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小乖?”
玄禧瞅他脸色不对, 忙停下,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的脸色问:“可是觉得哥哥这样太着急了, 小乖害怕了?”
也是,小崽子之前的生活经历只能用一塌糊涂来形容,他一时之间不想再这样快与人结为夫夫,也是正常。
是他太过了。
玄禧连忙在心里反思自己,伸手捧住木枝的脸蛋,温热的手掌心与拇指腹轻轻蹭着他白皙细腻的皮肤,放软了声音, 道:“没关系, 没事儿, 小枝不想这样快的话,我们就放慢些,如今这样也挺好的,等小枝什么时候想让哥哥转正了, 我们再……”
“我成过亲的。”
木枝攥紧了拳头,低着脑袋,打断他,小声道:“我跟张明财成过亲的,我不是什么没嫁过人的好人家的哥儿, 我嫁过人……”
他说得很认真,仔细听, 声音里还带着丝丝颤抖。
就像是个努力竖起尖刺防卫自己的小刺猬,软乎乎圆滚滚的小小一团,看起来很凶很危险。
实则一戳一个仰倒, 惹人怜惜。
玄禧心疼的捏捏他的脸蛋,转移他糟糕的情绪, 一字一顿,笑道:“别说成过亲,小乖就算给张明财生过小孩,现在也得是我的夫郎!”
更别说,小哥儿只是名义上被迫与那王八蛋成了亲,根本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行为。
左右不过是个名声的问题。
但是现在,他们早就背井离乡,身边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全是崭新的生活环境和人。
只要他们不主动说起,谁会记得?
玄禧根本不认为这是什么问题,如实跟这个爱多想的自卑小哥儿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木枝傻愣愣的望着他,良久,磕磕巴巴的小声问:“为,为什么,不行的……”
“因为很爱小乖……。”
玄禧认真望进他的眼底去,爱意全数溢满出来,心脏发酸的问:“那,能告诉哥哥,为什么不行吗?”
“我……”
木枝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沉默良久,他低头扣着手指,怯懦道:“我配不上你……我和,张明财……那个混蛋,在官府里还是夫夫关系,我们不能成亲……”
多次出嫁,且不经过官府认可,万一被人发现报官了,是要被浸猪笼的。
木枝不敢连累玄禧。
玄禧愣了一瞬,忙握住他的手,小声问:“那如果小乖拿到了和离书呢?”
玄禧说着,连忙一把托住他屁屁,抱起身进了主卧。
“什么和离书呀?”
木枝羞赧的挣扎,:“你,你放我下去呀……”
玄禧在衣兜里翻出张明财按了血手印的和离书,抱着木枝在床边坐下,轻笑道:“这是张明财之前写的和离书,哥哥一直拿着,忘记给我们小乖了,看看?”
“和,和离书……?”
木枝这些日字认识几个大字了。
血书上明晃晃的“和”“书”“木枝”几个字,他认得。
“这真的是……”
木枝惊愕的攥着布料,久久没回过神来。
玄禧勾唇,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抚着他的后背,笑道:“自然是真的,到时候我们去官府登记造册成亲,直接拿着这个和离书去就是。”
“真的?!”
木枝徒然加大音量,猛的抬起头看向玄禧,眸子亮晶晶的,灌满喜意。
玄禧失笑:“真的。”
“真的吗?!”
木枝紧张期盼的一遍一遍确认。
“真的。”
玄禧一遍一遍的耐心回答。
来回说,确定了几次之后,木枝兴奋得恨不能直接在玄禧怀里蹦起来。
玄禧好笑,按住他小身板儿,哄道:“说起来,也许小乖还不信,打从在玄家村的村头听见小乖的声音,便忍不住了……”
“忍不住什么呀?”
木枝笑得见牙不见眼,傻不愣顺着他的话问。
“忍不住……”
玄禧揽紧了他,凑近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低哑声音道:“硬了。”
木枝:“?”
木枝被他滚烫的声音撩得耳膜痒痒,抬手蹭了蹭红彤彤的耳朵,小声问:“什么硬了呀?”
玄禧:“……”
玄禧惊讶的抬眸看他的脸色。
小哥儿崽子纯粹得不像话,眼底的茫然天真又直白。
玄禧觉得自己现在很像个调戏小孩儿的流氓。
默了默,玄禧低低笑出声来,脑门抵在木枝的脖颈处,将他搂得很紧。
木枝被他笑得很不好意思,双手抵在他肩膀上,推不开,泄了气,艰难仰头,把下巴搭在了他的脑袋上,嘿嘿傻乐道:“真好,哥哥,如今我是自由身了……”
“哥哥也替我们小乖开心。”
玄禧埋在他脖颈处,声音发闷带笑。
两人就这么抱了许久。
夜逐渐深了。
木枝情绪波动太大,兴奋劲过去后,坐在玄禧大腿上,有些昏昏欲睡。
脑袋瓜子一点一点。
玄禧轻轻松开他,看着小哥儿崽子的眼睛缓缓闭上,一下软倒睡在怀里,心脏又甜又胀。
玄禧连忙轻手轻脚将他抱起,吹灭大堂的蜡烛,转身回了主卧。
把怀里熟睡的小哥儿轻轻放上床铺,给他脱了外衣,盖上被子,也没醒。
玄禧脸上的笑意化开,糊了满脸。
坐在床边定定望着小哥儿的睡颜许久,他过快的激动心跳才逐渐缓和下来。
夜晚的南方冬日还是会冷,床上的小哥儿手脚冰凉,逐渐蜷缩起来。
玄禧连忙洗漱干净爬上床,将小哥儿温凉软乎的身子紧紧抱进怀里,仅穿着单薄里衣的身子相贴。
睡得没什么安全感的木枝一下就安稳了。
玄禧怜惜的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闭眼睡去。
*
凌晨三四点,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五指,窗户外,冷风将片刻不停歇的细雨吹散。
玄禧缓缓睁开双眸,竖瞳骤缩,又瞬间散开,形成圆润的黑瞳。
他从床上坐起身,下床,在床边拍哄了一会儿睡梦中离了温暖怀抱没有安全感的小哥儿,蹑手蹑脚走出房门。
换上一身破旧的衣裳,玄禧背上竹背篓,跳上围墙,翻墙出门,穿过涨起来的河水,一路往村尾矮山后,连绵不绝的群山而去。
他脚程很快,不稍一刻钟就进到了人迹罕至的深山。
深山老林里,植物腐烂的气味混着浓郁的水汽,扑在身上,并不舒服。
又往里走了一段,空气中白茫茫的大雾弥漫。
仔细嗅了嗅,有毒的瘴气居多。
玄禧面无表情四下扫量一圈,朝山体的向阳面而去。
山阳面倒是比背阳面好些,许多野物窸窸窣窣的从草丛里窜出来,兴奋的环绕在玄禧身边,妄图得到他丝丝抚摸垂怜。
玄禧没理会,抬眼打量四周,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
直到一只浑身黑扑扑的鸟儿嘴里衔着几颗人参的果子大胆跳到他面前的树枝上,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玄禧扫了一眼,薄唇微张:“带路。”
鸟儿立即高亢的“叽叽喳喳”叫出声,兴奋的振翅飞起,快速把他往一侧山边带。
玄禧漫不经心跟上,来到一块儿大石头下。
那石头从山体中凸出来,左右两边有山崖遮挡,雨水并没有怎么淋到,干燥些的底部长了一小片人参。
玄禧垂眼一扫,不远处石头缝下的枯木根茎上,还长有两朵大小不一样的灵芝。
被药材香气吸引,一直盘桓在人参灵芝附近的毒蛇野物,还试图往他身边蹭。
倒是个好地方。
玄禧随手捡了根棍子,动手挖出五棵带土的人参,用湿漉漉的树叶子包好,又摘下几朵干净的树叶子,将没被雨水淋到的灵芝孢子粉刮下来,包好,揣进兜里,才采摘了那两朵灵芝。
弄完,天色已经蒙蒙亮,昏昏沉沉,阴森恐怖。
玄禧将东西放到身后的竹背篓里,反手劈死了两头一直跟着看热闹的成年大野猪,一手一只拎着就下了山。
其余野物一直围绕在他四周,也不恐惧,也不散开,就殷切虔诚的跟着,仿若一群小弟。
玄禧没理会,加快了脚程,一路走回山背阳面,穿过瘴气群,拎着野猪快步往镇上去。
镇子的酒楼很早就开业了。
因着连年大雨,富裕的人家里吃不到什么好玩意儿,总喜欢下馆子,因此酒楼的生意并不差。
玄禧去卖野猪时,掌柜的是喜出望外。
雨天,猎户们都怕不安全,不敢贸然进山打猎,荤腥少见。
两头几百斤重的肥野猪,掌柜的硬是都收了。
玄禧掂了掂到手的十两银子,不是很满意,扭头就去了药店。
药店的老大夫见他掏出一根几个手指大小的新鲜带土带翠绿枝干的人参出来,激动得险些一屁股从柜台的高脚凳子上摔下来。
“这位,这位汉子,你且跟老夫过来!”
老大夫慌忙激动的把他往后院的隔间引。
大早上,天色朦朦胧胧,镇上还没开始喧闹起来,只三两家起得早的人家里有炊烟袅袅升起。
玄禧随手捞上包着人参的树叶子,抬脚跟去了后院。
“你这人参,是打哪儿挖来的?可能给老夫我细瞧?”
老大夫让药童掌起了两盏大灯,满脸殷切。
玄禧神色淡淡,随手把人参放到他面前的桌子上,淡漠道:“山里,随意。”
“好好好!”
老大夫接连道好几个“好”,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一盏小灯,凑近了,细细端详,连连啧奇。
玄禧给出来的这根人参年份很大,怎么着也有百年,且长得很好,纹理特别不错。
若不是在深山老林里,外面一层还有瘴气护着,不可能长到现在。
老大夫确定这人参年份果真,没有造假之后,搓着沾了人参泥的手,嘿嘿赔笑道:“这位汉子,老夫看你也是个识货的,你看,你这人参,打算多少银钱出手?”
百年份的人参,如今可是有市无价。
不仅战场上的贵人重金求找,就连京都里的达官贵人,也大有需求。
吊命的东西,怎么也不嫌多。
玄禧垂眸,冷漠道:“你能给多少。”
“这……”
老大夫倒是一时被他问着了。
犹豫纠结许久,他小心翼翼试探:“老夫给你五百两银票,可成?”
第52章 第 52 章
玄禧冷冷抬眸看向他。
老大夫后背一凉, 对上玄禧的视线,呐呐道:“那, 那你想要多少?我们这镇子实在小,财力也就这样了,怎么也不可能出到高价,这五百两已经是我能给出的全部身家……”
“那就算了。”
玄禧随手捞上人参,转身就走。
卖不出价,他懒得多费口舌,天色开始亮了, 他家小哥儿醒来要是看不见自己, 怕是会害怕。
玄禧想着, 没理会身后老大夫追着的挽留,一路往家方向走。
路过包子摊位,脚步一顿,玄禧走向摊老板, 张口就要了两大油纸包的肉包子,一大油纸包的素菜包子。
路过卖豆浆豆腐花的摊子,玄禧直接连摊主的竹篮子和装豆腐花的大陶缸一道买走,拎回家。
*
刚到家门口,翻墙进院, 黄大打了一半的哈欠硬是被他吓了回去。
“卧槽”一声,黄大见鬼似的吼:“你他娘的, 不是还没起吗,你见鬼了你!”
有家门不走,爬围墙。
玄禧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快步走进大堂,将东西放在大堂的餐桌上, 一边脱下被淋湿的衣裳,一边进屋。
木枝正好迷迷糊糊的也醒了。
傻不愣登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来。
一转眼,玄禧头发披散,上身赤果,露出宽厚勇猛的臂膀和腹肌纹理明显的狼狗腰,走进房间。
雨水沿着他肌肉的沟壑缓缓往下流淌,一路滑落到青筋散布的结实下腹,再往下流,滑进裤头里。
玄禧只下身穿着一条湿漉漉的长裤,打着赤脚。
他的脚很大,脚背青筋也很明显,身后地板上,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子……
木枝坐在床中央,茫然的抱着被子,傻呆呆的望着他,口唇微张,看懵了。
“哥,哥哥?”
许久,他傻愣愣的轻唤。
“嗯?”
玄禧抬眸看他一眼,挑眉低笑出声。
反手关上房门,玄禧走向床边的空地,站定,慢悠悠把修长的手指扣进湿漉漉的裤头里,指尖轻轻一扣,系带松散。
木枝呼吸都停滞了,惊愕的瞪大眸子,一错不错。
玄禧望着他,眼底的笑意更胜,喉结微动。
停顿了片刻,他修长的手指扣住裤头,缓缓扯开。
往下瞄了一眼,他痞气抬眸,看向脸蛋已经爬满绯红,不知道移开视线的木枝……
玄禧心里更乐了。
手指尖一松,裤头没了束缚,宽大的裤子往下掉落,尽数堆积在脚踝,露出两条结实修长的长腿。
贴身的半截小裤也已经湿透。
紧紧贴着皮肤。
小玄禧的轮廓和大小,透过半透明的半截裤子,大喇喇的展现在木枝眼前。
木枝:“!!!”
木枝惊慌的回过神来,慌忙啪叽一下趴床上,把滚烫的脸蛋死死埋进被褥里,胡乱扒拉着被子往脑袋上埋,呜咽着喊:“你,你想干什么,你不要这样……”
“小乖?”
