的父亲，同时也有暴力倾向。”
“你这么一说……”言牧垂下眼帘，抿着唇仔细回想了一阵。
如果他没有记错，那个胖男人三番两次的情绪激动到仿佛肾上腺素就没下来过，有好几回手都想抬起来了。
暴躁、易怒、贪财……
“非常有可能。”言牧很快便认同了傅思延的猜测，抬眼重新与傅思延对视，“你能搞到他的家庭资料吗？”
“应该能查到他的档案，或者问问张老师。”
“那等会儿回去了再弄这个。现在我想先去一下监控室。”言牧说着便站起身，“你知道教室的监控录像多久覆盖一次吗？”
“每六个月覆盖一次。”傅思延也跟着站了起来，逼近一米九的个子让他看起来比言牧高小半个头，“我陪你去？”
“可以啊你，都已经学会预判我的想法了。”言牧勾起嘴角轻笑了一声，半开玩笑地说。
傅思延不咸不淡地答道：“不敢当。只是已经看透了你的路痴本性而已。”
“哈。那么恭喜你，已经有点了解我了。”言牧脸皮奇厚，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成分，“那么傅老师，带个路吧？”
傅思延无奈，只好率先迈步，在前面领路。
言牧现在跟傅思延已经算是混的比较熟了，平时一口一个傅思延地叫，打趣他的时候则会故意叫他“傅老师”。
只是这点连他自己都还没完全意识到。
“哎傅思延。”言牧跟在傅思延身后，看着他的后脑勺，突然道。
“怎么了？”前面的傅思延没回头，只是淡淡地应了声。
“之前我就想问了，你到底多高？”言牧自认自己不算矮，但跟傅思延站一起就特别显矮，让他一度感到很憋屈，且这也是他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之一。
“净身高一米八七。”傅思延说到这倒是半回过头，睨了眼身后的言牧，“你多高？”
言牧答：“一米八。”虽然实际上只有一米七九。
一米七九和一米八从视觉上看没什么差异，但听起来就会给人造成一种思想误差，让人觉得179听起来就是不够高，所以言牧更习惯直接说自己180。
“你现在去监控室，是想调阅吴坤鹏和陈韵高一时候班级的监控资料吗？”傅思延又转了回去，继续在前面不快不慢地走着。
“有这个想法。”
傅思延闻言，终于是问出了那个最直击灵魂的问题：“……那你知道他们高一的时候分别是哪个班的吗？”
言牧刚迈出去的腿一僵：“……好像不知道诶。”
傅思延：“……”
“但是问题不大，其实我可以上校内网直接找他们的资料——这种资料一般都有留档的吧。”
“有是有，但是你有管理员权限？”
“没有。所以要我查我就得黑进去。”言牧尴尬道，“这应该不算干坏事的范畴吧？”
“不算。”傅思延在听到‘黑进去’时居然没有太吃惊，“但是没有必要。”
言牧疑惑了：“为什么？”
傅思延：“因为我有管理员权限。”
言牧：“……”
他三两步追上傅思延，负着手倒着走：“你怎么不早说？”
傅思延一脸坦然：“我就是好奇你会怎么做。”
“结论呢？”言牧没好气道。
“结论是我现在相信你是个计算机博士了。”傅思延说完，朝言牧身后看了一眼，出言提醒：“你后面有台阶。”
言牧：“啥？”
结果就是虽然傅思延提醒的足够及时但言牧反应的太慢，还是猝不及防的被台阶绊了一下，重心不稳，眼看就要跌下去——
傅思延目光一凛，手比大脑更快地做出了反应。
他眼疾手快地伸手抓住了言牧的一只胳膊，用尽全力把人给拉了回来，只是同时也因为用力有点过猛，导致言牧虽然是逃离了与大地亲密接触的命运，但相对的，他整个人都撞进了傅思延怀里。
专属于傅思延的干净清冽气息近在咫尺，甚至还能听到对方强力稳健的心脏跳动的声音，那一瞬间，言牧当时脑子里所想的一切都变成了一片空白，懵在了原地。
而傅思延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局，惊愕地低头。只见言牧整张脸都埋在自己的心口，身体一动不动，跟石化了一样。
他怕这人再次没站稳而滑下去，只好用双手微环在言牧的手臂两侧。
