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第41章
没错,就是奶粉。奶粉的制作方法并没有其他人想象得那么复杂,先将牛奶高温杀菌后,然后放到烤箱里面烤成干,再研磨成粉末,为了增加风味,里面还加了一些糖。如今辽东那边已经开始大规模种植甜菜,所以,糖已经算不得什么奢侈品了。
不过,辽东养殖的奶牛奶羊数量还不多,因此,产量有限,因此,奶粉还有奶酪之类的乳制品其实在辽东算是军需用品,像是这次出使大汉,使团就带上了一批,奶酪之类的保质期要比奶粉低一些,奶粉放在陶罐里头,用蜡封口,就能保存很长时间。
使团在长安住下来之后,经常会举办一些宴会,期间就用奶粉做过一些甜品,很受欢迎,一些人讨要,便也送出去了一些。曲逆侯府就是听人说这奶粉泡水喝之后有助于睡眠,便想办法高价买到了一包。
知道陈平不会随便吃外来的东西,陈家的家仆先自个做了实验,发现睡前泡上一杯,的确会让人产生睡意,因此,便禀报了陈平,哪怕是下人已经试过了,陈平也没有自个喝的意思,只教人去购买正好在产乳的母牛或者母羊回来,每日里煮上一杯给他喝。但是,这会儿是冬天,刚刚产仔的母羊倒是有,母牛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出来,毕竟,一般牛都是放在秋季配种,冬天的时候牛不用多干活,可以慢慢养膘,总要等到春天的时候,小牛才会出生。因此,最终找回来的都是母羊。
羊奶可比牛奶腥味大多了,陈家下人为了讨好主人,自然是想方设法,让煮过的羊奶能变得顺口一些。最后,他们发现,煮羊奶的时候,将杏仁敲碎了,放进去一块煮,之后将杏仁捞出来,腥味就会少许多,而且助眠效果似乎更好了!如此一来,每晚睡前一杯煮过的羊奶就成了陈平的习惯,这自然给了李达可趁之机,他将刘昌给的**一点点用蜂蜡包起来,弄得很细小,然后想方设法,将其放到了陈平每日睡前喝的羊奶中。**用蜂蜡包裹,入口并不会融化,但是等到了胃里,蜂蜡也就被胃酸溶开,里面的**就暴露出来了。
陈平在睡梦中中毒,死得毫无声息,大家也没发现什么问题,因为是高浓度**急性中毒,这年头的医学水平根本不足以查出陈平的死因,陈家下人第二天一早才发现早就应该醒来的陈平居然没有起身,想要唤醒他的时候,才发现陈平身体早就凉了。
死了一个丞相,哪怕看起来是正常死亡,刘恒听说了,还是命廷尉的人去了一趟,最后也没查出什么来,只能回去禀报,说陈平应该是寿终正寝,并非横死。毕竟,陈平年纪也不算小了,这个年纪死亡在这个时代都算是长寿了,最终,这事就以陈平自然死亡而告终。
李达可没有那种杀人凶手返回现场的习惯,确定了陈平的死亡之后,他取了一壶酒,回到了自个屋子,取出几个酒杯,各自斟满,李达自个喝了一杯,将其他的酒都浇在了地上,他轻声说道:“几位兄长,弟弟算是帮你们报了一半的仇了,那陈平一死,周勃便不足为虑,你们在下面等着,他们迟早要下来陪你们的!”
李达也就是稍微放纵了一下自己,然后就将酒水收拾干净,没有留下半点痕迹,施施然出了屋子,就如同平日里一样。
陈平的死亡也让刘恒松了口气,周勃带兵他的确很忌惮,但是陈平更让他忌惮,陈平一死,周勃就是个空有力气,却没什么脑子的大力士,之前周勃也曾经做了丞相,但是刘恒问起来,却是一问三不知,最终被罢相,还是成了大将军。不是刘恒瞧不起周勃,就周勃这脑子,只要他不脑子一热直接造反,以刘恒的本事,玩死他根本不需要费太多力气。
因此,陈平这边一大家子扶灵回封地,刘恒便又将周勃提溜到了丞相的位置上。周勃之前就做过丞相,如今再上来不仅没有志得意满,反而有些战战兢兢,毕竟,他也是个要面子的人,再被人问起来,还各种不知道,那岂不是太丢人了?周勃这回是很真心实意地推拒,但是刘恒便表示,你这样要功劳有功劳,要资历有资历的都不敢当丞相,那还能找谁做丞相呢?周勃算来算去,真找不到合适的,最终只能硬着头皮将丞相的位置接了下来。
这也正是刘恒的目的,很多时候,不怕你做事,就怕你什么都不做,不做就不会错,只要你做了,鸡蛋里头都能挑出骨头来,何况周勃本身其实不擅长这事呢?
陈平的死对于辽国使团根本没有任何影响,他们依旧在按照自个的步调在长安交际,接到了大笔的订单,许多商队就等着跟着他们的脚步去辽东大采购,听说辽东缺人,已经有一些私底下做不那么合法的人口买卖的商队私底下行动起来了,就等着回头将人送到辽东,然后赚上一大笔。
对于这些人,辽国那边也有对策,肯定是不能跟主动移民的人一般对待的,他们需要先为辽国工作,还清他们的身价,然后才能如之前旧例,编户齐民,分发土地。当然,这也就是意思一下,最多一年的时间,他们也就能还清这笔钱,甚至还能攒下一笔钱财作为安家的本钱,若是他们有什么特长,还能得到更高的待遇。
春暖花开的时候,辽国使团终于辞别了长安,踏上了返程的道路,他们没有继续从陆路走,而是直接往齐国那边去,走海路返回辽国。毕竟,这个季节草原上草长莺飞,原本躲起来过冬的匈奴人也要出来了,他们中讲规矩的也就罢了,不讲规矩的是不会介意攻击过路的使团,好给自家部族增加一些奴隶和财富的。所以,就算是要跟匈奴人通商,也是找个固定的地方设立榷场互市,直接深入草原的事情还是交给民间那些商队!至于日后攻打匈奴,以草原民族的性情,只要你表现得足够强大,那么,多的是部族愿意做带路党!
齐国那边对辽国那叫一个深恶痛绝,毕竟,就因为辽国之前的举动,导致他们人口损失惨重,为了挽留人口,那些将土地视作是命根子的地主豪强们不得不降低租息,甚至低价将土地卖给那些佃户,只求他们留下来继续为自家耕种。他们不会反省是自个繁重的田租债务导致了人口外逃,只会觉得一切都是辽国的错,这才让他们损失了那么多财富。
城阳郡中,朱虚侯刘章这会儿正喝得烂醉如泥,一边几个美貌的女子在侍奉他饮酒。朱虚侯世子刘喜从外面进来,看到父亲这般,不由沉默了起来。
刘章简直是快要气死了,当初是他先勾连了兄长刘襄还有齐地诸侯,拨乱反正,那是因为陈平和周勃许诺让刘襄继承皇位,所以,他不顾与妻子吕氏的结发之情,也没顾念唯一的儿子刘喜,从中策应,给了吕氏重重一击。结果到头来,他妻子搭进去了,一帮兄弟子侄付出了偌大的代价,出钱出人出力,最后却说刘肥是私生子,还找了个借口说刘襄的舅舅驷钧不是shan类,否决了刘襄的继承权!驷钧都多大年纪了,还能活几年,就算你们担心吕氏旧事重演,给驷钧一个封地,将人塞封地里头去就是了!刘襄那么多兄弟手足,能叫驷钧翻出什么风浪来?
原本长安那边许诺,刘章倒吕有功,会封他为王,据说少府那边连印玺仪仗之类的都做好了,结果齐地这边因为人口大量外流,翻出了齐地诸侯不能保境安民,纵容豪强富户欺压百姓,兼并土地,致使百姓逃亡的事情,齐地诸侯哪怕只是失察呢,那也是罪名,何况,他们也不无辜,他们在位的时候,各种大兴土木,役使民力,不知道多少百姓在给他们服徭役的时候累死,或者是因此荒废了土地,导致交不上赋税,最终卖房卖地,从有产者沦为无产者乃至负债者,连自个都得卖掉。
这么一来,别说是给刘章封王了,没有削去刘章的食邑封地就算是好事。刘章一肚子的愤恨与怨气,却根本没处发泄,只能日日饮酒作乐,聊以排遣。
刘喜作为刘章的独子,早就封了世子,按理来说,应该后顾无忧,结果刘章卖了吕氏,刘喜的母亲无法面对娘家,又想要保住自己的儿子,最后只能伏剑自刎。饶是如此,依旧有人对刘喜有想法,撺掇着刘章又娶了一个夫人回来,刘章年纪也不能算大,若是再生一个,刘喜觉得自己大概也可以暴毙了。这让刘喜一直忧心忡忡,刘章虽说对他一直还很看重,但是对于疑神疑鬼的刘喜来说,就像是刘章在稳住自己,一旦自己有了弟弟,等到确定弟弟能够长成之后,就是自己的末日。因着这样的猜测,刘喜这段时间以来,那叫一个战战兢兢,他连身边伺候的人都信不过了,私底下养了一条狗,每次别人送饭过来,他都得先喂狗吃了,确定狗没事,才自己吃。
因此,之前听说刘昌这个据说早就死了的堂叔居然没死,还在辽东立国,刘喜顿时心动起来,这样的生活他已经受够了,不能继续留在齐地坐以待毙,他要去辽东投奔堂叔。
第42章第42章
“你想去辽东?”刘章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独子,醉醺醺的脑袋一下子清醒了不少,他晃了晃昏沉的脑袋,胡乱伸手挥退了伺候的人,从坐席上站了起来,结果一时立足不稳,差点又摔了,他气得一脚踹翻了坐席,带着点火气问道,“怎么着,我这朱虚侯府装不下你了?想要跑到辽东那冷得掉冰渣子的地方?”
刘喜抿着嘴,低头说道:“儿子只是想要看看堂叔那边的情况。何况,当今天子对齐王一脉颇有戒心,之前的事情可见一斑,说不得就是天子与辽东联手做下的,偏偏名正言顺,叫父亲和诸位叔伯不得不吞下这口气!儿子也是想要去打探一下虚实!”
“呵!”刘章冷笑一声,“行了,你是我儿子,你肚子里有几根肠子我能不知道!这些日子冷饭冷菜的吃得舒服吧!哼,有什么事情,不知道跟我说,自个在那里胡思乱想!行了,你想去就去吧,也省得碍了人的眼,我这边,也抓紧时间门给你生个弟弟,免得以后我这朱虚侯的爵位连个继承的人都没有!”
这么多年就刘喜一个儿子,刘章对这个儿子自然也是疼爱过的,但是,血脉亲情这种东西,也是经不起考验的,刘章是被吕后扶持起来的,刘肥儿子多,刘章又不是嫡长子,一度是在长安长大,吕后对他也还算是不错,当初娶吕氏的事情,也是他自个提出来的。后来他在酒宴上找借口杀了一个吕氏子弟,引得许多忠心刘氏的臣子纷纷来投,这些都是他的政治资本。若非吕后对他还有几分情面,还有吕氏母子的存在,吕后能杀其他几个庶子,难道杀不了他一个孙子?
只是刘章是不甘心,刘盈活着的时候,他还能ren耐,刘盈一死,吕后又行那废立之事,这就让刘章有了野望,他不愿意过那等生死操于人手,不得自主的日子,他希望能够将一切把握在自己手中。所以,吕后死后,他意识到吕氏剩下的子弟根本无法主持大局,果断就将他们给卖了。可惜的是,他卖了之后,压根没卖出个好价钱,他不仅没能从中得到任何好处,反而还失去了许多,夫妻情断,父子离心,这些都让他绝望。
刘喜不曾想到,自己自以为做得隐蔽,其实一切都被这个看似一直醉生梦死的父亲看在眼里,他ren不住咬紧了嘴唇,手心紧握,指甲几乎刺入了肉里。
“你母亲毕竟是姓吕,到了那边,有这么一重关系,我那表弟自然是愿意信你的,说不得你还真能做出一些事业来!”刘章顺手端起一杯蜜水往嘴里灌去,觉得自己清醒了一些,他将杯子一丢,一pigu坐了下来,思索了片刻,然后说道,“既然你不在乎这个朱虚侯的爵位,那么,该给你的东西还是要给你的!”
刘喜根本没想到,刘章居然这么大方,丝帛、钱财、武器、人口……几乎将朱虚侯封地家底的一半都给了他,因此,当刘喜跑到蓬莱那边的时候,他们不得不分出了一艘大船,饶是如此,也没能装下刘喜的人,其他的人就得等到船队下一次过来才能一起运走。
刘昌也没想到,居然宗室里头还有个流着吕氏血脉的刘喜,这对他来说也是个好事,他如今构建的这个利益联盟中很重要的一环就是来源于刘氏与吕氏的联姻,大汉那边几乎是彻底否认了吕氏,无视了周吕侯和吕后在大汉建立乃至建设过程中的功劳,吕后当年各种有利于大汉的举措被全盘否定,一些没法改的也被改头换面,总之,吕氏已经变成了大汉的一个禁忌。
而刘昌这里,如今做主的主要就是吕氏的余孽,但是,吕氏含量太高了,再来一个刘氏,感觉就好多了。
“叔父!”看到刘昌居然亲自出来接自己,一路上一直惴惴不安,各种胡思乱想的刘喜终于ren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不是他感情太充沛,他本来就是个半大的少年,这段时间门又屡经变故,能够撑到现在没崩溃已经算得上是他心理素质很不错,如今他自觉有了依靠,当下就绷不住了。
刘昌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侄子,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帮他擦去脸上的眼泪,说道:“哭吧,将心里的委屈怨愤都哭出来,之后,你面对的就是新的天地了!”
哭了一阵子,刘喜弄得脸上一塌糊涂,他顾不得仪态,胡乱用袖子将脸上的眼泪鼻涕擦干净,红着眼圈,露出了一个有些尴尬的笑,说话的时候还带着明显的鼻音,含含糊糊地说道:“叔父,以后,侄儿就跟着你了!”
刘昌笑着说道:“当然,现在咱们这里,姓刘的就咱们两个,你不跟着我,你跟着谁!等着吧,在你家那里,你撑死也就是个朱虚侯,到了叔父这里,回头啊,叔父也给你封个王位,保准比你在齐国那里快活!”
刘昌很是熟练地给这个稚嫩的少年画着大饼,说道:“你以前在中原,听说的都是辽东是什么苦寒之地,实际上,辽东这边大得很,而且,我这边造了不少船,还可以出海,听说再往东一点,就是当年徐福去的地方,我听人说,有人当年出海的时候就遇上了秦人模样的人,跟那里的土人截然不同,估计就是徐福带出去的,当年始皇帝要求仙,徐福带了不知道多少奇珍异宝,他既然赖在那里不回来了,只怕就是想要在那里自个称王称霸,可见那里也算是王霸之基,你要是愿意,回头将那里拿下,我就将那里封给你!咱们老刘家的人,在中原里面分地盘称王有什么意思,就得开疆拓土才行,要不然一辈子混吃等死,那不是白活了吗?”
少年人天生对征服这种事情感兴趣,刘喜连刘昌说的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就被忽悠得热血沸腾,没错啊,自家父亲就算是能封王,估计也就是从齐国割出几个郡甚至只有一两个郡出来作为他的封国,那有什么意思,而且齐国地方虽然大,却是在朝廷眼皮子底下,齐王一系血脉繁盛,不知道多少人盯着,有点行差出错,大家恨不得立刻就要过来削减封国,真要是继承了朱虚侯的爵位,估摸着自己将来也是差不多的情况,所以,还不如如自家这个叔父一般,在外头搞个封国,天高皇帝远的,岂不是更加逍遥快活!
这般想着,刘喜更觉得辽国这是来对了。他一开始其实是做了吃苦的准备来的,但是到了辽国之后,他就发现,这里跟他想象中差太远了,辽国这边到处都是一副生机勃勃的场景,几乎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因为他们是真的看到了过好日子的希望。
原本那些贵族如今也算是认命了,他们按照刘昌的意思,老老实实释放奴隶,他们没了足够的僮仆佃户,再多的土地也耕种不过来,刘昌以市价赎买,并且允许他们加入到一些技术含量不是那么高的初级工业之中,让这些贵族从农奴主变成工场主。之所以有足够多的人口投入到工业生产中,那也是因为刘昌又搞出了几种大型的农业器械,虽说用的还是畜力,但是效率比人力要高得多,从深耕到播种,再到收割还有加工和灌溉,都可以用畜力、风力还有水力来解决,如此,不用将太多的人口束缚在耕地上,更多的人口自然会投入到工业生产中。
百姓也乐得进工场做工,地里面事情就这么多,闲下来的时候,自然可以多去挣一点钱,毕竟,因为人均耕地多,官府下发的新式粮种产量也很大,大家都有了极多的盈余,这也直接导致了原本作为硬通货的粮食开始没那么值钱了。光是能吃饱还不够,得吃好,还得穿好,用好,而这些,卖粮食还钱是最不划算的,一些心思比较灵活的,干脆在地里改种牧草,用来养牲畜,只留下少数一部分土地照旧种粮食满足自家的口粮和田税,而那些不愿意冒这样风险的,干脆就趁着农闲的时候去各种工场打工,不仅能挣到工钱,还能以成本价弄到一些残次的工业品。比如说肥皂厂那些配比有问题,切割得也不够规整的肥皂,残次品的布料之类的,总之,只要不是那等只想着躺平的懒汉,大家都能勤劳致富。
如此以来,那些贵族作为工场主自然也得到了许多利益,比种地划算多了,对于刘昌的怨念也就少了许多,而且以前是有钱也不知道往哪儿花,现在稀奇古怪的东西多得是,你想要怎么花都行,以至于,那些贵族居然开始斗富了!