玄禧愣了一下,失笑问:“小乖怎么了?别紧张啊,哥哥不会伤害你。”
“你明知故问,你耍流氓……”
木枝语无伦次大喊,声音都带着羞臊的颤意。
玄禧勾唇,慢慢悠悠无辜道:“可是哥哥在外面淋湿了衣裳,得回屋换衣裳啊。”
“你,你……”
“我怎么了?哥哥哪里做得不对吗?”
玄禧话里满是无辜,眼底的笑意全溢满出来。
木枝胡乱扒拉着被子,埋住通红的脸蛋,颤声喊道:“不对,哥哥你,快,快把衣裳穿上呀!”
玄禧懒懒的取了干毛巾,也不怕冷,慢悠悠的擦过腰腹,坏心眼儿笑道:“好……可是哥哥在这里站着,身上全是水,不敢乱走,小乖能帮哥哥拿换洗的干衣裳过来吗?”
木枝:“……”
木枝撅着屁屁在床上埋头沉默了半晌,慢吞吞撅着屁屁埋着脑袋,转了个方向,背对玄禧,小心翼翼爬起身。
结果刚探起个脚丫子,就被床褥拌了一下,一屁股跌坐在软乎的床铺上。
木枝“妈呀”一声,余光瞥过玄禧仅着一条小裤的劲瘦身子,脑袋“嗡”的一下。
“小心点儿。”
玄禧好笑的看着他脸蛋肉眼可见的红了一个度,终还是没忍住笑开了,哑声道:“好了好了,哥哥不逗我们家小乖了,哥哥自己去拿衣裳……”
“不要,我可以帮忙拿的。”
木枝羞出一身热汗,连忙爬起身。
余光偷偷瞥过玄禧俊帅的脸,心脏猛的漏了一拍,慌慌张张跪爬到床尾的衣裳架子旁,探手给玄禧取了干衣裳。
把衣裳转手递给玄禧时,他也不敢再扭回头看,脖颈上热乎一层薄薄的细汗。
玄禧低沉沉的笑出声来。
取走小哥儿递来的衣裳时,滚烫微微粗糙的手指轻轻蹭过他的手心。
木枝浑身一颤,惊愕的抬眸看他。
玄禧目的达到,笑得愈发得瑟。
黄大咬着肉包子在外面,兴奋的大喊大叫:“玄禧,你他娘的,你大爷,艹!”
满嘴脏话。
玄禧蹙眉,脸上的笑意淡下去。
木枝愣了一瞬,连忙下床穿鞋子问:“发生什么事了?黄大为什么这样喊?”
他激动的声音实在有点大。
木枝连忙和换好衣裳的玄禧出去。
一看,黄大手里捏个咬了几口的肉包子,肉香味四溢,带着黄花黄草两个小的一起,围着大堂桌旁地上的藤蔓背篓,佝偻着腰背,兴奋乱转。
像只得了肉骨头的小狗,疯狂摇晃尾巴。
木枝摸不着头脑,小声试探问:“发生,什么事了呀?”
黄大闻言,猛的扭头看向他,惊喜道:“木哥儿,你知道这背篓里有什么吗?!”
“什,什么?”
木枝茫然的附和问了句。
“人参啊!”
黄大兴奋激动的大喊:“这他娘的可是人参……”
喊到一半,又瞬间闭嘴,绷着脸警惕的四下查看。
确定没人过来,黄大按耐住激动,凑到木枝身边压低了声音兴奋道:“这可是人参啊,木哥儿!这背篓里的人参,年份比我家祖传的那根还要好,成色还更漂亮,这一根卖出去,我们这辈子吃喝都不愁了!而且……”
“而且?”
木枝紧张的望着他,咽了咽口水。
“而且这人参,一根小小的须子就能吊命,更别说这样老年份的,那药效更不必说!肯定能用来和阎王爷抢人!这跟那些年份浅的人参可大大不一样!”
黄大越说越兴奋,越说越激动。
手里被咬了几个口子的肉包子汁水乱流,溅到手背上。
“哥哥,你别浪费粮食呀。”
黄草和黄花一人捧着一个有半个巴掌大的肉包子站在旁边啃,茫然又无辜的仰头望着他,十分不理解他的激动。
小花跟着点头附和:“就是就是,哥哥浪费包子!”
黄大:“……”
黄大连忙把包子塞进嘴里,呜咽道:“你闷懂过啥!”
那人参一根就已经弥足珍贵!
更别提现在竹背篓里足足有五根!
他能不激动?
玄禧把洗漱的牙刷递给木枝,冷漠中带着点不耐,道:“一惊一乍,吵什么。”
像个没见过世面的。
黄大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这意思,没好气道:“你有这能力搞回来,你当然不惊讶,小爷长这么大,这辈子没见过成色这样好的人参……”
说着,他又去桌子上拿了个肉包子,狗似的,蹲在背篓边看来看去。
黄花黄草觉得无聊,捏着包子,蹲屋檐下看雨去了。
玄禧照顾木枝洗漱后,把油纸包里还热乎乎的肉包子往他面前推了推,笑道:“小乖尝尝,这框包子是肉的,旁边这筐少些,是菜包,看看喜欢哪个?”
“唔……”
木枝捧着一个白嫩嫩的菜包啃,鼓起来的脸蛋有些泛红,精致漂亮得不像话。
他眼巴巴瞅了几眼背篓里跟黄萝卜似的带土人参,不感兴趣,跟黄花黄草一道儿蹲在屋檐下,一边无聊的啃包子,一边看下雨。
他们都不喜欢下雨天。
尤其是又湿又冷的还有大雾的下雨天。
总觉得身上潮乎乎的,身上的衣裳也不干。
玄禧大马金刀,慵懒的坐在椅子上,时不时看向屋檐下排排蹲的小哥儿一眼,眼底满是宠溺,好笑道:“小乖,过来坐着吃早饭啊?你要不要喝水?”
“唔,不要。”
木枝摇摇脑袋,含糊脆声道:“这雨什么时候能停呀?”
以前在北方,老天爷连年大旱,旱得不像话,太阳光照就很充足。
虽然因为旱灾严重,庄稼地里没了收成,大家都饿肚子……但是私心里,他是喜欢晴朗干爽的天气的。
尤其是被炙热的太阳烤过之后的稻草香,真的很好闻。
被子也是阳光的味道……
哪里像现在,外面下雨不停就算了,可是连空气都是潮湿的。
木枝真的不喜欢这样的天气。
玄禧心软的看看他,又看看布满乌云的天空,笑道:“明天,明天小乖就能看见雨停了,再过两日,太阳就出来了。”
“真的吗?”
木枝惊讶,欣喜的转过头看他。
嘴角沾了些许包子的碎屑,随着鼓动的腮帮子掉落。
小仓鼠似的。
玄禧眉眼含笑:“哥哥什么时候骗过我们家小乖?”
“嗯……”
木枝瞅他两眼,脑子里又闪过刚才活色生香的画面……
木枝连忙转回头,脸蛋微红,盯着屋檐上落下的雨水,含糊道:“说的也是……”
第53章 第 53 章
“是个屁, 这天儿就不可能停雨!”
旁边,黄大伸手拿第三个大肉包子, 小声唧唧歪歪:“狗东西,为了哄木哥儿,脸都不要了……”
结果到了下午,雨水就已经开始渐渐停歇。
将近傍晚时分,连淅淅沥沥的朦胧细雨也不下了。
黄大走出院外,望着天空中灰蒙蒙正在移动散开的乌云,十分惊讶:“真让你说对了?玄禧你小子可以啊, 怎么看的天气, 这么准?你教教我呗?”
玄禧没理会他, 略显慵懒的坐在大堂椅子上,怀里横抱着的小哥儿还在睡着,脸蛋搭在胳膊处,压出一道红印子。
玄禧手麻了, 但是没敢动,轻轻晃着小哥儿的身子哄睡。
黄花黄草两个小孩儿午觉早早睡醒了,在安全的地方,到底活泼些,穿着草鞋, 也不怕冷,拽起裤脚就跑去院子里踩水玩儿去了。
清脆的笑声渲染出来。
隔壁, 张大浛扶着挺肚子的李清璀,撑伞慢慢悠悠走过来串门,还没进屋, 就大嗓门儿的笑道:“玄禧,你小子, 怎么不见你出门?今个儿下午可算是停雨了,真是难得!“
玄禧蹙眉。
怀里的小哥儿被吓得身子一颤,轻轻“唔”了一声。
“小乖不怕,不怕啊……”
玄禧连忙轻轻晃着怀里的小哥儿安抚,想把他送回房间去睡,又舍不得。
犹豫了会儿,考虑到午觉睡太久,小崽子晚上可能睡不着觉,玄禧也没了迟疑,轻轻唤醒他,小声道:“哥夫郎过来了,小乖,可要起来?嗯?”
“唔嗯……”
木枝迷迷糊糊的睡醒,睁开一双漂亮茫然的眸子,发了会儿呆。
李清璀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扶着椅子,在旁边坐下来,好笑道:“木哥儿这嗜睡的模样,倒是像我刚怀上那会儿……我那会儿也特别嗜睡,娃儿他爹还以为我是累着了,也没舍得叫醒我。”
“嗯?”
木枝懵懵的看向他,反应了一会儿,脸蛋一红,连忙慌张道:“不不不,不是的,我没有……”
他一个好好的哥儿,虽说答应当玄禧的夫郎了,但是不可能这么快怀孕……同房,他是不知道该怎么同房,可也知道,不是睡在一起,什么也不做就能怀孕的。
“我真的没有怀……”
木枝羞赧得厉害,坐在玄禧怀里,脸蛋红扑扑的。
“好了好了,打趣打趣你,你这样紧张做什么。”
李清璀好笑,感叹道:“若想怀孕啊,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你这小身子骨儿……”
李清璀上下打量他一眼,摸摸肚子,垂眸笑道:“着实瘦弱了些,木哥儿,多吃些饭才能长肉呀,你这样瘦小的身子骨儿可禁不住怀孕的折腾。”
生孩子,那是得从鬼门关走一趟的。
太瘦弱的身子怀上,只怕到时候难生,一尸两命……
“我,我没……”
木枝扣着手指,磕磕巴巴,不知所措。
他哪里经历过这些事儿?
即便是以前张明财一大家子都还在的时候,他也没与人聊说过这些话。
如今李清璀这样明目张胆的就说出来了……
“小乖,来喝点水。”
玄禧好笑的将装了温盐水的竹筒水杯递给他,软声岔话道:“天放晴了,待会儿可要跟哥哥出去走走?”
“唔嗯……”
木枝接过杯子,埋头一顿喝,心虚的躲开李清璀打趣的笑。
张大浛一拍大腿,道:“雨停了,山里的野物恐怕也会出来觅食,不如我们几个汉子进山里打猎去?”
玄禧没什么兴趣,淡淡道:“我陪我家小哥儿。”
张大浛:“啊?”
黄大凑过来问:“不如我跟你们去?”
“你?”
张大浛上下一打量黄大,有些迟疑。
黄大即便因为饭食油水充足,又肯干活,身高猛蹿,但到底还是个少年娃子。
张大浛不是很信任他。
但是玄禧没说什么。
几个说干就干的汉子当即就利利索索的踹上麻绳和砍柴刀,头也不回的走了。
大堂屋里,只剩李清璀和木枝,还有黄花黄草两个小孩儿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玄禧取了个小竹筐,里面垫了层油纸,装上几种糕点送到他们面前,笑道:“小乖吃,想不想喝热茶?哥哥给你们泡热茶,可好?”
“谢谢哥哥。”
木枝红着脸接过他递来的糕点框,扬起一个傻笑。
玄禧垂眸望着他,忍不住跟着弯起唇角。
李清璀的眼神在他俩之间看看,又看向大大方方拿取自己喜欢的糕点吃的黄花和黄草,温柔笑开了。
气氛温馨美好,祥和安宁。
将近傍晚,张大浛一帮汉子还没回来。
李清璀也坐累了,扶着后腰起身,在玄禧木枝和黄花黄草两个小孩儿的护送下,慢慢悠悠往隔壁不远的家走。
湿漉漉的路上,玄禧和木枝站在一边,黄花黄草站在另一边,紧张兮兮的一字排开,将李清璀护在最中间,生怕他有点什么闪失。
李清璀无奈又好笑,道:“你们小夫夫俩……哪里需要这样的阵仗?这往后,若是木枝怀上了,玄禧可不得把你当祖宗似的供起来?”
“我,我吗?”
木枝又惊又羞,慌忙摆手道:“不是的,我不会,我不能……”
玄禧勾唇,打断他,轻笑:“舍不得我家小夫郎吃这样的苦,他若不是特别喜欢小孩儿,我定是不肯让他受孕的。”
否则按照吉兽百吉又百利的特性,他只要一碰他家小哥儿,受孕那是必然的事儿。
“啊?”
这下换成了木枝惊讶的看向玄禧。
玄禧含笑揉揉他脑袋,没再说什么。
把李清璀送到家门口,张大浛一帮汉子正好从山脚下那边回来。
远远望过去,还是小小的点。
他们身上都各自吊坠着猎物,兴奋的直往家里奔。
李清璀远远的看着,就站在门口等他们。
玄禧牵上木枝软乎乎的手,温柔笑道:“小乖走了,我们回家,晚上哥哥给你炖汤喝,可好?”
