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月
很长时间的静默。
许清屿只看着她, 深深的看着她,如墨晕开的眼聚着万千波浪,在她指尖掠过眉眼时却又尽数收敛。
良久, 他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话音满是不确定, 怕这只是他的幻听。
云徽不答反问:“结婚吗?”
“结。”
没有任何犹豫的,紧紧握着她的手,海面下的波涛再也藏不住。
她从他眼里看见惊喜,喜悦,难以置信还有终于尘埃落定的放松,如在大海漂泊不知几何的孤独旅人, 在黑夜中终于找到了那轮属于他的月亮。
从此之后, 不再是孑然一身。
他吻上来时, 云徽手勾上他的脖颈,是无声的回应。许清屿愣了瞬, 随即箍着她的腰跟自己贴近,力道大的仿佛要将她揉进身体。
直到此刻,两人才好似终于冰释前嫌,那道破碎的裂痕慢慢被修补复原, 变回原来不曾损坏的模样。
怎么纠缠到休息室床上的她记不清,耳边只余许清屿在耳边低喘, 一声声的呢喃—
“月夕, 我的月夕。”
他直起身看她,细细吻过她的眉眼,脸颊, 鼻子, 最后回到唇上, 然后不知疲倦的再重复。屋内的温度慢慢升高,呼吸交织在一起,摩挲着她脖颈动脉的手在毛衣领口打转。
她穿的那天买的毛衣,像因为冬天一下爆毛的雪糕,软绵绵毛绒绒的。
他低头在脖颈处亲了亲,觉得不够又连亲了好几下,惹得她瑟缩着脖子才在她身边躺下,脸埋在她颈窝平息。
休息室的窗帘拉得严丝合缝,云徽手落在他劲瘦的腰间,无意识的动了动便听见许清屿重喘一声,接着她手被捏了下。
云徽看着天花板,忽地想起一件事来,“你会还没开完。”
许清屿不以为然,“散了。”
他抬头,声音还带着丝丝低沉沙哑,“胃出血那次是因为在拉一个融资,那个项目我和陈子昂跟了很久,中途也用了不少人脉,才终于得到一个跟对方见面的机会。”
“当时酒桌上的人都跟投资方关系密切,轮流敬酒,不得不喝。”
酒桌文化里藏的用意人尽皆知,如果不喝,前期所做的一切努力都白费,那也是他第一次醉得人事不省,等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才知道自己胃出血了。
“只有那一次,我现在出去应酬极少喝酒。”鼻尖蹭蹭她的脸,低声哄,“对不起,我该早点告诉你的。”
云徽叹了口气,“我不生气。”
只是心疼和无奈。
在她不知道的那些年,他又是如何独自一人扛过来,在这一千八百多个日夜里,与她一起被反反复复折磨,相比之下,她却是幸运的那个。
许清屿讨好的凑过来,问,“什么时候看日子?”
云徽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看什么日子。”
“结婚的日子。”他说,“结婚领证都要看黄道吉日。”
“我这段时间要练舞。”
“那我们先领证,等你演出结束再办婚礼。”他揽着她的腰,“想早点把你娶回家。”
云徽顿了顿,声音低低的,“我不会看日子。”
“我看。”
“好。”
—
两人从办公室出来时已经傍晚,许清屿左手拎包,右手牵她。
大厅比来时多了不少人,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在经过时喊了声“许总”。
许清屿唇角上扬,微微颔首给来人介绍,“嗯,这是我未婚妻云徽。”
“”
“”
不止云徽,大厅里的人都怔住,你看我我看你,接着开始清一色的“恭喜”,连白头到老,百年好合这样的祝贺词都出来了。
云徽扯了扯他袖子,示意他快走,在走出大门前,还隐隐听到一句“许总不愧是许总,这才几个小时就从女朋友成未婚妻了,牛。”
语气中带着崇拜和羡慕。
许清屿心情大好,离开副驾驶的门让她坐进去,也不管这是在公司门口身后有多少人看见,低头吻了吻她额头,“走了,未婚妻。”
不消半刻,整个公司又有了新的消息,原来云徽不是他的女朋友,而是未婚妻,两人好事将近,预计明年上半年办婚礼。
得知这个消息时,云徽正在给雪糕和奶球梳毛,冬天到了两只猫都爆毛,比夏天时圆了一半,像两只皮球在地板上翻滚。
把猫毛在半空中漂浮,许清屿正撸高袖子给两只皮球煮饭,手机放在桌上,陈子昂打电话来时许清屿让她直接接。
她开了免提,陈子昂的声音响彻整个客厅。
“流弊啊兄弟,前段时间还生无可恋一脸颓废的说“她再也不会原谅我了”,现在就已经是未婚妻,你他妈不厚道啊,办婚礼都不跟兄弟知会一声,我不管,我要当伴郎”
陈子昂说了很大一堆,迟迟没听见这边说话,刚要骂骂咧咧的,许清屿从厨房出来,捞过手机,“放心,请柬少不了你的。”
“那就成。”陈子昂心里舒坦了,“不过你们都和好了,回头挑个时间出来聚聚呗,我们几个人好几年没聚了。”
自许清屿和云徽分手后,叶问夏和喻冉每次遇见他就没好气,这些年虽然也有联系,但因为各自兄弟和闺蜜的原因多少有点僵硬,现在两人和好了,是时候化干戈为玉帛了,主要是能将祁书尧和叶问夏的关系缓和。
许清屿并未直接应约,“成,我回头问问。”
“成,还没结婚呢,你就是妻管炎了。”陈子昂凉凉说了句,“牛逼。”
陈子昂骂骂咧咧的挂断电话。
面前投下一片阴影,许清屿蹲下来拿过她手里的用具,把地上的猫毛清理干净。
“陈子昂不来抱雪糕了吗?”
许清屿将猫毛扔进垃圾桶,“他跟之前的女朋友分手了,不来抱了。”
云徽有些意外,“这么快?”
“嗯,好像是因为女方要继续去留学,异地。”
自认识陈子昂开始,从没见过他谈女朋友,有时听叶问夏闲聊时说起过两句,说陈子昂在追一个女生,不过那个女生好像不是特别喜欢搭理他,觉得他有些玩世不恭,不是很靠谱的样子。
每次说到这里,陈子昂都会反驳,接着两人又开始上演熟悉的互呛环节。
上次她搬家陈子昂和祁书尧来吃饭时,陈子昂好像还没追到那个女生,具体什么时候追到的她不清楚,算一算时间,他们在一起也才两个月。
头顶灯光落下,他一半轮廓笼罩光晕之中,柔和了线条,察觉她的视线,许清屿抬头看她,轻笑,“怎么了?”
“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我们也异地了,怎么办?”
“不会。”
云徽:“为什么?”
许清屿扯了张纸巾擦拭指尖沾染的猫毛,漆黑如墨的眸子里倒映着她的模样,“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不管是异地还是跨国也好,她去的地方他便会跟着。
“就算真的不得不异地一段时间,我也会去找你。”他低笑着,但语气十分认真,“我现在银行卡里的钱够养活自己,也能养活你。”
所以,她想去做什么,想去更大的舞台,就尽管去吧。
他会永远在左右,寸步不离。
云徽眼眶有些发酸,本来她只是突发奇想的一个假设,却没成想原来这些他早就已经在心里演练想象过无数遍,无数遍的结果,都是坚定的毫不犹豫的奔向她。
冰凉的指尖触及她眼尾,确认自己没把人弄哭,食指弯曲刮了刮她鼻头,“怎么真跟兔子似的,这么容易红眼。”
云徽与他对视,“我们不会异地的。”
在许清屿询问的目光中,她再次开了口,“我的脚踝,曾软组织挫伤,准确的说是踝关节韧带断裂。”
她声音很低很轻,声音平淡冷静,但说的每个字都好似一根又细又尖的针疯狂往许清屿心口最脆弱的地方扎。
他想起那次寿宴上,她穿着高跟鞋站起来忽然又跌坐下去,眉头紧蹙躲开他的触碰。
他见过她脚上的伤,也见过她跟腱处贴满创口贴,练舞的人会受伤在所难免,他曾经想劝她改个专业,但看到她笑着说没事,在舞台上大放异彩的模样又将话咽了回去。
他记得重新给她戴上脚链时,她下意识缩了下脚,当时他以为是下意识抗拒别人触碰的反应,现在想来其实不是,是他碰到了她的伤口,她曾经断裂的韧带。
她并没有很多双高跟鞋,也没有什么新鞋子不适应,她只是痛。
踝关节的刺痛。
怕他发现,怕筑起的伪装尽数崩塌。
许清屿几乎要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什么时候的事?”
“晋升首席的那一年。”
那一年有舞团的周年庆活动,作为新晋首席云徽自然要上台表演曲目,在彩排的时候她的脚踝都已经十分疼痛,表演中途的起身落地时痛得踉跄两步,当时大家都以为这是她设计的一个动作,直到表演结束回到后台,整个人痛得脸色发白,寸步难行。
检查才知道,是踝关节韧带断裂。
医生说幸好送来的比较及时,不然会影响大腿韧带,严重的话会导致小腿僵硬。
她做了韧带修复手术,虽然恢复过来,医生建议不要太高强度的训练,不然会旧伤复发,上次宋园演出结束后,复发了。
寄月
许清屿握着她脚踝, 拇指在踝关节处来回摩挲,见她蹙眉立刻松开,再不敢触碰。
他想起好多个夜晚, 自己拽着她脚踝将想要逃跑的人重新扯回身下,想起每次她惊呼的声音, 那时他并未多想,原来是自己拽疼了她。
“怎么不告诉我?”他问得很轻。
“那时觉得没必要说。”云徽放下裙摆,将脚踝盖住,“现在不该再瞒着你。”
“你早就想好了?”
“嗯。”
她接受西瓜卫视的邀请,说试一试吧,不止是为自己的病想要拼一把, 也是想在告别前, 最后一次在舞台上绽放。
她看着他, 指尖抹平他眉间的皱痕,“不用难受, 也不用自责,这些都是在所难免的。”
“我跟你说这个,并不是想要诉苦或者埋怨,在小时候练舞开始, 妈妈就跟我打过预防针,只是那时我不懂, 觉得妈妈在危言耸听, 如果演出那天我韧带真的出现了问题,你也不要太过惊慌,也不要迁怒其他人。”
“正常去医院做个检查, 就可以了, 没什么大事的。”
许清屿薄唇紧抿, 视线犹如生了根一般落在她腿上,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她的话。
好一阵。
“好好休养一段时间,还能继续跳吗?”他问。
“也许可以,但肯定没有原来的好。”她道,“我不能接受自己的舞蹈有瑕疵。”
在某些事上,她与他一样偏执固执。
不愿在继续这个话题,云徽拍了拍裙摆上的猫毛,笑道,“你刚刚不说了吗,挣的钱足够养活我了,衣食无忧,还有两只猫和一个很帅的男朋友,也算人生赢家了。”
许清屿望着她,喉间一阵苦涩,配合的笑了笑,“再养十个你和十只猫都行。”
云徽弯眼笑起来,掌心摊开握着他的手,把他拉起来,“说话算数。”
“算数。”
夜深人静。
云徽在床头点了熏香,浴室的水声早已停了很久,但迟迟不见许清屿出来,雪糕蹲在门口用爪子挠门,仿佛怕许清屿在里面被淹死了。
云徽过去把雪糕抱走,拍了拍奶球的脑袋,奶球心领神会,凑过去给雪糕舔毛,两条毛绒绒的尾巴一晃一晃。
云徽过去敲了敲浴室的门,里面传来衣服窸窣的声音,门从里面被打开,许清屿随意用毛巾擦拭着头发,刘海上的水珠顺着脸颊滑落。
“怎么了?”