好半晌，言牧才直愣愣地扶着傅思延的双臂勉勉强强地重新站直了身体，满脸都是掩都掩不住的尴尬：“刚才谢谢你啊……”
傅思延这才松了口气，不知道是被无语极了还是无奈到极点：“走路要看路，不要倒着走。”
“谨遵教诲。”要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言牧兴许还得习惯性绊他两句，但意外已然发生，那他就只能虚心接受批评，不敢造次。
傅思延瞥了言牧一眼：“我看你挺屡教不改的。”
“怎么会。”言牧这回老实多了，乖乖跟在傅思延旁边，为了防止梅开二度，他认认真真看着脚下的路，哪怕是路面上有个小石子都会特地把脚抬高一点再跨过去。
“除了调阅之前的监控录像，你还有别的什么打算吗？”傅思延不经意地问。
第038章 风波（七）
“我想试着恢复一些监控数据。”说到正事, 言牧是一点都没含糊，“如果咱班那个监控坏的不那么彻底的话。”
“你还会修监控？”傅思延故意饶有兴趣地问。
“不是修监控，只是尝试恢复数据, 修监控是另外的价钱！”言牧气急败坏地替自己解释。
傅思延很认真地思考了一番：“意思是你真的会修？”
言牧脸都垮下来了：“没修过，不知道，也许会吧。”
这倒真不是他吹。他小的时候经常闲着没事拆自己家的各种电器玩，拆的七零八落的还能再原原本本装回去, 还能正常使用，所以多少还是有点天赋在里面的。
“等等, 我怎么觉得你是故意的呢？”言牧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转过脸跟傅思延对质。
傅思延嘴角隐隐有要上扬的趋势, 但依旧还是淡定道：“没有。”
言牧眯起眼, 仔仔细细打量了傅思延的脸一番, 总觉得刚才那不是错觉：“可我为什么就是觉得有呢？”
傅思延直接把脸偏向了另一边不让他看：“你想多了。”
“那你把脸转过去干什么？你是不是心虚了？”言牧见状, 更加坚定了自己内心的猜测，不死心的又绕到另一边，“你肯定是心虚了, 你敢不敢看我的眼睛？”
言牧就像卫星绕着行星转一样围着傅思延转, 而傅思延就是不让他得逞, 言牧绕到他左边, 他就转向右边；言牧不甘示弱地又绕回到他右边, 那他则转回左边。
如此反复几次之后, 傅思延终于是无可奈何了，伸出一只手一把抓住了言牧, 不让他再乱转：“别闹了。”
“明明是你先耍赖的。”言牧不满地抗议。
“好。我的错。”傅思延敷衍地点点头, 不是很有诚意地认了错。而此时他们一路闹腾过来，现在也到了监控室所在的多功能教学楼, “这里也有办公区，保声音不要太大。”
“原来在这。我还以为会在行政楼里面呢。”言牧一时也忘了挣脱开傅思延还抓着他的手，看着面前的大楼说。
其实这栋多功能楼还算是他在这所学校里为数不多比较熟悉的地方——因为机房也在这，他上课的时候都是要在这栋楼四楼的机房里上的。
“在三楼，而且楼道里都有标识。理论上来说你去机房的途中应该会看到才对。”傅思延说着，顺便也松开了抓着言牧的那只手，垂放在裤腿边，还不自然地微微蜷起了手指。
……说实话，刚才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应该早就该松开手了。
“你也知道理论对我行不太通。”言牧听了之后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说。
“踩着点去上课，一下课就急着下班，的确是没什么空去看楼道标识。”傅思延语气淡然地道出了理论对言牧行不通的具体原因，“哦，走路还经常不看路。”
种种罪状被傅思延如此直白地说出来，言牧只能一遍心虚一边眼神一个劲儿地往别处瞄装作自己听不见。
“你走不走？”傅思延走到楼梯口边等他。
“来了。”言牧顿时顾不得装聋了，赶忙也跟了上去。
两人一路上到了三楼。由于多功能楼的设计朝向以及地理位置的关系，五楼以下的楼层受到的阳光照射比较少，会相对比较阴凉一点。他们一踏上走廊就有细微的凉风迎面而来，为他们消散了不少暑气。