木枝眼巴巴瞅着远处欢喜飞奔回来的一帮汉子,眼底有些许羡慕。
看了几眼,他连忙回过头,握紧玄禧宽厚温暖的大手,脆声道:“好,我们回家吧哥哥。”
*
晚上,黄大猎回来两只野鸡。
玄禧把两只鸡都加人参须子炖了。
炖得软烂脱骨,又香又鲜。
四个小孩儿一人一个鸡腿,吃得满嘴流油。
玄禧在旁边照顾着木枝吃饭,时不时给他夹一筷子青菜,盯着他吃掉。
人多吃饭很香。
木枝欣喜的捧着碗大快朵颐,喝了一大碗人参鸡汤,稀饭都多吃了小半碗。
结果到晚上睡觉,肚子就受不了了。
消化没那么快,小哥儿肚子涨得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
玄禧一把捞住他软乎乎的小身子,温暖的大手覆上他温凉的小肚皮,轻轻转圈揉开,无奈心疼道:“怎么就多吃了两口饭,就这样难受了?嗯?小乖的小身板不多吃些可不行啊……”
“唔……”
木枝被弄得舒服,懒洋洋的窝在他臂弯里,不动了,小声软绵绵的犯懒道:“我吃很多了呀,以前……那家人都不允许我多吃……”
寻常时候有个半碗粥水,就已经很不错了。
也就只有玄禧,什么时候都怕他饿着,什么好玩意儿都想让他尝点儿。
木枝转过身子,依偎进他怀里,脸蛋靠在他胸膛上,闭上眼睛听玄禧的心跳。
他的脸蛋红彤彤的,在昏暗寂静的房间里,甚至能听见自己快速有力的心跳声。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明目张胆的表现出对玄禧的依赖
玄禧愣了一瞬后,心里狂喜,连忙拥紧了他软乎乎的身子,喉结微动,哑声道:“乖小枝……往后一切都有哥哥呢,不用担心吃不饱肚子了,乖……可是不开心了?”
木枝轻摇了摇脑袋,脸蛋贴在他肌肉纹理明显的胸膛上,安全感满满,懒洋洋的不太想说话。
“那是为什么?能告诉哥哥吗?”
玄禧嗓音低哑,耐心十足。
木枝静默了一会儿,鼓足了勇气,小声羞怯的问:“哥哥,我们,往后就是夫夫了吗?”
“嗯?”
玄禧连忙低头去查看他的脸色,笑问:“小乖不想要这样的关系吗?觉得紧张害怕?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来……”
“我,我不害怕的……”
木枝怯怯的打断他,手搭在他胸膛上,揪着衣裳扣子,含糊道:“就是,我就是觉得,不太踏实。”
不太踏实?
玄禧因为木枝的一句不太踏实,睁眼到半夜。
怀里的小哥儿睡得很沉,但是并不安稳。
玄禧搂紧他的身子,脑子里想着事儿,手一直在拍哄他睡觉。
凌晨一点多,外面起了大雾,气温逐渐在降低。
玄禧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小哥儿,猛的一顿。
小哥儿脸上,起了一片红红的疹子。
玄禧心里咯噔,连忙掀开被子,拉开他肚子上的衣裳查看。
不仅脸上,小哥儿全身都起了红疹子,像是蚊子咬的大包,又像是荨麻疹,手一碰红肿起来一大片。
“唔,哥哥……”
木枝被难受醒,伸手就要去挠脸上的包:“好痒,哥哥,我难受……”
“小枝乖,别挠,哥哥给吹吹。”
玄禧连忙把他从被窝里抱起来。
刚稍稍一用力,木枝难受的低喊出声:“疼,好疼……”
他的皮肤本就被玄禧养的白皙细嫩。
如今玄禧大手一揽一碰,他娇嫩的皮肤上立即肉眼可见的红肿了一大片。
症状像是……过敏!?
玄禧心惊胆战,连忙抱着他在床上坐好,紧张查看,细细询问:“除了皮肤上不舒服,身子里面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小枝乖,告诉哥哥好不好?”
木枝满脑子都是身子又疼又痒又发烫,难受得眼泪溢满眼眶,胡乱摇头道:“我,我不知道……哥哥,好痒,疼呜呜呜……”
第54章 第 54 章
玄禧蹙眉, 伸手捧住他红肿起来的脸蛋细细端详。
这样一片一片的红肿起来,碰过的地方又痒……玄禧神色发冷的往窗户外看了一眼。
是后半夜, 水雾弥漫开来,降温后,小哥儿才难受起来的。
这里连年没有见到阳光,床被都带着水尘的味道,怕是……有点水土不服,导致的过敏?
木枝眼泪啪啦掉落下来,砸在玄禧手腕上。
玄禧被砸得心肝儿一颤, 连忙回过神, 咬牙, 偏头吻上小哥儿的唇。
“唔?!”
木枝被吻得猝不及防,惊愕的瞪大眸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要掉不掉。
“唔……”
反应过来, 他本能的想挣扎。
但是又想起来,自己与玄禧已经私定了终身,他们就差一纸过了官府的婚书就是正常的夫夫了……
木枝没有挣扎,转而可怜兮兮的闭上漂亮眸子,任由眼泪顺着眼尾滑落。
他笨拙的微微张开口, 揪紧了玄禧身前的衣襟,身子忍不住紧张发颤。
玄禧浑身一震, 继而是狂喜。
小哥儿在迎合他。
玄禧强按耐住狠狠将小哥儿揉进骨血里的冲动,连忙抱紧他柔软的身子,揉进怀里, 张口加深了这个吻。
“唔……”
木枝被亲得喘息不过来,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身体上红肿胀痛发痒的难受感却在渐渐消失。
一吻松开, 木枝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埋在玄禧怀里,羞得浑身发烫。
玄禧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慰笑道:“喜欢亲亲吗?小乖可还有感觉到哪里难受?”
木枝缓过神,傻愣愣的抬手看了看,又一把捂住脸颊胡乱摸了一把,震惊的问:“为什么,为什么亲了之后,就没有又痒又疼了?”
玄禧垂眸望着他傻呆呆的模样,好笑道:“因为哥哥是……”
话说到一半,玄禧猛的顿住。
一直都没有告诉过小哥儿,他不是人类……
如果小哥儿把他当成怪物,嫌弃厌恶接受不了,可怎么是好?
要是真有个万一,不得……完了?
“哥哥?”
木枝疑惑的偏头看他的眼睛:“你怎么不说话了呀?哥哥是什么呀?”
“啊,没,没什么……”
玄禧难得的有些心虚,眼神飘忽移开,没与他对视。
一吻,只够木枝安稳睡到黎明时分。
天色将亮不亮的时候,木枝身上的红疹子,又开始渐渐肿起来。
玄禧心肝儿都快疼碎了,连忙点燃房间的蜡烛,抱着他起了床,用自己干净干爽的厚衣裳裹着,眉头紧皱。
小崽子身上的肌肤养得娇嫩,遭不住每日这样的红肿。
木枝半梦半醒的呜咽着,低低的哼唧:“哥哥,疼,好痒……”
他脖颈也跟着肿起来了,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红了一大片。
玄禧推翻了小哥儿是过敏的可能,反而觉得这倒像是……小哥儿的身子对空气中的潮湿水雾接受不了。
“乖,哥哥亲亲,亲亲就好了,好不好?”
玄禧顾不上其它,捏开小哥儿的嘴唇。
“唔……不要呜呜……”
木枝难受得厉害,又在困觉,埋在他怀里直躲。
躲着蹭着,脸蛋跟着红肿起来了。
玄禧连忙按住他软乎乎的肩膀,心疼制止道:“小枝乖,哥哥亲一口,亲一口就不难受了,好不好?别蹭,乖。”
“呜呜呜……”
木枝浑身又疼又痒,哼哼唧唧。
玄禧顾不上他的抗拒,轻握住他下颚,偏头吻了上去。
气息交换,唇齿相接。
木枝身上的红肿肉眼可见的缓和下来,肌肤变得平缓,只是还有些红。
感觉很新奇,也很舒服。
木枝眯着眼睛,眼眶里的泪水浸湿了纤细修长的眼睫毛,微微颤动。
他有些不舍得玄禧松开了,下意识的追着玄禧温凉柔软的唇。
“唔嗯……“
唇瓣再次相触碰的一瞬间,玄禧呼吸加重,一把按住他后脑勺,就加深了这个吻。
猩红的舌尖交缠,在空气中若隐若现。
来不及吞咽的口水浸湿了他们的唇瓣,沿着唇角轻轻滑落。
“哥,嗬……”
木枝几乎喘不过气来,眼眸迷离得厉害。
他紧紧攥着玄禧腰侧的衣摆,妄图从他身上得到更多舒服的气息。
“小枝乖……”
玄禧喉结滚动,额角处的青筋凸显,强压下了欲意,在他唇间流连,碾磨。
“哥哥……”
木枝喘着气,羞赧的撇开泛红的脸蛋,小声怯怯道:“不,不要这样……”
“好……”
玄禧低笑,答应得很爽快,唇却没从他脸上移开。
*
天色逐渐大亮,天空停了雨水,外面一片大雾朦胧。
黄大早早从外面带着斗笠回来,在院子里一边洗满是泥土的草鞋,一边嚷嚷道道:“原来新年早就过了啊,早在我们过分解山关口的那几天,就是新年了,我竟然一点儿不知道,这一路上也没个过年的气氛……”
说着,他脱下洗干净的草鞋,随手搭在屋檐附近的大石块儿上晾晒,赤脚走进屋,道:“今个儿就是立春了,要是雨一停,那日头能出来,天气马上就能转暖!”
玄禧将木枝抱上餐桌旁的椅子,给他倒了一杯热水,淡淡道:“不会再下雨。”
黄大如今是信他的,挠挠后脑勺,从衣兜里掏出一把菜种子,笑道:“那,我们去种菜去?”
说到种地,木枝埋头喝着热水都忍不住抬眼看他,瞅见黄大手里的菜种,眼珠子发亮,连忙着急出声:“唔唔唔……”
喜欢种地是农民百姓的天性。
木枝喝完水,吃了早饭之后,兴冲冲的就扛起锄头,跟黄大几个小孩儿跑出去了。
早上吃饭前刚被亲了一顿,他身子没有再不舒服。
玄禧乐得惯着他,含笑望着他们跑远,慢慢悠悠的拎着个小竹篮子跟在后面。
等到了距离家门口不远,大河对面湿乎乎的黑土地旁,小哥儿和黄大已经开始翻地了。
黄花黄草两个小孩儿手里各小心翼翼的捧着一把蔬菜种子,跟在新翻开的地里,嘻嘻笑闹着刨坑,撒种子,埋土。
湿润的黑土地很松软,时不时还能翻出几条蚯蚓出来。
玄禧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慵懒好笑的询问:“小乖可会害怕蚯蚓?”
木枝不敢去看地里扭动的肥硕蚯蚓和虫子,擦走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水,乖巧但嘴硬道:“我,我倒是不怎么害怕的……”
玄禧勾起唇角,抬眼环顾四周一圈。
附近的田地里,已经有许多李家村的村民扛着锄头在耕种了,还有许多村民陆陆续续带着农具过来。
李家村的村民们虽说也排外,但到底并不如传统的村子那样排斥所有外来入驻村子的人。
许多心好的李家村村民见他们是生面孔,也好脾气的大着胆子过来打招呼。
黄大就一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主儿,脾气虽不好,但只要他想,就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这会子与地边儿的李家村村民们打交道,扯交情,说得天花乱坠。
玄禧接过锄头,与羞赧的木枝并排一道,翻地里的土。
等他们耕种好一块儿整理出来的长方形小菜地,村头方向,一帮穿着糙布麻衣的汉子,气势汹汹的快步闯了过来。
“哥哥?”
木枝停下来喘了一口气,抬头顺着玄禧的视线看过去,心里一紧,连忙问:“这是怎么回事呀,那些人……”
他们才在李家村落户,怎么就又有人冲他们过来?
木枝紧张兮兮的盯着他们,攥紧了手里的锄头。
“小枝乖,没事,不紧张啊。”
玄禧走近他,伸手揽住他的肩膀,笑道:“许是来找我们买人参的。”
买人参?
木枝惊讶的扭过头,仰起脑袋看他:“可是,他们怎么知道我们采了人参呀?”
这里是李家村,李将军的老家。
整个村里的村民,甚至包括镇上县里的,肯定都布满李汹的眼线。
更别说玄禧回家之前,去了一趟镇上的药店。
玄禧含笑揉揉小哥儿的脑袋,软声道:“许是哥哥路过时被他们看见了。”
“可是哥哥不是在背篓里藏着吗?”
他俩小声说着悄悄话。
对面,药房的老大夫已经激动的领着那帮汉子,冲到玄禧面前,没留意,还踩坏了几道村民的田埂。
“就是这里!”
老大夫颤颤巍巍,惊喜的冲玄禧兴奋道:“汉子,汉子,你昨个儿采下来的新鲜人参,可还在你家里?走,我们这就去你家取人参。”
玄禧懒懒的搭着木枝的肩膀,抬眼看他。
老大夫身边为首的汉子上下打量玄禧和木枝几眼,扯出一个憨憨的笑,热情道:“你就是玄禧吧?久仰大名!冒昧前来打扰了,我们也是听说你这儿有品质上乘的百年人参,我们这才来的,你看,那人参要多少银钱,你开个价。”
顿了顿,憨憨笑着的汉子李训立道:“主要也是因为李将军那边在前线,凶险得紧,实在离不开这能吊命的珍贵药材,我们看你也是有要卖的意思,你看……”
“你们能给多少?”