云徽收回手,“我刷牙。”
许清屿侧身让开,确认头发不再滴水后便将毛巾挂回墙上,趿拉着拖鞋到客厅。
云徽听见冰箱门被打开然后关上,听见拉罐的指扣被拉开,眼睫颤了颤,抬手把浴室门关上,估摸着他已经喝完才重新洗了把脸出去。
许清屿正弯腰给两只猫把猫窝铺好,修长如竹的手指拎起毛毯的一角,将其折好铺回猫窝,再将两只猫抱进去。
他不喜欢猫,现在却已经能事无巨细的把猫照顾妥帖,奶球也从原本见到他就龇牙咧嘴变成随时都能在他面前露出肚皮,呼噜呼噜求抚摸。
许清屿回身见到她,薄唇轻扬笑了笑,牵着她的手回卧室。
他又去洗漱了一遍,但依旧能闻到淡淡的酒精味,云徽窝在他怀里,温声开口,“演出那天来看我表演吗?”
许清屿用脸蹭了蹭她的掌心,“来。”
他怎么会不来。
云徽贴着他胸膛,“那那天我送你个礼物吧。”
“什么礼物?”
“秘密。”她眨了下眼,“到时候就知道了。”
许清屿也没多问,关掉天花板的灯只留下一盏床头灯,圈着她的腰把人固定在怀里。他闭着眼,却毫无睡意,直到听见怀里人均匀的呼吸,才缓缓睁眼,看着床头放着的相框。
—
西瓜影视的跨年表演名单一公布引发热议,不止是因为云徽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接受了邀请,更多是她和许清屿在一起的事被公之于众。
不止如此,两人原本的那些过往也接连被扒了出来,还有人去曲京大学论坛找到当初那个帖子,从里面找出两人原来校园时期的照片,不止如此,之前被撤掉的那些热搜,也都接连被放了上来。
热搜接连发酵了好几天,节目组的人来提前核对彩排时间时都小声讨论着这件事,好不容易送走节目组的人,云徽正要回舞蹈室,手机屏幕亮起。
【你的未婚夫还有三分钟到达。】
云徽失笑。
自答应结婚之后,他便将未婚夫三个字挂在嘴边,更是拿着自己手机,将原本的备注改为“我的未婚夫”,与他手机里“未婚妻”三个字相呼应。
“云老师,你未婚夫又来接你了。”
经过的学员打趣着。
云徽笑了下,从窗户往下看,那辆白色SUV停在楼下,许清屿一身黑色大衣,肩头落了下水渍,似察觉她的视线,抬头看来。
四目相对,他弯唇笑了笑,迈上台阶。
云徽隐隐听见楼下的起哄声,像极原来上学时他每次在楼下等她下课,还要特意叫个同学上来告诉她,整个班里都是调侃和揶揄。
她被闹得不好意思,跟他说下次发微信就好。
当时许清屿眉梢一挑,笑得散漫肆意,“发微信他们就不知道你是我女朋友了。”
“现在都已经知道了。”
他笑,“是吗?那看来这个办法不错,可以持续。”
她眼睫轻颤,被牵着的手不由地收紧。
她没告诉他,其实她喜欢这样大张旗鼓的方式,也更喜欢他以这样的方式给自己安全感。
许清屿太过耀眼,在一起时她总觉得幸运而又自卑,觉得自己配不上他,怕会有更优秀的人出现,比她与他更加登对般配。
许清屿知道她的患得患失,知道她的惶惶不安,用所有人都知晓的方式,告诉其他人。
他—是她的。
“笃笃笃”
敲门声打断她的回忆。
回身,记忆中的人已经来到面前,手里拿着一束花,玫瑰百合和凤尾丝兰。
“怎么买花了?”她问。
“公司门口新开了一家花店。”他单手揣兜,“喜欢吗?”
“喜欢。”
哪有女孩子不喜欢花,尤其是送花的对象是心上人。
说着她低头嗅了嗅花瓣,玫瑰花香浓郁,百合恬雅,凤尾丝兰搭配其中,有种别样的和谐。花瓣上还残留点点水珠,触及指尖冰冰凉凉。
晚上陈子昂组了局,在他开的那家酒吧。
许清屿带她先在一家川菜馆吃了饭才不急不缓的过去,到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到齐,陈子昂正抱着麦克风撕心裂肺的唱着“分手快乐。”
叶问夏受不了的把他话筒换成啤酒,“别唱了,多喝酒。”
陈子昂果真抱着酒就开始喝,喝得醉醺醺的便瘫倒在沙发里,嘴里不断嘟囔着。
叶问夏虽然嘴上嫌弃,还是拿了个抱枕垫在他脖子下,让他躺得舒服点,“真这么放不下,追过去不就行了。”
陈子昂挥手,“追过去只会让她烦,她说我我跟她不一样。”
“我就不明白了,我们哪儿不一样啊?”
许是戳到伤口,陈子昂一下坐起来看着叶问夏,“你说,我们到底哪儿不合适?她要留学,我也没拦着她,怎么留学就得分手?我说了可以去找她。”
叶问夏看了眼祁书尧,“是啊,我也想知道到底是为什么不合适。”
正低头看手机的祁书尧动作顿了顿,但也只是一瞬,神色淡淡没有任何波澜,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她那句话。
陈子昂好似找到知己,“是吧?我就说这只是个借口,归根究底就是不喜欢我。”
说到最后他声音低了下去,不喜欢比不合适更让人难以接受,陈子昂又给自己开了瓶酒,叶问夏也不甘落后,将酒杯倒满,仰头一饮而尽。
喻冉在旁劝着让她少喝一点,叶问夏表示没事,“我跟陈子昂从小一起长大,虽然不是兄弟,但我好歹是他大哥,小弟失恋了,大哥得陪。”
“嘿!你到现在还不忘记占我便宜是不是?”
叶问夏挑眉反问,“那你要不要我陪你喝酒?”
陈子昂想了想,“行吧,大哥就大哥。”
许清屿拉着云徽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大衣脱下搭在沙发,给她倒了杯温水。
喝酒的两人见他们来了,陈子昂晃着酒杯就要给许清屿倒酒,许清屿折着袖子淡淡道:“戒了。”
陈子昂才不信,“你他妈前段时间还在我这里买醉到天明,这才多久就借了?”陈子昂探头看他身后的云徽,“云徽我跟你说啊,就两个月前,他半夜跑到我这里拉着我陪他喝酒,要死要活的,当时我陪着他喝了一晚上啊,醉的不省人事了,结果他倒好,自己先走了,连床被子都不给我盖,也不怕我着凉了。”
“现在兄弟失恋了,他连杯酒都不喝,是不是不厚道?”
许清屿倒了几杯温水,把他们的都换过来,“今时不同往日。”他顿了顿,笑道,“得把酒量留到婚礼那天。”
“”
“”
“滚滚滚。”
陈子昂骂骂咧咧的,倒也把那杯温水喝了下去,登时胃好受许多,一双眼看着时时刻刻都在肢体接触的两人,又羡慕又嫉妒。
许清屿捏着云徽手指,偏头过去,“想问什么?”
云徽张了张口,话到嘴边却又转了弯,“日子你看好了?”
“还没。”他轻笑,“着急想跟我领证了?”
云徽瞥嘴,“没有。”
“但我着急。”
云徽的位置刚好能将整个包厢的情况看个完,此时三双眼睛全都直直看着他们,然后“啧啧”两声,摇头叹息,为他们这样撒狗粮而不爽。
云徽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收回手,“我去洗手间。”
“出门左转。”
她来过一次,对二楼的格局大致有印象。
上一次的盥洗台前,一个醉酒的男人烟灰落在她手上,许清屿用烟头烫了那个男人,如今想来却仿若昨日。
那时的她躲他,避他,面对他的靠近释放出浑身的刺,说了,做了很多伤害他的话。他折了自尊和骄傲,一遍又一遍的走向她。
云徽低头擦拭着手,回身时不小心撞到一个人。
“对不—”
剩下的话没入唇间。
被撞到的人先是愣了下,随即用力拽住她胳膊,“你真是让我好找。”
寄月
胳膊上的触感让云徽浑身一僵, 应激和抗拒的本能让她开始疯狂挣扎,只是她越挣扎那人抓得越紧,仿佛要生生捏碎她的骨头。
苗书杰头发乱糟糟的, 身上散发着浓烈的酒味,眼窝深深凹陷下去, 脸色也带了几分苍白,看着云徽的目光阴沉如毒刺。
“找了你这么久,没想到居然在这儿碰到你了。”苗书杰死死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仿佛要生生将她骨头捏碎,“你最近过得很不错啊,出入这么高档的酒吧, 还傍上了一个富豪, 给别人当情人的日子过得舒坦吗?”
云徽看也不想看那张脸, 但刚别过头就被捏着下巴转过去,落在下巴处的手指让她浑身恶寒。
苗书杰手指轻浮放浪的摸着她下巴, “啧啧”两声,“皮肤保养的真不错,比原来还嫩—”
“闭嘴!”
云徽失了控的大吼,他身上的酒味涌入鼻尖, 云徽大脑被刺得生疼,那些隐晦不堪的记忆如潮水涌来, 几乎将她淹没。
“让我闭嘴, 简单啊。”苗书杰阴恻恻笑着,“要么给钱,要么——”
他视线下移, 落在她裸露出来的脖颈处。像是觉得好玩, “这么嫩的皮肤, 稍微用点力是不是就会留下痕迹。”
云徽浑身发抖,求生本能的掐住捏住自己下巴的手,重重咬了上去。
“艹!你他妈的敢咬老子。”
苗书杰吃痛松开,扬手就朝着她脸扇了一耳光,云徽被打得顿时眼冒金星,左边脸火辣辣的疼。没等她反应过来,头发忽地被拽住,拼命往外扯。
头皮仿佛要被撕裂般,她死死握着头发另一端想从他手里睁开,男女力气悬殊太大,她被拖行了好一段距离,头撞到洗手间走廊中的柱子,大脑登时一片混沌。
云徽痛得眼泪直流,恐惧和惊慌席卷全身,只能本能的大喊,“许清屿,救我!”
有经过的人驻足,苗书杰回头看了那人一眼,“我妹妹,喝多了闹脾气。”
“我不是他妹妹!”
“我不认识他!”
她用尽快力大吼着,但那人只是狐疑的看看她,再看看苗书杰,选择当做没看见般从旁边经过。
“你叫啊,你想叫谁来帮你?别忘了,我们确实有血缘关系。”苗书杰一字一句,“表丶妹。”
这两个字犹如魔咒,云徽捂着耳朵,像是深海中溺水的人,大口呼吸。
“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乖乖把钱拿出来,以后每个月定时打钱,我保证你可以继续过着你和金主衣食无忧的生活,二,让所有人都知道你那些肮脏不堪的过去,让他们知道,原来高高在上的京舞首席,被□□过。”
“到时候你被万人唾弃,辱骂,你的金主也会抛弃你。”
“他不会。”云徽捂着耳朵,像在跟他说话更像在自言自语,“他不会的。”
苗书杰只当她是怕了,在自欺欺人,“没有哪个男人能接受一个被□□的女人,你听话点,这个秘密就永远不会被他知道,如果你还不识好歹——”
“那你要怎样?”