这时候的楼道安静的出奇，让他们的脚步每一次落地的声音都变得异常清晰。
“为什么莫名有种阴森森的感觉……”言牧只觉得一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不自在地搓了搓手臂，“安静的有点诡异了。”
“因为上午一二节基本上没有需要到这里来上的课。”傅思延说着，在一个门前停下了脚步，“到了。”
“奇怪，门是锁着的？”言牧上前按下门把手，不出所料的没能打开来，“按理来说不应该有人值班吗？”
傅思延：“教务处的老师偶尔会来。”
“是智能锁，你的工卡有权限吗？”言牧俯下身查看了上面的锁，问傅思延。
“有，你的卡也有。”傅思延不假思索地答道。
言牧回过头，冲傅思延伸出手：“你的卡借我用用。”
傅思延表情都木了：“……你自己的呢？”
言牧：“落办公室了呀。那玩意儿平时除了吃饭基本用不上，老带身上容易掉。”
傅思延：“……”我就知道。
最后他们用傅思延的工卡刷开了门。言牧进去之后坐到了里面的电脑前，一手拿着鼠标，开始研究监控系统，傅思延则站在他的后面，静静地看着言牧操作。
“嘶。还要管理员密码。傅思延你知不知道……”言牧头也没回地问身后的傅思延。
“我不知道。”傅思延直接打断了他，“不过我可以打电话问一下王主任。”
“那也太麻烦了，没事，直接破译出来就好了。”言牧终于有了大展身手的机会，兴奋地摩拳擦掌。
傅思延垂眸，也有些好奇：“你打算怎么做？”
“你看着好了。”言牧说着从在兜里掏掏掏，最后掏出来一个黑色U盘，弯下腰往主机上插，接着电脑就叮咚一声，弹出来一个弹窗。
“这是什么？”
“我之前闲着没事写的一个破译程序。”言牧手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回答说。
傅思延：“……”工卡觉得用不上懒得带，更用不上的程序都是随身携带。
“什么嘛，原来只是三个六五个八。搞了半天还没你家WiFi密码复杂。”言牧把密码解析出来了之后忍不住吐槽道，“我还以为会有16位数字大小写和特殊符号混合呢。”
傅思延无言以对，一手扶额，最后调侃似地问了他一句：“让你失望了？”
言牧居然还很认真地回答了：“是吧。这么简单的密码破译出来一点成就感都没有，还有种被侮辱的错觉。”
他说完之后还觉得不够具体，又补充道：“讲真，我还从来没破过这么简单的密码。”
傅思延：“那下次教室多媒体用户密码被学生恶意篡改的时候就该你出场了，相信他们不会让你失望的。”
言牧没想到自己随口一个吐槽之后会是这么个发展：“……有心了傅老师。”
傅思延淡然道：“不客气。”
言牧心说我又不是真的想谢你。
“我先试试看能不能恢复今天的监控数据……”言牧说着又开始在电脑上操作起来，这回傅思延就彻底看不懂他在干什么了，只能看见屏幕上一会儿有一大堆代码飘过一会儿又弹出个进度条的。
大概五分钟后，言牧的右手松开了鼠标，像是在思考。
“怎么样？”
“唔。确实恢复了一点点吧，但是聊胜于无，画面时不时卡一下，还一直闪，指望这个估计是不行了，叫后勤部那帮……”言牧说到这卡了一下，似乎是在斟酌用词，“那帮人赶紧去修吧，没救了，最好是能换一批新的。”
傅思延十分怀疑言牧刚才想说的其实是“那帮废物”。
“现在只能靠之前的监控录像了，希望这台电脑上有学校的管理系统。”言牧说着就把监控控制面板最小化，然后一眼就看见了他所要找的东西，“有了。”
他点开管理系统的界面，仰起头对傅思延说：“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傅思延移步到言牧的身边，俯下身输入了自己的工号和密码。
于是言牧便眼睁睁地看着傅思延在键盘上敲下了一大长串密码，默默感叹：“……原来你才是会设置16位数字大小写和特殊符号混合的密码的人。”
“怎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破你的密码会比较有意思。”