刘昌懒得理会那些贵族的事情,只要他们不拖自己的后腿,那么随便他们怎么奢侈去!反正对于各种奢侈品,刘昌征收的税赋也是很高的,这些贵族没买一样,都是在给自己和国库送钱,他巴不得如此。
总之,刘喜到了辽国之后,觉得这里比长安还要繁华,许多东西他听都没听说过,这让他迅速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开口闭口都是咱们辽东如何,差点就连齐国在什么方向都忘了。
这一日,刘昌找来了刘喜,笑吟吟地说道:“侄儿,叔父这边有个任务要交给你,你觉得如何?”
第43章第43章
刘昌现在很缺牲畜,他需要购买大量的牛马,找大汉那边显然是不行的,大汉自个还缺呢,所以只能到草原上购买,刘昌选择的交易对象还是乌桓人和鲜卑人,去年冬天的时候,他就采购了一批,但是数量并不多,匈奴人盘剥乌桓人和鲜卑人盘剥得非常厉害,每年到了秋天,就会从他们部族那里索取大量的牛羊还有奶制品作为贡品,让他们苦不堪言,偏偏还没什么办法,要是不肯,光是右贤王部就能踏破他们的部族。
刘昌派出去的人还赊给他们一些粮食,让他们能够过冬,然后就给他们出了个主意,让他们向匈奴人诉苦,就说他们现在草场太小,根本养不活太多的牛马,只能多养羊,也算是为大单于牧羊了。如此,他们就可以偷偷将牛马卖出去,然后换得更多的硬通货,比如说,铁锅。
大汉严禁向匈奴走私铁器,在匈奴,铁骑是非常贵重的东西,一直到很多年后,草原上的民族依旧非常缺铁,他们所在的地方其实地下埋藏着大量的矿藏,但是,他们不懂开采,不懂冶炼,即便从中原,从西域掳了工匠,也很难进行规模化的冶炼,因此,历朝历代,走私铁器都是重罪。
不过,商人的本性就是逐利,只要有钱,他们什么不敢干啊,晋商当年可不就是卖出了个八大皇商出来吗?不过,汉朝这会儿即便是有走私,规模也不会太大,现在大汉自个冶铁行业其实也不发达,冶炼技术最好的地方是在蜀中,从蜀中运输蜀锦可比运输铁器挣钱多了,因此,匈奴人那里便是青铜器数量都不算多,很多也是从西域和大汉抢来的。
像是乌桓和鲜卑,那就更穷了,部族里面有个用来制作奶干的青铜鼎,那是要当做宝贝供起来的,宁可人死了,青铜鼎不能丢,丢了之后,那真的是要饿死的,普通的陶罐小锅可没办法迅速将挤出来的奶变成更容易储存的奶干,而这些,就是游牧民族最重要的食物。
刘昌许诺给他们铁锅,他们胆子也就大起来了,只要能够生存下去,冒点风险是必然的事情。少一点战马,还能在匈奴人抽丁打仗的时候少出点人呢,比起相对娇贵一些的牛马,养羊可就省心多了。
像是这个时候,正是羊换毛的时候,刘昌准备派人去兑现自己的承诺,采购牛马的时候先收购一批羊毛回来,顺便再卖点别的东西给他们。
刘喜对于异族并不怎么了解,匈奴连年入寇,大汉这边对匈奴了解却不是很多,齐王一系距离草原比较远,自然更不知道怎么回事,所以,他还是头一次听说乌桓和鲜卑,这会儿刘昌跟他解释了一下乌桓、鲜卑的情况之后,他便跃跃欲试起来。横竖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为什么不去长一点见识呢?
刘喜如今在刘昌这里就是个闲人,被刘昌封了个宗令的官职,但问题是,刘昌现在连媳妇都没有,整个辽国,跟他真正意义上有血缘关系的也就是个刘喜了,只是刘喜年纪小,还需要一定的历练,所以,也只能先给他一个宗令,有个高品的官职,出去做事的时候也能不被人小看。
刘喜兴冲冲地带着人跑去找乌桓人和鲜卑人做买卖,刘昌如今头疼的就是船不够多,他已经将能搜集到的船都搜集起来了,连便宜老丈人那边都去打了一趟秋风,趁着求亲的时候,花大价钱将箕准当年渡海南下的船也买到了手,又将能找到的船工都搜集了起来,用上了明朝福船的图纸,让人制作大型海船,只要有足够多足够大的海船,那么刘昌这边就是进可攻退可守。
只是造船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哪怕这边深山老林里头好木头多得是,但是想要造船,光是木料阴干的时间就得按年算,之前刘昌造船已经将朝鲜适合造船的木头近乎一扫而空,再想要造船就得先等之前砍伐的木料阴干妥当,所以,等到福船正式下海,起码得是几年后的事情了。
刘昌也不着急,他如今的精力其实还在开发辽东本身的潜力上,有着大汉这样一个巨大的市场,他一点都不担心生产出来的商品过剩,开春以来,来自大汉的商队简直是络绎不绝,为此,刘昌在边境设置了一个榷场,专门用来跟大汉交易。
大汉如今还不是自己做主,所以,刘昌才不会让大汉的商队深入辽国境内,免得有人将先进的技术带回去,等到自己做了皇帝,那么,这些好东西自然会带回大汉去。
不过,技术可以保密,商品却是没必要封锁,甚至可以借着这些,打压大汉的技术,这也是后世见惯了的手段,用低价倾销打压对方的研发热情,你辛辛苦苦研究出了新技术,结果我这边的售价比你成本价还低,几次三番下来,你还有动力继续搞研发吗?
刘昌如今搞的就是这一套,以至于那些商队过来之后,就发现榷场上什么好东西都有,不管什么都想要,只要肯掏钱就行。辽国这边是不认那种劣质的荚钱的,要么就用辽国自个制作的七铢钱和五铢钱,你要是有黄金那就更好了,对于黄金,辽国这边是来者不拒的。要是你手上没有,那么你最好就老老实实先将自己的货物卖了,再来买别的东西。
大汉带过来的商品中,最不愁卖的就是人口,其他东西,那是真卖不出什么价钱来。他们带过来的东西,大多数对辽国来说没什么吸引力,放到匈奴人那里能够引起哄抢的东西,对于辽国来说,就算不上什么了,如此以来,只能低价将那些商品处理掉,然后老老实实开始大采购。
随着第一批商队带着货物回去,这个榷场就变得热闹起来,辽国这边最畅销的东西主要是丝绸、纸张还有甜菜糖,辽国这边丝绸只出售高档货,这里虽说也养蚕,但是现在规模还不够大,每年生产出来的蚕茧也就是那么多,想要大规模出口,还得大量进口生丝才行。所以,放出来的丝绸数量并不算多,这也推高了价钱,但是真正挣钱的还是纸张和甜菜糖。
辽国这边已经生产出了好几种纸张,主要是皮棉纸和麻纸,辽东这边不产竹子,自然没有竹纸,所以中低档纸用的就是秸秆,但是即便是秸秆纸,质量也不差,用来书写也没什么问题。至于草纸,那就属于劣质货色,即便如此,也没几个人舍得用纸来擦pigu,像是在民间,草纸主要是用来做商品包装,也只有贵族,才会将草纸当做厕纸使用,算是将厕筹给淘汰掉了。
榷场上,这几种纸都有卖,最高档的纸价钱堪比普通的丝绸,但是这纸手感就如同罗绢一般,叫人一看就是高档货,因此也卖出了一大批,卖得最多的自然是用苎麻和秸秆制造的纸,那些商人恨不得将自己的车上都堆满,可惜的是,这玩意太重了,他们的车可装不了多少,因此,顺便又卖出去了大量的四轮货车。
至于甜菜糖,数量也很少,去年入秋后,刘昌才拿下了朝鲜全境,自然来不及大规模种植甜菜,因此,这些甜菜还是之前在濊貊人的地盘种植的,所以,这一批甜菜糖数量并不算多,不过今年刘昌已经划出了大片的地盘用于种植甜菜,这可是好东西,榨糖之后的副产品还能用来做饲料,甜菜叶子也能当蔬菜吃,秋天的时候采摘了叶子,晒成菜干就很不错,可以说是一种很好的经济作物。
因为这一批甜菜糖数量不多,所以,刘昌直接将其做成了白砂糖和单晶冰糖,然后白砂糖取名叫做“赛霜雪”,冰糖取名叫“胜琼苏”,用精美的瓷盒装起来,一看就身价不菲的模样,价格也卖得很高,至于说来年若是价格下降了,这些商人会不会觉得上当受骗,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而且,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好东西刚出来的时候贵,那不是正常现象吗?
这几样算是卖得最好的,根本就是供不应求,其他东西销量就稍微差一点,像是豆油,卖得就比较一般,主要是运输不方便,而且,这玩意放在大汉,属于是有钱的人不在乎,没钱的人吃不起,他们运回去之后,利润不会太高。瓷器也是一样的道理,这玩意太脆弱,大汉境内路况并不怎么好,一个不注意就碎了,总不能回头卖瓷片吧。倒是各种玻璃珠卖得不错,体积小,形态多,他们完全可以买回去自个用作首饰上的装饰品。
总之,榷场开放之后,来自辽国的商品就开始在大汉上层盛行起来,贵妇们没有一两套玻璃头面,都不好意思出门,餐桌上没有一碟白砂糖,这宴会就显得不够档次,官员们也开始不乐意继续用竹简了,用不起罗纹纸,档次差一点的总行吧,如此,一天的工作,记个几张纸也就可以了,省掉多少麻烦,各个衙门都在追着问上头要钱,要求为自家衙门采购足够的纸张,只愁得治粟内史头发大把地往下掉,这纸看起来不算很贵,但是各个衙门加起来,成年累月的用,那就不是什么小数目了,又不能厚此薄彼,他从哪儿能挤出这笔钱来呢?
刘恒面对治粟内史的哭诉,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44章第44章
从知道刘昌的消息开始,刘恒就知道这个长子变成了祸害,如今一看,果然如此。
刘恒自己对于物质要求并不高,如今大汉虽说从战乱之中恢复了过来,但是民间门依旧不富裕,朝廷财政状况也很一般,所以,刘恒才要进一步降低百姓的负担。刘恒想的是,自己不多花钱,让下面那些贵族官僚也少花钱,省得他们去盘剥下面的百姓,致使百姓困苦。
结果,他自个倒是俭省了,刘昌却将这奢侈之风刮起来了。这些人也没有动用朝廷的税赋,但是这些人的收入并不依赖于朝廷的俸禄,朝廷俸禄构成主要是禄米,最高也就是两千石。两千石粮食对于底层百姓来说,那是很多了,一个五口之家,两千石粮食足够他们吃十年。但是,对于这些官员来说,他们不可能只吃粮食,这两千石粮食连基本的体面都无法保障,这就需要额外的收入,正常官员额外的收入无非就是来源于食邑、农田、商铺,一些官员还会有宫中的赏赐,至于各种灰色收入,那就不好说了。
人的贪欲是没有穷尽的,当他们习惯了奢侈的生活之后,就想要更多,而想要维持这样的生活,他们能做的自然就是从各个渠道来索取。像是辽国那边,贵族们失去了大量土地和人口,却可以从工商业获得足够的利益,地方官员可以截留每年增加的财政收入的一部分作为他们的补充津贴,中央的官员同样也能得到一定的绩效奖金。总之,只要你肯干,我就肯给,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你要是还贪赃枉法,那么也别怪我不给你留面子,连里子都给你剥干净。
但是辽国因为工商业的兴起,加上可以对周边倾销商品,整体处在蒸蒸日上的状态,自然可以这么做,但是如今的大汉却做不到这个,大汉如今整体还是比较穷的,花钱的地方却是很多,结果若是上层首先奢侈,他们不会像是辽国那边一样制造消费,他们只会将负担转嫁在普通百姓身上,用民脂民膏来维持自己的奢侈生活。
但是要阻止,却也没法阻止!榷场除了这些奢侈品之外,还有许多大汉这边必需的东西,比如说精铁,大汉这边钢铁产量很低,成本却不低,因此武库里面还有相当一部分的武器还是继承自秦朝时候的青铜器,只能是慢慢更新换代。辽国榷场那边,精铁铁锭便宜得不行,简直跟白送差不多,数量也很多,要是不买,那真是比亏钱还难受。
除了精铁之外,榷场的粮食卖得也很便宜,以后北方的军粮完全可以从辽国榷场采购再运送过去,如此可以节省许多损耗。总之,榷场对于大汉来说,好处也很多,若是将榷场禁掉,那么无疑是两败俱伤,何况,对于那些贵族来说,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他们可不会在乎太多的禁令,到时候反而更难控制。
至于说对那些奢侈品苛以重税,那些贵族富户不会因此少消费多少,相反羊毛出在羊身上,他们只会将其转嫁出去,思来想去,最终刘恒也只能作罢。他原本指望着混在那些被卖往辽东的细作将那里的先进工艺学会再传回来,但是,这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像是代表了这个时代最精尖加工技术的车床还有各种运用了水力风力作坊的地方,只有经过多次审查,信得过的人才能接近,而且,在绝大多数作坊,都已经实现了流水线作业,大家都只需要掌握一个工序,至于其他的,那根本就不需要多管。这样培训起来很容易,全套的制作工业也就少去了外流的风险。
刘昌如今做的就是加强基础教育,让大家真正掌握相关的知识,好减少对于系统的依赖,因此,他开始在乡间门兴办社学,社学的作用就是搞启蒙和扫盲教育,由当地的官吏做老师,将社学教学时间门算作他们考核的一部分,然后社学也要定期考核扫盲率。只要将事情与政绩挂钩,地方上官员的行动力还是很强的,地方上财政也宽裕,只要长期坚持下去,自然能有结果。等到识字率提升之后,就可以开展进一步的职业教育和高等教育。
在这样的情况下,刚刚到辽东的移民能做的自然是非常基础的工作,他们能接触到的也只有那些非机密的环节,这些环节就算是叫大汉那边知道了,想要复刻出来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就算真的复刻出来了,刘昌这边工艺都能更新换代了。
刘昌这边的榷场同样也引起了匈奴人的注意,当初中原战乱,冒顿招降了一部分被始皇帝派出去屯垦的老秦人乃至一部分长城军团,这些人给匈奴人带来了不少新鲜的东西,比如说更加先进的武器,算是尝到了甜头,他们也明白,中原在某种意义上代表着先进的生产力,因此,他们一直很关注南边的情况。
像是卢绾当年率众投奔了匈奴之后,就被封为东胡卢王,他们的草场就在靠近辽东和长城的地方,也就是在左贤王的地盘上,之所以将他们放在这里,其实就是用他们做间门谍的意思,他们毕竟是汉人出身,他们的人出入长城的话,会更加方便,可以更好地打探汉朝这边的动向。而汉朝这边呢,长安城里保留了卢绾的燕王府,还按时发放俸禄,将禄米折成钱乃至金子送到王府之中。吕后执政期间门,卢绾的妻子还带着几个儿女跑回了长安,就住在燕王府里,只是运气不好,还没见到吕后,吕后就去世了,卢绾的妻子之后也因病去世,但是,即便没有见面,互相之间门也有着默契,他们对东胡部的一些行为睁只眼闭只眼,通过这样的手段,将东胡部同样发展成了汉朝在草原上的一颗钉子。说白了,东胡部在草原上扮演的角色就是双面间门谍,给双方提供对方的信息,以此获得了相对超然的地位,比起当年投奔了匈奴的韩王信处境要强得多。
汉朝的商队在北方来来往往,却都往辽东而去,匈奴人又不是瞎子,自然是要打探一番的,东胡部本来就靠近辽东,当年作为卢绾的旧部,卫满又是投靠了朝鲜,还自立为王,匈奴人那边还以为这里还是朝鲜,觉得以卫满跟卢绾的关系,让东胡部打探消息再容易不过。
此时卢绾已经去世多年,如今的东胡卢王是卢绾的儿子卢兆配,他当年并没有跟着母亲逃回汉朝,而是留在了草原。他出生在沛县,几乎是跟刘肥一起长大的,对于大汉自然非常想念。卢绾当年所谓的造反几乎就是一场阴差阳错的闹剧,但是刘邦一死,这事就变成了定局,刘邦死后不满一年,卢绾也跟着去了,临死还想着回归大汉,卢兆配继承了东胡卢王的位置之后,也想要继承父亲的遗愿,当年卢兆配的母亲带着他几个兄弟返回大汉,其实当时就是想要出卖匈奴的消息,以此功劳作为晋身之阶。结果运气不好,又赶上了吕后薨逝。
为了这事,东胡部也被匈奴王庭抓住了把柄,这两年日子都不好过,如今右贤王逼着他们去打听辽东的情况,自然不能说他们跟卫满的关系没有匈奴人想得那么密切,要是真的卫满认卢绾这个旧主,早就该东胡部联络了,最后只得硬着头皮派人前往打探。
就像是汉朝那边想要将东胡部变成自己的消息来源一样,刘昌对东胡部也很感兴趣。同样是投降匈奴,卢家跟其他几个异性诸侯不一样,卢绾跟刘邦关系太密切了,他幼年丧父,是被刘太公当做自己儿子一般养大的,跟刘邦之间门的关系,比刘邦上面两个兄长更亲密,有这样的感情在,起码二十年内,卢家人会更偏向大汉,至于再往后,其实也一样,匈奴人也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思想,匈奴真正的本部其实也就是那么多人,其他那些部族号称是匈奴,实际上对于匈奴本部来说,他们也就是护卫甚至是奴仆一样的角色,匈奴王庭其实一直在抽取其他部族的血液供养本部,好在他们四处劫掠,也能让其他部族分润到一定的战争红利,这才能保持住匈奴整体的向心力。像是东胡部,主体都是由卢绾带来的人组成,他们也没有积极融入匈奴,跟匈奴联姻的意思,自然在匈奴人眼里,他们并不值得信任,无非就是如今还用得上,所以没有直接对东胡部下手,若是哪一天,他们意识到留着东胡部就是祸害,那么,灭掉东胡部,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刘昌眼馋的不是东胡部的情报,能让东胡部知道的情报,不会太重要,刘昌却是希望能让东胡部成为一个纽带,让他能够与匈奴通商,然后通过经济上的手段削弱匈奴。
在听说有东胡部的使者来到辽国之后,刘昌就来了兴趣。
卢兆配派出来的人里,带队的是他的异母兄弟卢迁,卢迁当年没有跟随卢绾的夫人返回汉朝,一直留在了匈奴,他原本只是想要打探一下辽东这边的消息,结果到了这边之后,发现辽王居然姓刘,是当今汉天子的长子,顿时就心中一动,干脆打着使者的名号,表示想要面见辽王。鸿胪司的人不敢怠慢,一边将人留了下来,一边命人迅速给刘昌传信。辽国这边,已经开始驯养信鸽作为传信之用,所以,不过是几日时间门,卢迁就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当下便率队在鸿胪司的陪同下,一路往王险城而来。
在匈奴的时候,东胡部为了不显得另类,自然随着匈奴人披发左衽,而进入辽国境内之后,卢迁便带着人恢复了汉家装束,将头发用发冠束成发髻,换上直裾,除了脸上因为草原上的风沙显得稍微有些粗糙之外,看上去与汉人贵族也没太大区别。
“东胡卢王帐下使者卢迁拜见辽王!”一身中原士大夫打扮的卢迁一板一眼地给刘昌行礼,刘昌含笑说道:“免礼,论起来,寡人还得叫使者一声叔父呢!都是一家人,快快请坐!”