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他的话。
苗书杰回头,还没看清来人的长相头皮忽然传来一阵剧痛,接着整个人被拖拽出两三米的距离,重重撞在一旁的墙上。
天灵感和墙体碰撞发出沉闷的声音,苗书杰痛呼出声,捂着头蜷缩成一团。
他没再继续,快步上前查看云徽的情况,拉下她的手温声开口,“对不起,我来晚了。”
云徽动作很缓慢的抬头,在看见他的脸时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用力揪着他腰侧的衣服,全身后怕的颤抖着。
许清屿看见她红肿的脸,眼里聚着雪山寂灭的寒意,骨节分明的手握紧,在她靠过来时强忍着怒火松开,摸了摸她的头,柔声安抚,“我在,没事了。”
云徽还是不说话,只是将脸用力埋进他的胸膛,许清屿也没再多问,弯腰将人打横抱起,经过苗书杰时淡淡瞥了眼。
耳边的声音喧哗,怀里的人揪住他衣服,声音小得快要听不清。
她说:“我想回家。”
“好。”
驱车回家的路上,车厢里一阵安静,许清屿把人抱回家,两只猫蹲在猫架上,见他们回来纷纷跳下来,想去求抱抱,但都被许清屿无情撇开。
“洗个澡,换身衣服好不好。”他轻声道。
云徽靠在他怀里,闻言只是看着他,昔日漂亮的桃花眼只剩死寂。
良久。
“许清屿,你要我吗?”
许清屿将她抱得更紧,“永远都要。”
“那你为什么从不碰我?”她低声喃喃,“你也觉得我脏对吗。”
许清屿眼里翻涌着惊天骇浪,像聚着旋涡要吞噬一切,语气却温柔十足,“别瞎说。”
“我是想留到我们新婚之夜。”他吻着她的脸,“在结婚之前,我怕自己吓到你,更怕我就这样要了你,让你觉得不靠谱。”
“我想名正言顺,用法律认可的方式,让你属于我。”
云徽心口仿佛被什么一块大石反复碾压,痛得喘不过气,像是要证明什么一般,勾着他的脖子吻上去。
她吻得毫无章法,许清屿想退开却在看见她眼里消失的光亮又顿住。
“许清屿,你要不要我?”
“要,但不是现在。”
她还有伤在身,脸上的红肿也还未处理。
云徽又凑上去吻他,学着他之前亲吻自己的样子,落在他劲腰的手撩开衣摆,指尖探了进去。
她手指冰凉,触及肌肤时许清屿微微蹙了下眉,在她要往上探时攥住。
他垂眼看她,“想好了?”
“嗯。”
“不后悔?”他又问。
云徽偏头去咬他喉结上的痣,模仿着他的动作,伸出舌尖轻舔了一下。
“不后悔。”
“崩”地一声,许清屿脑内的弦绷断,顺从内心深处的渴望,反客为主。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狂热,仿佛抛开所有顾忌和禁制,眼里心里只有面前的人。空气中的温度逐渐升高,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窸窸窣窣打在玻璃上,窗帘没拉严实,缝隙中的玻璃映出炽烈而难解难分的身影。
“月夕。”他低声唤着。
云徽被捧着脸睁眼,看着他。
“我是谁?”
“许清屿。”
“我是你的。”他声音喑哑,“你也是我的。”
“云月夕,你不脏。”
“我爱你。”
“我爱你。”
“月夕,我爱你。”
他一遍遍在耳边重复着,原本的疼痛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眼前人的深情和呵护。云徽搂着他脖子,看他眼里因为自己起的□□,看他额头起的薄汗,听着他因为自己而越来越沉重的呼吸。
“许清屿,我也爱你。”
“轰隆!”
窗外响起雷声,大雨倾盆而下。
许清屿将昏睡过去的人抱到浴室清洗完毕,视线落在她身上淡青色的痕迹,还有膝盖手腕的淤青,他沉着脸一点点给她上药,睡梦中的人痛得瑟缩一下,他更加放轻动作。
她睡得很不安稳,嘴里呓语着什么,许清屿凑近听才能勉强听得清楚。
她说:“许清屿,救我。”
“我怕。”
好不容易被压下去的怒火再次涌了上来,手机“嗡嗡”响着,他关掉天花板的灯,蹑手蹑脚出去。
“喂。”
电话那端是陈子昂,“你让我跟的人,我跟一路了,他马上就要回家了。”
许清屿扔掉手里沾血的棉签,“地址。”
挂断电话,许清屿抓了两把猫粮到猫碗里,拍了拍奶球的脑袋,“我出去一趟,好好陪着妈妈。”
奶球仿佛听懂了一般,仰头“喵”地叫了声。
大雨并未停歇,雨刮器不间断的工作着,但很快挡风玻璃上又被雨水聚满。雨天的夜晚城市车辆稀少,许清屿运气不错,一路过来几乎都是绿灯,等到达陈子昂所说的地点是比预计提前了十分钟。
陈子昂的车停在路边,见他来撑着伞过来,指了指方向,“喏,刚走近前面那个巷子。”
许清屿懒懒抬眼,陈子昂比了个OK的手势。
“你下手轻点,别闹出人命。”陈子昂叮嘱。
许清屿神色淡淡,“放心。”
这条巷子并不长,两侧是老旧的居民楼,近几年已经被政府纳入危房项目,顶上写着大大的拆字,抬眼看去,只零零星星亮着两盏灯。
许清屿不急不缓的往里走,两侧石头砌城的墙长满青苔,凹凸不平的路面有不少积水,路上也满是青苔,一不小心就会摔倒。
拐过巷口便看见拎着酒瓶醉醺醺的苗书杰,声音很大,“想就这样收回老子的房子,简直痴人说梦,老子明天就曝光她,要死大家一起死。”
许清屿上前,拎着他的后领往后一拽,苗书杰被勒着脖子,想回头看是谁,只看见拳头狠狠招呼过来,右脸一阵剧痛,勒着后领的手一手,踩着路边的青苔整个人一下倒了下去。
冬天摔一跤比平常更为疼痛,这一痛苗书杰酒醒了大半,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又是你!”
“我正到处找你,你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是吗?”许清屿似笑非笑,在苗书杰想要站起来时揪着他头发重重往墙上掼。
“找我干什么?要钱吗?”他笑得散漫,“但你有命花吗?”
又是重重一下,苗书杰额头已然血迹斑斑。但许清屿并未就此停手,想着自己赶到时看到云徽在地上蜷缩成一团浑身发抖,想到她问他自己是不是很脏,想着她睡梦中都在叫着他救她。
他那么放在掌心呵护,清潋娇贵的姑娘,她那么怕疼,他一句重话都舍不得对她说,却被眼前这个畜生那样对待。
“我答应过她不打人,不过你应该已经不算是人。”
苗书杰刚要张口反驳,头皮忽然一阵剧痛,是许清屿在拖着他往前走。没有任何支力,仿佛要验证他的头皮到底结不结实。
“你他妈的放开我!”苗书杰破口大骂,“你他妈的谁啊,有本事让老子起来—”
许清屿当真停下,像是来了兴致,把他松开,“行啊,我让你起来。”
苗书杰踉踉跄跄的站起来,抬手就对着许清屿的脸要揍,但还未碰到他,左腿膝盖忽地一阵剧痛。原来用来遮雨的黑骨伞不知何时被收了起来裹成一团,骨节分明的手握着伞顶,力道又大又狠,甚至听到划破空气的声音。
这一下稳稳落在苗书杰膝盖,站起来不到十秒的人又倒了下去,苗书杰捂着痛得快要失去知觉的膝盖,一张脸已经痛成猪肝色。
许清屿扯唇笑了下,“我刚刚忽然想到一个很贴切的形容词,叫,下雨天痛打落水狗,怎么样,贴切吗?”
见他不说话,许清屿微微蹙眉,似被难住,“看来不太贴切啊,那你想一个,你要是形容得更好,我就放过你,如何?”
他衣服被雨淋得湿透,握着伞居高临下的俯视,雷鸣劈开的黑夜好似都成为他的陪衬,如幽潭深谷的眼半垂,薄削的唇带着清浅弧度。
巷子里仅有一盏昏黄的路灯,他轮廓大半隐于黑暗,噌亮的皮鞋踩实地面,发出沉闷的声音,好似地狱修罗,饶有兴趣的看着猎物垂死挣扎。
许清屿走近,“怎么不说话?没灵感吗?那看来我施加的压力还不够。”
话落,皮鞋踩在他腕骨上,不断的来回碾磨,许清屿看着他痛苦不堪的模样,非但没有收力手里的伞换了方向,圆形伞端稳稳落在苗书杰手背,像是要生生刺穿。
“痛吗?”他问。
他笑得很轻,仿佛只是在说一件稀疏平常的事,“这才刚开始。”
寄月
“刚开始”三个字落进苗书杰耳朵, 仿佛是地狱恶魔的呓语。
隔着雨帘,苗书杰奋力睁眼看清许清屿的模样,那张脸很好认, 昨天才在微博上看见过,是最近公司同事茶前饭后谈论的对象—
——许清屿。
Water总裁, 风投金融新晋领头羊,更是云徽的男朋友。
阴狠暴戾,极端进利。
直到此刻,苗书杰才知道自己招惹了什么人,许清屿眼里聚着冬雪俱灭的冷寂,面上却笑得散漫淡然, 仿佛只是在碾碎一只蚂蚁。
苗书杰被重新揪着衣领提起来, 脸上挨了一耳光, 力道之大苗书杰嘴里吐出一口血来。
似还觉得不够,许清屿又接连往他脸上招呼了两拳, 生生将苗书杰的牙齿打掉两颗,额头嘴里都是血,根本来不及说话,被扯着头发疯狂让地上掼。
苗书杰一开始还尚有理智想要反抗, 渐渐的反抗力气没了,连张嘴说话的力气也没了, 嘴唇发紫, 眼睛都开始翻着白,抖抖索索,除了恐惧还是恐惧。
许清屿嗤笑, “晕了?”
话落, 一声清脆的骨头声。
“啊!!!!!”
痛叫声混着大雨砸落地面, 原本神志不清的苗书杰重新睁开眼,捂着脱臼的手,拖着被打断的腿,像一条丧家之犬,在大雨中艰难的匍匐前行。
许清屿手里拿着黑骨伞,从裤兜摸了块薄荷糖拆开,冰凉的薄荷味溢满口腔,牙齿咬合,薄荷糖被嚼碎。
他挑眼,“想跑吗?跑的后果更严重哦。”
此时苗书杰哪还会听这些,一心只想赶紧离开这里,去外面求救,不然真的会被他活活打死。
许清屿“啧”了声,“我都提醒过你了,既然你不听,可就怪不得我了。”
他慢悠悠上前,像享受着困兽临死前的垂死挣扎,皮鞋对着他小腹重重踢了一脚,苗书杰叫了声,许清屿比了个“嘘”的手势。
“再让我听见你发出一点声音,下一次踢的,就不是肚子了。”
苗书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下意识的并拢双腿,嘴唇发抖的看着面前的人,“你你到底想怎么样?杀人可是犯法的。”
“我当然知道杀人是犯法的。”许清屿蹲下身来,“现在开始,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如果回答得我不满意,或者撒谎,我就把你剩下的牙齿全部打掉。”
他用力捏着他下巴,“我看看,你还有几颗牙。”
“你之前是这么捏她下巴的吗?”
“没没有。”
“没有吗?”许清屿蹙眉,“那是怎么捏的?这样?这样?还是这样?”