“不行。”傅思延输完了密码，重新直起身，“一旦被我发现，睡大街就是你最后的归宿。”
“我就猜到你会这样说。”言牧的手再一次摸上了鼠标，“放心啦，我并没有没事就破译别人密码的爱好。”
傅思延催促他：“快点查。”
“在查了在查了。”言牧拉长了尾音说，“行了，陈韵高一的时候是五班的，吴坤鹏是六班的。等等，档案里还有家庭情况诶，吴坤鹏是单亲家庭，父母离异。”
“那他应该是和他爸爸生活在一起吧？”言牧转头对傅思延道。
“应该是。”
“那现在就可以开始调取监控录像了。但是也很不好找，范围太大了，我们总不能一天一天的看，那看一周都看不完。”言牧一遍嘀咕着一边关闭了管理系统，又重新打开监控控制系统，“等会儿问问陈韵他们有没有印象比较深刻的吴坤鹏有去骚扰他的日期，要是能给出一个大概的范围就好找多了。”
“但是——”言牧话锋一转，“就算她想不起来也没事，我可以花点时间，用程序捕捉吴坤鹏的人像，然后另外再写一个程序，找到他出现在陈韵高一教室里的监控视频里的片段就行了。”
傅思延讶异道：“你还能做到这种事？”
“当然可以了。”言牧在自己的专业领域向来拥有很大的自信，“现在先把视频全部拷回去再说。”
“你拿什么拷？刚才那个U盘？”
“不是。用另一个。”言牧变戏法似的又掏出了另一个U盘——这次是白色的。
傅思延：“……”
还得是你。
第039章 风波（八）
拷贝视频的过程略有些漫长, 言牧百无聊赖之中还不忘关心一下一直站着的傅思延：“你站着累不累？这椅子还挺大的，分你坐点？”
他说着还真的把屁股往旁边挪了挪，空出来了半边位置。
傅思延想也没想地拒绝了：“……不用了, 你自己坐着吧。”
“你一直站着我怪不好意思的，要不然我站一会儿你坐一会儿？”言牧继续和他商量，语毕，他便站了起来, 还贴心地替他拍拍坐垫，“不是很热, 坐吧。”
傅思延仍是摇了摇头，淡声拒绝了：“不用。”
“你坚持不坐那我只能陪你一起站着了。”
傅思延还是没有要坐下的意思：“那你就站着吧。”
言牧：“……”这人怎么油盐不进的。
像是故意要和傅思延较劲似的, 言牧说陪他站那就是陪他站, 即使要看进度也是倔强地一手撑着桌面弯下腰撅着臀去看电脑屏幕。
傅思延恰好看见了这一幕, 强迫自己把视线从某人被修身长裤勒着而凸显出来的优美的臀线上移开, 语气不太自然地道：“……你还是坐下吧。”
“那怎么行，我说话算话。”言牧专注于盯进度，完全没注意到傅思延的异样, 随口回答说, “话说现在几点了？时间还来得及吗？”
“快下课了。”傅思延调整过后又恢复了自己平时波澜不惊的状态, “你大概还要多久？”
“好了。”进度条已经到了100%的位置, 言牧拔了U盘, 顺手塞进口袋, 又把电脑恢复到之前的样子，直起身对傅思延说：“我们走吧。”
“嗯。”
两人一道回了年段办公室, 刚到教学楼楼下, 下课铃就响了，下楼跑操的学生一下子涌入了楼道, 过道一下子变得十分拥挤。
他们是要上楼，学生们则是要下楼，这样一来他们这时候想上去就难了，除非等那些学生们都走的差不多的时候再上楼，但由于学生的数量多，要等他们得等上好几分钟。
“今天轮到哪个年段跑操来着？”言牧看着密密麻麻的人头，只觉得头都大了。
“高一。”
“那高二就可以享受大课间了，刚好可以逮点人来问问……但是现在问题是我们该怎么上去？”
傅思延突然瞥了他一眼，然后往后退了一步，定定地看着对他这番动作一脸懵的言牧：“你开路。”
“开什么玩笑，你让我这个时候逆流而上？”言牧一脸难以置信，十分坚决地摇了摇头，“绝对不行，我会被踩死的。”
傅思延：“不至于，没有那么夸张。”
言牧终于发现了哪里不对劲：“那你自己怎么不上？”
傅思延适时地沉默了一阵，但是偷偷移开的目光已然出卖了他。
“诡计被我识破了吧？”言牧得意地哼哼，“果然人不可貌相，你这黑心狐狸，我等下就去李茉面前揭穿你的真面目，让她彻底删掉对你的滤镜——”
傅思延：“……”
傅思延：“她不会信的。”
“这你说了不算。”言牧冲楼梯那一抬下巴，示意傅思延，“傅老师你打头阵。”