黄大丢下攀谈的村民,走过来,蹙眉插话问:“我看你们也没抬银两过来……总不能你们空口白牙这么一说,就拿走了我们那么珍贵的东西吧?到时候我们上哪儿找你去?”
李训立看了黄大一眼,又扭头看向玄禧。
打量了一番玄禧的脸色,李训立笑道:“你这小汉子,说话这样不客气,在外容易吃亏……不过我们确实是带着诚意来的,虽说没带银两,但实不相瞒,我们带了银票。”
“如今银票可不如银两值钱!”
银票是大邦王朝发下来给百姓用的纸钱,可谁知道大邦王朝还能撑多久?
这大邦王朝的银票,在其他王朝国家,可是不承认的。
他们都只认银两,黄金,玉器……
黄大翻了个白眼,没什么好气道:“大家伙儿都不是什么傻子,你要真诚心要,就老老实实的。”
李训立被他呛了一顿,憨憨的笑脸微冷,道:“那不知,你们想出个什么价位?我们也好回去给你们准备银锭子。”
第55章 第 55 章
“三千两, 一根。”
玄禧沉默了会儿,淡淡出声。
这价对于达官贵人来说, 不算贵,甚至算卖他们面子了。
但是对于寻常百姓,三千两白银能让他们一辈子吃穿不愁。
玄禧倒说得面不改色。
黄大强压下心里的震惊,抬眼看向李训立一帮汉子。
李训立眉开眼笑,连忙殷切道:“成,我先跟你们回去看看人参,我手下自会将银锭子抬到你们家。”
玄禧冷漠颔首, 牵起木枝, 肩上扛着锄头, 沾泥带土的领着一帮人,浩浩荡荡回了家。
家里,因着雨停了,他们把所有的窗户都打开了通风。
但是乍一进屋, 还是有些许潮湿霉味儿。
玄禧让木枝在主位椅子坐下,给他倒了一杯温热水,走到背篓旁,随手捞起一根用树叶包着,带土的人参, 往李训立方向一丢。
“哎哟,小心!”
李训立慌忙接住, 心有余悸的咽咽口水,打开潮软的树叶,细细查看。
人参果然是好人参, 肥厚饱满,颜色鲜亮, 纹理清晰,须子完整……
李训立越看,心脏跳得越快。
这绝对不是三千两就能买到的好东西!
咽了咽口水,李训立就像是生怕玄禧反悔似的,连忙把人参重新包好,揣进兜里,嘿嘿陪笑道:“确实是好东西,就是不知道,这人参你们是打哪儿挖的?”
“怎么,想打听清楚了,你们自己带人挖去?”
黄大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道:“差不多得了,别他娘的占了便宜还卖乖。”
木枝:“……!”
木枝震惊抬眸看向黄大。
这个黄大,一张嘴巴淬了毒似的,但有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
方才那些村民就被他哄得挺好,如今见着这一帮子人,连句能听的都没有。
木枝担忧望着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玄禧垂眸看着木枝,瞅着他纠结变换的小表情,眼底的笑意溢满出来。
李训立的手下速度很快,不过一会儿,他的人就抬了几个木箱子进来,放在大堂中央。
打开一看,里面白灿灿的银锭子闪亮耀眼。
黄大没见过这世面,被当场镇住,满眼写着:雪花白银,四个大字。
黄花黄草年纪还小,抓起一个银锭子放嘴里一咬,正好换牙的年纪,俩人各崩掉了一颗牙。
木枝眼瞅着他们牙齿掉地上,一时间哭笑不得,连忙去哄人:“乖,乖哦,没事的,牙齿还会长出来的,不哭不哭……”
“清点一下,没什么问题,我们就走了。”
李训立笑容得体,怎么看,怎么假。
“不用。”
玄禧淡淡出声,道:“不送。”
李训立:“……”
李训立脸色僵了一瞬,捂住揣人参的衣服,笑道:“既如此,那我们就告辞。”
说着,他一顿,意味不明的看了黄大一眼,扭头朝玄禧笑道:“既然你这么爽快,那我也便透露你一个消息。”
玄禧可有可无的“嗯”了一声。
木枝好奇的看向李训立问:“什么消息呀?”
李训立笑:“你们进来李家村,身后跟了尾巴。”
几个自称是他们家人的流民乞丐,不知怎么的过了分解山关口,一路跟着玄禧一行人到了镇子附近。
这消息若不是他压着,恐怕那伙人早已经找上门来。
不过,几个大活人的消息,到底不是那么容易压住的,那帮流民乞丐,应该很快就能找到玄禧几人的落脚地。
话尽于此,李训立捧着人参,步伐欢快,乐呵的走了。
大堂客厅里,黄大照顾着哭鼻子的黄花和黄草,手忙脚乱。
木枝茫然的扭头看向玄禧,好奇的凑过去问:“哥哥,那个人,刚才是什么意思呀?难道有人在找我们吗?”
可是,他们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啊?
玄禧早已经跟他说过,和玄家人断绝了关系。
而他这边,张明财伤得那样重,还被拦在分解山关口外,死活不知,不可能追过来。
除此之外,那就只剩下……
木枝扭头看向已经把黄花黄草哄好,明显松了一口气的黄大,挠挠后脑勺,试探着,好奇的问:“黄大你,你为什么,自己带着黄花黄草两个人呀?”
他其实是直接问:你的爹娘家人呢?
可转念一想,若是他的家人像张明财一样,都是混蛋呢?
那问出来不就是揭人伤疤?
木枝已经有些后悔开口了,就听见黄大浑不在意的说:“爹娘?那些王八蛋就不配老子叫他们爹娘,一帮子混账玩意儿,别提他们,提到他们小爷就来气。”
“啊,啊……?”
木枝愣住。
黄草顶着一口漏风的声音,天真歪头道:“木枝哥哥,我知道,他们见我跟小花都是不值钱的哥儿女子,他们想跟隔壁村同行的混子换女儿。”
“哥哥不愿意,这才偷偷带我们走了的。”
“为,为什么要换女儿呀?”
木枝蹙眉。
既然说哥儿女子都是不值钱的赔钱货,那为什么还换别人家的女儿回来?难不成,别人家的女儿就不是赔钱货了?
木枝不理解。
“还能为什么,这么小年纪的小孩子,那群禽兽早就没粮了,就是想换女儿吃人肉……”
“黄大,住嘴!”
黄大不过脑子骂骂咧咧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玄禧捂住木枝的耳朵,冷声呵止。
他话一顿,下意识抬头,就见木枝不可置信的白了脸。
身旁,初次知道真相的黄花黄草也震惊的瞪大了水汪汪的眼睛,傻愣愣的盯着他。
他们被吓到了。
“……换女儿吃人肉……”这句话对黄花黄草来说,并不难理解。
黄大后知后觉,慌忙改口解释:“不,不是,不是,哥哥跟你们开玩笑呢,哥哥刚才说话不经大脑,骂人骂顺嘴了,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小花小草……”
他不出声解释还好,他这慌乱的一解释,黄花黄草更加信了几分,张口“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一边哭一边喊:“不要吃我……”
“爹,娘,呜哇……小花听话,不要打我呜呜,不要吃……”
他们吓得厉害,嚎啕大哭。
黄大刚把人哄好,这下哭得更夸张了,头都大了。
“哥哥……”
木枝也惊慌的转身埋进玄禧怀里,迫切的看着他的眼睛,颤抖着声音问:“不,不可能有这样的爹娘的……是不是?对不对?”
“是,没有这样的爹娘,小乖不要多想。”
玄禧把他搂紧,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软声道:“黄大那人就是这样,嘴里说的没一句好话,小枝乖啊,我们不信他的,听听就行了,嗯?”
木枝愣愣的望进玄禧眼底深处,沉默好久,才闷闷的点点头。
却没想到,三日后,地里种下去的种子才刚有发芽的趋势,破开壳儿冒出一点嫩绿,李家村的村口就来了好几个衣衫褴褛的流民乞丐。
他们进村也不乞讨,眼神狂热的直奔村尾玄禧家而去。
彼时,玄禧搂着木枝坐在客厅大堂的椅子上,刚接完吻。
口水浸湿了彼此的唇,木枝眼眸满是水雾,有些被欺负惨了的可怜样儿。
这几日,小哥儿崽子身上的红疹子甚至比最开始的严重。
一日起码要亲个三次,才能确保他不会身子难受。
也不是没去看过大夫,但是大夫瞧不出个所以然来,玄禧索性就没管,直接按照自己的方式来。
以至于木枝每日被亲的又羞又臊。
喘匀了气,他羞赧的撇开脸蛋,轻轻“唔”了一声。
玄禧笑得温柔又肆意,将他唇角的口水擦去,软声道:“怎么都愿意答应当哥哥的夫郎了,还这样害羞?”
“才没……有……”
木枝擦擦嘴,想从他身上跳下来。
玄禧胳膊一紧,将他紧紧禁锢在大腿上,笑道:“抓到了,小崽子,还想跑?”
木枝更羞了,红着脸蛋胡乱挣扎:“你放开我,放开我呀哥哥……”
玄禧低沉笑出声:“不想,小枝乖乖待在哥哥怀里……”
旁边,跨着两条泥腿子坐地上,前边儿放了个菜篮子择野菜的黄大翻了个白眼,无语道:“你们最好是趁黄花黄草不在的时候这样玩闹,不成体统,教坏小孩儿……”
他这一说,木枝的脸蛋更红了,扭着腰和屁屁胡乱挣扎:“放开我,哥哥你流,流氓……”
玄禧凉飕飕瞥了黄大一眼,不甘不愿松开怀里的小崽子,可惜道:“好了好了,哥哥松开了,小枝慢点,别摔着啊。”
“我,我不跟你玩了。”
木枝羞赧的厉害,捂着红透了的脸蛋拍拍,胡乱整理好衣裳,慌慌张张往屋外跑。
“小乖,慢些,去哪儿啊?”
玄禧慵懒的站起身,理理衣裳,笑得懒懒散散跟在他身后,嗓音沉磁道:“等等哥哥啊?”
黄大被晾在家里,手里脏兮兮的揪着带土的野菜,望着他俩的背影,当场翻了个白眼。
“我要去找哥夫郎玩儿一会儿……”
木枝头也没回,脸蛋红彤彤的只顾往前冲。
结果刚冲到院子大门口,玄禧从身后一把揽住他的腰肢,把他往回一带。
“啊,哥哥?!”
木枝身子腾空,惊呼一声,连忙回头看去。
第56章 第 56 章
“乖, 有人过来了。”
玄禧横搂着他的腰肢,把他揽在怀里。
“谁呀?”
木枝扣着他的胳膊, 脚丫子腾空,惊讶的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院外,一个乞丐汉子瘦骨嶙峋,手里拄着一根棍,颤颤巍巍朝他们伸手,哭喊:“我的娃子啊,黄娃子……”
木枝蹙眉看着他们, 疑惑的问:“你们是谁呀?是不是认错人了?”
这几人这样邋遢脏污, 头发都结块儿了, 若不是冬天,恐怕都要生苍蝇……
这样脏的人,怎么会是玄禧的亲人?
“我们,我们的娃子, 就在这里,他就住在里面!”
那瘦骨嶙峋的汉子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呜咽哽咽着喊:“黄大,黄大啊,是爹娘啊, 你快出来……”
“黄大?”
木枝连忙挣扎着下地,扭头看向玄禧, 担忧的小声问:“哥哥?”
玄禧将木枝揽进怀里,看着堵在院子门口的四个人,眉头微蹙。
“黄大, 你快出来啊……”
见玄禧这么个凶悍的汉子堵在门口,黄家四个浑身脏污的也不硬闯, 毫不顾忌的大喊大叫。
“吵什么?谁他娘的叫小爷?”
黄大被哭丧似的凄厉嚎叫声吵得莫名其妙,甩甩手走出来,视线瞥过玄禧和木枝,看向院子外面。
视线落在那四人身上,猛的一顿,眼睛微微瞪大。
“娃子,黄娃子……”
见黄大真出来了,四个脏得散发出酸臭味的乞丐皆是面上一喜,兴奋的朝前挤着,喊:“娃子,我是娘,我是你亲娘啊!”
“你说你,怎么就与我们走散了呢……”
老汉子抹着眼泪:“还将你弟弟妹妹也带走了,你这是想要了爷爷奶奶跟你爹娘的命啊!”
“你这娃子,怎么这样不懂事儿啊……”
一帮人都在哭,呜咽哽咽声此起彼伏,好不凄惨。
黄大回过神,脸色就冷了下来,绷着微微发抖的身子,垂落在身侧的拳头紧攥。
如果不是他亲耳听见,亲眼看见,他还真不知道这家人为了活命,会不管不顾弟弟妹妹的死活。
以前黄家穷。
弟弟妹妹从呱呱落地开始,就是他养他带大,即使是逃难路上,也没吃用过他们半点口粮!
这几个禽兽,却在他去寻摸粮食时,偷偷换了最小的妹妹给别人吃……
那时候他不知道,听信黄家人的说辞,只以为妹妹是病死,没扛过灾荒,埋了……直到后来发现他们竟在偷偷吃肉……
黄大不敢再回想,脸色愈发阴沉难看。
“黄娃子……”
蓬头垢面的妇人拄着棍子,颤颤巍巍哭喊着就要过来拉他。
黄大在她碰到衣袖的前一瞬,猛的一挥手,隐忍低吼:“滚!”