又是一声很清脆的声音,苗书杰痛得又叫喊出来,许清屿有些遗憾的摇摇头,“看来你不太喜欢遵守游戏规则,既然如此,那——”
他站起来,居高临下睥睨的看着苗书杰,薄唇微勾,眉宇间的阴狠暴戾再无任何遮掩,“游戏结束。”
云徽睡得很不安稳,做着杂乱无章的梦,在梦里这些东西却又好似能奇迹的串联起来。
她好似身处一团浓浓的迷雾中,眼前除了弥漫的雾气什么都看不见,四面八方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有唱有笑,有说有叫,她独自一人在迷雾中前行,但不管走出多远,都仿佛在原地踏步。
雾气未散,她站在原地,听着那些声音慢慢朝中心聚拢,很嘈杂,她却每句都能听清。
她捂着耳朵不想再听,眼前的迷雾在顷刻间骤然散去,刺眼的光亮让她难以睁眼看清面前的景物,只听见有人朝她走来,头皮传来一阵剧痛。
她听见哭喊吵闹声,无需再睁眼便知是身在何处。
苗书杰比她大几岁,有一天上了晚自习回家,大姨他们不在,她开门听见有声音,以为是进了贼,正要下楼叫人时看见苗书杰□□着身子从洗手间出来,身后还有一个女生,同样的□□。
云徽赶紧退出去,关门前听见他们的笑声。
那女生问:“这就是你那个妹妹?长得还很好看。”
苗书杰答:“好看有什么用,还不是二手货。”
二手货三个字犹如长矛刺进心脏,她气得浑身发抖,想进去告诉他们,她不是,但在拧上门把那瞬间又收回手。
她不能跟人起冲突,更不能跟苗书杰吵架。
苗书杰会打她,会把她书包里的课本作业撕得粉碎,撕完再扔在她脸上,挑衅的让她站起来继续骂啊。
“你在床上浪一点,骚一点,勾引个男人还不是轻而易举。”他不怀好意的打量她,“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有经验了。”
如果说有什么比外面的流言蜚语更可怕的,便是每次打开门苗书杰嘲弄轻视的目光,外面人声音她可以躲,可以装作听不见,苗书杰的不行,他时时刻刻提醒着她。
她是个二手货,脏。
以此一次又一次的威胁她。
又一声的电闪雷鸣。
云徽缓缓睁眼,雨还在下,窗帘被拉开一半,两只通体雪白的猫趴在玻璃前,好奇的看着玻璃上的水珠。
后背起了一层薄汗,仿佛被卸载重装的四肢又酸又痛,过量褶皱的被褥显示着几个小时前两人的疯狂和交缠。
昏睡前的记忆慢慢回笼,身旁没人,变凉的位置显示着他已经离开许久。
床头点着熏香,熏香下压着一张便利贴。
【出去买点东西,醒了给我打电话。】
手机就搁在旁边,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五点。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醒了。”
云徽听着他那边空旷的声音,因为醒来不见人的失落和忐忑在此刻被安抚下来,“嗯。”
“这么大雨,你出去买什么?”
话落,便听见输入密码的声音,电话和门外的提示音同时响起,许清屿嗓音带着笑意,“出来看看就知道了。”
云徽踩着拖鞋出去,客厅的灯亮着,比平时更亮。
许清屿站在玄关,见她出来笑了下,“站在那儿,别动。”
云徽闻言停下脚步,天花板的灯被关掉,整个房间登时被暖橙色的光晕铺满,脚边铺着的玫瑰也搭着细细的暖灯,从脚边蔓延至门口,像牵引着两人的线,顺着这条线便能找到对方。
许清屿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束花,是她最喜欢的凤尾丝兰,点缀着红蓝色的满天星。
几乎是瞬间,云徽便明白他要做什么。
许清屿脱掉黑色大衣,里面是衬衫和西装,衬衫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深蓝色的领带系在喉结下方,刘海自然垂在额前,堪堪遮住那双长眉。
他双手捧花,一步步朝她走来。
他走得很慢,客厅很安静,安静得云徽听见自己的心跳随着他的靠近跳得越来越快,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握成拳,再又松开,捏着睡衣衣摆。
他走近,骨节分明的手拿出花束里的红色盒子,展开,一枚钻戒安静躺在黑色丝绒布上。
灯光落进他眼里好似揉碎了星辰,眼里只剩深情与温柔,“本来想好好筹备一下,想着选定一个特别的日子,但想来,没有哪个日子比今天更加合适。”
“遇见你之前,我过得浑浑噩噩,我原本想着哪一天我爸要是承受不住去世了,那我的任务终于结束,就可以安心的去找我妈,去跟她认错,赎罪,这个世界对我而言没什么留恋。”他声音很低很轻,但每个字都透着肯定,“直到你闯进我的生活,你告诉我,原本一无是处的我,是无价的。”
是她带他见到了这个世界的静谧美好,也是她让他知道,原来他所承受的苦难并不是非要走到极端,比他更难更苦的人还有许多,他们都在好好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只要活着,黑夜总会过去。
破晓会划破黑夜到来,苦难也终会到头。
而月亮,便是他的黎明破晓。
许清屿单膝跪在她面前,那双眼看着她,也只容得下她,“月夕,嫁给我。”
没有询问,也没有不安。
她的答案,他早已知道。
云徽眼眶发烫,情不自禁的单手捂嘴。对他的用心,对他所说的每个字惊喜而感动。遏制不住的激动,泪腺也不听话的决堤,眼泪顺着脸颊下滑。
许清屿并不着急,耐心的望着她,等待她伸手,点头。
她伸手,戒指缓缓推进中指,在经过指节时卡了一下,而后畅通无阻一推到底。
尺寸刚好。
许清屿握着她的手,低头亲吻她的手指,然后是戒指。
“谢谢你,让我如愿以偿。”
云徽将他拉起来,踮脚,在他唇上印下一吻,“我刚刚做了个梦。”
许清屿抬手,将她散落的头发勾至耳后,指腹拭去她眼角的泪珠,指尖沾染额头的冷汗,轻声问,“是噩梦?”
她摇头,“我梦见了过去的那些事,梦见我一个人在河里行走,河的尽头站着一个人,他对我伸手,对我笑着,让我过去,但无论我怎么努力,我跟他的距离永远都不曾变化,渐渐的,我筋疲力尽了,倒在河里。”
许清屿眼梢沉了下,“后来呢?”
云徽抬头看他,漂亮的桃花眼水波潋滟,眼尾上扬着,“后来,梦醒了。”
“你来了。”
睁眼能见到他的梦,便不再是噩梦,而是梦寐以求。
寄月
天已经蒙蒙亮, 许清屿收拾好屋子回到卧室时,云徽还靠在床头看着手上的钻戒发呆。
“不困吗?”
身边位置凹陷下去几分,云徽靠在他怀里, “有点开心,睡不着。”
许清屿俯身吻了吻她额头, 温声,“我也很开心。”
云徽脸贴着他胸膛,听着他沉稳的心跳,“你去找苗书杰了。”
许清屿捏着她的手,“嗯,他喝多了, 我去揍了他一顿。”
他也没想瞒她什么, 将晚上的事告诉她了。
苗书杰杯揍了之后抱着他的腿求饶, 让他放过自己,说什么都可以给他, 从今以后也保证不会再找云徽的麻烦。
“然后呢?”
“然后我把他送回了家。”
云徽从他怀里抬头,“真的?”
“嗯,我答应过你会好好保护自己的,打两拳出气就够了。”许清屿捏了捏她的脸, “我可舍不得你嫁给别人。”
云徽笑了下,重新躺回他怀里, “那就好。”
许清屿摸着她头发,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眼梢下沉,眉宇间沾染丝丝戾气。
他当然没有说实话。
当时他蹲下身,捏着苗书杰已经脱臼的下巴, “嘴上说的话不可信。”
苗书杰立刻表示愿意写字据为证, 许清屿懒得搭理他的拖延之术, 让他如实交代了这些年他们家对云徽的所作所为,并要求事无巨细,从云徽到他们家开始,漏掉一样就用他一颗牙齿来换。
极度害怕下的苗书杰不敢撒谎,把自己能记得的事全都说了,在听到他曾无数次用肮脏的字眼辱骂云徽时,许清屿还是觉得刚刚下手太轻了些,在苗书杰终于说完,侥幸的以为他会放过自己时,许清屿将他拎起来,像拖一条濒死的狗一样,将他拖出巷子。
等在巷口的陈子昂见他出来刚要松口气,瞧见满脸是血的苗书杰眉心一跳。
“残了?”
许清屿神色淡淡,“他不小心摔了,做个好事,送他去医院。”
陈子昂噎了噎,默默拦了辆出租车,将昏迷不醒的苗书杰送去医院。
他虽然手下得重,但都避开了要害,不过也足够苗书杰在床上躺个半年。
他身上沾了苗书杰的血,避免让云徽发现他就近回了趟公司,出来时门口的花店开了门,年轻的店主正在清理蔫掉的鲜花。
门口的玫瑰艳丽如火,他生出一股冲动。
今天就跟她求婚。
打乱所有的计划,反正他早已认定她。
钻戒是早就订好的,他捧着那些花轻手轻脚的回去,小心翼翼的布置,临了想起忘记买捧花,又出门去买,在刚迈出电梯就接到她打来的电话。
一切都刚刚好。
“月夕。”
云徽从他怀里应声,“嗯?”
“见见我妈妈吗?”
“好啊。”
没有任何犹豫的,许清屿把人搂得更紧了些。云徽手放在他腰侧,揪着他腰间睡衣的布料,“等元旦,我们回成都一趟吧。”
“见见我爸妈。”
许清屿嗓音低哑:“好。”
去拜祭许清屿母亲那天,曲京已经连下了好几天的雨,冬雨裹着寒风疯狂往脸上灌。许清屿一身黑色大衣,把云徽半抱在怀里,一步一步迈上台阶,来到墓前。
黑色墓碑贴着照片,照片中的女人笑得温婉端庄,眉眼之间和许清屿有几分相似。
许清屿弯腰放下手里的花,肩头和手臂都被雨水打湿,他看着照片上的人,声音很低很沉,“妈,我带月夕来看你了。”
“你见过的,那个小姑娘。”他握着云徽的手,“我现在,有人爱了,也学会了去爱人。”
云徽回握着他的,“阿姨您好,我是云徽。”
云徽有一点紧张,不知道该说什么,思来想去所有的话都化为一句:“您放心,从今以后我会一直陪在他身边,不离不弃。”
她会好好爱他,会照顾他,会将这些年他所受的伤痛抹平,会一直和他在一起,不会再放手。
许清屿拇指摸索着她的戒指,冰冰凉凉的,但她的手很暖和。
许清屿带她往旁边墓碑走了几步,是他父亲的墓。
许清屿神色淡了很多,“虽然直到你死我们都互相厌恶,但到底得告诉你一声,我要结婚了。”
“我不会和你一样,我会一心一意对待她,不会有争吵暴力,不会有朝三慕四。”他声音很冷,“我不会成为下一个你。”
云徽心口泛起阵阵酸涩,手指拭去他肩上的水珠,“我相信你。”
许清屿笑了笑,俯身将被风吹得散落的花瓣拾起,声音很暖,“我们走吧。”
黑色骨伞护着两人步下台阶,两道身影渐行渐远。
—
年底将至,从墓园回来后云徽便进入最后的编舞练舞阶段。
西瓜卫视并不在曲京,而是距离几百公里外的C市,各大卫视跨年晚会均采用现场直播的方式,表演嘉宾和工作人员都要提前至少两天到达现场,进行晚会开始前的彩排。
罗雅不放心她一个人去外地演出,想着找两个舞团的其他演员陪同,被云徽一一拒绝。
“你一个人去,万一发生上次的情况怎么办?”