傅思延自知理亏，在言牧看似威胁实则威慑力根本不大的眼神的注视下，走到了前面。
好在那些忙着下楼的学生们虽然脚步匆忙，但看到他们还是会让点路，有几个认得傅思延的甚至还会热情洋溢地跟他打招呼。
“终于上来了，明明只是二楼但感觉跟爬了五楼似的，到底是谁发明的跑操。”即使有傅思延在前面开道，言牧上去了之后也还是免不了要吐槽一下。
“你可以去跟校领导建议一下取消跑操，看看他们会不会采纳。”在前面走着的傅思延如此回了他一句。
“这种建议领导不可能会采纳的吧。”
“你们终于回来了啊。刚才我只看晓雯姐和罗老师回来，左等右等都没等到你们，又不敢去问她们，急死我了。”两人前脚刚踏进办公室，李茉就马上凑了过来。
言牧：“你怎么还在？”
“这是什么话，我为什么不能在？”李茉义愤填膺地反驳说，“等等，我现在严重怀疑你是不想告诉我事情的后续才故意这么问的，是不是？”
“猜的挺准的嘛。”言牧很是无辜地眨了眨眼。
“唉。”李茉忽然叹了口气。
言牧：“？你怎么突然叹起气来了？”
“亏我还想给你们透露点情报来着呢，既然你嫌我多事不想告诉我情况，那我只能”李茉一脸遗憾地说。
“喂喂，你别添油加醋啊，我什么时候嫌你多事了？我只是单纯的懒得讲啊？”言牧顿时也委屈上了，转过脸向傅思延控诉：“傅思延你别在旁边装空气啊，你快帮我说句话。”
傅思延：“”
“李老师。”须臾，傅思延主动叫了李茉一声，“现在这件事已经由我和言老师接手了，如果你知道什么，请务必告诉我们。”
“好吧，看在傅思延的面子上先不跟你计较了。”李茉微抬起下巴说，“去你们位置上说，这里来来往往的老师很多。”
于是三人便一齐到了傅思延的工位边，李茉毫不客气地在言牧办公椅上一屁股坐下了，坐下之后还不忘挑衅地看言牧一眼。
言牧鼻腔出气“哼”了一声：“幼稚。”
李茉不甘示弱地吐了吐舌：“略~”
“你坐我位置上吧。”傅思延淡声对言牧说。
言牧受宠若惊：“有这好事？那你呢？”
李茉更是眼睛都瞪圆了：“傅思延你”你怎么对他这么好！
“别想多，我只是要去找学生了解一下情况。”傅思延淡定地说明了原因，转而又对李茉说：“李老师，你知道什么就直接告诉言老师就行。”
“那你”李茉欲言又止。
“他后续会告诉我的。”
“好吧。”李茉虽然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但还是答应了。
傅思延说完就出去了。
“所以你刚才说的情报是指什么？”言牧问。
“就是那个叫吴坤鹏的男孩，高一的时候是我教的班里的。早上的时候被你们那阵仗给吓懵了，当时就没想起来。”李茉想了想之后说，“其实我对他印象还蛮深刻的。”
“怎么说？”
“一开始是他老是跟我唱反调，上我的课要么就在睡觉要么就在干别的事情，把我气的不轻。后来我就会故意提问他，他态度很差，从来都不肯认真回答我的问题，感觉就是个很叛逆的问题学生。但是我之后听他那时候的班主任说，那孩子刚上高中后不久父母就离婚了，之后性格就越来越差的样子，根本管不住，上课经常迟到早退，成绩也一直在下降。”
“他那时候的班主任是谁？”
“你想找那位老师？那还是放弃吧，他上学期期末就去西部地区支教了。”
“那好吧。除了这些之外，你还知道什么？”
“哦哦，还有的，不过也是听他当时的班主任说的，他当时说他怀疑吴坤鹏谈恋爱了，但是没有证据。”
“他为什么会这么怀疑？”言牧挑着眉，若有所思地问道。
“因为那位老师好几次都看见他来学校的时候拎了很多一看就是送给女孩子的礼物，有一次甚至还抱了一大束花来学校，被陈主任逮到了，问他是送给谁的，他说他妈妈生日准备晚上回家送给他妈妈。”
李茉说到这顿了一下，然后才继续道：“但是他是跟他爸爸生活在一起的啊。再后来好像是有个班的班主任经常来投诉说那孩子老是串班，影响到他班级的学生。我想他应该是去找哪个女孩子的吧？”
“估计是这样。不过你知不知道他家经济情况怎么样？”言牧回想起吴坤鹏父亲今天在政教处张口闭口就是要赔偿的模样，想来他的家庭应该不算富裕，再者是他那刻薄样，也不像是会给孩子很多零花钱的货色。