“黄大!”
黄父摆出父亲的姿态,大声呵斥:“我们是你爹娘,好不容易才找着你,你现在这是什么态度,你怎么能吼你娘!?”
“爹娘?”
黄大讥讽的冷笑出声来,可悲道:“我记得你们也是黄小溪的爹娘啊,怎么,拿妹妹换别人女儿的肉吃,好吃吗?”
他一字一顿,越说越激动,失态低吼:“小溪不是你们的女儿吗?啊?她才三岁啊!我护着她,护得好好的,你们为什么骗我她病死了埋了,为什么偷偷把她换给别人吃了?!”
说到最后,黄大几乎是急赤白脸怒吼着吼出来的。
他浑身都在发抖。
木枝听着,小脸惨白,连忙挡在黄大身前,恶狠狠盯着院子外面的四个乞丐。
那帮人被吼了,哭得更加悲哀委屈。
黄母两腿一软,跪在刚干了表层的泥土地面上,拍着地面哭喊:“我们,我们也是没法子了,啊,黄娃子啊……”
“黄娃子,奶奶知道你恨,可那肉,你不也吃了?你若是不吃,指不定现在不知是死是活了……你做人,不能忘祖忘恩啊……”
“我们也是没办法,实在没吃的了……”
黄家四口哭得凄惨,齐齐软倒在地上。
可他们不这样说还好,他们这样一说,黄大脸色惨白,往后踉跄了两步,猛的暴起,狰狞的冲向那家子名义上的爹娘爷奶。
“老子,你娘的,现在就弄死你们,跟你们同归于尽!”
他一手养活的小妹,就这样被黄家人易子而食,偏生还给了他一碗肉汤,哄骗他喝下去……
“冷静。”
玄禧蹙眉拽住他。
“放开我,我杀了他们!”
黄大被玄禧钳制住胳膊,疯狂挣扎,泪流满面。
挣了好一会儿,挣不动,他猛的弓下腰,剧烈干呕,吐得眼泪鼻子糊满脸,瞳仁猩红,浑身都在发抖。
玄禧嫌他脏,随手一丢,拍拍手,抬眸看向那四个愣愣然的乞丐。
“哥哥……”
木枝憋闷的抓住玄禧的手,小声不喜道:“这几个人看起来……很不好,感觉很不好,不要让他们进我们的家里。”
若是家里只有他们几个大人在就算了,可是黄花黄草如今还在李清璀家里,跟他肚里的小宝宝玩儿……要是这帮人对黄花黄草不利……
尤其在不知道黄花黄草对这些爹娘亲人态度的情况下,很不利。
木枝不想拿小孩儿跟他们赌,干脆就把这个不让见面的锅背住。
果然,他话刚说完,黄母就狰狞着脸,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这是老娘儿子家,给他亲老娘住是应当,你算是个屁!还不让老娘进屋,你个生儿子没□□的贱货!”
她多骂一句,玄禧脸色就更难看一分。
但是这帮乞丐实在肮脏,他想动手打人,一时间也无从下手。
着实恶心人。
玄禧蹙眉抬眸,淡声道:“黄大,去叫张大浛和张二过来,你别过来。”
“我不去!我弄死他们!”
黄大狠毒的盯着他们,拳头攥得发抖。
玄禧抬腿给了他屁股一脚,冷漠道:“去!”
黄大猝不及防被踹得一个踉跄。
恶狠狠瞪了黄父黄母一会儿,他才狞着脸色,扭头气势汹汹冲向张大浛家。
他们就住两隔壁,很近。
黄大刚冲进屋不久,张大浛一声大嗓门的吼:“老子弄死他娘的狗玩意儿,打主意胆敢打到老子的人头上来……”
骂着,张大浛手里攥着一把锋利泛着冷光的砍柴刀,身旁跟着张二,孙护镖,气势汹汹的冲了出来。
一瞅见玄禧,他们连忙问:“人呢?!他娘的,抢娃子抢到老子头上来了?!”
不知道黄大是怎么跟张大浛说的。
张大浛一打眼瞅见肮脏的黄父黄母几个,恶狠狠带风的巴掌就冲他们脑袋扇了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
黄父猝不及防脸歪到一边,鲜血从唇角渗出来,脑子嗡嗡的,不断闪过“恐惧”二字。
“啊,啊你们怎么能打人?!”
黄母立即扑到黄父身上,乱作一团。
张大浛还不解气,揪起黄父的衣领子又是一巴掌。
“啪”的脆响。
他边打边骂:“你他娘的,吃人肉,老子让你吃人肉,还吃你女儿的肉,你他娘的虎毒还不食子,艹!”
张大浛真是气头上了。
他马上就要当爹的人,这一路过来,见过不少吃人肉的,可从来没见过这么活生生易子而食的!
这群人现在还有脸找上家门来……还去骚扰骚扰那几个孩子,他们想干什么?!
张大浛越想越气,扇黄父的嘴巴子的巴掌都带风,厉声逼问:“谁他娘的告诉你们黄大他们在这儿的?啊?你们怎么找过来的?!”
按道理,这帮人是过不来分解山关口的才对。
“别,别打了,别打我郎君。”
黄母扑上来苦苦哀求。
两个老的也跪在地上,惊恐的疯狂磕头:“别打我儿子,别打,我们可就这一个传宗接代的汉子了啊……”
“再打他就死了,快住手啊……”
“呸!”
张大浛狠狠啐了他们一口,一把将半死不活满脸血的黄父丢开,甩到一边,站直身,居高临下的盯着他们。
玄禧懒懒的揽着木枝的肩膀,淡淡开口:“你们是自己滚,还是我让人把你们弄死?”
“你们,你们不能这么对我,不能这么对……我们可是黄娃子的亲人,你们这样对他的亲人,他恨死你们!”
木枝一顿,蹙眉抬起头,认真道:“你胡说,我如果是黄大,我感谢他们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与你们同仇敌忾?!”
“你个赔钱货,这儿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黄大阿爷怒气冲冲,指着木枝骂得唾沫横飞:“就你这样的,就该死在北方,死在饥荒里!浪荡货,别以为有汉子给你撑腰,你就能……”
他粗粝沙哑的话骂人话还没喷完,玄禧脸色阴沉,抬腿就给了他一脚。
黄老头儿“呃”的一声,倒退飞出去许远,一屁股仰倒在地上,脑袋一歪,就没了声息。
“他,他阿爷……”
黄家老太震住了,一时间惊恐的忘了哭嚎。
反应过来,她慌忙扑到黄老头身上,哭得肝肠寸断。
黄老头嘴里的鲜血被她摇晃,甩飞出来。
玄禧脸色难看的将木枝护在怀里,怕他被吓着,凑在他耳边小声安慰道:“没事啊,小乖不怕,那人没死呢,哥哥控制着力道。”
“没,我没事的……”
木枝揪住玄禧上腹的衣裳,咽了咽口水。
他不是遇不得事的性子。
讨厌这群莫名其妙摸过来找事儿的,更讨厌他们挑着自己的孩子欺负。
木枝自己是个哥儿,就没遇到过好兄长,好爹娘。
黄大这个兄长真真做了好榜样,他带着小花小草离开这对伥鬼爹娘和爷奶,是最好的。
木枝扭头看向地上哭天抢地的几个人,绷着小脸,放狠话道:“你们要是不想日日被打,就马上离开这里,滚得远远的。黄大和黄花黄草如今是我们的家人,已经跟你们无关!要是你们还敢来找事的话,我就对你们不客气了。”
小哥儿的声音清清脆脆,掷地有声。
玄禧眼底掠过笑意,轻轻上下拍抚着他的后背。
“呸!”
张大浛狠狠往他们身上吐了口唾沫,恶狠狠道:“快滚,否则老子真他娘的弄死你们!”
“你,你们,好啊,我要去告官!”
黄母抱着吐得浑身血的黄父,歇斯底里,疯了一般大吼:“我们活不成,你们也是流民,你们也别想活成!大不了大家一起死!”
第57章 第 57 章
“你他娘的说谁要一起死?”
黄大避不下去了, 手里揣着一根柴火棍,气势汹汹从张大浛家院儿里冲出来, 猩红着眼眶怒吼:“就非得逼死我,非得逼我们是吧?啊?!”
黄大受不了了,狠狠将木棍往黄母身边的地上一捶,失去理智般凄厉怒吼:“从小到大,你们偏疼大哥,我他娘的就不说什么了!结果饥荒了,你想用我们的命来填大哥的肚子!啊?!难道我跟小花小草就不是你们的孩子了吗?!”
黄母被突然凶狠失控的黄大震住, 痴愣了好一会儿, 抹着眼泪哭天抢地:“那可是你大哥啊, 他打小腿脚残疾,你是他亲兄弟,难道你不该与他互相照应吗?啊?我们是你爹娘,还能害你不成?!那小花小草就是赔钱货, 养大了也是赔钱货,她们合该供养你大哥!”
她的言外之意是,黄大也是个汉子,他可以与他们一道,享受黄花黄草的血肉供养。
黄大受不住这个, 心里却仍有一丝丝孝道底线在,无法与他们动手……抓狂的死死揪住了自己的头发, 仰头走开几步,隐隐有暴走的趋势。
张大浛一把揽住他肩膀,粗声粗气劝道:“老子他娘的现在敬你是条汉子, 黄大,别跟这些混蛋玩意儿置气, 你回去,先回家去。”
黄大眼睛红得厉害。
木枝也小心翼翼的与他说:“我们,我们家的野菜还没摘完呢,你快些回去也好,别留在这里,这些事情,我们解决了就是。”
说着,他扭头看向玄禧,紧张的问:“对吧,哥哥?我们能解决的对不对?”
玄禧轻笑出声,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瓜子,软声道:“对,没错,小乖说得很对。”
但不论他们怎么说,黄大还是固执的留在院子门口。
他不是个怕事儿的人。
躲肯定是没用的,倒不如立即马上解决了。
黄大缓了一会儿,狼崽子似的,用力一把擦去脸上湿漉漉的泪水,强压住心中的情绪,哑声怒道:“你们给我滚,若是不滚,别怪我亲手弄死你们。”
他亲自养大的弟弟妹妹,刚被黄母生出来当晚,就被嫌弃,甚至想丢进河里溺死的哥儿和女子……他们都该好好活着!
黄大情绪压抑得厉害,浑身一直在微微颤抖。
“不走,死都不走!”
黄母撒泼大喊:“今日你要是不养爹娘,你就是不孝,我们就要去告官!”
眼看地上的黄家人被打成这样,还死皮赖脸的想继续闹,木枝也生气了,推开玄禧就想冲过去把他们扯走。
“小枝!”
玄禧心里一紧,连忙一把揽住他纤细的腰肢带回来,软声安抚道:“乖,冷静啊,冷静,脏,让哥哥来。”
“太过分了!”
木枝气头上,张牙舞爪大喊:“把他们都赶走,全部赶走,讨厌,烦人!”
玄禧好气又好笑。
周边,村里围过来八卦看戏的村民越来越多,玄禧朝张大浛看了一眼。
张大浛会意,立即上前,与张二一道,一手拎一个,直接把人提溜了起来,拖着就往村外哗哗流淌的大河走。
黄母慌了,挣扎着大喊:“不要,黄娃子,黄大!我可是你娘!你亲娘啊,你不能这么对我们……”
黄大低着头,垂落在身侧的拳头狠狠攥紧,发抖,一言不发。
黄家四人被张大浛拖走,院子门口陷入平静。
四周不远不近围观的李家村村民指指点点。
半干的泥土地上,黄家人留下的鲜血逐渐变得暗红。
冷静了会儿,黄大猛的搓了一把脸,扭头走向张大浛家。
黄花黄草还在那边和李清璀玩儿。
他实在不放心。
黄家人为了活命,什么遭天理的事儿都干得出来。
今天没看见黄炫宗那个残废大哥,肯定是被黄家人藏起来护着了。
黄大就怕那偏心眼子偏到狗肚子里去的黄家人,会偷偷摸摸对黄花黄草不利。
他不敢赌,绷着脸气势汹汹的一手一个,把黄花黄草抱回了家。
木枝忧心忡忡望着他们背影,下意识扭头看向玄禧。
玄禧捏捏他脸蛋,笑道:“没事儿,问题不大。”
“不对,问题可大了。”
木枝软乎乎的任由着他捏着脸蛋,也不躲闪,担忧道:“那毕竟是黄大他们名义上的爹娘……凭这一点,黄大就没办法对他们怎么样……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追过来的,又是怎么找到我们的,该不会……”
木枝越说,眸子震惊得睁得越大。
经过一轮逃荒了,他的心智也是成熟了不少的。
玄禧做什么事,也不会特意避开他。
所以木枝心里满满的,全是阴谋论。
“该不会什么?”