虽然陆医生近几次的治疗都说她状况有好转,但小心些总是没错。
云徽将头发用橡圈在脑后扎了个马尾,笑道:“放心吧雅姐,没事的,许清屿会跟我一起去。”
罗雅愣了愣,等回过神时云徽已经挥手告别。
透过窗户往下看,院子里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身形颀长的男人站在台阶下,昏黄的路灯柔和他的轮廓,在见到云徽时,嘴角下意识的上扬。
隔着距离也能感到他对待云徽的温柔和与众不同。
罗雅看着黑色轿车缓缓驶离,想起几年前第一次见到许清屿和云徽时,那时她很看好云徽,但并不看好她和许清屿。
许清屿身上有一股桀骜不受束缚的傲气,云徽温软,两人中的主导位必然是许清屿。
那个年纪最是容易为喜欢不顾一切的,她有些担心许清屿会毁了云徽这个好苗子,所以在许清屿主动打电话来时才会说那样的话。
未来时间还长,如果真的相爱他们总会相遇,但对于云徽的机遇,却机不可失。
自云徽加入京舞后,努力、天赋、实力在她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拿下了好几个舞蹈界含金量极高的奖项,晋升为首席,但她也付出了同等代价。
近乎断送舞蹈生涯的踝关节韧带断裂,抗拒人多的地方,每天除了练舞还是练舞,但却再也不参加各个活动。
好在,这些都已经过去。
许清屿的确是值得云徽托付的人。
次日,两人乘坐前往C市的航班,一路上许清屿都贴心照顾她,仿佛旧事重演,只是这一次他们不用挤人多的机场大巴,也不用跟人拼车,被颠得脸色发白。
节目组有安排专人接机,预定了五星级酒店,将彩排时间和一些注意事项告知之后工作人员便离开,临走前有些不好意思的跟云徽要了个签名。
门关上,豪华套房里只剩他们,许清屿蹲身将要用的东西拿出来,当看见一个蓝色小盒子时云徽耳根一下通红。
“你怎么还带了这个?”
还带了这么多。
许清屿挑眉:多吗?才两盒。
云徽跟着挑眉:我们就过来三天。
将她的一些护肤品拿出来在桌子上放好,笑着起身,“日常必需品,总得带上。”
他顿了顿,“用得完。”
“”
云徽有些无言,许清屿也没给她开口的机会,捞了一盒拆开。
塑料撕碎的声音格外清晰,云徽脑中闪过很多个限制级画面,还有每次自己都被弄得昏睡过去,第二天全身发软,下意识就要躲,被他掐住腰半点动弹不得。
“我要彩排呢。”
“知道。”他低喘着气,“不会让你下不了床的。”
他侧躺着,手摸索到床头的空调遥控器打开,扯过一旁的被子盖在两人身上。
他的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是一双很适合弹钢琴的手。
钢琴家弹奏时不用看琴谱便能准确找到每个音符,奏出美妙悦耳的音乐。钢琴家咬着她的耳朵,声音低哑,“乖,把腿张开。”
“”
最后一次结束时,云徽全身都好像散架了一般,许清屿抱着她到浴室清理完毕后,云徽头靠着枕头动也不想动,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七点。
她知道许清屿为什么说用得完了,这么一次就用掉了好几个,三天两盒可能都不够。
自那晚之后,许清屿像撕下皮囊的狼,不停的想着法的折腾她,他最爱在她意乱情迷的时候喊她名字。
生理和情感上的碰撞最为刺激和汹涌,无数次她朦胧间觉得害怕时,都被他扣住十指,逼迫她睁开眼睛看他,问她他是谁,得到答案之后俯身在她耳边一遍遍说着“我爱你。”
脖子上的平安符晃进她的眼,她被紧紧搂着,嗅着他身上独有的冷杉味。
相较于她的筋疲力尽,许清屿可谓是精神抖擞,灰色的丝质睡衣松松垮垮穿在身上,顶端两颗扣子散开,露出锁骨和胸膛,冷白皮肤攀附着好几道红色的抓痕,特别显眼。
许清屿坐在床边,询问她想吃什么之后便穿衣服下楼买,买回来再伺候她吃饭。
云徽偏头躲了下,“我自己可以来。”
许清屿轻笑,狭长的眼促着狡黠,“还有力气?”
云徽羞赧的锤他,“不准说话。”
许清屿笑意更浓,“云首席,你这是不是叫过河拆桥?”
云徽想了想,“应该是。”
许清屿舌尖扫了下后槽牙,直接被气笑,伸手捏她的脸,“成,让你先拆这一次。”
下一次,他把河直接填平。
寄月
C市地处南方, 比曲京暖和,吃过饭后云徽身上便起了一层薄汗,觉得不舒服去浴室洗了个澡, 出来时许清屿正靠坐桌边,不知跟谁打着电话。
云徽也没打扰他, 重新缩回床上,刚摁亮手机便看见一条来自银行的自动扣款消息。
恰巧许清屿接完电话,她抬眼问他,“你把贷款还了?”
她那张卡是上学时期办理的,每年奖学金都是打到那张卡里,除了奖学金也零零碎碎存着她简直挣的钱。
跟许清屿在一起后, 他虽然不阻止她去做兼职, 但隔三差五都会往她卡里转钱, 顾忌着她的自尊每次金额不大,问起也是笑着轻快散漫。
“想给我女朋友花钱不行吗?”
他知道她的命门在哪里, 每次一说女朋友再逗她一下,这件事便就这么过去,只不过他的钱她没用过,小心的储存起来。
除了他, 没人知道她那张卡号,也不会有其他人往那张卡里汇钱。
许清屿摁灭手机过来, “好歹是你买的房子, 就这么被拍卖了不划算。”
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安抚的摸了摸她头发,“放心, 我有办法把房子要回来, 完完整整的要回来, 而且我不会有任何损伤。”
云徽点了点头,但还是叮嘱道,“他们为了钱什么都做得出来,你不要跟他们纠缠,要不回来就算了,让法律来判就行了。”
许清屿自然知道苗书杰那家人有多难缠,像他们那样的人自然也不在乎脸面,逼急了真可能鱼死网破,要不是顾忌到云徽,苗书杰也不可能只是些皮外伤。
俯身在她额头落下一吻,“我知道,明天要彩排,早点休息。”
“嗯。”
天花板的灯被关灭,只留下一盏暖橙色的床头灯。
彩排时间时官方安排好的,大致是上台和演出位置环境的熟悉,云徽到的时候前面歌手正跳着耳返和麦克风,两侧是负责和声的工作人员。
这个歌手云徽有些印象,上大学时同班同学好些都是他的粉丝,喻冉的王者荣耀就是因为他入的坑。
歌手确认好耳返和音量后下台,途径云徽和许清屿稍稍顿足,轻轻颔首算是打招呼。
工作人员带云徽上台,跟她讲解了舞台的灯光效果和走位,再根据她舞蹈的变化来调整灯光。
“除了左侧灯光有变动外,还有其他需要修改的吗?”
云徽站在舞台中间,看了看台下站着的许清屿,“没有了。”
“好的。”
工作人员又带她去后台化妆间,如事先说的那般,她的化妆间是单独一件,虽然云徽已经提前说过不需要准备服装,但节目组还是制定了几套宋制汉服,皆是根据她以往演出的风格定制的。
许清屿单手揣兜站在门口,视线从衣架上扫过,经过梳妆台时顿了顿,但也只是一瞬。
说是彩排,云徽并未在现场跳舞,双方亦提前沟通过,出来时本以为许清屿会问,结果直到回到酒店他都只字不提,还是云徽先忍不住挑起话头。
“我彩排不跳舞,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许清屿搂着她,“但你这样做肯定有理由,我只需要支持你就行了。”
云徽弯唇笑了笑,被子下,许清屿握着她的脚踝,不轻不重按着。
“如果疼记得跟我说。”
“嗯。”
寂静的夜很适合聊天,两人默了一会儿,许清屿又道:“等演出结束,我也送你个礼物。”
“什么礼物?”
许清屿按住她的头贴在自己胸膛,“明天就知道了。”
云徽小声,“还挺神秘。”
“跟你学的。”
云徽低笑出声,手搭在他腰上,“那我不问了。”
反正演出结束就知道了。
跨年夜,长街上到处张灯结彩,各家商贩门口都贴着跨年夜的活动和折扣。
演艺中心早早就排着长龙,入户大厅的两侧摆放着路标指示牌,身穿黑色衣服的工作人员各自站立两旁,为观众指路。
“妈耶,真的有云徽啊,我还以为是官方溜粉。”
毕竟这些大V溜粉是家常便饭。
“官方放出消息肯定是真的,何况现在谁那么大胆子居然敢用云徽当噱头,不怕被water针对啊?”
“那倒也是,用云徽溜粉的话,估计就是天亮了,该让西瓜破产了。”
两人说笑着走远,而后台的云徽正端坐在梳妆台前,任化妆师在脸上涂涂抹抹。
放在桌上的手机亮了下,是向思思发过来的截图,正是西瓜卫视的直播。
【好可惜,云老师这次演出我没能去现场。】
【捶地.jgp。】
【不过云老师你放心,我会在屏幕前为你呐喊。】
云徽轻笑,还没回三人群也跳出消息,此时也都在看同一个频道。
【叶问夏:我服了真的,西瓜卫视就不能跟个有钱点的平台合作吗,这服务器卡得像我奶奶看我穿着破洞牛仔裤,心疼的给了我两块钱,让我买两块破布缝上。】
【喻冉:能进去就谢天谢地了,我刚刚排了十分钟的队才进来。】
云徽很真诚的发问:你们为什么不看电视直播?
西瓜卫视有自己的专属频道,跨年夜肯定是要同步直播的,干嘛要在网络上抢。
两人安静几秒。
【叶问夏:有道理啊。】
【喻冉:习惯了网络直播,突然能看电视有些没反应过来。】
【叶问夏:电视是个好东西啊,一下就不卡了。】
【叶问夏:陈子昂刚刚给我打电话,让我们去他那家酒吧看直播。】
【喻冉:走呗。】
云徽的节目在最后,现在过去也来得及。
两人在群里说定就没了消息,云徽看完他们的聊天记录,笑着把手机摁灭。
妆已经完毕,云徽看着镜中的自己,新月眉,仰月唇,眼尾点缀着银白色月牙,在灯光下反射出点点光芒,桃花眼微微上扬,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片淡淡的阴翳。
月白色的长裙长至脚踝,堪堪遮住脚踝处的链子。
外面的人匆匆忙忙,有人高声叫着下一个节目,有人喊着道具服饰不见了,有人说着哪个节目临时有了变动,每个人都在紧张的忙碌着,想将这场晚会完美的进行结束。
【我在第一排,正中间的位置。】
她笑回:好。
电视台的负责人跟许清屿认识,听闻他是陪着云徽来的,把自己第一排的位置让给许清屿。
云徽打开自己带来的小盒子,那支白玉蝴蝶簪静静躺在里面,簪身晶莹剔透,触及好似玉石的冰凉。
她戴上发簪和耳环,在工作人员进来提醒下一个就到她时起身,拎着裙摆缓缓往前台走。
前面表演结束的嘉宾此时都放松身心的在后台聊天,有的在打游戏,她经过时纷纷抬眼看过来,等待着这场重头戏的表演。
“接下来将要上场的是曲京歌舞团首席舞者,云徽!带来舞蹈《屿中月》”
舞台灯光骤然熄灭,白雾缭缭升起,在看不见尽头大海尽头,一轮圆月缓缓升起,落在海中岛屿的山巅。
前排的许清屿视线定定落在一袭白裙在山端起舞的人,从主持人念完舞蹈名,他便知道这便是她送他的礼物,也或许更早就猜到,只是没猜到她准备的是如此大的惊喜。
整个舞蹈的背景十分简单,黑夜,大海,岛屿和明月,但不简单的,她跳的是他们。
明月初次从黑夜中探出头,看见那座海中岛屿,自此以后的无数个日夜,明月都重复的看着,只是看着,一直看着。
直到那天,暴风雨来临,明月没有照常出现,海面也不断上涨,很快就要淹没岛屿。在明月眼中不可撼动的岛屿被海水冲刷,在将要灭顶时,明月终于奋力冲破层层乌云出现。
岛屿只剩下很小一片,在新一轮的涨水中,岛屿终于被尽数淹没,但下一刻,本该挂在天空的月亮跌落水中,沉默的岛屿在此时终于开了口。
“值得吗?”
