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未稠被罗艺堵在了甜品店门口。
在她第三次拒绝罗艺的时候。
昔日还维持一点“学姐”体面的中介这会儿彻底暴露本性,指着庄未绸的鼻子骂。
“电话不接,活儿也不干,怎么着,还没摸到入行的门边儿就学会耍大牌了?”
“给你安排差事那是照顾你,多少人抢着干,轮到你挑挑拣拣吗?跟谁摆谱呢!”
“虽然你上周爽了林总的约,但人家林总大人不记小人过,今晚作为艺术作品模特,你必须去!别再蹬鼻子上脸!”
庄未绸烦不胜烦,碍于罗艺在学校里的地位,压着脾气找借口:“罗姐,我还有工作,抱歉,您找别人吧。”
罗艺嗤笑,指了指背后的甜品店:“你说的工作不就是在这里值个班?能挣几个子儿?不如踏踏实实跟着我干几年,以后才有出路。”
这话倒是不掺假,演员这个行业人多资源少,没有背景想要出头,除了沉下心来从底层做起,还要先人一步积累人脉,积累经验,这样才有可能被那万中无一的机会砸中。
罗艺虽然手上没有什么优质的资源,但对没背景没履历的学生而言,跟着她确实能积累一些入社会前的人脉和经验。
她给学生介绍工作,学生回报她中介费用,哪怕抽成比例高一些,也称得上是你情我愿的合作。
但罗艺不顾庄未绸的意愿去替庄未绸做主接工作,这就触及了庄未绸的底线。
说是人体艺术,却不仅仅用于展览,还要满足林总的私欲。
林总借着工作往来到底安了什么心,庄未绸不愿深想,苗头从罗艺这里掐断就好,无论能否合作,尊重彼此是最基本的态度。
“罗姐,我想我已经和您说得很清楚,我不会接这份工作,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很抱歉耽误您的时间,您还是找别人吧。”
日后难免还要打交道,即便罗艺说话难听,庄未绸也不愿和她起冲突,尽量保留对方的颜面。
更何况这还是在甜品店门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哪知罗艺今天竟是执意与庄未绸杠上。
“我已经答应了林总,你今天愿不愿意都得去!庄未绸,别拿自己以后的工作机会做赌注,小心我和你们系主任告状,让你连实习的机会都没有!”
她们专业在毕业前有必须要完成的实习,原本有罗艺,这类实习轻而易举,算是给学生开绿灯,没想到罗艺却拿学生的前程施压。
至于系主任……庄未绸也是今天才知道,罗艺还有这么一层关系,怪不得能在学校肆无忌惮。
只是她打小就是自己做主,不依靠任何人,来京城上学也是她执意而为,没有任何人能动摇她。
自己做决定习惯了,又是初长成的年纪,越是威胁庄未绸越逆反,面色冷了语气也不再收着。
“您想告诉谁便告诉谁,就算喊来校长到我这也得讲理!还有,我还要几年才毕业呢,罗姐肝火这么旺,小心没拿捏住我,身体先吃不消和大夫谈长期合作去了。”
“你!”
罗艺没想到小姑娘如此牙尖嘴利,指着庄未绸哆嗦半天,下一秒就要出掌拍在庄未绸面上。
庄未绸后退半步,然而有人更早捉住罗艺的手腕,阻止了罗艺的动作。
罗艺被钳制无法动作,干脆连腿脚都用上:“你谁啊!”
对方一身休闲装,耳朵上还挂着单只耳机,轻松避开她不得章法的拳脚,还在罗艺不知不觉间将她拉到远离庄未绸的位置。
保镖?
庄未绸反应过来,目光朝一旁望去,果然在马路一侧看到那辆熟悉的豪车。
转眼之间,罗艺已经改变策略,蹲在地上揪着保镖的裤脚:“光天化日打人?!我这就报警抓你!”
庄未绸叹气:“这里有摄像头,罗姐。报警吧,您在店门口这样我也挺为难的。”
许是她们的动静有些大,店里终于有同事出来询问:“怎么回事,小庄,要不要帮忙?”
罗艺见情势不对,恨恨地瞪了庄未绸两眼,正要开溜,却被那保镖拦住。
“让她走吧。”
庄未绸发了话,保镖这才颔首撤步,给罗艺放了行。
罗艺面上仍有惧意,狠话不敢说,气得跺跺脚,绕开保镖走远些,指着庄未绸放狠话:“咱走着瞧!”
同事见人走远,关心她:“没事吧?”
庄未绸摇头:“没事。”
等罗艺走远,保镖也颔首准备离开,全程并未多言,给足了庄未绸空间。
“请等一下。”庄未绸叫住她,跑进店里包了一块儿小蛋糕后又出来。
新品,那人许久未来,应是还没试过。
“这个……可以代我转交吗?”