虽说知道对方说的是一句客气话,卢迁还是觉得心中一暖,谢过了刘昌之后,从shan如流地在座椅上坐了下来。他从进入辽国境内后,一路上在驿馆里面就习惯了桌椅高床,这会儿半点别扭也没有。
刘昌叹道:“寡人曾听父皇说起过叔祖,可惜的是,叔祖当年为奸人所害,不得不逃亡匈奴,以至于寡人再无机会与叔祖相见,如今想来,实在是憾甚!”
卢迁虽说是庶出,但是卢绾是个宽厚的性子,卢绾的妻子赵夫人也不是什么悍妇,卢迁年纪小一些,小时候在卢绾那里也是受过一段时间门疼宠的,这会儿同样很怀念卢绾在的时候,听到刘昌这般说,ren不住眼睛一红,说道:“劳大王挂念,若是先父知道大王在域外开疆拓土,立国建庙,定然欣慰非常!”心中也是遗憾,若是当年自家父亲也是在长城外面建立封国,是不是就没有后来那些事情了呢?可惜的是,那时候谁能想得到,还能这样操作?
刘昌跟着又是怀念了一下卢绾,这才说道:“叔父率队来我辽国,可是有什么不便的地方,需要辽国帮忙?寡人定当尽力而为!”
卢迁苦笑一声,说道:“还有什么事,我等毕竟是降人,父亲虽说封了王,分了草场,但是在匈奴人眼里,我等依旧是外人。所以,在匈奴那边,我等一直被排斥在王庭的圈子外面。辽国近来动作比较大,匈奴那边信不过乌桓人和鲜卑人,所以就让我们来打探这里的情况!”
卢迁没有胡编乱造,老老实实说了缘由:“原本我就是想着稍微打听一下消息,能跟右贤王那边交差就行,结果就听说如今这里不再是朝鲜,而是变成了辽国,辽王是汉朝的皇长子,我这才想要来看看情况!”卢迁可比原本那些朝鲜贵族知道得多多了,赵夫人带着人逃回汉朝,其实就是东胡部的先行者,赵夫人带回去的他那几个兄弟,如今还住在长安呢,当日倒吕,赵夫人病逝,卢家兄弟几个直接被遗忘了,谁也没有找他们麻烦的意思,等到刘恒做了天子,还给卢家兄弟几个分了食邑,将他们安置了下来。安置下来之后,他们也还是传递了一些消息去了草原的。
所以,卢迁知道吕后薨逝后,长安的腥风血雨,刘昌作为吕王后所出的嫡长子,肯定不像是传闻中被刘恒保了下来,而是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逃出了升天。这会儿,他顿时生出了许多佩服来,毕竟,当年卢家仓惶逃出燕国,卢绾对自家发小还抱有信心,因此率众驻扎在长城之外,就等着刘邦的赦免,哪知道得来的却是刘邦驾崩的消息,绝望之下只能投降匈奴。相比较起来,刘昌可就励志多了,竟是单枪匹马,也没依靠别人,就建立了这样的基业。他顿时对东胡部的未来有了极大的信心,这位辽王应该能够帮上他们吧!
刘昌叹道:“寡人曾经听过一句话,叫做人离乡贱,东胡部毕竟是从中原出来的,即便匈奴人对叔父你们有所求,但是毕竟寄人篱下,难免有许多不便的地方!若是东胡部就在辽国边境就好了,寡人可以直接划出一块地盘,给几位叔父生活,可是,东胡部终究离得远一些,一个不好,惊动了右贤王部,那就不好了!”
卢迁一路上看多了辽国的繁荣,对此也是遗憾不已,他也不知道如今汉朝是个什么情况,但就算不能回大汉,到辽国也行啊。草原上日子是真的叫人习惯不起来,想要吃几口粟米都不容易,他们虽说开垦了一些地方种地,但是,地里面不看着,很快就长出各种牧草杂草出来,根本长不出多少粮食,吃不了几顿就没了。除了野葱野韭菜之类的野菜,想要吃口蔬菜都没有,主食只能是各种乳制品,吃得他们简直要发疯,别的不说,便秘已经成了最大的难题,却没什么办法能解决,那真是叫人难以ren受。
被刘昌这么一说,卢迁就ren不住诉起苦来:“大王说的是,若是有办法,我真的想要劝兄长来投奔大王,在草原上做什么东胡王,还不如在中原做个富家翁呢,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夏天各种蚊虫,冬天的时候,遇上白灾,那简直要冻死人!每年就指望着有中原的商队过来,才能换到一点能用的东西,还得被匈奴本部的人勒索!匈奴人倒是习惯放牧,我们可不习惯这个,每年牛羊都比人家少,还要被人奚落,也亏得大兄ren得住!”
刘昌听着卢迁滔滔不绝的抱怨,耐心听着,脸上也跟着露出感同身受的神情,然后说道:“虽说寡人暂时无力接应东胡部,不过叔父你们如今的麻烦,寡人还是能帮上一些忙的!寡人虽说建立辽国不久,但是还算是有些家底,叔父你们需要什么东西,尽管跟寡人说,就当是寡人孝敬几位叔父的!”
卢迁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连忙说道:“不用大王破费,东胡部还是有些家底的,这次我来带的不多,不过,大王也说了,都是自家人,只要大王信得过我,等我回去,立马叫人送过来!”他没说不要的话,不趁着这次有机会,多补充一些急用的物资,等下次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刘昌拊掌笑道:“这个好!正好寡人这边别的也就罢了,却是缺少牛羊马匹,而且是多多益shan。东胡部若是不足,不如帮寡人牵个线,做个中人,叔父你们都是自家人,寡人也不让自家人吃亏,只要东胡部从中引线,十个牲畜,东胡部就能从中取其一作为报酬,叔父以为如何?”
卢迁眼睛一亮,不过还是问道:“不知大王想要用什么换牲畜呢?”
刘昌摇了摇旁边的摇铃,很快,就有人捧着东西过来了。
卢迁一眼就看到了铁锅,顿时眼睛一亮,他们当初逃去匈奴的时候,带的东西很齐全,主要都是军中得用的东西,光是用于做饭的青铜鼎还有青铜釜就有不少,结果被匈奴人勒索了不少,要不是他们中有会制陶的工匠,连锅都要不够用了。这会儿看到厚重的铁锅,几乎口水都要留下来了,然后他就有些忧心起来,低声说道:“大王,这等铁器能流入匈奴吗?”
卢迁人在匈奴,心还是在大汉的,想着匈奴人若是得了许多铁锅,将其变成铁器,到时候倒霉的就是边军将士了。卢迁笑道:“叔父不用忧心,这铁锅做锅可以,想要重新熔炼,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这些铁锅是铸铁锅,熔点高,硬度高,但是可塑性很差,抗冲击性也很差,也就是说,这玩意就算是用来当盾牌,抵挡普通的弓箭没问题,大黄弩就不行了,而对方如果用的是钝器的话,一下子打上去都能四分五裂,而以匈奴人的冶炼技术,也别指望将它回炉重炼,多敲几下就变成铁渣子了,他们想要将其改成铁器,那纯粹就是白搭!
卢迁见刘昌抄起一个铁锤,没用太大力气,那铁锅就碎裂开来,顿时放下心来:“大王果然远见卓识!这种铁锅,东胡部要了,嗯,我们起码要一百口!”说着,他有些不放心地看了一眼刘昌,生怕刘昌觉得自己是狮子大开口。
刘昌笑道:“叔父要多少都行,咱们先看下一样!”说着,又引着卢迁看向了下一样,却是一大块毛呢布料。
卢迁看着这厚重的布料,ren不住伸手摸了摸,有些纳闷起来:“这是什么料子,看起来有些奇怪?”
刘昌笑道:“这是用羊毛纺出来的毛呢,北方气候寒冷,葛布麻布不太适用,冬天的时候,用毛呢裁衣,就比较暖和了!叔父再看,这是毛毡,还有这个毛毯,都是用羊毛做的,这些羊毛是之前从乌桓人和鲜卑人那里收购的,叔父觉得,这生意可做得?”
第45章第45章
匈奴人对羊毛羊皮的利用非常粗糙,一般就是直接做成毛毡,因为缺少合适的祛除油脂的材料,所以,匈奴的毛毡质量很一般,总是带着难以祛除的腥膻味道,这个时代,大概也就是西域那边,有着相对先进一点的处理羊毛的技术,不过效率却很低。
而这些对刘昌这边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问题。辽东这边并不缺天然碱,这里直接就有一个天然碱湖,像是后世,因为气候的问题,辽东的土地也往往饱受盐碱化的困扰,许多地方不得不研究改良各种抗盐碱的作物。而给羊毛脱脂,用碱水就比较简单了。
所以,摆在卢迁面前的各种羊毛制品就显得非常精细起来,毛毡不像是匈奴人用的那么粗糙,看起来脏兮兮油腻腻的,反而比较光滑,毛毯很是轻柔,捧在手里,就像是捧着一团云一般,上面还染上了不同的花色,一看就在告诉卢迁,它们很贵。
但是贵真不是问题,东胡部虽说牛羊马匹数量其实不算很多,但是他们不缺钱,卢绾当年作为刘邦的铁哥们,手里头还是积攒了不少财富的,到了草原上之后,因为他们有着制陶的手艺,而且还不是那等小型的陶罐,而是比较大的陶瓮甚至是陶缸,这些在草原上可都是抢手货,许多中小部族弄不到青铜器,也只能是用陶器处理食物,偏偏这玩意还容易碎,所以,隔上一段时间就需要补充,靠着这门生意,东胡部其实日子过得还是挺滋润的。
卢迁盯着这些东西,也不再看接下来还有什么了,斩钉截铁地说道:“大王有意提携,卢氏感激不尽!”
卢迁明白,要不是自家姓卢,也是汉人,寻常匈奴人是别指望捞到这样的好处的,不过,他还是提醒道:“匈奴人率兽食人,虎狼之性,之所以屡次入侵大汉,无非就是为了劫掠财富人口,若是知道辽国这般富庶,难免生出觊觎之心,大王定要当心才是!”
此时的左贤王就是后来的老上单于稽粥,他从做左贤王的时候开始,对大汉态度就极为强硬,冒顿的心思更多的还是在草原上,而稽粥一直觉得大汉才是匈奴最大的威胁,一直主张不择手段削弱大汉的潜力。若是知道辽国的情况,稽粥没想法才怪,毕竟,若是辽国与大汉联手,就足够威胁到匈奴的东方了,起码对于他左贤王部就是个直接的威胁。
刘昌点了点头,说道:“多谢叔父提醒,还望东胡部帮助转圜一番,辽国如今虽说已经有了一定的实力,但是还是欠缺时间,因此,此时倒是不想直接跟匈奴对上!”
卢迁沉吟一番,说道:“这是当然之事,匈奴人素来见利忘义,或许可以由此着手!”
撒钱嘛,有什么好说的,刘昌一笑,说道:“只要叔父和东胡部能帮辽国争取年时间,但有所需,寡人无所不应!”
话说到这个份上,卢迁也是心中一动,刘昌本身的身份就很值得利用嘛!匈奴那边自然也是乐意看到大汉内乱的,当初他们就因为中原战乱,拿下了河东那边好几座要塞,收拢了大批被迁移到河东河套的移民,招降了一部分长城军团,若是能鼓动辽国跟大汉生乱,那么,对于匈奴来说,自然可以从中取利。
当下,卢迁便将自己的想法跟刘昌说了,然后说道:“这般说法对大王有些冒犯,还请大王恕罪!”
刘昌轻笑一声,说道:“这算什么冒犯,只要能给辽国争取足够的时间,些许流言蜚语又算得了什么。”
卢迁也是心思机敏之人,刘昌这么一说,卢迁就知道,他的确对天子之位有些兴趣,这让他难免有些忧虑,不过转念一想,这事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真正要为此忧心的其实是长安的汉家天子。自家这边当初冒了那么大风险,将嫡母和几个兄弟送了回去,原本就是给吕后的诚意,谁能想得到,吕后就那么死了,以至于长安那边对自家的事情一直没个定论,要是这样一直等,等到什么时候,他们才能抓住返回大汉的契机呢?到那个时候,卢家又要付出多少牺牲?
而如今面前这个少年,一看就有着雄心壮志,若是他这能克继大统,那么,父亲的遗愿也能达成了。
只是卢迁却是做不了主的,他得先跟自家兄长卢兆配商议才行。不过,他内心深处已经很倾向刘昌了,没办法,刘昌给得太多了,光是这羊毛生意,东胡部能十抽一的话,就能获得巨大的财富,在草原上具备更大的影响力,到时候,即便是匈奴王庭,也不能说对他们下手,就对他们下手了吧!
卢迁兴高采烈地回去了,刘昌这边却没想象中那么轻松,匈奴那边已经注意到了自己,那么,以匈奴人的性子,能用抢的,那么他们就不会选择其他方法。像是西域各国,在匈奴人那里就是韭菜,需要的时候就去割一把,甚至有事没事都要去炫耀一下武力。所以,即便到了后来,汉家将匈奴几次打得屁滚尿流,损失惨重,西域诸国依旧首鼠两端,甚至宁可倒向匈奴,也不肯真正臣服大汉,没办法,他们是食物链的最底层,谁过来都能扇他们几巴掌,但问题是,大汉离得远,来打他们一次,需要付出的代价比较大,可是匈奴不一样,很多西域小国就在右贤王的地盘上,找他们的麻烦根本就是多走两步路的事情。
以前辽东没什么值得匈奴人下手的,所以,匈奴人干脆就留了乌桓和鲜卑守着,但若是左贤王部觉得辽国这边有足够的油水,那么,他们行动起来,那可就没什么安稳日子过了。所以,非得先让匈奴人知道,自己是不好欺负的,他们才能老实一点,不至于成天盯着自己这一亩分地。
想明白了之后,刘昌便开始下令靠近在草原和中原的地方修建棱堡,当初他考虑这个是为了将棱堡修建到草原上去,如今,就只能先在自个的边境修起来,隔上几十里一个棱堡,据此自守,别说是匈奴那种骑兵了,就算是大汉那边擅长攻城的军队过来,也别指望讨到什么好处。
有着水泥和砖石的存在,修建这种棱堡,并不是太麻烦的事情。现在辽国这边,很多基建工程都承包给下面那些部族了,这些部族首领很多直接转变成了奴隶贩子,他们从深山里头还有从那些海岛上抓土人充作奴隶,来干各种挖土砌墙修路的事情,这些劳动耗费的体力很大,但是工钱拿到手却不是很多,起码比起这些部族淘金才山参差远了,所以,他们自然不能将宝贵的劳动力浪费在这种事情上,而是直接抓土人干活。
这些土人对此并没有多少反抗之心,主要是出来干活比他们自个在部族里头讨生活要舒服得多,他们以前是费心费力也很难填饱肚子,而如今在工地上干活就不一样了,每天起码两顿饭,还都是干的。尤其自从刘昌开始让人出海捕鱼之后,辽国这边是消耗不了那么多鱼的,相当一部分直接变成鱼干、鱼松之类的卖到中原,还有一些边角料就被那些工坊、工程队之类的给买下来作为下面苦力的伙食。
虽说都是些边角料,毕竟都有着相当丰富的蛋白质乃至脂肪,所以,哪怕饭菜卖相有些糟糕,口感也不怎么样,总算能填饱肚子,而且按照刘昌颁布的法令,最多五年时间,他们就能恢复自由身,可以分田,之后若是再努力个十年八年的,也就能正式加入汉籍。所以,当这些土人在学会了汉话之后,就对未来有了极大的期望,一个个在工地上干得热火朝天,以至于如今各个部族都觉得工程不够用了,一个个天天眼巴巴地盯着各地的露布,一旦有官吏张贴新的工程招标启示,一群人就一拥而上,很快就将这些工程瓜分干净。
当刘昌将修建棱堡和配套道路的通知张贴出去之后,一帮部族首领乐得跟过年一样,飞快地将能接的工程都接了下来,很快,辽国边境就开始大兴土木起来。
刘喜带着人从乌桓和鲜卑那里回来的时候,就遇上了这些事情,对于修路他倒是没什么好计较的,但是对于已经初步成形的棱堡,刘喜却是觉得非常稀奇,不免找人询问起来。
“回宗令的话,我等是奉大王之命,在边境修建棱堡,用以抵御匈奴!”一个正拿着锤子验收道路质量的小吏被刘喜抓了个正着,看到刘喜出示的腰牌,知道这位得罪不起,只得起身说道。
刘喜顿时皱起了眉头,问道:“难道匈奴要入侵了?”