明月盈盈一笑,“我愿意,且不怕。”
哪怕就此沉沦深海,不悔亦不怕。
古琴和长笛在哀鸣,现场一片安静,似怕出声打扰到他们最后诀别,只是诀别并未到来,岛屿伸出手,用尽所有力气将月亮从海里托举而起,原来漫无边际的海水此时骤然变得渺小起来,岛屿的身体不断增长,直到海水只能冲刷他的脚踝,直到月亮重新回到天上。
台上的云徽纵身从高处跃下,落地时脚踝传来一阵刺痛,她也没管,月色长裙曳地,头上的蝴蝶展翅欲飞,一双桃花眼水波潋滟,里面盛着千种风华,万般柔情,透过她的眼,好似真的看见山河岛屿的美景,也似看见明月朝阳的生机。
结束时,她扬臂甩袖,腰桥起身时袖子往下滑落,露出白皙的小臂,也让所有人看见袖子内侧用丝线绣的字。
——屿。
岛屿的屿。
更是,许清屿的屿。
音停舞止,她在舞台上看他,他在台下同样看着她,四目相对,无需任何言语,这支舞蹈的寓意早已了然。
观众席安静几秒,确认舞蹈真的结束了,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还有不少观众喊着再跳一支。
云徽缓缓起身,后退两步对台下观众微微弯腰行礼,在灯光熄灭中回到后台。
后台有一台电视直播,云徽笑着跟他们微微颔首,回到化妆间,刚坐下门就从外面被推开。
熟悉的味道涌入鼻尖。
“脚痛不痛?”他问。
“还好,没什么事。”
得到答案,许清屿松了口气,偏头过来亲她,一下不够接连亲了好几下,还是不够,扣着她的后脑加深这个吻。
云徽睁大眼,不敢相信他居然在这里就开始亲密,门还没锁呢,外面好多人,随时都会有人推门进来。
察觉到她的紧张,许清屿稍稍松开她,眼里多有隐忍克制,“给我的礼物?”
“嗯。”她温声,“喜欢吗?”
“喜欢。”
怎会不喜欢。
云徽扬唇,“那我的礼物呢?”
许清屿看着她,忽地拉起她就走,“跟我来。”
“干嘛去啊?我衣服还没换。”
“路上换。”???
什么路上换?
半个小时后,云徽知道他的路上换什么意思。
高中时有同学喜欢看言情小说,里面的总裁每个都有私人飞机,云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坐上专属的私人飞机。
飞机上准备了衣服,不止如此他们的行李箱也都在。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许清屿答:“回曲京。”
“回曲京?”她不解。
“嗯。”接收到她疑惑的目光,许清屿接着道,“下飞机就知道了。”
C市到曲京不远,落地时刚凌晨两点,一下飞机刺骨的寒风便迎面而来,云徽把下巴藏进围巾里,跟着许清屿走出航空大楼。
街上寥寥几人,只有一排亮着空车牌的出租车等在出口,许清屿将两只行李箱放进车里,驱车离开。
“不回家吗?”
“不回,困了可以先睡会儿,到了我叫你。”
云徽本想坚持的,但实在抵挡不住困意,不知何时睡着的,醒来时许清屿已经不在车内。
车停在一处荒地,四周没有任何灯光。玻璃上起了一层白霜,凉得刺骨,云徽四下看了看没见到许清屿,刚要给他打电话,他的电话快一步进来。
“你去哪儿了?”
许清屿声音很轻,“下车。”
她依言照做。
“然后,抬头。”
几乎是抬头的瞬间,烟花在空中绽开,五颜六色的,将漆黑的夜点亮,接着一声接一声,数朵灿烂的烟花如火树银花般炸开,有一道橙色的火星垂直下坠,落在她前面不远处的距离。
那里,站着一个人。
他穿着黑色大衣,朝她一步步走来。
“月夕。”他唤她。
她应:“嗯?”
许清屿上前半步,声音很轻很柔,“未婚夫想跟你接个吻。”
仿若时间重叠,记忆中的那年,也是跨年夜,也是他带她来到郊外,那一年,他送了她宋园,在初雪中吻她,告诉她——喜欢她。
今年的跨年夜,那个人为她准备了一场烟花盛宴。
藏在心底多年深刻的暗恋,那些曾在纸上写满的心事与秘密,终于窥见天光,而天光,也朝她走来。
如满月当空,如雪后初晴。
周而复始,盎然不止。
……
——正文完——
文/青炽
2022.10.7
独家首发于晋江文学城。
88 寄月 ◇
◎我们的永远开始了(正文完)◎
他弯着腰, 脸自动贴到云徽唇上,觉得不够又偏头过来吻她。
对于许清屿随时随地的亲吻云徽已经习以为常,虽还是有些害羞, 但内心的欢喜多过卷起来的羞涩。
摸了摸被吻过的唇, 上面似还残留男人的温度。她不吝的夸他, “你真的好厉害,不过怎么做到枪枪都准的?”
面对老婆的疑惑,许清屿自然全盘告知, “小时候喜欢玩弹弓, 想当英雄,想报考公安大学。”
大概是每个男生从小就有的英雄情节, 对枪这些东西十分痴迷, 他研究过市面可知的枪支, 如何组成重量多少射程多远都了如指掌, 小时候玩弹弓他的准头也是最高的,后来被改了志愿, 与内心渴望失之交臂的无力让他沉寂了好长时间, 也没心思再碰那些东西。
云徽心里酸酸胀胀,轻轻握住他的手, 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安慰到他。
许清屿握着她的手,释然一笑, “但也幸好来了曲京,不然不会这么早就遇见你。”
云徽听出他的意思, “可能换条路, 我们不会再相遇。”
许清屿却坚定道, “会的, 不管走哪条路, 如果遇不见云徽,许清屿就不会有结婚的想法。”
或许是晚一点,会慢一点。
但只会是她。
云徽心下一阵晃荡,被握着的手不由得收紧。许清屿对她笑了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途径奶茶店时,许清屿买了杯热的珍珠奶茶给她暖手,杯身上贴着备注三分糖。
云徽看着他拆开吸管,戳破包装纸将奶茶递过来,拿走她怀里的小型玩偶。
两人相视一笑,并肩朝家的方向走
除夕夜。
整个宋园热闹非凡,整个园区的灯都亮起,进出的游客大都换上了各自喜欢的汉服,远远望去真如回到几千年前的大宋。
云徽在后台化妆,许清屿站在她身后,透过镜子看她描眉。描了几次都不满意,她擦拭掉重来,手上的钻戒在灯光下反射出点点光芒,白玉蝴蝶停在发间。
月牙白的裙摆席地,腰带勾勒出纤细的腰肢,脖颈白皙修长,眼尾上扬,带着天然的勾人,许清屿看着看着,人已经到了她身后,握住她描眉的手。
“我给你画。”
云徽抬眼:“你会画眉?”
“不会。”许清屿拿过眉笔,“但给你画可以。”
云徽没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但也没阻止。她闭上眼,感受许清屿靠近,眉笔在眉间细细描写,每一下都很轻,像是怕弄疼她。
好一阵。
他松了口气,“好了。”
云徽睁眼,看清镜子中的自己时怔愣一瞬。
他给她画的,是当初《化月 》的眉形,眉尾弯弯,像是天上的残月。
许清屿扣上眉笔,偏头亲了亲她脸颊,“我也记得你所有的一切。”
记得她的眉,她的眼。
她并不是一个人唱着独角戏,她在乎的会以同样的方式反馈。
云徽看着镜子里的他与她,轻笑出声,笑着笑着鼻子一酸,侧身去拥抱他。
“云徽,你还—”喻冉的话哽在喉咙,很识趣的关门,“打扰了,你们继续。”
云徽松开他,“我先上台了。”
许清屿点头,“我送你。”
喻冉和叶问夏已经在舞台口等着。
今天不是独舞,是她们三人迟到几年的共舞。三人的演出服也是订做的,叶问夏的是红,喻冉是绿,云徽是白。
“该说不说,我有点紧张。”叶问夏道。
喻冉接话:“实不相瞒,我也是,有点像回到大学时期文艺汇演。”
叶问夏看着被许清屿牵着过来的云徽,忽然有些感慨,“时间过得真快。”
那年的中秋汇演感觉还仿若昨日,细想已经过去快六年了。
喻冉笑了笑,“多少年我们三都不会散。”
叶问夏认同的点头,“那当然。”
毕业之后分道扬镳的太多,各自有各自的目标,会认识更多的人,大学时期的友谊、爱情难免会随着时间而慢慢变淡,她们三个虽然发展的方向不一样,但一如当年的保持着友谊。
“我原来以为许清屿这个人太自我,谁跟他在一起都是飞蛾扑火,但现在看来,一物降一物的说法是对的。”叶问夏看几步之外,许清屿弯腰将云徽的裙子提起,“云徽就是天生来降他的。”
说话间,云徽已经到了面前,见她们有说有笑的,“你们干嘛这么看着我?”
“新婚夫妻就是甜蜜,化妆间都不放过。”喻冉揶揄道。
云徽耳根泛起绯色,“我们什么也没做,他帮我画眉而已。”
叶问夏点头,“嗯,如果是画眉的话,合理……”
云徽:“”
她不是她们的对手。
许清屿听着三个女生聊天,薄唇不由得弯了弯,垂眼看身旁作势要去打叶问夏的姑娘,如墨晕开的眸子沾染笑意,看着她玩,看着她闹。
前面节目接近尾声,随着灯光熄灭全场惊呼后又迅速归于平静。三人的登台顺序分别是喻冉、叶问夏和云徽。
喻冉立于舞台中间,白绿色的裙摆好似散开的荷叶,一分一寸都讲尽春的风情。春之后便是夏,热烈艳阳的夏季照耀大地,如一团从天而降散开的火,火即使她,她即使火。
许清屿站在舞台右侧,看着灯光再次熄灭,长笛吹奏着悠远的音乐,从春意江南到大漠雪山,满天大雪落在她头上,眉间花钿仿若与雪花融合,大雪淹没她的身影。
雪掩大地,万籁俱寂,但很快,春便再次到来,大雪被融化,万物生机勃勃,被大雨不断冲刷的岸堤随着夏日降临,水位慢慢退下恢复安宁。
这支舞是她们三人共同创作的,创作的理念十分简单。
即使四季变换,外界多少的闲言碎语,坚持你认为正确的路,终有一天,寒冬消退,春天来临,在某个盛夏的午后,你想要的会如期朝你走来,然后对你说一声—
好久不见。
三人配合的十分默契,每个点每个眼神都好似复制黏贴,但每个人眼里的情绪又都不同,随着观众席的惊呼,背景转换为裸眼4D,三人立于初晴阁楼顶,分别站至支点,裙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圆月缓缓升起,照亮整个室内。
春雨柳絮,夏日荷花,冬日白雪,随着三人的变换从天而降。
古筝琵琶与长笛齐和,立于云巅的三人慢慢隐去,皎洁的月光也一点点变暗,月亮藏于白云后,旭日照耀大地。
舞台暗了下来,在场观众安静了很长一阵,确认真的结束后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原本拿手机录像的人赶紧保存,分享到自己的小伙伴群。
三人默契的伸出手紧紧握着,后退两步微微弯腰行礼。
许清屿就在台阶处等,见云徽下来立刻去扶她,“怎么样?”
“没事,放心吧。”
就着他递过来的温水小小喝了口,正准备再喝时身后一阵起哄,回头,发现不知何时摄像头对准了这边,两人的动作完全投放到大屏幕上。
云徽脸一赧,拽着许清屿离开这里,到了化妆间,却没看到喻冉,只有叶问夏坐在镜子前卸妆。
“冉冉呢?”