玄禧好笑,无奈道:“没那么复杂,小乖难道忘记了?最开始逃荒的时候,最初的那批人还是过了分解山关口的。”
李汹率领的军队,就是因为后来流民越来越多,统治南方的王爷不愿意,才派去驻扎拦人的。
估计,黄家那一大家子,就是在分解山关口蹲着,亦或是前往落宁城的路上,意外看见他们的。
紧追慢赶,才找到这儿来。
“这样吗……”
木枝将信将疑。
“就是这样。”
玄禧轻笑。
一大摊暗红的人血留在门口地上,也不好看。
玄禧把木枝送回家里后,取了个铲子出来,一铲一铲将带血的泥巴铲入涛涛不绝的河水里。
涛涛河水冲走黄家人的丑恶。
中午,黄大这混小子也没怎么吃东西。
木枝和黄花黄草三个小崽子忧心忡忡眼巴巴的望着他。
到了下午,黄大面无表情抄起一把大砍柴刀,往腰后一别,气势汹汹就要出门。
玄禧懒懒倚靠在大堂的柱子上,冷声开口:“黄花黄草别指望我跟小枝给你照顾。”
黄大浑身一僵,脚步猛然一顿。
玄禧没与他再说,起身走向屋子后院。
晚上,将近半夜时分。
木枝身上的红疹子又开始一片一片的红。
玄禧连忙拥紧他柔软的身子,与睡梦中的小哥儿亲吻,交换津液。
直到险些按耐不住,他才低低喘着,松开了安心沉睡的小崽子,狠狠咬紧后槽牙,暗骂了声:“艹!”
起床去冲了个冷水澡,再回到房间,玄禧擦上身的动作一顿。
木枝自己一个人睡不安稳,迷迷糊糊的从床上坐起来了。
昏暗中,傻不愣扭过头看他,眼睛都没聚焦。
“小乖?”
玄禧失笑,连忙将擦水的毛巾丢到一旁,坐到他身边,宠溺的将他脸侧的碎发挽去耳后,温柔软声问:“怎么了?可是被哥哥吵醒了?嗯?”
“不是呀……”
木枝漂亮的眼眸缓缓聚焦,看清玄禧含笑俊帅的眉眼,嘴唇一扁,往他身上爬,委屈道:“我难受……哥哥……”
“难受?”
玄禧心里一紧,连忙坐正了身子,将他揽上大腿,细细检查,蹙眉问:“哪里难受?小乖不怕啊,告诉哥哥,哪里难受?可是身子又发痒了?”
“呜呜……”
有人哄着,木枝委屈得眼眶里缓缓溢满泪水,揪紧玄禧胸口的衣裳,小声呜咽道:“痒,又疼又痒……呜,感觉有蚂蚁在我肉里面爬来爬去……”
“乖,乖啊,不要蹭。”
玄禧连忙按住他的小脑袋瓜子,蹙眉检查。
可是小哥儿身上根本没有什么红肿的地方,却说身子里有蚂蚁在爬……
玄禧找不到原因,连忙捧起木枝泛红的脸蛋,吻上他肉嘟嘟水润润的唇。
一吻过后,小崽子只安分了一段时间,到了凌晨,又开始难受。
玄禧心都跟着揪起来。
很不对劲。
要么是这个地方的环境不适合小哥儿居住,要么与过分湿润的气候有关。
天将亮不亮的昏暗中,玄禧脸色崩得很紧,颌骨青筋凸显。
一大早,太阳光线还没洒落,天空中水雾朦胧。
远处连绵的矮山被白蒙蒙的雾气笼罩。
空气中湿气太足了。
玄禧在院子门口站了一会儿,扭回头,看向坐在大堂餐桌上和黄花黄草两个小孩儿一道乖乖吃早饭的小哥儿,眼底的凝重溢满出来。
黄大一身连泥带水的从外面回来,手里捏着两根折断的木棍,脸上还挂了淤青,嘴角伤破了,气势汹汹。
玄禧蹙眉:“打输了?”
“放屁!”
黄大一个炸毛,骂骂咧咧怒吼:“小爷艹他娘的,个死残废,爷把他那条好腿也给打折了!不然你以为这两根棍子怎么断的?!”
黄炫宗那个蛀虫,垃圾,还想躲在黄家人的身后,疯狂吸弟弟妹妹的血?
想都不要想!
黄大解恨的往旁边地上狠狠啐了一口,把断开两截的木棍随手一丢,“咣当”闷响。
玄禧淡淡瞥了他两眼,往院子大门口旁挪了一步,让他进屋。
穿过空旷的院子进到大堂,对上黄花黄草和木枝紧张疑惑的视线,黄大立即变了脸,嘿嘿一笑,挠挠后脑勺,扯谎道:“今早上去山脚那边想打猎来着,发现一只野兔,结果没抓着,还摔了一觉,没事儿,不用担心啊,你们该吃吃该喝喝,我去换身衣裳去。”
“那你,你快去,别着凉了啊……”
木枝担忧的望着他,没动。
黄花黄草跳下餐桌,连忙跑向他,拽着他的衣摆,仰着脑袋,担忧的问:“哥哥,你真的是摔跤了,不是去打架了吗?”
“哥哥你都受伤了,怎么办啊?”
“哥哥,你是不是跟人打架了呀?”
“哥哥,你打赢了吗?”
两个小崽子你一言我一语,天真单纯的问个不停。
黄大:“……”
黄大一个头两个大,连忙道:“你们别凑哥哥这么近,哥哥身上全是脏的泥水,没打架,真没打架,快去跟你们木哥哥吃早饭去,快去。”
“哦……”
黄花黄草被他赶了,不情不愿的耷拉脑袋瓜子,偷偷掀起眼皮子瞅他。
玄禧望着木枝,从他们身边路过,坐在木枝身边,小声问:“小乖怎么还没把骨头粥喝完,不喜欢吗?”
木枝手里还捏着个热乎乎的肉包子,连忙摇摇头,含糊道:“喜欢的,好吃的,马上就……”
玄禧自然的揽住他的后腰。
黄大洗漱去了,黄花黄草乖乖坐回餐桌吃饭。
偶尔有脆声说笑,气氛很安静祥和。
等黄大洗漱完,换了身干爽的衣裳出来,坐上餐桌,手伸向竹筐里的肉包子。
玄禧淡声道:“我要带小乖出去走走。”
“去呗,我在家看家也行。”
黄大一口咬掉半个肉包子,鼓着腮帮子,大口咀嚼。
他没听懂玄禧话里的意思。
玄禧也懒得与他解释。
木枝疑惑的问:“我们去哪里走走呀哥哥?今天没有太阳出来,好像要下雨的样子……”
他有点不想出门。
外面太潮湿了,也没有风,不舒服。
感觉出去走一圈,衣裳都是潮的。
玄禧轻轻上下抚摸他的后背,软声道:“我们往回走点儿,哥哥带小乖去落宁城前边儿那个城镇走走逛逛,可好?”
第58章 第 58 章
“去落宁城走走逛逛?”
木枝惊讶, 饭也忘记吃了,连忙问:“我们要继续逃荒吗, 哥哥?”
“是啊,这地儿不是好好的吗,你干什么又往回走?那边可没有这处繁华。”
黄大不是很理解,没好气劝道:“要我说才刚安定下来,你就别瞎折腾了。”
“小乖不想去吗?”
玄禧垂眸看着木枝,眼底满是温柔的笑意。
他在询问木枝的意见。
木枝眼巴巴与他对视了一会儿,扁扁唇, 低头小声道:“我, 我没有不想去……那我们去了, 以后还能回来这里吗?”
木枝扣着手指,犹豫了一会儿,鼓着脸小声说:“哥哥去哪里,我就去哪里的……”
玄禧一愣, 心脏揪了起来。
怪他没有说清楚。
“我们不是去逃难,也不是去别的地方定居,小乖别担心。”
玄禧心软的揉揉他脑袋,笑道:“只是去走走,逛一逛玩一玩, 到时候,小乖想回来了, 我们就骑马回来,可好?”
玄禧勾起唇,心软道:“小乖还有许多新鲜的事物没有体验过呢, 之前在逃荒路上,哥哥跟小乖说过的, 以后要教小乖识字,骑马,赶马车……小乖可还记得?我们出去走走,正好在路上学了,也多体验体验别人不一样的生活,长长见识啊?”
“只是去,玩玩,长见识吗?”
木枝茫然的仰头望向玄禧。
玄禧含笑点头。
木枝皱起眉头,想了一下,犹豫的问:“那,那黄大和小花小草他们也去吗?”
“他们留在家里看家,就我们两个人去,好不好?”
玄禧笑眯眯与他对视,却是商量的语气。
大有他不乐意,立即就能改变主意的意思。
“唔……”
木枝皱巴着小脸,扭头看向黄大。
黄大恶狠狠往嘴里塞了一大口肉包子,摆手扬言道:“我不去,我们可都不去啊!好不容易能安定下来,谁跟你们去折腾那些有的没的。”
无语的瞥了玄禧的脸色一眼,黄大嘟嘟囔囔道:“什么人儿啊,瞎折腾……”
“可,那……”
木枝扭头看向玄禧,道:“我跟哥哥去好了……可是黄大那些人……”
因着黄花黄草在,木枝不敢说得太明了,含糊道:“要是他们还来闹事,怎么办呀?黄大自己一个人怎么解决呀?”
还是个半大的少年呢,就凭心里捏着一口气,干的事儿天不怕地不怕。
虽说也够凶,能护着自己的弟弟妹妹,可那帮不要脸的毕竟是他的亲人……
木枝不是很放心。
玄禧揉揉他脑袋瓜子,笑道:“他是个汉子,自然该是顶天立地的。若是这些事儿自己解决不了,隔壁还有张大浛他们在,不必担心。”
“你担心这个?”
黄大不屑的冷冷嗤笑了声,道:“放心玩儿你们的去吧,到时候早点回来就是了,这家里我给你打理得井井有条的,那些王八蛋,再敢来,老子弄死他们。”
黄大一语落定。
当天下午,玄禧就去镇上牵了一辆马车回来。
木枝和黄花黄草三个小孩儿兴奋的围着马车到处乱窜,看来看去。
玄禧好笑的由着他们与马儿马车玩耍,扭头进了厨房。
木枝不怎么喜欢吃米饭,反而对面食情有独钟。
玄禧把逃荒路上的小锅重新翻找出来,拎上一大袋面粉和几个装满山泉水的木桶,备好。
他把能用上的东西都备了点,吃喝用的。
实在有遗漏,带齐银钱,路上再采买也可以。
傍晚,玄禧牵着玩儿得脸蛋红扑扑的木枝,叫黄大进了大堂后面的主卧。
第一次进别人的房间,黄大浑身别扭,不自在的粗声粗气问:”叫我来干嘛?“
他缩着脖子,也不敢到处打量。
玄禧瞥他一眼,随手踢了一脚随意放在衣柜边的银钱木箱,淡声道:“我们带走一百两白银,五百两银票,剩余的银钱都在这里,你自己注意着。”
“什……”
黄大惊愕,抬头看向他,震惊且没好气的问:“我注意什么?这是你的银钱,你自己不会放好吗?”
玄禧脸色冷了下来。
“不是,不是的呀!”
木枝眼瞅着他们俩要吵起来,连忙挤到他们中间,解释道:“这是我们家的银钱,黄大你,往后我跟玄禧不在家,你要好好照顾我们家的呀,到时候处处都要用上银钱,你就看着自己拿取用……”
咽咽口水,木枝顾及着黄大的自尊心,小心翼翼道:“还有你之前不是说过,如果能安定下来,想让小花小草去上书孰,想让她们学会认字识道理吗?我知道李家村外边的镇子附近有一家书孰,那里男娃女娃哥儿都能过去读书,你送她们过去呀?”
“这我自己会想办法挣银钱,不用你们的!”
黄大梗着脖子,道:“不用你们施舍……”
施舍两个字刚出口,他立马就闭了嘴。
如果玄禧和木枝真是对他们的施舍,那么他们过了分解山关口之后,就会分道扬镳。
毕竟他当初跟玄禧约定的是,安全的护送他们到达和平安宁的南方地界。
仅此而已。
而不是到了如今,他们还能生活在一起,住上这样好的青砖大瓦房。
黄大自知自己说的话不对,脸色紧绷,偷偷抬眸瞅玄禧和木枝的脸色。
木枝没察觉到他心里百转千回的小九九,有些着急,道:“不是的,小花小草刚好是上书孰的年纪,正好哥哥下午回来的时候听到书孰要招学生的消息……要是不着急些,书孰就没名额儿了!”
想上书孰的学生很多,但是能交得起束脩的人很少。
黄花黄草有这个机会,木枝想让他们去。
能识文断字的女子哥儿,将来就算是嫁人,婆家也得高看她们一眼。
木枝不想黄花黄草将来走自己当初的老路。
“我……”
黄大愣愣的看看木枝,又抬头看向玄禧。
嘴唇嗫嚅半晌,他低下头,梗着脖子道:“我以后会把银钱还给你们。”
“那你……”
木枝攥住玄禧的衣摆,扭头看他一眼。
玄禧含笑鼓励的望着他。
木枝鼓起勇气,看向黄大,小声道:“黄大你,你也该去书塾,认认字的……能识文断字,将来就算出去外面挣银钱,都会更好挣些。”
李家村这样富庶的村子,能识文断字的人都一个巴掌数得过来,可见有文化的人多么稀少。
这些,玄禧掰开了揉碎了跟木枝说过。
木枝如今也跟黄大说了。
黄大低垂着脑袋,脚尖踢着地板,没有说话。
玄禧不耐烦,根本不想哄人,冷淡道:“去不去由你,银钱就留在这里,自己考虑”
说完,玄禧不耐烦赶人,道:“出去。”
夜已经很深了。
黄大耷拉着脑袋,拖着步子,沮丧落寞的慢慢挪出主卧。
“哥哥……”
瞅着他丧里丧气走远的背影,木枝忧心忡忡的问:“我们,话是不是说得太不客气了呀……”
“他是个汉子,没事儿。”
玄禧将木枝揽进怀里,温柔笑道:“养汉子可不是这样养的,就得让他们吃点苦头,他们才知道现实是什么样的,小乖别担心。”
“可是,他,他们都还是孩子……”
“小乖也是小孩儿呢。”
玄禧轻笑出声,道:“小孩儿可不能熬夜,快睡觉了,明日我们就出发。”
“我不是小孩儿……”
木枝抬眼撞进他灌满宠溺笑意的眸子里,红了脸,连忙小声道:“我今年已经十八了,早就,早就能……”
“能什么?”