那小吏赶紧摇头,说道:“这倒是没有听说,不过咱们这里就在前线边境,按照大王的意思,这是未雨绸缪,免得万一匈奴人来了,却来不及抵挡,平白遭殃!”
这小吏说着就开始兴奋起来,他可是检验过棱堡的防御力的,这年头,军功最重,若真是匈奴入寇,以棱堡的防御力,他们定然要吃不了兜着走,到时候,他们这些人也能捞到不少军功,到时候应该爵位还能往上提一提,家里就能多养两个奴仆,子孙回头也能多分一些土地!
刘喜听了,也ren不住往西边看了看,他这会儿同样有些期盼那些匈奴人的到来了。
第46章第46章
匈奴那边的事情暂且没什么好说的,如今摆在刘昌面前的却是婚事。
刘昌的王后暂时还没定下来,但是当年已经定下了箕准的女儿为夫人。原本他如今还在母孝之中,但是,他现在的身份与以前不一样了。他若只是个王太子,那么,遵从周礼,守个三年也是无所谓的事情,他毕竟还年轻。但是他如今已经是辽王了,即便是按照如今汉室的规定,两千石以上守孝便是以日代月,三十六天就行。何况,他这个位置,下头的人自然是希望他早日成婚,诞下子嗣的。
这年头人均寿命并不高,谁也不知道刘昌能活多久,万一生孩子生晚了,或者是没孩子出了什么事,那辽国以后该怎么办,到时候岂不是直接被摘了桃子?
所以,吕义等人在朝堂上反复劝诫,要刘昌早日成婚,好生下子嗣。只是,他们又觉得,朝鲜本土的贵女不适合成为刘昌的王后,所以,他们给出的解决办法就是,先将箕准的女儿娶回来。
到了刘昌这个地位,婚事什么的,还真是很难自己做主,他也不是那种满脑子情情爱爱的恋爱脑,也没经历过什么刻骨铭心、非你不可的爱情,所以,面对下面臣子的劝谏,他虽说觉得自己这时候年纪还小,但是出于安抚人心的想法,还是答应了下来。
吕义他们其实很遗憾,他们出来的时候,也没有带上吕氏本家的女儿,要不然再让刘昌娶个吕氏女,那就完美了。如今嘛,说不得刘昌的正妻就得长安那边决定,还不知道长安那边给他安排个什么样的女子!
在还没有王后的情况下,刘昌与箕准之女的婚事就叫人极为瞩目。长安那边原本就听说了消息,虽说不至于专门派人过来观礼,却也同样命人送来了一份贺礼。各个部族也纷纷张罗了起来,他们如今日子好过了,将刘昌简直是奉若神明,他们是最不希望刘昌有什么问题的人,因此,一个个竭尽全力,恨不得穷搜天下,将最好的东西都送上来。
箕准那边如今也很老实,他连卫满都斗不过,如今手里就这点人,哪里还硬得过刘昌,要不是实在拉不下面子,他都想要直接找刘昌求归附了。
实际上,箕准那里其实如今就跟归附差不多了,他当初也就带了一两千人过来,攻占了马韩的一部分,自立为王,但实际上真算不上什么,这里原本就小族林立,像是所谓的马韩,史书上号称一共五十四国,其实就是一些大大小小的部落,一丁点大地方,就自称为王。当初秦国一统六国时,一些人受不了秦法的严苛,也跑到这边来,然后建立了辰韩,另外还有个弁辰,同样小国林立,一国也就是几千户罢了,真算不上什么。
自从刘昌拿下了朝鲜之后,就将这里纳入到了辽国的经济辐射圈里。他也不提攻占这里的事情,反正就是往这边收购各种原材料,倾销商品,另外就是征召劳工对当地进行开发。
三韩这边文明程度其实还不错,毕竟这里算是辽东半岛比较偏南的地方了,若是风平浪静的时候,大概划个小木盆都能飘到中原去,所以,跟中原文化交流非常密切。所以,这里的人也养蚕织布,种植粟米,修建城池,像是辰韩还从中原学来了冶铁技术,光是靠着冶炼铁器,就能活得非常滋润。
不过,这些对于刘昌来说,算不上什么优势,现在,刘昌就在三韩之地收购生丝、木棉、各种矿石之类的原材料,辽国卖的东西物美价廉,很快,这里的人就习惯了来自辽国的货物,他们的经济本来就很原始,所以,在刘昌吸纳了大量劳动力,帮助他们开发当地经济的时候,他们根本没有受到什么冲击,反而对此乐见其成。而那些原本的国主,他们很多根本就是奴隶主,他们靠着出租奴隶做劳力,也过上了比以前更加舒适的生活,而奴隶呢,干的活计虽说比以前复杂一些,但是,他们的待遇却也强了很多,又得到了刘昌的保证,只要他们表现得好,辽国会帮他们赎身,几年之后,他们就不再是奴隶,而是自由民,自然表现得非常积极,这么一来,可以说是多方共赢。在这样的情况下,三韩之地已经慢慢变成了刘昌的模样。
箕准如今就跟其他小国的国主一样,其实也就是顶着个国主的名头,在自个的地盘上自嗨而已。而跟刘昌结了这门婚事之后,他也被刘昌的大手笔给收买了。
刘昌手里头,好东西是真的多,像是系统里头,各种人造宝石便宜得跟白给一样,一个个打磨得光辉灿烂,人工养殖的珍珠直接按斤称,用这些制作成精美的首饰,装在同样精美的首饰盒里面,叫人看着就眼花缭乱,各种绫罗绸缎堆满了箱子,还有其他一些工艺品,总之,光是聘礼,就几乎让箕准的身家翻了倍都不止,弄得跟随箕准的那些臣属都眼红起来,一个个喊着要如同华夏礼制,让自家女儿跟着一起作为媵妾陪嫁。毕竟,女儿嫁过去了,他们也勉强算得上是便宜老丈人吧,到时候人家手里漏出来一点,自家就能壮大一圈了。
箕准对此也是乐见其成,他也明白,自己再用这个王号也就是这些年的事情了,随着辽国在三韩之地影响力越来越大,很快就会有人主动去王号,要求归附,到时候,他肯定也是会顺水推舟的。至于说自己主动归附,箕准拉不下这个脸面,毕竟,比起其他那些草头王,他是正儿八经做过朝鲜国主的,如今无非就是虎落平阳罢了,再随便丢了这个王号,岂不是回头到了列祖列宗那里,都要抬不起头?但是不管怎么说,当初跟随自己的这些人,跟自己都算是一条船上的,大家同舟共济,多送过去几个也是保险,回头不管嫁过去的谁为刘昌生下子嗣,他们这些流亡在外的外家都能从中得到一点好处。而且如今看起来,刘昌是个要脸面的,但谁也不知道刘昌的继承人如何,若是对方到时候瞧着他们这些人不顺眼,也得有个亲近的人帮他们说话才行。
双方都很配合的情况下,很快,送嫁的队伍就从马韩那边出发了,许多自称国主的部族首领也跟着送嫁的队伍一块往王险城而来,说是朝贺,实际上也就是来凑个热闹,还有一些纯粹就是想要来打个秋风的。
刘昌倒也不在乎这许多花销,这也是王化的一部分,当这些人见识到了辽国的繁华,自然会变成自干五。这些都是部族的首领级别人物,当他们哭着喊着做带路党的时候,刘昌就能不费一兵一卒,直接征服整个半岛。
申屠嘉双手笼在袖中,眯着眼睛看着庞大的送嫁队伍,然后暗叹了一声。之前刘恒登基,加恩功臣,选拔那些曾经跟随高帝南征北战,现年俸在二千石的官员,一律都封为关内侯,时任淮阳郡守的申屠嘉因此得益,并得以升迁,先是做了太中大夫,然后因为辽国这边的事情,刘恒觉得典客署不够给力,干脆就封申屠嘉做了典客,正式成为九卿之一。
若是寻常诸侯王娶个夫人,自然是用不着申屠嘉这样的九卿出面的,但是刘昌的身份毕竟与他人不同,刘恒也想要在刘昌的婚事上做做文章,他原本想着给刘昌娶一个薄氏女,但是,这无疑会给人一个错误的信号,薄氏如今是最大的外戚,刘恒已经打算让舅舅薄昭接任大将军的位置,由外戚掌控兵权,而若是刘昌跟薄家勾搭上了,到时候里应外合之下,还有他什么事!至于让刘昌跟窦家联姻,那就更别提了。
如果说薄家真要算起来,原本还勉强算是魏国的贵族的话,窦家就真的只是平民出身,窦皇后就是由良家子入宫做了宫女,后来被分到了代王宫。窦皇后两个兄弟,还早就与窦皇后失散,兄长窦长君就是个寻常农夫,弟弟窦广国还被人略卖,卖到了矿洞里面做矿奴,他们家一方面暂时没有合适的女孩子,就算是有,其素质也不足以成为诸侯王后。
至于找其他人,刘恒一时半会儿也没找到合适的人选,只能暂时作罢。他这次命申屠嘉过来,也是希望先跟刘昌通个气,表示刘昌的王后人选他会做主,以免刘昌自作主张。
申屠嘉对辽国也很好奇,他出身其实很一般,不过就是个小卒罢了,而且跟随刘邦的时候,也已经是后期的事情了,因此,等到天下一统的时候,他也不过就是个都尉,但是,申屠嘉之后的发展却很好,他没有继续在军中,而是直接做起了亲民官,等到惠帝时期,他已经脱颖而出,成为了地方上的两千石大员,如今到了长安,又得到了张苍的欣赏,可以说,前途一片大好,可见这位无论是时运还是本事,都是少有的。
申屠嘉也算是受了刘恒的知遇之恩,因此,对刘恒也是满腔忠心,这次来辽国,也是为了给刘恒分忧而来。他经历过战乱,对于战争那叫一个深恶痛绝,所以,他来的时候就下定了决心,要让刘昌放弃想要与大汉对抗的想法,老老实实做个诸侯王,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但是,如今看到那个庞大的送嫁队伍,还有自发跟随的那些人,申屠嘉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是无法达到了。
第47章第47章
没有到过辽国的人,根本不能想象,刘昌在辽国这边所得到的拥护。申屠嘉当年亲眼见过关中父老对刘邦的拥护之情,如今对比起来,辽国这边百姓对刘昌甚至还犹有过之。
当年关中老秦人之所以拥护刘邦,那是因为有个对照组,项羽进入咸阳之后,各种抢劫杀人,坏事做了个遍,让原本还算是过得去的关中百姓家破人亡,苦不堪言,大家都对项羽满怀仇恨。而刘邦呢,虽说这位出身一般,一身流氓习气,但是,人家来了之后,就跟关中父老约法三章,之后,这些老秦人就肯为刘邦效死,等到刘邦打回来之后,就箪食壶浆,迎接汉王的到来。
但是,刘昌在这边可没有这样的对照组,卫满虽说在汉室那里被定义为乱臣贼子,但是人家过来,也是要长久统治的,所以,也没对百姓如何,结果刘昌才立国多少时日,就已经尽收民心,以至于原本那些朝鲜贵族即便是心有不甘,也只能是偃旗息鼓。
申屠嘉这一路而来,也看到了辽国百姓的生活,即便不愿意承认,但事实上,辽国普通百姓的日子的确过得比关中百姓还要强得多,更别提关中之外了。辽国这边,大家真的已经做到了丰衣足食,家有恒产。原本这个季节,还没到秋收,即便不是青黄不接的时候,百姓也多半只敢吃一点稀的,要不然,未必能熬得到秋收的时候。但是辽国这边,大家根本没这样的想法,因为粮食有着很多的富余,大家不光要吃饱,还要吃好,寻常人家,隔三差五就要有些荤腥,像是那等做重体力活的,几乎每天餐桌上都要有荤菜。申屠嘉亲眼看到几个上工的男人,一边走路,一边剥去鸡蛋壳,将煮好的鸡蛋塞到嘴里,看他们的模样就知道,这都是习以为常的吃食。
在这样的情况下,辽国这边百姓的精神状态也跟其他地方不同,他们总是充满希望的,说到辽王,一个个那真是敬若神明,他们不懂什么大道理,只知道,是辽王的到来让他们吃饱了肚子,冬天的时候也能穿上足够多的衣服,不至于一大家子只有一个人有衣服穿能出门,其他人只能挤在草堆做的床铺里面取暖,他们的孩子甚至是他们自己也能读书认字,不至于卖个东西都要被人欺骗克扣。所以,谁敢在他们面前说辽王的坏话,他们就能跟对方拼命!
申屠嘉见识过这样的场景之后,就明白,辽王是有着极大野望的,他若非有吞吐天下之志,根本没有必要这般收买人心,偏偏,他还做得非常成功。甚至,叫申屠嘉这种有的时候显得有些偏执的人,夜深人静的时候,都得去想一想,是否让辽王做天子更好!只是,一想到辽王的出身,还有背后的腥风血雨,申屠嘉就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辽王再好,也流着吕氏的血液,而吕氏,可是已经被杀得干干净净,这样的血海深仇横在其中,朝堂上有几个人愿意让辽王入主宗庙呢?
怀着复杂的心情,申屠嘉还是赶在送嫁队伍到达之前,赶到了王险城。
接待申屠嘉的是刘喜,而不是辽国鸿胪司的人,这让申屠嘉有些尴尬,毕竟,刘氏与吕氏共同的血脉如今都跑到辽东来了,当年吕氏帮着刘氏打下了半壁江山,谁能想得到,最后会落到这样的下场呢?
刘喜对申屠嘉倒是没什么看法,当初长安倒吕的时候,申屠嘉还在淮阳呢!因此,这会儿刘喜的态度还是比较友shan的,他笑吟吟说道:“之前就听说申屠典客晋为关内侯,还不曾恭贺典客!”
申屠嘉摇了摇头,说道:“某也没有想到,公子会来辽国!”虽说刘章上书请罪,说是世子刘喜私下离开封地北上前往辽国,但是见过刘喜走之时阵仗的人就知道,刘喜的离开,是刘章允许的,要不然,刘喜能带走那么多的人口和财物?之前,刘章新娶的继室终于有孕,刘章顺势请求罢黜了刘喜的世子之位,大家便以为,之前那些算是刘章给这个儿子的补偿。
申屠嘉也以为是刘章容不下刘喜,所以逼着刘喜离开,但是如今看刘喜的模样,申屠嘉就知道,刘喜是自愿的。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刘喜这样的出身,在汉室那边,就算是能顺利继承朱虚侯的爵位,最终也只能是被边缘化。与其如此,还不如来辽国这边碰碰运气。而看刘喜的模样,显然在辽国这边很混得开,整个人都显得神采飞扬。
刘喜也没跟申屠嘉假客气,他轻笑一声:“典客是聪明人,有什么想不到的,在大汉,我就是个寻常彻侯的世子,甚至,我那个出身,一个不好,别说是世子了,普通公子都做不了,我若是不出来,又能有什么好下场!这不,我父亲不是已经罢黜了我的世子之位吗?”
申屠嘉正色说道:“公子私自离开封地,本就是打错,朱虚侯上书罢黜世子之位,也是理所应当的时期!”
刘喜也没跟申屠嘉争辩,只是笑吟吟地说道:“也罢,典客远道而来,不如先去驿馆休整一日,明日再去王宫觐见!”
申屠嘉点了点头:“正该如此,劳烦公子带路!”
原本申屠嘉见识过辽国地方上的驿馆,已经觉得极为不凡,等到进了王险城之后,申屠嘉顿时就发现,这边论起享受,只怕连长安那边的彻侯都比不上。申屠嘉以绝大的毅力从人造的温汤里面出来,拒绝了驿馆的驿卒送来的衣服,重新换上了自己带来的里衣,躺到了床上。尽管高床软枕,舒适非常,但是申屠嘉却辗转反侧,一晚上都没睡好,好在他如今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也没因为晚上休息得不好,显得精神憔悴。
刘昌单独接见了申屠嘉,申屠嘉也是头一次见到刘昌。刘昌长得跟刘恒其实挺像,眉目端正清秀,但是身上气质却与刘恒有些区别,刘恒看起来显得有些温吞,而刘昌身上却带着少年的锐气,但是,身上都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申屠嘉心中难免有感叹了一声,然后就拿出了刘恒的诏书,又说道:“陛下听闻大王要娶箕氏嫡女为夫人,很是欣慰,特命臣携带贺礼前来道贺,还请大王观阅!”
刘昌看了一眼礼单,以刘恒表现出来的俭朴,这份礼单算是比较厚了,里面还附带了一把天子剑,若是刘邦赐剑,那还是挺值钱的,但是对刘恒来说,天子赐剑委实没什么稀奇的,他就喜欢搞这种惠而不费的事情,他当政期间,三公九卿乃至其他一些亲近的臣子,家里没有五六把赐剑,出门都不敢说是天子近臣!虽说现在刘恒还没有变成后来的赐剑狂魔,但是这天子剑在刘昌这里也起不到太多作用,所以,刘昌也就是多看了一眼。至于其他那些贺礼,在财大气粗的刘昌看来,也就是那么回事。
不过刘昌嘴上还是说道:“父皇厚爱,寡人铭感于心!寡人如今远在千里之外,却是难以承欢膝下,以尽孝心,实在是惭愧!”
申屠嘉赶紧说道:“陛下也很惦记大王,只是想着大王如今也是一国之主,身具万民之望,只要大王能安抚黎庶,叫百姓安居乐业,便是对陛下的一片孝心了!”
这种话听听也就罢了,刘昌跟着打起了官面文章,你来我往了半天,申屠嘉才说到了正题:“陛下有感于竹简木牍沉重不便,不比纸张轻便,还能记载更多的字句,因此,有意用纸张抄录天下典籍,只是,这纸张价格太贵,再加上运输费用,送到长安,又要贵上三成不止,因而,陛下想要纸张的制法,若是大王愿给,陛下可以给大王节制海外诸藩之权,不知大王觉得如何?”