叶问夏拔下头上的发钗,笑得别有深意,“陈是找她呢。”
陈是?
云徽想了想才记起来这个人,上次泸沽湖跟她们顺路的两个男生之一,不过从泸沽湖回来后就没再听过这个名字,她都快忘了。
叶问夏擦拭掉眼妆,转身跟她道,“我的小布丁估计快有着落了。”
云徽将信将疑,“真的?冉冉不是说她不喜欢年纪小的。”
“这说是一回事,遇上了又是另外一回事,你没听过一句话吗,叫做所有的择偶标准都是在没遇上那个人之前设定的,等遇上了那个人,会发现他可能不符合你任何一项标准,但你就是喜欢。”
叶问夏一脸“信我准没错”的表情,云徽倒真信了几分。
叶问夏要赶回家守岁,卸完妆就跟她们告别离开,云徽在化妆间等了会儿,没等到喻冉回来,打电话过去她那边声音十分嘈杂。
“我随便逛逛,一会儿自己开车回去,你们先走吧。”
“好。”
挂断电话,云徽起身出去找许清屿,两人从后面离开初晴阁,朱红色的大门推开,听云亭映入眼帘。
“那次保镖口中说的有人,就是你吧。”
许清屿没否认,“想多看你几眼。”
结果看见她被那些记者粉丝包围,离开时两人视线在空中相撞,他下意识的想躲开,像藏在黑暗中的窥视被发现,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云徽挽着他胳膊,笑出声来,视线瞥到远处的船舫,“我们逛逛吧。”
这么久,她都没有好好逛过宋园。
许清屿让人准备了一搜船舫,也不要船夫,扶着云徽上船坐好后撑着船桨远离岸边。许清屿在她身侧坐下,右手握着船桨,任由船只顺着顺流缓慢向前。
两侧岸边灯火通明,船篷画着百鸟朝凤,水面波光粼粼,好似晕开的画卷,云徽没忍住将手指探入水里,入冬后的河水冰冷,只是一秒她便收回手。
许清屿笑了声,握着她的手揣进自己兜里捂着,“怎么跟小孩一样,还爱玩水。”
云徽乖乖靠过去,船舫从水面淌过,有遇见其他船只的人,认出两人来热情打招呼,也有拿着手机对着两人拍照。
许清屿一条腿伸直,一条腿微微弯曲,小臂搭着膝盖上身往后靠着,长臂伸展云徽便半躺进他怀里。
这个姿势靠得更近也更舒服,云徽脸贴着他胸膛,手搭着他的腰,低低笑出声。
许清屿揽着她,“笑什么?”
“开心。”
说着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像只猫一样。
许清屿很享受自家姑娘这样依赖性的举动,温声,“月夕,抬头。”
云徽不明所以,“干嘛?”
下巴被捏住,许清屿弯唇笑得像个妖孽,“老公要亲你。”
唇印上来的瞬间,烟花绽放的声音响彻黑夜,她睁着眼,看见许清屿眼里的温柔,火树银花映在他眼底,似风月无限。
岸边有人欢呼,在一片热闹的声音中,他吻着她的唇,字字温柔入耳。
“新年快乐,我们的永远开始了。”
————正文完——
文/青炽
2022.10.23
独家首发于晋江文学城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男女主的故事大概还有几章,宝子们想看哪对副CP的番外可以留言,MUA~
下本《吻月亮》求个预收
盛景大学的季衍长相出众,是最年轻的心理学教授,所有人眼中的天之骄子,但性子淡漠孤傲,拒绝过的女生数不胜数,无人能入他眼。
舒悦喜欢季衍,千方百计将人留在身边,为他做尽改变,挖空心思逗他开心,给他惊喜,但季衍自始至终都宛如事外人一样看着她花样百出,不喜不怒。
舒悦以为时间久了,季衍总会爱上她的。
直到一次典礼上—
“你真半点都不喜欢舒悦?”
季衍声音清冷,漫不经心的答得干脆:“没什么好喜欢。”
舒悦顿时如坠冰窖,晃着酒杯看季衍在台上光风霁月。
转身,酒杯碎在脚边。
彻底死心。
—
好友知道他摆脱舒悦后立刻奔走相告,庆祝他脱离魔掌恢复自由,只是季衍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直到那天在学校门口见到一名男生从那辆惹眼的车上下来,驾驶位上的女生白皙如雪,长裙艳如烈火,低头浅笑着跟男生轻语,一举一动尽显勾人与亲昵。
季衍忍无可忍的将人堵在角落,质问:“不是说喜欢我?”
舒悦懒抬眼皮,将他的话如数还回:“没什么好喜欢。”
季衍红了眼,里面尽是慌乱和不知所措,“喜欢我,只能喜欢我。”
89 寄月 ◇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个吻一触即离, 头顶烟花还在绽放,岸边聚着好些游客,有看烟花的有看他们的。
头顶烟花灿烂, 地上舞龙舞狮, 吐火吞剑, 更有相聚岸边放河灯许愿,裙子曳地,粉色的莲花灯带着光亮从上流往下, 途中撞到同伴, 两盏灯停留半秒又各自朝着同一个方向去。
“这条河的尽头是哪儿啊?”她好奇的问。
“想看?”
“嗯。”
单纯的好奇心,想知道这么大一条河流尽头会是怎样的, 那里会不会聚集着许多河灯, 亦或是带着放灯人的心愿成为河流的一部分。
许清屿轻笑, “撒个娇, 老公带你去。”
云徽瞥嘴,“我不会撒娇。”
许清屿捏了捏她的脸, “那叫声好听的。”
云徽想起某些限制级画面, 脸忽地一赧,锤他, “许清屿。”
这个人真是
许清屿心满意足的笑,亲了亲她, “这还不会撒娇,再会一点我骨头都要被你抽走。”
“我看你骨头硬得很。”云徽小声道。
正起身的许清屿回头, “什么?”
“没事。”
许清屿也没再追问, 点开船头的自动动力系统, 制定好目的地, 船舫一改刚刚的慢悠悠, 如鱼儿在水中畅游自如,朝下游尽头去。
这是每条船都定制的,一来节省人力,二来可以让游客在尽情享受游玩的过程中不需要为中途划船而感到困难。
云徽看着弯腰调试速度的男人,黑色大衣长至膝盖,骨节分明的手自然下垂,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每一分都好似雕刻着的精心打造。
许清屿回身就见她盯着自己瞧,“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云徽单手撑脸,“你好看。”
许清屿怔愣一下,继而笑出声来,“嘴巴这么甜,背着我偷吃糖了?”
云徽摇头,示意他到旁边来坐,待他坐下双手挽着他胳膊,“实话实说。”
许清屿被她的话唬住,胸腔振动发出短促悦耳的音节,从夹层出拿出毛毯展开,给她披上,“风有点大,披好。”
这条河并不长,十分钟后两人便到达下游尽头,说尽头其实不准确,河流连接着外游的江水,只是在这里设施了水闸装置,铁栏挡住了莲花灯,莲花灯到达这里后会被专人捞起,再统一进行处理,以免沉底污染水源。
“小时候我看电视里放灯许愿,说灯会随着水流到达天涯海角,愿望会被上天听到,从而愿望成真。”云徽弯腰捞起一盏崭新的花灯,灯芯的烛火已经熄灭,花瓣上黑色毛笔写着几个字。
—愿家人健康,考试顺利。
她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我现在到了尽头,不知道我的愿望会不会被实现。”
“会。”没有半点犹豫和考虑,他牵着她的手,“你的所有愿望都会成真。”
那盏花灯被重新放入河中,云徽垂眼看两人紧握的手,“你这双手很好看,但少了一样东西。”
话落,许清屿感觉有冰凉的东西被推进指间,在骨节位置卡了一下,然后一推到底。
“这样就对了。”
她笑说,五指撑开他的十指相扣,钻戒相贴,咯在指间。
她面对他而站,河风吹动发丝,桃花眼倒映着他的身影,她缓缓开口,声音温软,“我许愿,往后余生,岁岁年年,执子之手。”
许清屿柔声,“与子偕老。”
火树银花从黑夜中流失,有一束光照了进来,笼罩两人的身影,手上的钻戒璀璨耀眼。
——
没有意外的,除夕夜的表演再度升起热闹的讨论,不止是表演更有当天晚上宋园的热闹繁华,让无数网友惊叹仿佛真穿越时空回到古代,原本抽中奖的网友赛出观看表演的视频和照片,还有宋园特质的手链。
这个手链只有免单的网友才有,凭借着这个手链在园区任何一出消费都不用付钱,当然时效只有一天,但因为手链设计得巧妙精致,不少网友都留作纪念,等他们细看之下发现手链内侧都刻着许清屿和云徽名字的首字母缩写。
Water和宋园相关话题跟着冲上热搜,water的股市持续不断上涨,京舞、曲京大学还有喻冉的舞团也挂在热议话题。
宋园官方账号提供了正常表演的观看地址,三人共舞的完整视频被网友出来,留言纷纷表示求喻冉和叶问夏的微博指路,喻冉和叶问夏平常都是用小号冲浪,网友纷纷艾特宋园官博。
“官妹快出来,求两位小姐姐的安利,我一个朋友,癌症,速。”
“三人共舞太太太太好看了!!!!!有没有姐妹知道两位小姐姐的微博或者名字啊,孩子想看美女。”
“共舞的两位是云徽的同班同学,绿色的是喻冉,目前经营一家舞蹈团,红色的是叶问夏,现任曲京大学古典舞老师。”
于是网友又转至场地,叶问夏和喻冉以往的舞蹈视频也跟着被找出来,连带着的还有两人的一些基本信息。
云徽听着叶问夏吐槽时愕于网友的速度,还有他们这么快就找寻信息的手段,只要暴露在大众下就再无任何隐私可言,他们可以将你的信息扒得干干净净,幸好许清屿很快让人撤了热搜,那些关于两人信息的帖子也消失干净,有网友发出疑问时再接着撤,直到所有人将注意力从她们身上转移。
“你男人这波干得漂亮,替我谢谢他。”
“你们现在还没登机呢?”
云徽回:“成都大雨,延误了。”
叶问夏:“好家伙,这都延误两个小时了,你们今天还回得去吗?”
云徽:“不知道,许清屿在问。”
这条信息刚发出去,许清屿便已经回来,手上拎着杯热奶茶,递给她暖手。
“成都那边大雨持续几天了,无法着陆,估计今天是飞不了了。”许清屿在她身旁坐下,“在这儿先坐一会儿,骆昀把车开过来。”
春运期间高铁票是肯定抢不到的,原本他们定的初二就回成都,因为成都大雨推迟了好几天,今天再回不去春节都要结束了。
“算了吧。”云徽双手捧着杯子,“开车要二十多个小时,吃不消。”
许清屿拧开水杯喝了口,“没事,过年总要回家的。”
云徽眼睫轻颤,机场广播传来因为天气原因航班取消的消息,原本已经等待许久的乘客不由得有些怨言,拿着机票到柜台去办理改签或者退订。
许清屿去退了票,一手拎着行李箱从航空大楼出去。
骆昀开的那辆白色的SUV,许清屿将行李放上去,确认没有什么落下驱车前往高速入口。
二十个小时想要一天开到不现实,晚上两人在途中一个城市歇息,许清屿定的一个高级套房,事先让酒店的人员将暖气开足,等他们到时第一时间便将云徽的羽绒服脱下,放水给她洗澡。
泡完热水澡出来整个人暖和多了,云徽靠在床头听着浴室的水声,没一会儿许清屿擦拭着头发出来,浴袍松松垮垮穿在身上,腰带只简单系了一下,随着走路的动作好像随时都要散开。
云徽放下手机跪在床尾,“我帮你吹吧。”
她都还没帮他吹过头发。
许清屿乐意之至,将吹风插好递给她,坐在床尾任由她摆弄着自己头发。
他头发长出来不少,但也干得很快,确认全都干透之后云徽摁关吹风,从身后抱他。
“辛苦你了,老公。”
许清屿把人从身后拽进怀里,鼻尖蹭了蹭她的,“就为这个不高兴?”