玄禧一把将他横抱起来,笑道:“不是小孩儿,小乖现在已经能和哥哥一起睡觉了,对不对?”
“才,才不是!”
玄禧说的话太过羞人,木枝脖颈都红了,连忙把脸蛋往他胸膛处埋。
玄禧低低轻笑出声。
声音低沉,从胸腔里震动出来,带着浓浓的欲意和磁性,撩得人耳膜发痒。
木枝本能的揪紧了他胸前的衣裳,乖得眼泪汪汪。
明天要出门,玄禧到底没舍得折腾他,把人狠狠亲了一顿,抱紧了,盖上被子纯睡觉。
*
第二天大早,天空依旧大雾笼罩。
远处的山间,白色的水雾弥漫,怎么也散不开去。
刚走到院门口,裸露在外的肌肤一碰到那些空气中的水雾,小崽子身上又起了一大片红疹。
玄禧把人揪住吻了一顿,才将红着脸的木枝抱上马车。
黄大视线在木枝和玄禧之间转了一圈,“啧”的一声,和小花小草一道,在院子门口送他们,道:“没事儿就早点回来,别在外面瞎逛。”
张大浛护着挺肚子的李清璀,跟一帮汉子兄弟也来送他们,不放心的叮嘱:“你们在路上就小心些,如今世道不是很太平。”
李清璀担忧的问:“好不容易安定下来,为什么就突然想去走走了?不如迟些,等夏日到来天气好了再去,也不迟呀?”
玄禧懒得与他们废话,淡淡摆了一下手,坐上马车,“驾”的一声,马车咕噜噜往前走去。
速度不快,与人慢跑起来的速度差不多。
木枝第一次坐马车,新奇又惊喜,把脑袋探出车厢外,朝留在院子门口目送他们的张大浛等人挥手,傻笑道:“放心吧,我们很快就回来啦,不用担心,有哥哥在呢。”
小崽子这话说的,玄禧被信任依赖着,只觉得通体满足舒畅。
马车往前走了一段儿,快速上了平坦好走的官道。
因着雨水太足,官道的泥土也被水泡透了,马车走过,留下几道深深的马蹄和车轮印。
路上半凉不暖的空气携着水汽扑面而来。
木枝新奇极了,掀开车厢帘子,小心翼翼坐到玄禧身边,脚丫子垂在车厢下悬空,晃来晃去,双手撑在身侧,软乎乎的问:“哥哥,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呀?”
玄禧将他往身边揽了揽,两人紧挨着,笑道:“我们先去落宁城里玩玩儿,然后再往北方走一点,之前路过一家高山上的道馆,小枝不是好奇吗,我们去那个道馆看看。”
“道馆……可是好远哦……”
木枝皱着眉头,担忧道:“要走好几天呀……”
“天气好的话,两日就能到落宁城里,不远,小乖不用担心。”
玄禧计划得很好,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他们刚出发不久,走出了李家村的范围后,天空中又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连绵不绝。
木枝不喜欢这样的天气,皱起来的眉头就没松下去过。
但是因为马车最上方有棚子延伸出来遮挡,他们在外面赶马车,倒也淋不着。
只是,扑面而来的湿润水雾,让木枝坐在玄禧身边待了一会儿,就待不住了,浑身又开始起红疹子。
“小乖快些进车厢里面去。”
玄禧把人揪住吻了一顿,心疼赶人:“哥哥在外面赶车就可以了,车厢里有干燥的被子,里面不会被水雾扑着,乖,快去。”
“那,那……”
木枝犹豫了一会儿,擦擦唇角玄禧留下的湿润,慢吞吞起身往车厢里爬,羞赧含糊道:“我进去待会儿好了,哥哥你,你有什么事儿就叫我呀?”
“好。”
玄禧含笑轻拍了他屁屁一巴掌,道:“快些,磨磨蹭蹭的,哥哥昨晚教你认的字,可还记得,车厢里小桌和笔墨,小乖写几个大字给哥哥看看。”
“唔……”
木枝脸蛋绯红,捂着被打过的屁屁,磕巴道:“我自己能,我肯定还记得的,哥哥的名字嘛,我会写的。”
“那小乖自己的名字呢?”
玄禧甩开马鞭,笑问。
“那我肯定也会写呀……”
木枝盘腿坐在车厢里,拉开小桌子,仔细铺好昂贵的笔墨纸砚,小心翼翼的伏在桌上,鼓着腮帮子,一笔一划,认真道:“我现在就写,肯定能写好看……”
第59章 第 59 章
*
马车行驶平稳, 不紧不慢前行。
玄禧时不时掀开一条帘子缝隙看自家小哥儿一眼。
看着看着,小哥儿在车厢里面乖乖写了几个大字后, 困得趴在桌子上,脸蛋枕着手臂,另一只手里还捏着毛笔,软乎乎睡着了。
马车偶尔晃动,毛笔从他手里松动,触碰到手指和脸蛋,一下就被墨水涂成了小花猫。
玄禧愣了愣, 宠溺无声的笑开了, 丢下马鞭, 起身掀开帘子走进车厢里,跪在被褥边理好被窝,小心翼翼抱起小哥儿,将他柔软的身子放进被窝里。
“唔……”
睡梦中, 小哥儿含糊哼唧了几声,没醒。
玄禧心脏软得一塌糊涂,跪坐在床褥边,垂眸定定望着木枝。
还是个小孩儿,对什么新奇的事物都很有兴趣, 但一碰学习动脑子的事儿,就犯困, 睡得香甜……
玄禧给他拉好被子,望着他软乎乎肉嘟嘟的漂亮脸蛋,忍不住俯下身偷偷亲了一口。
“唔……”
小哥儿崽子被骚扰了, 怕痒,胡乱翻了个身。
玄禧唇角弯起的弧度怎么也压不下去。
*
马车一路行驶, 小哥儿崽子把午饭也睡过去了。
玄禧没舍得叫醒他,由着他一路睡。
马车速度比牛车快,原本预计需要两日的路程,在入夜后,他们已经到了落宁城门口。
玄禧把马车拴在城外河边的大树上,点起灯笼,钻进车厢里,盘腿坐下,将睡得肚皮朝天的小哥儿抱上大腿,软声好笑道:“快醒醒了,小懒猪,天都黑了,怎么这么能睡呀?”
“唔……”
木枝这几天晚上因为起红疹子,难受得也没睡好,如今一觉睡舒服了,在玄禧怀里迷迷糊糊的醒过来,伸了个懒腰,懵懵的问:“哥哥,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玄禧给他穿好衣裳,笑道:“已经入夜了,落宁城的城门关了,我们进不去,现在在城门外呢……小乖可睡够了?”
“唔嗯……”
木枝茫然的坐起来,还有些懵,揉揉眼睛,带着点小小的鼻音问:“我们为什么会在落宁城外面……”
话没说完,他反应过来了,连忙抬头问:“我们,我们到落宁城啦?怎么这样快?我睡了多久呀?”
玄禧望着他脸蛋上还没擦去,这儿黑一笔,那儿黑一点的墨水,配着小哥儿刚睡醒红润润的脸蛋,眼底情绪浓郁,失笑道:“小乖开始写大字就睡了,现在已经入夜,该吃晚饭了。”
也就是说,他睡了一整个下午。
木枝脸蛋蹭的一下就红透了,磕磕巴巴问:“那,那你为什么,不叫醒,我……”
玄禧忍笑道:“看小猪睡得香么,没舍得。”
“我才不是,我,我不是小猪……”
木枝挣扎着,别别扭扭想从他身上下来,屁屁一扭,碰到了块儿硬邦邦的东西。
玄禧脸色微变,低低的闷哼一声:“小乖别动。”
“啊?”
木枝有些茫然,低下头看,好奇的问:“有什么东西,哥哥,是不是杯子揣在裤兜里面,硌着我了呀。”
玄禧:“……”
玄禧深吸一口气,好气又好笑的揽紧他的腰,咬牙低沉道:“乖一点,不然哥哥欺负你了……”
“欺负?怎么欺负呀?”
木枝奇怪的扭头看他。
两人对上视线。
玄禧目光灼灼。
张了张口,木枝无辜的眨巴眨巴眼睛。
玄禧脖颈处的青筋明显,颌骨微动。
正要有所动作,木枝怯生生的,出声试探问:“哥哥你……你是不是,想跟我生小孩儿呀?”
玄禧:“?!”
玄禧心脏猛的跳漏了一拍,惊愕的微微瞪大眼睛。
愣了好一会儿,玄禧强按耐住过快的心跳,低头追着他的眼睛问:“小乖,你乖一些,告诉哥哥,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小哥儿崽子,即便之前有嫁过人……可某种意义上来说,那根本就不算嫁。
根本不可能有人教他,亦或是给他看些什么房中术。
那么问题来了,在这样信息不发达的封建社会,除非有人教,否则小哥儿崽子懵懵懂懂的,也不认字,怎么可能知道这些夫夫之间的亲昵事儿?!
玄禧心中警铃大作。
木枝茫然的动了动被他握住的手,歪头疑惑道:“难道不是吗?可是哥哥……”
木枝话到嘴边,含含糊糊道:“唔唔跟我说,郎君跟自己的夫郎说要欺负你的话,就是想要跟夫郎生小孩儿的意思唔……”
玄禧:“……”
玄禧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小哥儿崽子还知道不能出卖人?
玄禧没忍住气笑了,问:“是哥夫郎教小枝的?原话是怎么说的?”
“没,没……”
木枝眼瞅着自己被拆穿,还得连累李清璀,连忙红着脸蛋低下脑袋,扣扣手指,小声道:“不是那样的……是我自己很想学,哥夫郎都有小孩儿了,我也都这样大的年纪了,可是肚子还没动静……”
玄禧:“……”
玄禧无奈,心软的问:“那,小乖喜欢小孩儿吗?是想与哥哥生小孩儿了?”
小崽子,这样勾人……
可这里是城外,在马车里,可不是造小孩儿的好地方。
他们之间的第一次同房,可不能就这样潦草的随便在什么地儿瞎搞。
玄禧舍不得这样委屈自家小哥儿,定定的望着他。
木枝却想了想,摇摇头道:“哥哥喜欢小孩儿……我就喜欢……”
一直以来,他都被教导嫁了汉子之后,一定要多生几个小汉子,有儿子傍身,往后他的生活才能越过越好。
但是……
木枝蹙眉认真想了想,他真的不喜欢小孩儿。
他见过别人生小孩儿,那是在产房里没了半条命的。
凄厉痛苦的惨叫声,他如今还记忆犹新。
甚至有人直接死在产房里,一尸两命……
想着想着,木枝抖落一身寒凉,偷偷瞅了玄禧一眼,小声含糊道:“不喜欢,小孩儿……”
他只是喜欢跟小孩儿一起玩儿而已。
“真的不喜欢?”
玄禧勾起唇角,骚话一大堆:“与哥哥生的小孩儿也不喜欢?”
木枝脸蛋通红,愣愣的望着他。
玄禧笑得愈发痞气:“可是怎么办,若是哥哥进到小枝的肚子里去的话……”
玄禧轻轻抚过他的小腹,一下按在肚脐眼下边儿附近,在他耳边低沉笑道:“小乖的肚子就会被灌上许多,很可能就会怀上哥哥的小孩儿……”
“不,不许,不许说呀,不会的。”
木枝羞得一塌糊涂,眼泪汪汪的胡乱去捂他的嘴巴,紧张羞赧道:“哥哥不知羞,羞人,不许说。”
玄禧笑出声,一把将他柔软的身子抱进怀里。
沉沉闷闷的笑声从胸腔里震出来。
木枝更加羞得手足无措:“不许,不许笑……”
挣扎不开,还被玄禧大腿上的杯子硌着,木枝不敢再乱动。
夜色渐深,马车外面大雾笼罩。
玄禧没舍得再撩拨自家小孩儿,给他拿了块儿米糕垫垫肚子,就赶紧下了马车。
“哥哥,我来帮忙呀?”
木枝嘴里含着一口米糕,说话声音含糊。
他肚子早就饿了,吃米糕吃得飞快。
“不用,小乖别从马车里出来。”
玄禧应了声,在外面巡一圈,实在没发现生火的条件,无奈又进了马车里,道:“我们今晚只能在这处过夜了,外面生不了火,做不成饭,小乖吃些糕点垫垫肚子,明日我们早些进城里吃好吃的,可好?”
“唔嗯,好!”