但依照刚才李茉所说，吴坤鹏隔三差五的买礼物，应该要花不少钱，那么他的钱又是哪里来的？
“家庭条件？好像不怎么样吧。”李茉仔细回忆了一阵后说，“听说——我也只是听说，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他父母离婚的原因有很大一部分就是他爸爸经常喝酒赌博，把家里的钱都输的差不多了，脾气还差，稍微有点不如意就在家里大发脾气。”
“至少我能证明脾气很差这点是真的。”言牧由衷道。
李茉：“这么说来你已经见过他爸爸了？”
言牧点了点头，说：“嗯。刚才他有来政教处。”
“那他爸爸是什么样的？是不是又高又大凶神恶煞？脸上有刀疤脖子上戴着大金链子身上一股烟味？”李茉一脸好奇地道。
言牧无奈：“你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这是脑补了一个□□老大的形象出来？警匪片看多了？”
“那你说是什么样的嘛。”
言牧斟酌了一番用词，然后说：“就是一个掉进钱眼里的胖男人啊。”
李茉：“憨态可掬的那种？”
言牧：“都掉进钱眼里了还怎么憨态可掬，不应该是狡诈贪财吗？”
“不行，完全想象不出来。”李茉很快就放弃了。
“对了，你有机会问问你的晓雯姐，吴坤鹏平时在班里表现的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比较要好的朋友或者比较异常的举动？”
“你干嘛不自己去问？”
言牧理所当然地说：“我跟她不熟啊。”
李茉忽然想到了什么，压低了声音说：“那你让傅思延去问。”
言牧一脸疑惑：“为什么要傅思延去？”
“因为晓”李茉差点脱口而出说因为晓雯姐喜欢他刚好可以给他们创造个机会，但是话到嘴边又急忙咽了回去。
张晓雯显然是不愿意让办公室的其他人知道她对傅思延有意思的，要是现在她没管住嘴告诉了言牧，那她岂不是就成罪人了？
所以她话锋一转，绞尽脑汁想了一番后改口道：“因为因为你不是经常有什么事不想干就甩给傅思延嘛，哈哈哈”
第040章 风波（九）
“胡说！我什么时候这样干过？”言牧听了之后一脸震惊。
“哦~是吗？我昨天还听到你在叫他帮你写教学计划书呢。”李茉坏笑着, 兴致来了还现场给他模仿了一下：“‘不行啊傅思延我写不出来，你帮我写吧——’，你当时是不是这样说的？”
言牧被噎了个正着, 好一会儿才反驳说：“那我说归说，他又没有真的答应。你既然都听到了那你肯定也知道后续的吧？”
“那倒是。行吧口嗨小王子，我就勉为其难帮你问问晓雯姐吧。”
言牧满头黑线：“‘口嗨小王子’是什么鬼？”
“刚才突然想到的，感觉很适合用来形容你。”李茉冲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是吧是吧？”
言牧：“一点都不适合，不许用。”
“这你说了不算。对了, 我刚才又想出来一个很适形容傅思延的。”
言牧下意识地道：“是什么？”
李茉：“冷面大魔王。怎么样，是不是很霸气很酷炫, 你俩收拾收拾可以顶着这俩名号组团出道啦。”
言牧木然道：“取的很好, 下次别取了。”
“哈哈哈哈——”
“那问张晓雯的事情就拜托你了。”言牧正要起身, 忽地瞥见了傅思延办公桌上放着的课本, 顺手就一起拿了起来，一副准备要走的架势。
“诶？你去哪？”
“傅思延第三节有课，他估计来不及回来拿, 我把课本给他送过去。”言牧如此说着便出了门。
“不是, 你”言牧走的太快, 李茉一句话还来不及说完, 只能是转过头目送着他出去, 等到言牧的身影完全消失后才堪堪补完了后半句：“你怎么对他这么贴心呢？”
这时的言牧已经带着傅思延教学用的数学课本快步穿过了走廊, 直奔尽头的八班门口。送课本只是顺便，其实他的主要目的是去问问傅思延有没有了解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而八班门口离楼梯间很近, 他猜想傅思延应该会找人去那边谈话。