被看穿心思,云徽双手勾着他脖颈,将脸迈进他颈窝,“感觉我帮不上什么忙。”
今天在车上时她回忆着这段时间的相处,一直都是他在付出,为她解决困难制造惊喜,而她连帮他分担开车疲惫的能力都没有。
许清屿后退几分,捏着她下颌将她脸抬起来,难得的一脸正经,“月夕,有一件事我希望你能明白。”
“什么?”
“两个人在一起不是比较谁付出的多谁付出少,我不希望你因为这段感情去刻意改变什么,我们一直是被对方需要也被对方依赖的,我们是平等的。”许清屿低头看着她,“我们是要一起度过余生的,是相爱,不是比较谁爱更爱。”
云徽揪着他衣服,在他怀里点头,声音闷闷的,“我不想你太累。”
开了十来个小时的车还要给她放热水,给她晾好衣服,即使她自己可以来,他也是让她乖乖坐着,看着他忙进忙出,等收拾妥当之后再叫她。
“我会被你宠坏的。”
许清屿轻笑,摸了摸她的头发,“宠坏就宠坏,我可以宠你一辈子。”
“云月夕,在我这里你不需要想太多,也不需要顾忌太多,因为我爱你所以我宠你为你做什么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就如你也爱我,也对我好。”他声音很低很暖,带着安抚,“你该知道的我最怕什么。”
云徽点头,“知道。”
怕她离开,怕她不爱他。
“那这个情况会发生吗?”他问。
云徽摇头,“不会。”
“所以你只要在我身边,好好享受被爱就足够。”他捧着她的脸,在额头落下一吻,“正如我也享受着你对我的爱。”
90 寄月 ◇
◎想弄坏◎
窗外的城市灯火通明, 不远处商场大屏上滚动播放着某当红明星的广告,云徽抱着他的腰,感受他的温柔和疼爱。
许清屿肩胛绷紧, 细细碎碎的吻落在她的眉眼, 鼻梁最后是唇, 像是食髓知味,手捧着她的脸,眼里的水墨晕开, 荡出一幅泼墨画卷。
“许清屿。”她唤他, 心底凹陷的地方找到支撑,她半撑着身子在他耳边说话。
她声音很小, 说完之后耳根红了, 许清屿眼底翻涌着又深又沉的暗色。
这个夜晚很疯狂, 却十分尽兴。
第二天清晨, 两人去附近超市买了吃的和水继续赶路,车载音响放着舒缓的音乐, 地图上的距离不断变近, 直到手机收到短信。
“您已进入四川省境内。”
她直接导的家里,傍晚时分终于到达收费站, 许清屿从ETC通道驶过,穿越过大半个城市到达目的地。
门口公路十分狭窄车不好开进去, 许清屿将车停在附近路边停车位,从后备箱拎下行李。
“给我一个吧。”她握着自己那个小号的行李箱, 伸出手去, “牵我。”
许清屿轻笑, 单手关上尾箱, 握着他家姑娘的手十指相扣, “我第一次来,牵紧点,别走丢了。”
云徽当真回握着他,“不会的。”
她怎么会让他走丢。
拐过街角,面前是一条水泥公路,两侧都是底层的老式居民小区,路边有不少茶馆,麻将声是这条街的特色,三五成群的小孩聚在一起玩,坐在路边唠嗑的居民见两人拎着行李箱都投来目光,有人认出云徽,喊了她一声。
云徽看着十分陌生又有点熟悉的面孔,记不起来这人是谁,但还是礼貌的点点头。
认出她的老太太将目光投向她身边的许清屿,“这是你男朋友啊?”
云徽笑说,“是我丈夫。”
许清屿声音清淡,“您好。”
老太太点头,“好好好。”复又问,“听说你现在在大舞团跳舞,真是出息了啊,你们是同事啊?”
云徽摇头,“不是。”
“那他是做什么的啊?”
云徽不太喜欢被这样刨根问底,但仍耐心礼貌回:“做点小生意,我们刚到得回家放东西,您们慢聊,我们先走了。”
老太太笑眯眯的点头,“好好好。”
她家在进大门右手边,许清屿松开握她的手,一手拎着一个箱子上楼,楼道的声控灯年久失修,几层楼只有两盏灯勉强亮着,许清屿好几次都险些踩空。
“每年过年都自己回来住一段时间?”他问。
云徽拿出钥匙大门,“嗯。”
防盗门应声而开,云徽摁亮客厅的灯,白炽灯闪了两下才亮起。
许清屿将箱子拎进门,带上门的同时顺手反锁。房子是简单的两居室,屋内的一切都透着陈旧,最惹眼莫过墙上挂着的锦旗。
舍己救人。
英勇无畏。
短短几个字便将她父母概括。
许清屿进屋,彩色大头电视旁放着相框,年生久远照片已经泛黄,云徽穿着漂亮的新裙子,手里拿着第一名的奖状,一家三口面对镜头笑着。
云徽眉眼跟她母亲很像,一样的桃花眼新月眉,笑起来时好似春日百花盛开,温婉端庄,而她身旁的人模样俊朗,深蓝色的中山装,手里还拎着刚买回来的菜。
许清屿扯了张纸巾擦拭相框上的灰尘,“叔叔阿姨您们好,我是许清屿,当年那个被你们救下的男孩。”
那段记忆早已深深刻在许清屿脑海,他清晰记得当母亲用力将他推出去的时候,他因为害怕和担心死死不松开母亲的手,是云徽父亲生生将他拉开,那时他挣扎哭泣着,在车子往下坠的时候,他看见云徽父亲用身躯挡在两个女人上方,用安全带将两人拴紧,而自己则因为车子翻滚被撞出好远。
无数的尖叫和绝望的呐喊,随着车翻滚的越来越远也渐渐消散,乘载三十多人的大巴变得渺小,被泥沙碎石淹没。
身后有脚步声走近,许清屿敛收心绪,将相框放回原位。
房子有一年没住人,需要透气做清洁,云徽提议去酒店住明天再回来收拾,许清屿从厨房接了盆清水,将毛巾打湿。
“回家了哪还有住酒店的道理。”他脱下大衣和腕表,“帮我拿一下,我很快。”
他没让她动,先将客厅的茶几和沙发打扫干净,让她坐在沙发上等,云徽也没真的干看着,放下东西拿了扫帚过来,沿着他清洗过的地方清扫干净。
好在面积不是很大,两人搭配着一个小时就将屋子收拾出来,许清屿拎着袋子下楼扔垃圾。
院子里零星几盏路灯,本就微弱的光线还被树叶挡了大半,许清屿扔完垃圾并未急着上楼,而是到门口的水果摊买了些水果和暖手袋。
晚饭两人叫的外卖,洗漱完毕云徽抱着他刚买的暖手袋爬进被窝,许清屿出来就看见她睡在外侧,眼梢挑了下。
“今天我睡里面?”
云徽摇头,“先把你的位置睡暖和,这样你就不冷了。”
许清屿低笑出声,掀开床单,环着她的腰将人捞起,一阵天旋地转云徽就变成睡到他身上。
“我们可以相互取暖。”
成都虽没有曲京温度低,但因为湿冷又没有暖气的缘故,室内和室外温度没差,许清屿摸到她暖烘烘的手,但脚却是冰凉,勾着她腿弯放到胸膛。
他身上温热,像暖炉一般,云徽示意他轻点,这楼隔音不好,别扰民。
许清屿咬着她耳朵,“那你小点声。”
“”
一番互动结束后,云徽气不过踢了他一脚,“你故意的。”
明明知道她不敢发出声音,变得法的用力。
被老婆踢了许清屿眉眼都舒展开,将有些炸毛的猫抱在怀里,对自己行为供认不讳,“故意的。”
“你刚刚的样子很可爱,忍不住—”他微微弯唇,压低了声线。
云徽登时如煮熟的螃蟹,捂住他的嘴骂道:“流氓!”
许清屿笑着,牙齿张合咬她手指。
夜深人静,天花板的灯关掉,屋内登时一片黑暗,云徽身子僵了一瞬,触及温热的怀抱和气息又放松下来。
这一夜云徽睡得很好,没点熏香也没有半夜惊醒,睁眼时身旁照例没人,她慢悠悠起床,高大的男人在厨房忙活。
早饭后,两人出发前往墓园,许清屿撑着黑骨伞将人护在伞下,云徽弯腰放下刚买的花。
“爸,妈,我带许清屿来看你们了。”
许清屿深深鞠了一躬,“叔叔阿姨很抱歉,这么多年才来看你们。”
墓碑上的两人笑得和相框里一样,许清屿心脏仿佛被人紧紧揪住,闷地喘不过气。
当年如果不是想着先救孩子,他们一家都有希望生还,他们把生存的希望给了他,而这样心善的人,在他们走后生活却并没有善待他们唯一的女儿。
“您们放心,从今以后我会好好爱月夕,不会让她再受半点委屈。”
雨水顺着伞骨往下垂落,砸在地面溅起水花,被他握着的手有些凉。云徽看着墓碑上的照片,“我们结婚了,在曲京领的证,我有家了。”
许清屿心口泛起酸疼,揽着她肩膀将人拥入怀里。
云徽本不想哭,但脑海不断浮现这些年的记忆,人生中重要的时刻父母都缺席,那种失落和无力席卷全身,脸埋在许清屿怀里,放任自己哭了一场。
许清屿摸着她头发,安安静静任她发泄,直到哭得累了,擦拭掉她的眼泪。
雨越下越大,两人一步步迈下台阶,在走完最后一步时齐齐回身望向适才的位置。
许清屿牵着她,“走吧,我们回家。”
回属于他们的家。
大雨之后成都便开始放晴,后面几天过年的气氛明显淡了很多,但热闹依旧不改,云徽带许清屿在成都玩了两天,两人去吃了成都有名的火锅,看四川的特色变脸表演,晚上在人山人海的锦里挤着。
她最喜欢吃锦里的菠萝饭,香甜软糯带着一丝菠萝的酸涩。
许清屿排着队,颀长挺拔的身形在人群中鹤立鸡群,他带着口罩只露出那双眼睛,但依旧遮不住的气质冷然,黑色手机在他手里仿佛成了玩具。
周围有好些人都在看他,男的女的都有,云徽在一旁坐着等候,手机“嗡嗡”振动两下,她低头刚解锁面前忽地投下一片阴影。
抬头,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说熟悉大概不准确,应该是厌恶。
男人很自觉的在她对面坐下,笑得流里流气,“还真是你啊,我听邻居说你回来了还不信,听说你还带了男朋友回来,看来在外面混得不错嘛。”
在看见他的那瞬间云徽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下意识去寻找许清屿。男人顺着她目光看去,视线落在许清屿因为抬手扫码而露出的那只腕表。
“这就是你男朋友啊,不错嘛,是个有钱的主。”
云徽半秒都不想跟他多待,起身大步朝许清屿走去,速度太快险些撞翻他手里的菠萝饭。
“怎么了?”许清屿问。
云徽揪着他大衣,“我们回去吧,我累了。”
许清屿看着她泛白轻颤的指尖,再看看不远处坐得吊儿郎当冲这边笑的男人,几乎是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也没问,握着她发颤的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