这种空手套白狼的事情,刘恒玩起来还是很熟练的,汉室如今连与自己相邻的那些藩属都没弄不明白,更别说是海外诸藩,他们连海外是个什么情况都不知道,或者是,知道也是从原本扶余、真番、肃慎人那里听说了只言片语,既然汉室如今对海外根本无能为力,那么,拿这种东西给刘昌,刘恒还是不会心疼的。
刘昌却对此很感兴趣,这年头不比后世,这年头讲究的是个名正言顺,有了这个节制之权,那么刘昌之后出海,不管干什么,都算是有长安天子背书,即便日后刘恒后悔,那也晚了,到了自个手里的好处,哪里还有随便吐出去的道理,除非能有更多的好处等着自己!
当然,嘴上刘昌是不能就这么认下的,他皱眉说道:“父皇想要纸张,寡人这个做儿子的,多孝敬一些便是!”说着便吩咐身边的起居郎,要其记下,回头每年进贡给长安的纸增加一倍!然后又对申屠嘉说道:“典客来我辽国也有了一些时日,也该知道,这造纸之法很是难得,不知道多少百姓以此为生,若是叫别人学了去,回头影响了辽国这边的销路,那许多百姓就要丢了饭碗!而且,父皇也忒小觑了寡人,寡人可是听说过,这海外也就是一些小岛,岛上只是一些不比猴子高多少的土人,连话都说不明白,寡人要这节制之权,又有什么用!”
第48章第48章
申屠嘉这个人是个犟脾气,讨价还价这种事情让张苍过来还差不多,申屠嘉根本就不擅长这个,不过,他就认准了一条,你尽管提条件,超出我的权限,那就只能等我回长安再说!申屠嘉不是不愿意背负责任,而是他觉得刘昌实在是狮子大开口,虽说他不太懂经济,不明白自由贸易权有多重要,但是看刘昌这么在乎这一条,他就不能真的答应下来。
双方虽说没有谈妥,这并没有影响到申屠嘉一行所受到的礼遇,申屠嘉自个是个很有操守的人,他是正儿八经只靠着俸禄和食邑上的收入生活的人,从来不贪污受贿,各种灰色收入都与他无关。但是这不代表跟着他来的那些人就不能收买了。
刘昌虽说已经开始尽可能普及教育,但是现阶段,还是非常缺人才的,别人说得天花乱坠,也比不上有人亲眼见过,辽国这边地理位置终究差了点,对于人才的吸引力自然没有长安强。不过,长安那边,又不是所有人才都能人尽其用,天下太平也有不少年了,自然已经有不少尚且算是衣食无忧的人已经读了十几二十年的书,有资格做官了,可是有编制的位置就这么多,相当一部分都得安置关系户,能留给其他人的能有多少!
春秋战国的时候,像是孔子这样的,为了求官都能周游列国,如今自然也会有人有志难伸,想要跑别处去,别的诸侯王那里能有自个这里条件好?所以,如今刘昌只要是往中原去,就是各种张扬炫富。如今已经有了一些成效,不少落魄士子已经开始跟着那些商队北上了。当然,这也带来了其他一些麻烦,比如说游侠。
甭管太史公将游侠粉饰得如何,本质上来说,这就是一帮将违法乱纪当做是家常便饭的家伙。他们是各地的不稳定分子,许多官员到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得搞清楚这块地头上的游侠头子是谁,好在发生什么大案要案之后,能直接找上他们,至于这些人是帮着破案还是直接送个替罪羊进去,只要案子能破,官员们多半是不会多过问的。
在知道辽东这边有大量的金矿之后,许多游侠就三五成群地过来了,这些人的到来的确促进了消费,大汉那边因为粮食产量和治安方面的考虑,所以,除非是官府允许,否则的话是禁酒的,即便私底下私酿屡禁不绝,但是,跟辽国这边的酒相比,那些私酿就是垃圾。
气候苦寒之地,人们对于酒精的喜好是难免的,因此,在引入了蒸馏技术之后,高度酒也就出现了。辽国这边的酒品种很多,价格差别也比较大,比较劣质的那种,几个铜板就能打上一壶,这种酒就是用各种农产品加工后的下脚料酿造的,入口huola,口感并不好,喝了还容易上头,主要销售对象其实是那些被不知道从哪儿抓来的奴工,另外,乌桓人和鲜卑人也是这种酒的大客户,他们平常自个用马奶羊奶之类酿的酒还不如这种劣酒呢!
中低档酒就是用红薯土豆之类的酿造的,这些作物产量高,淀粉含量也不低,自然也适合酿酒,这也是市面上卖得最多的。高档一些的就是正经的粮食酒了,用的是稻米、麦子、粟米、玉米之类的,另外还有一些果酒,度数比较低,酿造的时候还会加上不少糖,喝起来也是甜滋滋的,受众主要是女性。
除了果酒之外,其他那些酒一般度数起码都有二三十度,这样的酒放在中原,那是绝对的烈酒了,那些游侠到了辽国之后,就对这些烈酒趋之若鹜,喝多了之后,就容易发酒疯闹事。
对于这些闹事的游侠,衙门的规矩也简单,如果只是聚众斗殴,没出人命,也没什么重伤的话,那就直接抓进去,先来一顿杀威棒,有人来赎的话,关两天也能出去了,若是没有人来赎,直接送到工地上走苦工。几次之后,这些游侠也学乖了,干脆在荒郊野外约架,一般对象同样都是中原来的游侠,吃了亏的只会自个吞了苦果,谁要是没出息到去报官,那是要被整个游侠团体鄙视的。
饶是如此,这些人的到来也给地方治安带来了极大的压力,用各地衙署的话来说,这些人就是一帮老鼠屎,硬是将辽国的民风都给带坏了,有的直接建议将这些人驱逐出去。
好在这些游侠还算是识趣,或者说,他们来就是为了淘金赚钱,而不是来打架斗殴的,因此,他们熟悉了辽国之后,就开始打听淘金的消息。
针对淘金,辽国这边是有一整套流程的。那些部族淘金的地方本来就是在他们传统的领地里面,一开始还因为地盘的问题发生过不少冲突,后来官府给他们将边界都划分了出来,顺便又沿着各条河流以石碑为界,划分出了一个个地块来,然后进行编号,想要淘金的人,交一笔保证金,自己选一个地块,就可以去淘金了。
保证金只是象征性的,大头其实在于补给。各个部族早就将相对方便一些的地盘给占了,留下来的就都是些比较偏僻的地方,想要过去,自然得做好补给。辽国这边酒水食物衣服帐篷什么的,都不算贵,但是,这种荒野之中,危险几乎来源于四面八方,比如说,荒野中的野兽,更危险的就是同类。虽说官府划定了淘金的地盘,但却是没那么精力去管理的,最多隔个一段时间去巡视一下,期间发生什么事情,大家根本不知道。财帛动人心,若是你手里没有足够保护自己的东西,就算是淘到了金子,又能保得住吗?
总之,有鉴于这些游侠一个赛一个地武德充沛,他们采购了大批的刀剑乃至**,作为军用产品,这些东西的价格自然是便宜不了的,但是,这些游侠还不能不买,你不买,别人买了,岂不是是在给别人淘金?
总之,这些游侠来了几个月的时间,收益都很是不菲,如今虽说气温还没有下降到一定程度,但是最多再有一个月,河水就要结冰,到时候再留在野外,纯粹就是找死!一些贪心的在抓紧最后的时间继续在河床中筛选想要的金砂,而一些不想留在辽国过冬,想要先将今年的收获带回去的,就打算趁着这个机会先大采购一把,将金子换成各种紧俏的商品,然后跟着那些来辽国做买卖的商队一起回去,说不得回去之后还能再赚一笔。毕竟,若是遇上什么不怀好意的人,用皮袋装着的金子实在太容易被人顺手牵羊了,而换成大宗的物品就不一样了,目标大,就算是那些盗匪,也很少会对这些下手,实在是销赃不方便,还容易遇上硬茬子。
鉴于刘昌的婚事,大家都觉得王险城这边有更多好东西,因此,那些商人还有游侠只留下了一部分人在榷场采购,其他人结伴往王险城而来,好看看能不能遇上其他机会。
这也让申屠嘉很不习惯,申屠嘉不是法家门人,但是,他依旧更喜欢秩序,而大量外来人口的到来,很显然让王险城变得有些拥挤起来。甚至,要不是刘昌到来之后,已经对王险城进行了一轮扩建,这会儿人口都要直接爆炸了!
作为国尉,吕直如今真的是亚历山大,为了维持王险城的秩序,吕直这些日子简直是操碎了心,能动员的人都被动员了起来,生怕卫满的婚礼上出现什么乱子。
为了让这些人知道什么叫做畏惧,吕直直接下令,遇上作奸犯科之人,一律从重处理,在几个触了霉头的倒霉蛋被当着众人的面吊到了城墙上之后,一些原本蠢蠢欲动的人顿时消停起来。
这也让一些想要趁乱做出点事情来的人觉得比较遗憾,不过,他们也就是想要搞点小乱子,并不打算将自己暴露出来。如今,即便是曾经朝鲜那些旧贵族,除了失去了一些权力之外,但是他们的生活却是越过越好了。而且,也就是他们这一代人可能要暂时放弃一些权力,对于他们的下一代,刘昌并没有限制。刘昌在王险城开办了官学,招收这些官宦贵族子弟入学,只要能够学成,出来就能直接入仕,虽说只是从基层开始实习,但是可以预料,他们这些人日后的仕途多半会比较平顺。
因此,如今这些人也就是心有不忿,嘴上还怀念着曾经,但是,他们也明白,能够登上这样一艘刚刚扬帆起航的船,其实是他们的运气!要是当初刘昌选择了其他地方,那么,这里还是会和以前一样一潭死水,不会有任何波澜。尤其,比起还肯利益均沾的刘昌,卫满可没这样好说话,等到他有把握的时候,他们这些人多半是被一脚踢开的下场。
如今,他们那点小算盘被戳破了,干脆也便将首尾收拾干净,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个个摆出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期待着刘昌成婚之日的到来。这倒是让吕直有些郁闷,他都有些后悔之前做得太过,要不然的话,现在挂在城墙上的就不是那些城狐社鼠,说不定就是几个老牌贵族的脑袋了!这没点有分量的人作为出头鸟,立威的力度就有些不足,谁能想到,那些人就是这么胆小呢?
第49章第49章
申屠嘉坐在路边一个小食摊上,慢条斯理地吃着一碗豆腐脑,这年头,大家都是潜在的甜党,申屠嘉也是如此。鉴于他没什么额外的收入,光是靠着俸禄,他几乎连马车都养不起,所以,在长安,申屠嘉最多也就是逢年过节的时候吃到一点饴糖,像是如今这样,连街边小摊都能拿着小瓷勺往豆腐脑里面加两勺糖的事情,在大汉是不可能看到的。
前一阵子甜菜刚刚丰收,市面上糖价因此大跌,尤其是这种没有经过进一步提炼的粗砂糖,即便是寻常人家,称个几斤回去,也不会太心疼。这种小摊上,因为甜豆腐脑卖得更好,摊主一狠心,就干脆不卖咸的了,即便稍微涨了一点价,依旧卖得很好,尤其是那些外来户,他们甚至肯多出几个钱,也要让摊主多加一两勺糖。
不过这会儿这摊主看着申屠嘉,心里就在犯嘀咕,这位穿得也算是体面,看着也是斯斯文文的,结果呢,一碗没有额外加糖的甜豆腐脑都吃了小半个时辰,看样子还有吃到天荒地老的意思,要不是不好撵客人,摊主都想要直接撵人了!我这点小摊,就这么几个凳子,你一直占着,别的想要吃的人怎么办?这不是坏我生意嘛!
申屠嘉可不是什么会在乎别人眼光的人,他这些日子以来,都是让下面的随从自行其是,自个就在街头随便找个小摊,很多时候,一坐就是一天,仔细观察王险城的情况。他也知道自己点一样东西就坐一天其实不厚道,所以,一个摊子,再好吃他也不去第二遍。何况,转悠一番之后他就发现,王险城这边,各种小吃居然滋味都不坏,甚至许多比申屠嘉自家厨子还要强。
这也是难免的事情,食物这种东西,很多时候不是什么今不如古,毕竟,绝大多数美味其实是用各种调味料调出来的。辽国这边用的盐就是提炼过的精盐,所以不像是寻常盐一样有苦味,这就能让食物的味道强不少了。另外就是海带,最初的味精就是从海带里面提取的,不过这会儿还没有开始进行海带的人工养殖,提取味精成本就比较高,如今也只有上层才用得起。不过,口耳相传之下,民间也知道海带熬出来的汤可以提鲜,像是这些小摊,炉子上炖一锅海带汤,做菜的时候加一勺是正常操作。有着这些加持,只要不是什么厨房杀手,做出来的东西都不会差。
申屠嘉本来也不是什么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性子,对于这些并不放在心上,他在意的是如今王险城的民生情况。他这些日子走的多半都是平民所居住的地带,对于许多东西都看清楚了。
别的不说,王险城这里,物价并不高,像是粮食的价格,一直保持在一个比较低的水准,甚至还有一些他不认识的粮食,价格便宜到你根本不敢想象。也就是说,但凡你还有一点劳动能力,那么,在王险城就不可能饿死。
另外,王险城中没有乞丐,那种真的没有劳动能力的老人和孩子,都被送到了专门的收容院,在那里,即便是老年人,也可以干点力所能及的事情,都是些不需要什么力气,也不需要多少技术含量的。至于小孩,那就是让他们去读书,有能力的可以继续往下读,没这个天分的,认识常用字之后,就去学一门手艺,大一点就可以自食其力了。甚至,就算是残疾人,他们只要愿意,也能找到合适的地方安置,像是之前,申屠嘉就看到有一家店,用的是一个断了一条腿的人在门口帮着算账收钱。至于那些明明还年轻力壮,却只想不劳而获的,直接先扔到工地上劳动改造,等他们改了身上那根懒筋,以如今辽国的情况,他们自然能找到合适的行当养活自己。
申屠嘉一直在试图理解这其中的逻辑,想要将其复刻到长安,但是最后,申屠嘉有些无奈地意识到,这里的情况很难得到复刻。说白了,辽国这边是有着足够的资源财富为这样的事情托底,而在汉室,却很难做到这一点。
大汉那边,是不需要这么多工作岗位的,寻常百姓,除了种地之外,并没有太多出路。这也让申屠嘉能够理解,为什么刘昌不肯将造纸之法献给天子,像是这样的技艺,以此为生的百姓定然很多,纸张卖得越多,越多的人因此受益,而若是汉室有了造纸法,这些纸张纯靠辽国自个消耗,根本消耗不掉,到时候,不知道要有多少百姓因此失去赖以为生的饭碗。
申屠嘉也是被刘昌给唬住了,刘昌这边只缺干活的人,根本不缺需要劳动力的工作。现在,大汉就是他的市场,这么庞大的市场就算是有人分一杯羹,也足够辽国这边赚得盆满钵盈。而他既然将长安那个天子之位作为目标,他需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开发出足够广阔的市场。
申屠嘉自觉自己理解了辽国这边的经济逻辑,只觉得刘昌的确是个对百姓极有责任心的人,只是,他如今只将辽国百姓当做是自己人,所以,自然不可能叫别人占了便宜。这也让申屠嘉愈发觉得遗憾起来。
申屠嘉忙着调研的时候,申屠嘉那些随从却直接被辽国的糖衣炮弹给打倒了,为了不落人口实,他们也不直接收钱,而是收获了大量辽国特产,这些带回去,转手就能换得巨量的财富。辽国这边还许诺,若是他们愿意配合辽国的人才引进计划,他们还能从中获得巨大的利益。
要不是舍不得长安那边的官职和前途,以辽国这边许下的条件,这些人自个都想要留下来。
申屠嘉对此其实心知肚明,琢磨着等回去之后要禀报天子,只是在辽国这边,却不能叫外人看了笑话。
半个月过去,预定好的吉日终于到了。
箕准的小女儿箕姝早就住进了王险城外的一个行宫,这里其实还是箕氏当年修建的,她还比较小的时候,也跟着来住过,只是时过境迁,她这次来的身份却不再是曾经的主人,这也让她有些惆怅。
好在她的惆怅并没有持续多久,毕竟,她即将成为辽王的夫人,以后依旧还算是这里的主人。而且,经历过一次亡国的她,一夜之间也长大了许多。以前的她就是个天真不知世事的女孩子,逃出朝鲜的时候,她年纪还小,拉着乳母的裙裾,瑟瑟发抖,生怕被父王抛弃。毕竟,比起能够继承宗庙的王子,她这样的公主实在是不值一提。好在卫满并没有赶尽杀绝,在他们登上了南下的海船之后,便停止了追击。
到了马韩之后,他们迅速攻破了几个小型的城邑,箕准继续称王,但是,比起曾经在朝鲜,日子就难过多了。以前的时候,箕准虽说是与诸多贵族共治,但是朝鲜开发多年,箕氏又多年积累,物质生活还算是优越。但是逃出朝鲜的时候,他们丢弃了太多东西,随身携带的财富很少,想要再恢复从前的优越生活,原本起码在箕姝有生之年是不可能的事情。
何况,如果说在朝鲜的时候,箕姝因为是国王与王后的小女儿得到了许多额外的宠爱的话,但是亡国之后,箕准更多的心力耗费在了外头的事情上,更多时候其实是在自怨自艾,后悔自己当初不该相信卫满,引狼入室。王后也因为失去了原本的优越生活,娘家又没能跟着自己一块逃出朝鲜,各种忧心忡忡。他们自然没有更多的心情来关注箕姝的小女儿心思,箕姝就这样成为了王宫中的小透明。
就在箕姝以为自己会被嫁给父王的某个忠心手下,甚至是嫁给某个城邑的主人联姻的时候,事情迎来了转机。她可以回到自己出生的地方,她的丈夫是汉朝的嫡长子,即便不能继承汉室的皇位,但是如今的辽国也比曾经的朝鲜强大太多了。
这场婚约给箕姝带来了极大的变化,她有了比其他姐妹更加精美贵重的衣裳首饰,不说箕准与其王后对她表现得愈发疼爱,甚至越过了王太子,便是原本因为与她年龄相差比较大,跟她其实没有太多交集的王太子与长嫂,对她也是各种嘘寒问暖,态度近乎是讨好。加上其他姐妹羡慕嫉妒的眼神,箕姝就坚定了要把握好这门婚事的决心。她不愿意再回到曾经小透明的生活中去了。
箕姝在侍女的服侍下,绞去了脸上的绒毛,换成新妇的发型,又戴上刘昌专门送过来的头冠。头冠是用金丝编织成的,上面镶嵌着许多珍珠宝石,看起来熠熠生辉,相应的,也比较沉重。不过,别人想要这样的负担还没有呢,箕姝看着镜子里面闪闪发光的自己,加上一边随驾的媵妾们那羡慕的眼神,让她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轻飘飘地要飞起来。
装扮妥当之后,箕姝在媵妾侍女的簇拥下,踩着厚厚的地毯,缓缓上了装饰着大量鲜花锦缎的婚车,当婚车在两侧众人的欢呼声中向王公行驶而去的时候,箕姝的心却莫名地安定了下来。
王宫之中,作为婚礼的另一个主角,刘昌却在处理另外一件事。
第50章第50章
“卢王遣使,可是有教寡人?”刘昌问道。
对面的人满脸风霜,明显是汉人的模样,但身上却带着明显的在草原上长时间生活的痕迹,他是东胡部派出来给刘昌送信的,这会儿赶紧说道:“我家大王探听到左贤王部已经给乌桓和鲜卑传令,约定半个月后,便一起发动攻击,听得消息后,便命人星夜赶来,给大王报信,小人只是其中一个信使!”