因车里的人发话,保镖才赶过来替她解围,那她借保镖的手,还她一块小蛋糕,不过分吧?
保镖扶了下耳机,得到确认后才收下。
自那之后,女人又许久未至,无论是女人的助手还是保镖,甚至那辆车,都没在甜品店附近出现过。
庄未绸有意地观察一阵便放弃,只是偶尔收拾东西的时候,会对那把伞出一会儿神。
时间过得很快,自那以后罗艺也没来找过她,庄未绸虽然兼职收入降低,但乐得轻松,在店里代班的时间延长,额外找了份家教的工作,算上奖学金的话,也足够负担自己的开支。
就在她以为一切都归于平静的时候,家里忽然出了事。
她亲缘稀薄,幼时被母亲们收养,很小的时候,母亲们被不法分子报复,因公殉职,全靠姥姥一个人将她拉扯大。
姥姥对她有养育之恩,却不怎么待见她,觉得是她给家里带来了晦气,才造成母亲们的早逝。
姥姥甚至不愿意听庄未绸喊姥姥,坚持让庄未绸叫她老太太。
少时,老太太一边埋怨一边看顾着庄未绸,觉得庄未绸就是个累赘。
后来庄未绸逐渐长大些,老太太便不怎么管她了。
本来是祖孙两人相依为命的时光,庄未绸却只能在家里看到一个淡漠的身影。
莫说庄未绸在学校被欺负,就是病了伤了,老太太也未必会多关心一句。
所以庄未绸考学出来,老太太嘴上说她心太野,却没真的阻止她。
好像她走她留,都无所谓一般。
最初,庄未绸也会难过,小心翼翼地讨好,但时间长了也习惯,专注走自己的路。
只是这份亲情再浅薄,也不能潇洒放下。
总归是她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得知老太太生了重病,庄未绸第一时间和学校请假,匆匆忙忙赶回家的时候,家里冷得没有一丝人气。
问了半天老太太都不吭,还是江意映的母亲悄悄告诉她,老太太想省点钱,没交供热费。
“我自己的家,冷不冷我自己知道,你受不了就回你的学校去,别在我这指手画脚招人烦!”
到头来,老太太还嫌庄未绸管得太多。
庄未绸不跟她一般见识,找江阿姨借了电暖气,给脸色不好的老太太点上。
“哦,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今年在京城打工攒学费吗?被学校开除了?”
庄未绸听出老太太语气里的关心,轻声道:“没开除,只是回来看看您。”
“看我干什么,我脸上又没花儿。”老太太没好气。
“您的体检报告呢?”庄未绸不绕圈子,直截了当地道。
老太太警觉起来:“你要我体检报告干什么?”
“江阿姨给我打电话说您前几天晕倒被送急诊,到底怎么回事?”
“没什么大事,你用不着想东想西的,我身体硬朗着呢!”
“既然硬朗,给我看看体检报告总没什么吧?”
“给你看?到时候你拿着我报告买保险,受益人填你自己,我找谁说理去?!”老太太糊弄不过,开始胡搅蛮缠。
“不给我看也行。”庄未绸站起身,欲搀扶老太太:“咱们现在就去医院,重新查一下。”
老人拍开她的手:“翅膀硬了?这就来要挟我了?!我、不、去!”
到底是身子骨虚弱,拌个嘴的工夫,老人便按着腰,呼吸也变得不顺畅起来。
庄未绸赶忙扶她坐下来。
“我告诉你,咱俩非亲非故的,我的事我自己做主,你管不着!”老太太气喘匀了,开始赶人:“你抓紧回学校,别在我这儿碍眼!”
老人有几分蛮力,庄未绸被她推得后退好几步:“姥姥!”
这一声惹得两人都愣了,还记得小的时候,庄未绸被老太太纠正过许多回,后来挨了打,才记住教训不再喊。
老人率先反应过来,一把将庄未绸推出门外:“我不是你姥姥,也不用你管!”
“嘭”的一声,房门彻底将祖孙二人隔绝开来。
庄未绸站在门外打了个哆嗦,按在门上的手却是无论如何都拍不下去。
过了一会儿,倒是老人自己将门打开,只是老人没有让她进去的意思,只是把外套和行李丢出来。
“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无家可归。
庄未绸气极反笑,蹲在房门口时不时跺脚,声控灯明明灭灭的,照不清楚她此时此刻纷乱的心境。
后来江阿姨不放心去而复返,看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门外,便将她领回家暂住。
“绸绸,你也别怪你姥姥,她有自己的盘算。”路上,江阿姨对她开解道。
庄未绸胡乱点点头,当务之急是先了解老太太的身体状况。
“江阿姨,您知道她的病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