事实证明, 他的猜想没有错，他过去的时候, 傅思延正在和许煜凡和陈韵说着话。言牧没有走的太近，只是远远地驻足耐心等着，故而听不清楚他们谈话的具体内容。
傅思延应该是注意到了他到来，抬眼朝言牧这投来了一道视线。不过他很快又重新投入到和两名学生的交流之中。
大概过了五六分钟，言牧见傅思延对着许煜凡和陈韵轻轻点了点头，紧接着那两学生就转身准备走，一转身就猝不及防地和言牧打了个照面。
许煜凡向来所有情绪都写脸上，一脸“你怎么会在这”的惊悚表情。陈韵倒是淡定多了，见了言牧只愣了一下就过去低声和他打了声招呼：“言老师好。”
言牧选择性地无视了许煜凡那夸张至极的反应，浅浅地观察了一下陈韵的脸色，目测应该是没什么事了，便放下心来：“都跟傅老师说清楚了？”
陈韵又很小声的“嗯”了一下，随后就沉默着一路低着头回到了教室。
“你也别愣着了，回你班里去。”言牧冲许煜凡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没事就赶紧走。
许煜凡这才回过神来，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又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原地站着没动的傅思延，这才迈开步子回去。
“给。你的教材，我顺便给你带过来了。”言牧长腿一迈走到了傅思延跟前，把手里的书交给傅思延。
“谢谢。”傅思延伸手接过，道了声谢。
“问出来什么没？”
“陈韵说上学期几乎每一个节日，吴坤鹏都会带着礼物强行到班里来找她，其中5月20号那天，吴坤鹏还和许煜凡起了一点冲突，关于那一次的事，他们两个的说法是一致的。”
“节日？上半年的节日应该是指情人节、白色情人节、还有520、521那样的吧？”言牧暂时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些了。至于清明节和愚人节就没必要说了。
傅思延面无表情地补充了一个：“还有三八妇女节。”
言牧一愣：“不是吧？现在高中生都过上妇女节了？”
傅思延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你比我年轻。”
言牧没明白傅思延这话什么意思：“然后呢？”
傅思延好看的眉头微微挑起，淡声说：“妇女节对于他们来说是‘女神节’。”
“哈？我一直以为这就是那些tb营销商为了商业营销搞出来的说法。”言牧默默地反省了一下自己，“难道真是我落后了？不会吧，我还这么年轻，这么大好的青春年华”
傅思延：“”
“那我等下重点看看那几天的监控录像好了。”言牧很快就反省结束，恢复了常态，“那520那天又是什么情况？他们有起肢体冲突吗？”
“没有。据他们说是当时吴坤鹏去找陈韵的时候，陈韵正和许煜凡坐在一起讨论英语题，然后吴坤鹏就误会他们是男女朋友，对许煜凡又很大的敌意，就阴阳了他，两个人由此吵了一架。”傅思延将刚才从许煜凡和陈韵那得知的事情向言牧简单说明了一下，然后问：“你那边呢？有什么进展？李老师知道什么？”
言牧随即就把自己方才与李茉的对话告诉了傅思延。
“这样吗？”傅思延听了之后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而此时预备铃恰好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我先去教室，你？”傅思延问。
“我就先回办公室——今天我们提早下个班怎么样？”
傅思延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理由？”
“理由是我肚子饿了，想让你早点回家做饭，反正三四节没课。”言牧三分羞涩七分理直气壮地说，“而且我的教学计划书进度已经过了50%了。”