刘昌神情肃然,说道:“卢王之恩,寡人心领了,来人,使者此来辛苦,先请使者去歇息!”
匈奴人这般迫不及待,却也没有出乎刘昌的预料。匈奴人并非所有人都是目光长远的,即便左贤王稽粥觉得借助辽国挑动大汉内乱是个好主意,但是,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刘恒登基才多久,要等到日后有什么储位之争,那得是多少年后的事情了。而且,匈奴人做事,很多时候也很直接,他们正常的操作是,将你打一顿,打怕了,打疼了,你自然也就听话了。西域那些国家或多或少都被匈奴人痛击过,所以,一个个都将匈奴当大爷一样。尤其这个大爷还不是一般的大爷,一般的大爷你要是老实一点,他们也就不抽你了,匈奴人是甭管你老不老实,他们觉得不爽了,完全可以来抽你一顿。所以,匈奴人即便是在大汉这边受挫,也可以跑西域那边找补回来。
他们对辽国,也是差不多的想法,先收拾辽国一顿,将辽国变成孙子,然后不管是个什么打算,都由不得辽国不听话。
只是他们根本没想过,辽国不仅是个硬骨头,而且还是一块厚厚的钢板,贸然撞上来,那是要头破血流的。
刘昌其实没有太担心,这会儿边境上的棱堡都已经修好了,秋收也已经到了收尾的阶段,大家赶紧将收获的粮食撤回棱堡,棱堡就变成了小型的军事堡垒,以匈奴人那等攻城的能力,想要打下这些棱堡,还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间呢,至于说匈奴人绕过棱堡,深入辽国腹地,难道当辽国大军是假的吗?
刘昌没打过仗,上辈子倒是看过各种军事节目,另外,什么《孙子兵法》、《三十六计》倒是也看过,他还在系统上买了一份,叫人刻板印刷了一些,放在了琅嬛书院中。看得再多,那也是纸上谈兵,刘昌对这个年代的战争方式并不是很了解,他也不需要太了解,专业的事情自然有专业的人去做,他需要做的就是提升技术水平和后勤保障能力,来增加军队的战斗力。战争也就是那回事,归根结底,打的就是国力,因为人口的问题,辽国如今战争潜力可能差一点,但是,匈奴人实际上也不可能将所有的力量都投入到跟辽国的战争中。
匈奴现在远远没到全盛的时候,匈奴最强大的时候已经到了稽粥也就是老上单于的时代,他真正将草原上的各个部族以匈奴的名义团结了起来,而现在,草原上还有诸多部族对匈奴其实就是面服心不服,匈奴本部相当一部分精力都被这些部族牵制了。若是稽粥此次受挫,再想要对辽国发动大的军事行动,那么,只怕他的兄弟就要第一个站起来反对他。草原上的权力交接从来都带着浓郁的血腥味,冒顿杀死了自己的父亲头曼单于,得以成为了新的单于,而稽粥虽说一直受到冒顿的宠爱,但是他还有好几个兄弟,如今因为他的威望,这些兄弟只能暂且ren耐,但若是稽粥露出了虚弱的迹象,他们就会一拥而上,将稽粥撕成碎片。
刘昌叫来了一帮心腹,将这事跟他们说了一遍,让他们先准备调兵遣将,随时准备出动,前往边境抵御匈奴人的入侵。至于乌桓人和鲜卑人,他们若是老实一点还好,若是不老实,那也别怪刘昌先拿他们开刀,到时候,他们想不老实也不行!
吕义如今对辽国的军队很是自信,哪怕训练的时间并不算长,但是,他们的装备对于这个时代的军队来说,那就是碾压式的打击。要不是刘昌手里没有足够多的良马,刘昌能组建出一支重骑兵横扫草原。像是如今,因为马匹数量不足,匈奴人若是一心想要跑路,他们也是无可奈何。
吕义对匈奴人的牲畜还是非常眼馋的,虽说刘昌从黑帝那里换来了各种家禽家畜的幼崽,但是鸡鸭鹅猪之类的也就罢了,像是牛羊这些,既然有现成的送上门,为什么非要自个真金白银来买呢?
因此,吕义当下拍着胸脯保证:“大王尽管放心,臣虽说不能保证叫那些匈奴人有来无回,但是,叫他们狼狈逃窜,不敢轻易再犯还是可以的!”
刘昌点了点头,说道:“那寡人就将此事托付给大将军了,还望大将军不要叫寡人失望!”
刘昌说得轻描淡写,但是吕义却是心中一凛,今时不同往日,越来越多的人才开始进入到刘昌的视线之中,对于他们这些吕氏旧部的依赖自然不像是之前那样多了。实际上,他们这些人刚开始汇聚在一起,与其说是报团取暖,实际上是他们得到了刘昌的庇护,要不是刘昌得了黑帝眷顾,他们只怕熬不过来到辽东之后的第一个冬天。如今,刘昌已经是辽王之尊,若是他们不识时务,刘昌已经完全可以撇开他们不管。吕义他们本来就只是家臣出身,虽说一开始或许有些得意忘形,但是见刘昌愈发有了威仪,吕义明白,若是自己真的叫刘昌失望,那么,自己随时就会被人取而代之。这般一想,吕义顿时警惕起来。
刘昌自然是愿意多给这些吕氏旧人一些优待的,不过,他们得证明自己值得才行。只要国力跟得上,刘昌其实不需要太多的名将,那么,最后看的还是谁更忠心,谁更能体察自己的心意。
将事情交给吕义之后,刘昌便没有继续过问,他现在需要的是完成自己这辈子的第一场婚礼。
虽说是夫人,不是王后,但是这场婚礼的规格也与王后相当,尤其箕姝的身份不一般,是原本朝鲜国主的嫡女,箕氏统治朝鲜八百年,期间朝鲜一直还算是安稳,朝鲜百姓一直以来没有受到战乱之苦,算是承了箕氏的一些恩义,如今这场联姻,自然也让刘昌的统治变得愈发稳定起来。
箕姝坐在婚车上,越是靠近王宫,越是紧张起来,等到婚车停下来的时候,箕姝只觉得心跳得厉害,一时间都有些眩晕起来。
刘昌没有在高台上等候,即便是将来他娶了王后,箕姝这个夫人的位置依旧是特殊的,他已经考虑好了,等到以后他做了天子,箕姝所出的孩子可以继承辽王的位置,当然若是对方才具平庸的话,干脆就将辽国分拆开来,让他继续做朝鲜王,统治朝鲜半岛。
因此,等到婚车停下来,刘昌就迈步向着婚车走去,等着侍女们打开车帘,刘昌对着坐在车内的箕姝伸出了手,露出了一个笑容,口中说道:“夫人,该下车了!”
此时已经是黄昏十分,夕阳的余晖洒在刘昌的身上,似乎将他周围都撒上了一重金边,称得他原本因为年少显得有些淡薄的身材都变得有了威仪。刘昌本来就生得英俊,身材挺拔,这会儿一身礼服,腰间悬着一把长剑,顿时箕姝ren不住怦然心动起来。她强ren着紧张,伸出手放到了刘昌手里,只觉得自己手心因为紧张都有些湿漉漉的。刘昌的手比她大一圈,温暖干燥,感受到了他手心的温度,箕姝轻轻呼出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摆出了作为公主从小学习的礼仪,端庄大方地从婚车上下来,站稳之后,将手抽回来,退后一步,对着刘昌盈盈行礼,口中说道:“妾身见过大王!”
刘昌含笑扶起她,说道:“夫人请起,不必多礼!”
身边礼乐声大作,刘昌走在前面,箕姝在他身后半步,一起向着大殿走去。
申屠嘉站在观礼的人群之中,眉头已经皱了起来,刘昌这场婚事,这规格粗粗一看,的确是正常诸侯王的,但是,再仔细一看,有的细节却是超出了规格的,只是在这个时候,他要是敢出声指责,刘昌立马就能翻脸,最终也只能ren着。
其他人却不会考虑申屠嘉的想法,原本箕氏远在朝鲜,而且他们家本来就是殷商王族,所以,很多时候,并不遵从周礼,要不然也不至于一直到之前,还有殉葬人祭的习俗,至于说什么僭越的问题,这算什么事呢,他们又没有直接弄出天子的黄屋左纛出来,礼乐上的一点出格,谁都没有当回事。至于吕氏那些家臣,更是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甚至还觉得刘昌不得已娶箕氏做夫人,都是委屈了刘昌,所以,这一点点僭越,又算得了什么,他们还在乎长安天子的想法不成?
申屠嘉看着所有人理所当然的模样,心中一沉,再次确定,刘昌的确是有不臣之心,他垂下眼睛,琢磨着回头应该如何禀报天子,以至于之后的赐宴,都食不知味起来。
第51章第51章
申屠嘉原本打算婚礼一过,就返回长安,然后就听说匈奴人打算大举来犯,这下算是走不成了。他要是这个时候跑了,回头还不定要被扣上什么罪名呢!
申屠嘉实际上也不想走,他也想看看,刘昌当初到底是凭什么在短时间内就打败了卫满,就算是有人里应外合,但是总得表现出足够的实力,才能叫那些贵族倒戈相向。
听申屠嘉说想要前往前线之后,刘昌就一口答应了下来,让他随军出发。
吕义其实还是有些疑虑的,私下问道:“大王,这申屠嘉是长安那边的,他来观战,岂不是要泄露了咱们的军情?”
刘昌摇了摇头,说道:“就算是泄露了又如何,咱们这边,棱堡建在那里就难免要被外头的人看到,但是没有水泥砖石,想要在短时间内将棱堡修建起来,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何况,他们学会了,以后北地也能少受匈奴的侵袭,百姓也能过得安稳一些!”
吕义听了刘昌的话,叹道:“大王高义,却是臣狭隘了!”
为了抵御匈奴,这会儿百姓都撤入了棱堡之中,不仅如此,为了防止匈奴人长驱直入,各个棱堡之间又直接拉起了铁丝网。没有像是后世阵地上的那种高大的铁丝网,而是比较低的那种,也就是比地面高两三寸,这般不容易被人发现,铁丝网交错拉了好几道,上面夹杂着铁蒺藜,保证你躲得过这道,躲不过那道。
申屠嘉第一眼看到的时候,简直是目瞪口呆,这么多精铁,就这样做成带蒺藜的铁丝网,这得花费多大代价。
见申屠嘉这般,吕义很是得意地说道:“这算什么,只要咱们乐意,将这些铁丝将整个辽国围起来都不是什么难事。匈奴人也是一个肩膀扛一个脑袋,他们比咱们还矮一大截呢,之所以叫人为难,不就是因为他们擅长骑马射箭,来去如风跑得快嘛,如今有了棱堡和铁丝网,他们根本别想进来!”
申屠嘉沉默了,这哪里是打仗,这根本就是在烧钱!问题是,辽国偏偏烧得起,反倒是明明疆域比辽国大许多倍的大汉烧不起!这让他顿时有些郁卒起来。
乌桓人和鲜卑人这一年来其实跟辽国这边合作和愉快,比起原本那些商人,辽国做事讲究多了,东西也好,价钱也公道,只是,他们是真的得罪不起匈奴人。自从两族成了匈奴人的附庸之后,十几年里头换了好几个首领,乌桓王和鲜卑王成了高危职业,大家避之唯恐不及,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因为各种狗屁倒灶的事情被匈奴人砍了脑袋带回去做酒器。
如今左贤王要他们攻打辽国,他们根本不敢不听,他们毕竟不明白辽国的强大,但是在他们心里,匈奴人才是最强大的,因此,如今也只好对不起朋友了!不过,想着辽国那边之前带过来的种种好东西,他们又有些心痒痒,这次他们能多分不少战利品,这些到手应该能让部族过得更好一些吧!
夷狄之辈,素来畏威而不怀德,便是这个意思,不将他们打怕了,他们就当你是软弱可欺。
刘昌本来也没指望乌桓和鲜卑人如何,他跟对方就是纯粹的交易关系,谁叫这两部是距离自个最近的游牧民族呢?他们作为东胡人的留存,他们手里掌握着大量东胡人特有的马种,与匈奴人惯常使用的马品种并不一样。
东胡人的马匹比较高大,载重量也比较大,而匈奴人的马要矮一些,承重差一些,不过,匈奴人的马更吃苦耐劳。匈奴人之所以年年要乌桓和鲜卑上交马匹,也是为了得到他们的好马。
刘昌的想法其实也差不多,现在搞内燃机什么的,还是欠缺一些的,所以,在接下来相当长一段时间,畜力依旧会是主流,他自然需要更好的马,像是乌孙马距离太远了,东胡马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可惜的是,与乌桓鲜卑建立起交易关系以来,买到的马屁数量并不算多,毕竟,匈奴人那边实在是盘剥得比较厉害,他们部族能拿出来的自然只是少数。
不过如今好了,既然对方主动来犯,那么,接下来乌桓人和鲜卑人要付出什么代价,就得看刘昌的心情了。
东胡部送来的消息是半个月后,匈奴人的大部队就会到来,但实际上,稽粥所率领的大部队来得要更快一些。他们没有驱使乌桓人和鲜卑人做炮灰,而是给他们分派了不同的攻击方向。
这也算是给乌桓人和鲜卑人的好处。与冒顿相比,稽粥对草原上愿意臣服匈奴的部族采用的更多是怀柔的手段,以此将各个部族真正同化为匈奴的一部分。
大部队中,卢兆配也在其中,没办法,东胡卢部也算是左贤王的手下,自然逃不开这一遭,但是稽粥明面上对卢兆配言笑晏晏,实际上压根信不过卢兆配,东胡卢部的军队被放在边缘地带,还命左大将驻扎一侧,说是互相照应,实际上就是监视。除了东胡卢部之外,同样被征召的还有姑夕王和且渠王。
这两位虽说不算是匈奴王庭嫡系,但也是传统的左贤王势力,比起卢兆配可要受信任多了。像是这会儿,且渠王就对卢兆配各种冷嘲热讽,卢兆配干脆就当做什么都没听见。东胡部对于许多部族来说,都是一块大肥肉,只是因为他们的特殊身份,所以,即便各个部族想要啃下一块,也得看王庭那边的意思,如今若是能证明东胡卢部对匈奴没有丝毫忠诚可言,他们就能直接将东胡卢部给瓜分干净。
稽粥在一边打了个圆场,说道:“且渠王不必如此,卢王如今也是自己人了,当然,卢王也得证明一下自己对匈奴的忠诚才是!”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卢兆配其实早就做好了翻脸的准备,但是这会儿,能不翻脸还是不翻脸为好,因此,干脆说道:“左贤王说得是,我对匈奴的忠诚,自然是需要证明的!左贤王若是不弃,我愿为先锋!”
卢兆配心里其实也有些没底,当日卢迁从辽国返回,说了一下如今辽国的情况,但是,繁华倒是有了,只是下面士卒战斗力如何,卢迁却是也没见到。而匈奴人乃是引弓之民,稍微大一点的孩子就要学着骑羊射兔,可谓是全民皆兵,骁勇shan战,这样的匈奴人,辽国真的对付得了?
卢兆配满腹忧思,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出大帐的时候,且渠王在那边阴阳怪气地说道:“东胡卢王还是要记得自己是什么身份,若是叫我知道谁有异心,别怪我不客气!”
卢兆配没好气地说道:“且渠王且先管好自己吧,知道的说你对单于和左贤王忠心耿耿,不知道,还以为你就是一条疯狗,逮谁咬谁呢!”