木枝点点头,把一块米糕递给玄禧,含糊道:“这个好吃的,哥哥你也吃。”
玄禧接过糕点,笑得宠溺。
*
两人在马车里将就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早落宁城的城门在大雾中缓缓开启。
雨水扑簌簌落下,天没个晴的时候,人也没个干的时候。
木枝如今习惯了与玄禧亲亲身上的不舒服就能得到缓解,一难受起来的时候,不用玄禧说,就紧张兮兮的扑到他身上,眼巴巴的望着他说:“哥哥,哥哥难受……”
没有外人在,小哥儿讨要亲亲,讨要得羞怯又直率。
玄禧十分受用,每次亲,都恨不得把他吞进肚子里。
进城后,因着雨水越下越大,青砖街道上,没什么行人。
偶尔遇见几个,都撑着雨伞步履匆匆。
玄禧赶着马车,直奔城里最大的客栈。
客栈里,住宿吃饭的人可罗雀。
玄禧护着刚被亲吻得眸光涟涟的小哥儿进屋,店小二极有眼力见的立即甩毛巾迎上来,笑道:“二位客官你们这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啊?”
玄禧抬眼看了一眼客栈内的环境,将雨伞倾出屋外,抖落雨水,淡声问:“有客房吗?”
“有,自然是有的!”
店小二殷勤的引着木枝往屋里走,爽朗介绍道:“我们这儿还有几间很好的客房,也有普通标间儿,单看你们二位需要什么样的房间!而且我们这点儿啊,都是大酒楼的厨师,做的菜滋味特别不错,二位可以尝尝!”
“哥哥?”
木枝没怎么往前走,扭回头看玄禧。
“哥哥在。”
玄禧勾唇,将雨伞收好,牵起他的手,笑问:“小乖有没有想吃的菜?”
他们早上睡醒就进城了,也没刷牙洗漱。
木枝凑近他小声问:“我们要在这里住下吗哥哥,什么时候出发呀?”
玄禧揉揉他脑袋,俯下身与他咬耳朵:“小乖不喜欢这里吗?若是觉得可以的话,我们暂且在这里留一天,休整休整,明天再出发,可好?”
木枝看一眼四周,点头小声答应:“好。”
玄禧轻笑,抬眼看向积极等在一边的店小二,眼底温柔的笑意淡了下来,冷淡道:“要一间上房,再准备一桌吃食送进房间……先去把房间的浴桶用开水烫洗干净,再提几桶热水上楼。”
说着,他丢了一块儿两指宽的银锭子给店小二。
店小二眼神登时就亮了。
慌忙接过银锭子,一咬,兴奋道:“瞧好儿吧客官,小的马上给你们二位办了!跟我来跟我来,小的先带你们去天字号客房!这是我们店里里最好的一间房!”
玄禧牵着好奇又紧张的木枝,在店小二的指引下,到了天字号首房。
下雨天,人们都不爱出门,商队也少。
客栈里的客房都没住满。
玄禧进房前,在二楼走廊过道看了几眼。
不远处的普通客房住了几间,有些喧闹,上房这边,就他们一间有人在住。
玄禧脚步微顿。
店小二见他看,连忙陪笑解释:“不碍事儿的客官,那边就是一些过来游玩的年轻人,白日里偶尔喧闹些,但晚上是绝不会吵闹的。”
第60章 第 60 章
“也是过来游玩儿的吗?”
木枝好奇的问:“那他们过来几天了呀?”
“害, 这不是被雨水困住了么,他们又觉得咱这处儿好, 于是就留下来多玩了几日,今日啊,我算算,已经是第四日了。”
“啊……”
木枝挠挠脸蛋:“那他们……是要往哪边儿去呀?”
难得还能遇上有闲心出来游玩的人,木枝是真的好奇。
“这……”
店小二挠挠后脑勺,憨憨笑道:“这小的倒是不知道了,他们也没个定期, 咱也不敢催他们离开不是?”
有钱不赚的是傻子。
玄禧淡声开口打断他:“把热水抬上来。”
“唉, 唉!成!我这就去。”
店小二陪笑着, 看了木枝一眼,连忙转身下楼准备去了。
玄禧虚掩上房门,软声道:“小乖去坐着休息会儿吧?等下我们洗澡吃饭了。”
木枝环顾房内一圈,傻乎乎惊讶道:”哥哥, 这房间好大呀,洗浴的地方也有隔绝一块儿出来……这还有个大窗户!”
木枝越说越新奇,走到窗户边,一把推开了关好的窗户。
雨水扑面而来。
“唔……”
木枝难受的后退半步,脖颈肉眼可见的红肿起来……
“乖, 我们把窗户关上啊。”
玄禧蹙眉,连忙将他揽进怀里, 一手环住他纤细的腰肢,一手越过他,把双开的窗户拉上, 低头细细查看:“小乖可有哪里不舒服?”
木枝茫然的摇摇头。
摇到一半,忍不住挠脖子, 小声委屈道:“疼,又疼又痒……”
玄禧心疼坏了,捧住他脸蛋,偏头吻了下去。
“唔……”
木枝揪住玄禧身前的衣裳,被动承受着这个突然过于深入的吻,唇舌交缠,猩红的舌尖偶尔在空气中若隐若现。
“他娘的……没上……”
“太可惜了……”
隔壁不远的房间,偶尔传来几道汉子的大声说笑。
紧接着,房门被敲响,店小二笑道:“二位客官,浴桶已经用开水洗干净了,热水也准备好了,我现在送进来了?”
玄禧:“……”
玄禧不情不愿,却不得不缓缓松开腿软几乎站不住的小哥儿,在他唇瓣嘴角处流连,大手紧紧禁锢着他的后腰。
缓了一会儿,玄禧才沉声道:“进来。”
“得嘞!”
店小二立即麻利儿的推开房门,笑嘻嘻指挥干粗活儿的两个店小二,道:“放那儿放那儿,小心着点儿,热水别撒出来了!”
他们忙活好一阵,桌上摆好了饭菜,又鱼贯而出。
关上房门,玄禧牵着木枝去洗漱完,坐在餐桌前吃上了一口热乎的饭食。
南方更加偏爱精米饭与炒菜。
木枝很喜欢炒菜,却不怎么爱吃米饭,只吃了小半碗,剩下的全进了玄禧的肚子。
吃到一半,店小二敲响房门,手里端着一托盘,盘上放了碗鸡汤浓酱细面,嘿嘿笑道:“客官儿,你要的面食,厨师那边废了些功夫揉面,给你送进来了?”
玄禧淡淡的“嗯”一声,挪开桌上半温的饭菜。
店小二立即进屋,把面碗端放到餐桌上,陪笑道:“你们二位慢用,小的这就先出去了,有什么吩咐你们喊我一声就成!”
“谢,谢谢呀……”
木枝瞅见那碗面,眼珠子都亮了。
眼巴巴盯着,一错不错。
玄禧好笑的把面碗推到他面前,软声道:“小乖快吃,米饭没吃两口,看看能不能把这碗面吃完。”
海碗装的面,并不会很多。
按照玄禧估计的食量,小哥儿要是没吃刚才那小半碗米饭,该是能吃完的。
但是小哥儿已经填了肚子,这碗估计够呛。
玄禧给他夹了一筷子菜。
“那哥哥你不吃吗?”
木枝想给他分点儿。
玄禧失笑道:“小乖先吃,哥哥有饭。”
桌上饭菜很多,木枝看了一圈,没跟玄禧客气,捧着海碗埋头苦吃。
吃到最后,面还剩半碗,全是玄禧在打扫。
*
中午,木枝因着昨天睡得香,晚上没睡好,坐在桌子前就开始犯困。
他手里还握着毛笔,脑袋瓜子一点一点的,颇有一种趴在桌子上马上就能睡过去的香甜感。
玄禧无奈又好笑。
小哥儿崽子一看就不是个学习的料。
学不了多久,铁定犯困。
一天能认四五个大字,顶天了。
不过玄禧没舍得勉强他,小心把他手里的毛笔抽走,轻手轻脚将他横抱起来,送到床上。
“他娘的!”
“肯定得上到啊!”
隔壁房间的几个汉子又猛的爆发出喧嚣。
“唔……哥哥……”
刚放到床上的小哥儿被吓了一跳,身子微颤。
“乖,乖啊,哥哥在呢,没事,小乖睡吧……”
玄禧脸色冷了下来,连忙轻轻拍着他的胸口安抚。
隔壁的喧闹声越来越大,根本没个停歇。
几个年轻的富家汉子丁玲咣当拍着大腿,拍着桌子,大笑大喊。
玄禧脸色难看,好不容易把困倦的木枝哄睡着,面无表情走出房门。
来到楼梯口,楼下的食肆生意还算热闹,来下馆子的富裕人家不少。
玄禧扫过穿梭在人群餐桌之间忙碌的店小二,顿了一瞬,抬脚走向隔壁几间普通客房。
“咚咚咚”的砸门声响起。
房间里面的喧闹静默一瞬,有人没好气的问:“谁啊?!”
玄禧神色冷得发淡。
屋里的汉子没听见回话,互相对视一眼,骂骂咧咧好几句脏话,吼道:“给老子滚!别他娘的叨扰老子兴致!”
玄禧咬了咬后槽牙。
屋里的汉子们又继续喧闹,愈加大声。
玄禧猛的一拳捶在木门上。
房门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屋里和楼下的食客都被吓了一大跳,纷纷看向声源方向。
“不是,他娘的谁啊!”
屋里的汉子气势汹汹猛的一拽开房门,恶狠狠道:“你他娘的最好是有事儿,否则老子弄死你……”
那汉子话还没骂完,乍然看见玄禧凶猛野熊一般的高大身躯挡在门口,面无表情,气势狠厉……
那汉子傻不愣仰头盯着他瞅了一会儿,一下就怂了,忙问:“你,你找谁,有什么事儿啊?”
玄禧冷冷扫过开门的人,抬眼看进乌烟瘴气的房内。
里面,桌上摆满了饭菜和酒杯,一帮汉子七八个,喝得脸红脖子粗,醉醺醺的。
远远对上玄禧阴冷的眸子,那帮汉子齐齐浑身一激灵,酒醒了大半。
刚才还想骂骂咧咧的人不敢张口了。
玄禧没什么情绪的扫过他们,淡声道:“注意点,别太大声。”
“……好,好好……”
被警告的开门汉子缩着脖子,愣愣点头,紧张磕巴道:“你,我们……”
玄禧没再理会他,转身回了房。
*
周遭安静下来,木枝一觉睡到下午。
醒来时玄禧没在房间里。
“哥哥……”
木枝茫然下床,傻乎乎的在空旷宽大的房间里面转了一圈,还是没找到玄禧的身影。
“哥哥?”
他小声喊了句。
没得到回应,木枝皱巴着脸蛋儿,穿上衣服鞋子,连忙打开房门。
走到楼梯口一看,玄禧正在楼下柜台前,和掌柜的说着什么。
木枝刚站定,玄禧转过头朝他安抚的笑了下。
紧张的心一下就安定下来了。
木枝扶着过道扶手,扬起一个软乎乎的笑。
隔壁房间门口,一个浑身酒气,双手手肘搭在过道护栏上醒神的慵懒汉子朝木枝痞气懒散的笑,哑声问:“你是哪家的哥儿?独自来住客栈啊?”
木枝被叫得茫然,四下左右看了一眼,发现这二楼的过道走廊上,就只有他们两个。
“别看了,就是你!”
梁全轻蔑勾唇,懒洋洋道:“你这哥儿,头发披散,衣裳也穿成这样,就敢从房里出来,倒是胆子大得很……”
“我,我……”
木枝心里有些慌了,下意识后退几步,紧张道:“不,不好意思……”
道完歉,他立马就想转身回房。
“等等!”
梁全痞里痞气的出声叫住他,嗤笑道:“你是哪家院儿里的哥儿?”
院儿,是汉子们对哥儿卖艺卖身地方的简称,与仅有女子卖艺卖身的怡春楼,怡红楼类似。
不过木枝没接触过这些,无辜的眨巴几下眼睛,本能的感受到了对面汉子的不怀好意,警惕后退道:“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跟爷玩儿欲擒故纵?”
梁全放肆的上下打量他,站直身子,笑得愈发肆意:“你这样儿出来,这身段,这样貌,不就是想勾引爷?”
木枝刚睡醒,在家里被玄禧惯坏了,衣着宽松随意,头发披散,这样出门,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听着梁全猛浪的话,木枝脸色发白,后知后觉的后悔莽撞出门,紧咬住下唇,死死盯着梁全。
余光瞥向楼下已经准备与掌柜的结束谈话的玄禧,惶惶不安的心脏安定了些许。
“你别走啊?”
梁全醉了,但脑子还清醒,走路摇晃,说出的话却清晰带笑:“你这样儿的,爷喜欢,陪爷一晚,要什么条件随你开!爷不差钱儿!”
木枝:“……”
木枝羞恼得脸色胀红。
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被调戏。
若是以往,他干瘦枯黄的容貌,人嫌狗厌,谁乐意多看他两眼?
木枝在脑子里胡思乱想,余光瞅着玄禧缓步上楼,心里的紧张一下就散了,抿唇不语。
梁全没得到应声,痞气挑眉:“怎么,不开口,等着爷主动给你高价码儿?也是,你这样清澈的纯样儿……难不成还是个雏儿?”
梁全愈发放肆的打量起木枝来,笑得张狂:“看来我是捡到宝了!”
木枝被他赤果果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连忙喊:“哥哥,你快上来呀,我,我有点害怕,回房间等你了……”
说完,他一溜烟儿跑回了房间。
玄禧走楼梯走了一半,眼底的笑意一闪而过。
听见他说害怕之后,眉头又微微蹙起。
梁全却以为木枝那一声清清脆脆的“哥哥”是在唤自己,根本没注意到身后不远来了个玄禧,当即就笑开了花,摩拳擦掌舔唇道:“哎,小哥儿,哥哥这就来你房间陪你,必不会让你等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