傅思延沉默了一秒，最后答应了：“好。”
“你真答应了啊？” 傅思延答应的太快，搞得言牧都一愣。
说实话他本来也没指望傅思延这个工作狂魔会同意来着。
傅思延闷闷地“嗯”了一声，随后道：“走了。”
他说着就真的带着教材出了楼梯间去教室准备上课了，只留言牧一个人还在原地感叹：“他居然真的答应了？”
言牧只觉得他是越来越搞不懂傅思延这个人了——有时候拒绝的很快有时候又答应的很快。
难不成这人说话做事全看心情，心情好就答应，心情不好就什么都不要不行不可以？
言牧便朝着办公室走边琢磨着，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真是这样。
“言牧，你过来一下。”就在言牧刚到办公室门口时，张晓雯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叫住了他。
他转过身回头一看，张晓雯正和李茉站在一起，而李茉在对上他的视线之后，冲他偷偷比了一个“OK”的手势，仿佛在说：“搞定”。
言牧稍一点头算作是回应，而后朝着她们过去。
“傅思延去上课了？”张晓雯见只有他一个人，问道。
“对。”
张晓雯的神色闪过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失望，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我刚才下课的时候找我班里的人聊了聊关于吴坤鹏的事情。”
“这么看来是有进展了？”
“算是吧。我问了好几个人，一开始都不敢说，但后来没忍住，告诉我了一些事情。”张晓雯确认周围没有其他人之后说，“他们说吴坤鹏好像跟社会上的人有接触。”
言牧皱眉：“是那种‘社会’？”
“是的。如果是这样，那么他身上的伤或许就有了解释。而且据他们所说，他最近好像惹上了什么人，有传言说今天晚上晚自习结束后，有人会在校门口蹲他。”张晓雯说到这里面色变得有些凝重，“虽然只是传言，但是万一是真的”
“我知道了，今天晚上我和傅思延在门口看看情况。”言牧正色道。
“那我也去，好歹我是他的班主任。”张晓雯一脸担忧。她毕竟也刚当上班主任没多久，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不免也会有点害怕，但同时，她也应该对学生负责，保护自己的学生不受伤害。
这是除了教书育人之外，作为一个老师应尽的义务。
“如果是真的，保不齐会有危险，我的建议是你最好不要太靠近，要是情况不对就直接报警。”言牧深知这种事情千万要慎重，便提醒道。
“对呀晓雯姐，我以前上学的时候有看到过一次那些所谓的社会人士堵人的场景，有个人甚至拿着一把菜刀，特别恐怖。”李茉说着一脸后怕的表情，“虽然学生是很重要啦，但是你的人身安全也很重要啊，大晚上的，你又是一个女孩子，万一真有什么事，他们人又多，傅思延和言牧顾不上你就惨了。”
“嗯。我知道了，谢谢茉茉。”张晓雯抿着唇，轻轻点了点头，随后又对言牧说：“也谢谢你。”
“不用谢，应该的。”
等到傅思延下课回来之后，言牧就把这件事跟他一五一十地说了，没有遗漏任何一个细节。而傅思延也兑现了之前的承诺，和言牧一起提前下班了。
“我们再去监控室一趟吧，我还有一件事想做。”两人一起下楼后，言牧如此跟傅思延说。
傅思延什么也没问，但跟他再一次去到了监控室，并在里面安静地看着言牧又在折腾那台控制用的电脑，再一起离开。
回到家后，傅思延就进了厨房开始忙前忙后，言牧则抱着他的笔记本电脑，坐在客厅柔软的地毯上，全神贯注地不知道在干些什么，傅思延这次也没叫他帮忙打下手，就放他在那敲键盘。
“OK，搞定了。”一段时间过后，言牧心满意足地看着自己的战果。
“所以这就是你刚才又要去监控室的原因？”傅思延冷淡的嗓音从他头顶上方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