说着,卢兆配扬长而去,且渠王看着卢兆配的背影冷笑不已,一边姑夕王却是凑过来,也是冷笑道:“这东胡卢王用汉人的话来说,不过就是丧家之犬,也是大单于仁慈,才接纳了他们,偏偏他们连谁是自己的主人都不知道,说不得还惦记着旧主呢!当日东胡卢王的母亲带着人跑过了长城,我就跟左贤王说,这东胡卢王信不得,他们就是汉人放在草原上的奸细,却叫他在左贤王那里糊弄了过去,这一次,看他还能怎么糊弄!”说到这里,姑夕王有些贪婪地舔了舔嘴角。
卢兆配受够了这种贪婪的眼神,他们之所以不愿意继续待在匈奴,也是因为如此,这些人根本就不讲规矩的,在大汉那边,想要处置一个彻侯,起码得有说得过去的理由,而在草原上,只要你不被单于信任,那么等待你的就是灭顶之灾。问题是,东胡部为了保持自身的独立性,根本不可能如同韩王信等降将一样,积极融入到匈奴人之中,比如说,韩王信的几个儿子就都或娶或纳了匈奴女人,何况,即便是这样,他们在匈奴人那里的地位也并不高,说是臣属,但是对于匈奴王庭的贵族来说,他们其实跟奴仆没什么区别。
有着这样的前车之鉴,卢绾在世的时候,就不愿意让卢家的后裔与匈奴结亲,倒是他们麾下的人没这些讲究,毕竟,他们当初投奔匈奴,带来的人口中,女性数量并不多,若是不让他们跟匈奴女子成婚,总不能一辈子打光棍吧!
但是卢家这样的态度也让东胡卢部在匈奴这里的地位变得非常微妙,一方面,匈奴人觉得东胡卢部是值得利用的,他们可以通过东胡卢部与汉室的关系,得到汉室那边的情报,另一方面,他们又打心眼里觉得,东胡卢部是不值得信任的,随时做好了抛弃东胡卢部的准备。
卢兆配这会儿已经发了狠,大不了直接打包投奔辽国,辽国如今正是缺人的时候,他们过去之后,总不能比辽国境内那些部族首领待遇差吧,那些部族首领如今可都已经变成土大户了!
卢兆配大步流星地回了自个的帐篷,立马就有人过来帮他解下披在身上的皮毛大氅,卢兆配开始没发现不对,结果等到对方将大氅取下之后,他才发现,这个人自己居然不认识,顿时神情就变了,他直接抽出了腰间的宝剑,警惕地说道:“你是谁?怎么在这里?”
第52章第52章
来人行了一个汉礼,低头说道:“辽王命小人向卢王问安!”
卢兆配这会儿也回过神来,却也没有收剑入鞘,而是皱眉道:“你怎么进来的?”他这会儿真的是心里发毛,要是这位有什么恶意,刚才给他解大氅的时候,对着他脖子一划拉,他立马就要变死人,可见这位应该对自己没有什么杀意。
来人是李达的手下,李达已经将密谍系统建立成型,然后培训出了不少密谍,送到了各部之中。像是这位,其实就是随着卢迁一起到东胡卢部的,一直就以牧民的身份隐藏在部落之中,这次东胡卢部被征召,他也跟了过来,之前接到了上峰的消息,这才混入了卢兆配的大帐之中,准备给卢兆配送信。
这会儿来人拿出了一块铜制的令牌,解释道:“小人隶属辽王麾下黑衣卫,特来为卢王送信!”说着,他便从怀里取出一卷用火漆封口的帛书。
卢兆配放下手里的宝剑,伸手接过帛书,检验了一下封口的火漆,发现没有破损,便将其展开,上面只有寥寥数言,又画了一幅简单的地图,让卢兆配到时候避开那些区域,卢兆配看着地图上画出来的地方,眉头都皱了起来,这需要避开的地方也太多了,他到时候定然是会被强行充作先锋,想要避开,谈何容易!他再仔细一看,却发现地图上标出了一个缺口,到时候,他可以从这个缺口进去,这让卢兆配松了口气,总算对方给他留了一条活路。按照信上的意思,他先进入那个预留的缺口,然后若是匈奴人逃窜到他那个方向,他直接反戈一击就行,至于其他的,也就没他什么事了!
那个黑衣卫其实对辽国的布置也不是很清楚,因此,将信送到之后便说道:“若是卢王没有其他事情,小人这便退下了!”
卢兆配点了点头,又叮嘱道:“左大将那边一直盯着这里,你就藏在我军中,不要叫人发现了端倪!”
那黑衣卫点头答应了下来,他躲在东胡卢部这么多天,也没被人发现过,左大将又不能亲自叫人过来盯着,哪里会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依旧老老实实,如同寻常的侍从一般,从大帐中退了出去,很快就混入到了东胡卢部的军队之中。他也得先预备着,这位东胡卢王万一到时候不肯按照信里面约定的事情去做,好提前做出应对。
卢兆配并没有反复横跳的心思,他早就被匈奴人逼得无处可退了,与其什么时候就被他们找个理由吃干抹净,还不如先将他们给卖了!
即便稽粥他们都怀疑卢兆配的忠心,但是他们也没有想到,卢兆配这个时候就已经下定了决心。
稽粥他们是见识过汉军的实力的,汉军的确很强悍,战斗意志也很强,他们的大黄弩往往能给匈奴人带来极大的损失,但对于匈奴人来说,其实也就是这样了。在跟大汉的战争中,匈奴本部损失并不大,损失的往往是那些附庸部族,匈奴本部其实一直在各种削弱这些附庸部族的实力,好一直保障本部的影响力。
相比较他们的损失,他们得到的甜头更多,所以,对于汉军,他们并没有任何畏惧。而辽国作为汉朝的藩属,在他们看来,军事实力肯定比汉朝要差不少,自然不可能对辽国有什么高估!若是攻打汉朝,他们还得担心卢兆配临阵反水,而如今只是一个辽国,即便是国主姓刘,但是也不值当卢兆配冒这样的风险。他们之所以逼着卢兆配先上,无非就是想要削弱东胡卢部的实力,回头再找个借口,逼迫他们交出更多的陶器牛羊乃至工匠人口。
他们这会儿已经距离辽国不远了,在得到乌桓和鲜卑两部也已经开始准备进攻之后,稽粥就下达了进军的命令。他们驱逐着牲畜,一路往东而来。
结果没走多远,他们就遇上了一处棱堡。
对于这种棱堡,匈奴人以前从未见过,他们见过秦国当年在河套地区修建的要塞,当初为了拿下那些要塞,匈奴人废了不少力气,如今,那几个要塞成了匈奴的地盘,驻守在那里的是最受单于信任的部族,匈奴人将那里作为重要的驻点,在寒冷的冬天,将孕妇孩子送到那里,以保护他们的安全。
跟那些要塞相比,这些棱堡看起来除了长得有些奇怪,真没多少稀奇的地方。卢兆配也摆出一副茫然的模样,表示,自个派人来打听消息的时候,还没见过这些棱堡,估计这就跟小型的城池一样。
一说到城池,这些匈奴人就来了精神,他们之前攻打汉朝边境的时候,也喜欢对边境的城池下手,比起在外面扫荡那些村庄,城池之中会有更多的财富。在他们看来,区区几个月就建成的这种建筑,着实不会有多少防御力,他们连汉人的城池都攻得下,这又算得了什么!
当下,姑夕王和且渠王就跳出来请战,卢兆配在一边没吭声,他虽说没见过棱堡的防御力,但是,既然刘昌对此很有信心,只怕已经尝试过了,如今先让姑夕王和且渠王去碰个硬钉子也好。
但是,稽粥在一边查看众人的脸色,见卢兆配一副毫不动心的模样,便干脆说道:“若是野战,我匈奴可以说是天下第一,但是针对这等城池进行攻守,还是你们更擅长一点,不如请卢王出手,也叫我们见识一下!”
卢兆配心里暗自骂娘,要是这会儿对方放水,那就真的证实了自己跟辽国有勾结了,不过,为了不引起稽粥的怀疑,卢兆配还是硬着头皮说道:“那还得劳烦左贤王稍待,虽说那等小城看起来不大,但是总得需要借助一些攻城器械才行!”
稽粥倒是没有刻意为难,当下答应了下来,又说道:“卢王若是觉得人手不足,尽管开口,本王一定满足!”
卢兆配当下也没有推阻的意思,直接说道:“那便劳烦左贤王,命人去附近砍伐树木,我这边回去召集工匠,加紧制造!”
卢兆配琢磨着如何在别人看不出来的情况下磨洋工,而棱堡那边,很快狼烟就已经升起,不多久,更多的地方升起了狼烟,匈奴人对此倒是不着急,他们为难的是攻城,而不是野战,这会儿一个个巴不得那些棱堡里的军队都跑出来跟他们决战呢!
可惜的是,在辽国这边,军队接收的教育就是,能远攻就不近战,能用**和投石机覆盖,就不要再玩别的什么花样。有道是穷则战术穿插,达则火力覆盖。像是辽国如今,那是根本不缺钱,制造技术也跟得上,要不是地方不大,人口不多,都要担心产能过剩了。既然如此,谁跟你玩什么短兵相接的遭遇战,尽管打就完了!
因此,棱堡的顶端,一台台弹力投石机就被推了出来,用支架固定妥当,这种弹力投石机也叫做床弩,既可以发射石弹又可以发射大型箭。这会儿,大量的石弹被搬了上来,用车床批量制造出来的比手腕还要粗的长箭也被抱到了棱堡上。
这些大家伙自从诞生以来,使用次数很少,毕竟威力太大,他们只能用那种小型的来训练保持手感,这会儿可以将其投入实战,一帮其实没怎么真的打过仗的新兵蛋子兴奋得满脸通红,一个个恨不得摆出一副苍蝇搓手的模样,跃跃欲试。
几个人商议了一番,决定先弄几个石弹给那些匈奴人开开眼,当下就将混凝土制作的石弹从箱子里面报出来,按照操作手册填装妥当,然后就开始笨拙地计算调整角度,他们是专门挑选出来的,或许识字速度不如其他人,但是都训练出了快速准确的心算水平,这会儿一起心算了几遍,然后互相对照了一下,确定了角度,十几个投石机便开始发威了。
其实这会儿匈奴人距离棱堡还有两三里路的距离,他们就算是再自大,也不会将自己放到敌军的弓箭射程之下。汉军的大黄弩射程大概是三百步,如果不追究精准的话,射出五六百步依旧还能保持相当的威力。而对方若是居高临下,**的射程应该还会再远一些,这些匈奴人虽说不懂数学,但是他们作为引弓之民,对于这种事情还是比较敏感的,既然他们准备先制造攻城器械再攻城,所以,这会儿就干脆在距离棱堡三里左右的地方驻扎下来,这个距离也足够他们的骑兵发起冲锋了。
结果他们根本不知道,这等床弩的射程,刘昌拿出来的床弩那是希腊人当年用来攻城略地的利器,只要性能足够,射程能达到2800米,那就是五六里的距离。而现在匈奴人所在的位置,显然是达不到这个距离的。
因此,稽粥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有十多个石弹带着近乎刺耳的呼啸声从半空中飞了过来,也亏得上头那些掷弹兵其实是新手,经验不够丰富,没有对准左贤王的大纛发射,而是偏离了一些,直接落入了后面正准备扎营的军队之中,石弹坠落的地方,周围的人几乎都被波及,被砸个正着的倒霉蛋直接就变成了血肉模糊的马赛克,连同身下的战马直接被砸倒在地,这种石弹因为用的水泥并不多,所以并不是很结实,在这样的冲击力下,就崩成了许多碎片,四处飞散开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战马受惊的嘶鸣声一起爆发开来,受惊的战马没头苍蝇一下四处乱窜,顿时军阵之中乱成一团。
第53章第53章
“这到底是什么?”稽粥这会儿已经维持不住正常表情了,他惊骇地叫了起来。匈奴人其实是非常迷信的,也亏得许多人亲眼看到这些石弹是从城头飞过来的,要不然的话,这会儿都要有人喊着神罚了!饶是如此,也已经有人崩溃到跪在那里请求神明的饶恕。若是寻常,稽粥看到这样的景象,能立马命人将这等扰乱军心的混账给砍了!但是这个时候,他自个也淡定不起来。
卢兆配也是目瞪口呆,投石机这种东西其实战国时候就已经出现了,一般是用在攻城战中,但是并不普及,主要是这时候的投石机就是那种人力投石机,需要耗费大量人力,而且威力其实也一般,所以,卢兆配甚至都没有听说过这玩意,他张口结舌地看着乱成一团的军阵,整个人都变成了一根木头,好半天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都没发现自己的语气已经严重变了调,他哑着嗓子说道:“我,我也不曾见过这种东西,这,这……”
见卢兆配不像是再说假话,稽粥这会儿倒是不怀疑卢兆配跟辽国有什么勾搭了,看刚才那些石头发射过来的架势,根本就不长眼,若不是角度偏离了一些,没有打到他们这里来,这会儿他们几个不死也要脱层皮。稽粥也顾不得许多了,连忙下令大军后撤。一边原本还志得意满的且渠王和姑夕王也是一副惊骇不已的模样,刚才且渠王手下的万骑也受到了波及,一个部族中有名的勇士直接被砸成了一滩肉泥,根本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抗。
卢兆配心有余悸:“左贤王,那还要攻城吗?”
稽粥脸色难看,说道:“也不知道这城里能发射多少那样的石球,若是多的话,要付出多少战士的性命,才能打到城下,此事不可!”
且渠王和姑夕王也是连连点头,指望左贤王将自己手底下的嫡系压上去是不可能的事情,虽说大单于对左贤王一直非常看重,但是,大单于身体康健,近年来又有子嗣降生,另外,左贤王上面也还有别的兄长,像是右贤王对左贤王一直不服。左贤王想要接任大单于的位置,可不能将自己的势力损耗多少,要不然的话,右贤王那边发难,左贤王到时候未必是对手。
既然左贤王得保住自己的嫡系,那么到时候顶在前头的就是他们了,草原上部族之间门就算是都臣服匈奴王庭,但是互相之间门也有着激烈的竞争,若是他们这次损失太大,那么,很快就会被其他部族取而代之,夺走他们的草场,杀死他们的勇士,掳走他们的妇孺,而匈奴王庭那边最多训斥一顿,叫他们上交更多的牛羊奶酪,不会深究,因为草原上的习俗就是弱肉强食,你自个没实力,那么就活该倒霉!
且渠王有些不甘心,说道:“左贤王,难道咱们就这么无功而返,回头叫王庭那边知道了,只怕有人就要借机生事了!”
稽粥这会儿也怀有侥幸心理,他之前来的时候,是想要抢一笔财富回去,因此将自个的家底带了足有一半过来,如今虽说还没太多损失,但是却伤了士气,若是不能找补回来,那么,日后遇上辽军,就要矮上一头。何况,匈奴人也重视勇武,稽粥虽说觉得脑子很重要,但是在冒顿看来,稽粥这个儿子别的都好,就是想太多。冒顿年纪大了,心胸也没从前那么宽广了,草原上的狼王年迈之后,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就要想办法将壮年的狼赶出狼群,冒顿虽说还没有这么做,但是他近年来,对稽粥已经有所疏远,反而更加宠爱留在身边的小儿子,加上王庭那边几个阏氏各有心思,都在冒顿那边吹起了枕头风,稽粥若是被人抓住了把柄,左贤王的位置只怕就要动摇。如此以来,其他人或许可以失败,而稽粥却不能失败!
有了这样的觉悟,稽粥不再去后悔这次来找辽国的麻烦,而是下令道:“这些小城之间门相差几十里,他们缺马,也赶不上咱们大匈奴的勇士,所以,咱们绕开这些小城,直接深入辽国腹地!这些小城里面能有什么好东西,只要进了辽国腹地,要什么财富没有!”
稽粥这般一说,且渠王和姑夕王面上都是一副赞同的模样,他们攻城不行,难道野战还不行吗?到时候骑兵一个冲锋,就算是有投石机又如何,很快就能冲过投石机的射程范围,而近距离的冲锋,匈奴人从不会畏惧任何人!
卢兆配也赶紧表现出一副同仇敌忾的模样,心里头却是想到,看样子,计划可以直接实施了。
稽粥这边还没来得及宣战,就已经遭遇了挫折,而乌桓那边就更倒霉了。
乌桓自以为自己对辽国非常了解,毕竟都是老邻居了,就算是换了个主人,又能有多少区别,因此,他们兴冲冲地跑过来,然后就遇上了各个部族组成的联军。
这些部族如今日子好过了,刘昌许了他们长长久久的富贵,谁要是敢让他们失去这份富贵,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因此,在知道乌桓人居然向他们的地盘跑过来,想要劫掠的时候,这些部族立刻就动员了起来。
这些部族相当一部分勇士都成为了辽国的常备军,算是加入了汉籍,不过对于这些部族来说,真不算什么损失,没了勇士,但是他们得到了大量的纸甲兵器,连**都有,加上刘昌命人教他们用战车结阵,配合防御和攻击,他们如今的战斗力还是非常可观的,各个部族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乌桓人正好就撞了进来。
这些部族当年其实也被乌桓人或者说是以前的东胡人欺负得不轻,那时候他们本来就已经够穷了,结果东胡人还要没事来抢劫他们一把,如今能够报复回去,大家那叫一个积极踊跃。
乌桓人这些年被匈奴打压得厉害,这也是为什么后来霍去病横扫匈奴,乌桓人比汉人更积极的缘故,一方面他们想要依靠强者,另一方面就是,在之前,他们被欺负得太惨了!
如今正是因为这样的情况,乌桓人虽说依旧是骑兵,但是战马的素质良莠不齐,兵器质量也很一般,毕竟,他们冶炼技术很差,为此,他们只能用青铜锻造各种钝器,比如说青铜铤,青铜锤之类的,若是能做得比较重也就罢了,偏偏他们的青铜存量并不高,因此,这些兵器也就是主体部分用上了青铜,其他地方都很凑活,大概也就是首领级别的人物,手里才能用一把弯刀之类的铁器。
而他们的对手,几乎已经将自己武装到了牙齿,他们的弓箭射不穿纸甲,他们也难以靠近那些用大车结成的圆阵,根本没法给敌人造成什么伤害。但是反过来,各个部族的武器却很丰富,他们远程有**还有投射用的短矛,**这种东西比较精细,但是短矛就不一样了,这些都是批量制造出来的,每个战士可以带上一筒短矛,抛出去根本不带心疼的,而近战,他们的长矛也非常风力,矛间门还开了血槽,只要在人身上开一个口子,如果接下来不能得到有效的救治,那你就等着失血过多而死吧!
乌桓人可没有匈奴人那样多的自尊心,他们的自尊心早就被匈奴人打碎了,在发现他们踢到了铁板之后,他们就想要跑路,但是,他们连后路都被抄了,最后只能老老实实投降。
鲜卑人却是灵醒得多,如今的鲜卑王其实算是原本鲜卑王族的旁支,上一任鲜卑王因为上贡的马匹数量不足,惹怒了匈奴人,直接被当真族人的面砍下了脑袋,后来就被制成了酒器,据说是赏赐给了休屠王。总之,前面几十年,鲜卑换了七八个鲜卑王,几乎没一个shan终的,这一任鲜卑王就是这么被赶鸭子上架给推到了鲜卑王的位置上。
他本来也不是心甘情愿上位的,因此,做了鲜卑王之后,一直在身体力行地告诉别人,什么叫做摆烂,反正他根本懒得管部族的事情,只要不耽误匈奴那边布置下来的任务,其他的他什么都不管。像是辽国商队跟他们部族的交易,他知道了这事之后连多问一句都没有,这次得了左贤王的命令,他随便选了一些人就过来了,下面的人倒是兴冲冲地想要多捞一点好处,让这个冬天好过一些,但是这位可没这样的想法,他只想要将这事糊弄过去,他可不想不明不白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因此,他几乎是卡在最后的时间门才到达了预定的地点,然后双方短兵相接的时候,第一时间门意识到,鲜卑人不是这些原本这些破落户的对手,当下挥刀砍死了匈奴人派来的使者,然后就干脆利索喊着自己其实也是辽王的老朋友,他们这次过来,完全是被匈奴人胁迫的,这不,他们这会儿弃暗投明了!
那些部族首领哪里遇到过这么能见风使舵的敌人,眼睁睁地看着鲜卑王下令手下放下武器,从马上下来,笑得跟一朵菊花一样,谄媚得叫人都有些腻味,一时间门都起了危机感,鲜卑王这么会献媚,回头叫辽王遇上了,还有他们什么事啊!
乌桓和鲜卑都折戟沉沙,作为主力的稽粥一行也被卢兆配引入了陷阱之中。
第54章第54章
稽粥也算是命不该绝,姑夕王和且渠王抢在前头,要争功劳,结果直接栽进去了,而稽粥落后了一步,直接发现了不对劲,他也是果决之人,当下就下令撤军。他威望很高,虽说许多人还没发现怎么回事,就随着他撤离。
姑夕王和且渠王却没这么幸运了,他们很快就遭遇了箭雨覆盖,而东胡卢部已经拦住了他们向前的道路,后边,又有一支军队冒了出来,他们没来得及阻拦稽粥撤离,却是将这两部包了饺子。
辽军的战斗方式很无赖,他们并不靠近,直接就是组成弩阵,用箭雨覆盖。这是当年秦国一统六国时候惯用的手法,如今直接被刘昌继承下来,他又直接拿出了更加先进的连**,流水线标准化制造,弩机的一些精密部分都会制作出替换件,一旦出现问题,就可以当场替换零件,很快就能继续投入使用。而且,连弩对于操作者要求也很低,不需要追求什么精准度,也不需要有太大的力气,反正就是不差钱,直接大范围抛射就行。横竖之后还能回收,箭杆可以拿去造纸,箭头和箭羽回一下炉也就能再利用。
这年头,即便是当年号称穷兵黩武的秦国,也没打过这样富裕的仗,这也是生产力决定的,秦国的生产力再强,也比不上辽国先进技术带来的生产力碾压。
而匈奴人呢,他们何曾见过这样的场景,他们遭遇的最强烈的抵抗就是来源于汉军。而汉军也豪横不起来,他们的战斗力很多是源自于悍不畏死,毕竟,他们需要的保护自己的家乡父老,匈奴人的残暴众所周知,谁都知道,匈奴人几次入寇,给北境带来了巨大的伤害,北地几乎家家都与匈奴有仇,在这样的情况下,谁敢不奋死作战!
但是辽国这边不一样,这些人论起死战的战意肯定是比不上汉地那边的,军中虽然有因为匈奴入寇导致流落到辽东的流民,但是比例并不大,卫满搞了好几年的移民,效果也没刘昌在齐国那边折腾一场来得强。加上军中还有许多士卒来自辽东的各个部族,这些部族对乌桓鲜卑大概仇恨都更强一些,所以,他们就是如同平时训练的时候一样,按照固定的节奏,分成组,依次射空箭匣里的**,然后退后重新装填,等轮到自己的时候继续上前发射。
但是对于匈奴人来说,这就是一场噩梦,箭雨如同无穷无尽一样,他们身上也就是地位比较高的如百长、千长之类的军官才会有比较好的防护,正常大家就是穿着羊皮衣服,充当皮甲,军官会有青铜甲片增强防御,再往上的都尉当户之类的,防御就是更加完shan。但其实也就是那样,一般也就是能护住背心、胸口之类的地方,其他地方的防御力就会比较薄弱。而那些从天而降的箭雨本来也不需要瞄准什么要害,箭雨所到之处,不管是人是马,很快就会变成刺猬。
姑夕王本来也不算是匈奴嫡系,他这一部在幕南这边的作用其实是用来监视牵制乌桓和鲜卑的,在匈奴各部之中地位也不算太高,他这会儿可不想将自己的性命断送在这里。引弓之民,从来都只臣服强者,如今辽国显然不是他们所想的那种软柿子,反而是个能消灭他们的强敌,顿时就没法再保持作为匈奴人的骄傲了。
姑夕部投靠匈奴本来也就是近几十年的事情,他们是草原上的墙头草,当初东胡强大的时候,他们就如同匈奴一样,只是东胡下面的附庸,后来匈奴人推翻东胡人的时候,姑夕部主动投靠,这才在匈奴人那里混到了不错的地位,但也就是那样,在匈奴人那里,除了王庭直属的那些部族,其他的都是可以抛弃的。
姑夕部当年能投靠匈奴,如今就能投靠辽国,当下,姑夕王就直接叫人大喊着要投降,幕南这边的匈奴人或多或少都会一些汉语,毕竟,他们其实跟汉人打交道的时候不少,就算不南下劫掠,也得跟汉人交易一些他们需要的商品,这会儿那些会汉语的姑夕部族人纷纷用生硬的汉语喊着要投降,很快就引起了辽军这边的注意。
对于顽固不化的匈奴人,自然是打击到底,而对于这等墙头草,刘昌也是很欢迎的,夷狄入华夏则华夏之,华夏的文化素来都是包容的,只要你认同华夏文化,并融入其中,那么你便是诸夏的一员了。当然,在这之前,也得先赎清你们部族对汉人做下的罪孽才行。
因此,辽军这边当即发出了指令,暂时停止了**射击,命姑夕部与东胡部一起,围攻且渠部。
且渠王倒是死硬,且渠王乃是卜氏,一直以来都担任了匈奴部的左右且渠的位置,算是匈奴的嫡系,只是,人都有畏死之心,尤其是稽粥直接带着自己的人跑了,这让且渠王心理防线也被打破了,在发现自己属下越来越少之后,他也只能无奈地选择了投降。
“大捷!大捷!”当信使将捷报顺着驰道送回王险城的时候,整个辽国都知道了胜利的消息。普通的百姓即便对匈奴并不怎么了解,但是匈奴的凶名还是听说过一些的,这会儿听说他们居然打败了匈奴,顿时一个个都是惊讶万分。但是,很快,朝廷因为这场大捷,直接赏赐百姓酒食,有了实际的好处,大家顿时就都跟着乐呵起来,心思玲珑一些的,已经想到,随着这场胜利,大量的牲畜就会流入辽国,他们可以开垦更多的土地,得到更多的利益,顿时,一个个都变得狂热起来。
胜利只是一个开始,别的不说,辽国现在很难将触角伸到草原上去,好在乌桓和鲜卑算是被打服了,接下来可以以乌桓山和鲜卑山作为一个前进基地,然后在附近圈出草场,修建棱堡,用以抵御匈奴人的报复。
稽粥那边顺利跑出了辽国的势力范围,这一下子损失了部精锐,哪怕他是左贤王,也很难承担得起这样的责任,一旦消息传到匈奴王庭,带来的就会是一系列的质疑甚至是恶意,稽粥必须做好准备,免得这次返回王庭就一去不回。
因此,稽粥一边命人去收拢部留守在草原上的族人,一边又召集部属,商议下一步应该何去何从。结果,他很快就发现,东胡卢部居然在他回来之前就直接跑路了,这会儿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无非就是卢兆配将他们给卖了!当日他派东胡卢部去打探辽国的消息,他们就勾搭在一块了!
既然发现了罪魁祸首,按照匈奴人的习惯,自然是报复,但是,东胡卢部已经跑了,现在想要再追,也追不上,何况,对于辽国那边的弩阵,稽粥还真有些心里发怵,要是汉军也学会了这样的战法,那么匈奴人还真是很难迈进长城一步!
稽粥直接将一切罪名都推到了卢兆配身上,抽刀在自个脸上划出了两道伤口,发誓要报仇雪恨,将来一定要抓住卢兆配,将他的脑袋砍下来做成酒器。他那些部属跟稽粥早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们的利益是一致的,尤其,稽粥跟冒顿相比,一直很愿意分享利益,所以,他们也希望稽粥能够顺利成为下一任单于,然后他们就能从中获得足够的好处!因此,这会儿都表现出一副同仇敌忾的模样,恨不得立刻引兵攻打辽国,现将罪魁祸首砍了再说。
好在稽粥还算是有几分理智,他阻止了部属的群情激奋,表示此事要从长计议:“这一次,姑夕王与且渠王算是折进去了,好在他们的部族还留下了不少族人和牲畜,草场也还在,只要有人和草场,其他都不重要!”
稽粥这话一说,下面那些人都眼睛一亮,是啊,没了姑夕王和且渠王,他们的草场还有留下的人口岂不是没了主人,那么,他们完全可以将这些都吞下来。
稽粥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些部属的眼神,看着他们一个个眼睛里流露出了贪婪的神色,心中暗自点了点头,他需要做的就是这个,借着两部留下的地盘和人口,他就能安抚好下面的人心,另外,且渠王毕竟出身卜氏,卜氏那边也得安抚一番,回头说不得就要在卜氏另封一个且渠王,不过卜氏想要得到这个好处,也得付出一定的诚意才行!
另外就是,这一次的损失,他也得想办法讨回来,既然辽国是个啃不动的硬骨头,那也只能是对大汉下手了!稽粥这会儿倒是有些羡慕右贤王了,右贤王地盘上,那些西域小国可没什么战斗力,稍微吓唬一下,就能捞到不少好处,而大汉这边,想要获得相应的战果,需要付出的代价可就不小了!只是,对于匈奴来说,削弱大汉是必须要做的事情,即便付出一定的代价也在所不惜,要不然的话,匈奴就会如同当年一样,被中原逼得无路可走!
申屠嘉在看到了辽国的战报之后,惊骇的同时,也生出了忧虑之心,匈奴左贤王在辽国受挫,说不定就要将火气发泄到大汉那里,才好挽回自身的威望,那么,大汉危险了!申屠嘉顾不得看辽国的收获,便直接向刘昌请辞,一路星夜奔驰,赶回边境示警,严防匈奴入侵。
第55章第55章
甭管申屠嘉心里如何骂娘,但是辽国这边却已经进入了过年的欢乐气氛中。如今岁初还是十月,也就是说,冬天才是一年的开始,刘昌早就有意改革历法,但是他并不懂天文学,就算是拿出了新的太阴太阳历,也得先将其中的各个时间点给测算出来才行。而这年头,懂天文历法的人,那真的是凤毛麟角,一般都是这个时代的阴阳家。
辽东这边真没类似的人才,这种人才多半都是家传的,他们都有固定的职司,辽东这边因为原本继承的是殷商的许多风俗,他们那会儿其实对星象不是很重视,后来他们就干脆使用中原的历法,虽说也有史官,但是对天文星象所知却很粗浅。
虽说十月份过年有些不习惯,但是对于辽国官民来说,刚刚获得了丰收,赢得了一场胜利,自然需要好好庆祝,尤其正值过年的时候,因此,从九月中旬开始,整个辽东都呈现出一副欢天喜地,载歌载舞的模样。
缴获的大量牲畜经过甄别,选出了其中适合做战马和种马的,先送到早就圈定的草场之后,然后再进行进一步地筛选,犍牛被穿上鼻环,稍微训练一下,就会变成耕牛,成群的羊选出了其中的老弱宰杀了卖肉,其他的也出现在了市场之中,寻常百姓也能买个几头回去,如此每年都能收获羊毛和羊奶,可以持续带来进项。
这段时间,市场上的肉食价格已经跌到了底,那些部族首领、工坊主之类地趁机购入了大量的肉干、咸肉,这些多半是用战场上战死或者是受伤没有救治价值的战马还有其他一些牲畜制作的,便宜得叫人简直难以置信。马肉口感比较差,如今已经过上了好日子的辽国百姓是不吃的,但是,这对于那些奴工来说,就算是改善伙食了,总比那些各种边角料强得多。连奴工的饭菜里面都能有大块的肉,这让许多到了冬天就得忍饥挨饿的土人都受不住诱惑,主动从山里出来,要求加入到那些工坊、工程队里去,只要能让他们每天都吃上肉。
这也启发了那些已经转变成奴隶主的人,他们一个个开始大肆宣传他们手下苦工奴工的待遇,要不是现在天气已经冷起来了,他们都能直接带人继续北上,将那些常年生活在冰天雪地里的土人都哄回来,过上“美好”的劳动生活。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原本他们盯上的是这次的战俘,结果刘昌根本没有将战俘发卖的意思,他已经做好了打算,身上沾染了汉人鲜血的,那就得从重处理,直接将他们送去劳动改造,各种繁重危险的活计完全可以让他们顶在前头,能活着度过改造期,自然可以重新做人,而不能的,那也算是赎罪了。其他那些也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改造,主要是劳动改造和思想改造,等他们彻底臣服了之后,就可以将他们送到圈定的草场那里,让他们帮着养马放羊。以后征讨匈奴,也可以征召这些人作为先锋向导。
捞不着战俘,偏偏听说之后朝廷还有许多大动作,这些人可不就是急了吗?钱就放在自己面前,就因为手里没有足够的人手,结果压根摸不到,他们一个个不着急才怪!
刘昌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需要这些人主动对外开拓,想要更多的劳力,想要更多的财富,那么,就走出去吧,往北、往西、往东,哪里都可以!
实际上,如今已经有人将主意打到了南边,不是大汉,而是三越。
三越那边也就是东瓯跟大汉走得比较近,因为他们距离大汉太近了,旁边就是吴国。吴王刘濞也是个颇具雄心的人,他父亲当年受封代王,因为匈奴入侵,弃土而逃,被夺爵问罪,也就是因为刘邦亲族最后也就剩下几个,刘濞也颇有勇力,在跟随刘邦平定英布叛乱的时候立下战功,刘邦最后便将刘濞封为吴王,统辖东南三郡。
这会儿刘恒还没有弛山泽之禁,也没有放开铸钱的禁令,但是刘濞仗着天高皇帝远,偷偷招揽了许多亡命之徒,开采铜矿,私自铸钱,又煮海为盐,借着铸钱和卖盐的利润,吴国迅速富有起来。刘濞论起野心和手段,可比刘肥强多了,他当年对刘盈都不服气,何况是对刘恒,在他看来,刘恒不过是高帝庶子,哪有资格做什么天子,他才是那个有天命在身的人。
刘濞的强势让东瓯那边很难硬气起来,当初长沙王作为异姓王都能因为想要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跟长安那边说闽越南越不臣,刘濞要不是担心长安那边插手,坏了他的好事,只需要添油加醋一番,东瓯就得倒霉。
跟东瓯相比,闽越和南越就有着更多的自主性,赵佗自比天子就不说了,闽越算是当年越国的后人,一直尊奉勾践为先主,闽越王无诸也算是雄才大略之人,虽说他是受了汉室的册封,但实际上对汉室也就是保持了表面上的尊敬,私底下一直在攻伐百越,扩大自家的地盘。
刘昌到了辽东之后,大力发展海运,像是肃慎人原本就靠海居住,造船技术很不错,如今,肃慎那些擅长造船的工匠已经成了辽东的香饽饽,许多贵族还有部族首领挥舞着小钱钱跑到肃慎买他们的船只,如今齐国已经不欢迎他们了,他们就干脆顺着海岸线南下。吴国那边消息灵通,也怕他们是跑过来搜刮人口的,虽说也会跟他们交易,但是不许他们的人离开港口。但是闽越南越那里不一样,他们那边本来就还存在着奴隶制,部族之间互相征伐,败者沦为奴隶是正常的事情。与其将人养在自家,担心随时反水,还不如直接卖出去。
闽越和南越很快就被商船上的商品吸引了,愿意用奴隶还有其他的特产跟商队交换各种工业产品。他们这边因为气候的问题,其实物产非常丰富,但是山路崎岖,瘴气密布,再好的东西也运不出去,就算是运出去了,也卖不出什么价钱来。辽东的葛麻和丝绸比汉人的更细密,而且色彩也非常丰富,很受越人的欢迎,那些同样色彩丰富的玻璃珠也赢得了越人的欢心。除此之外,他们还卖给了越人一些铁锅。越人虽说也有一定的冶炼技术,但是水平其实一般,而且,他们也不擅长探矿采矿,因此,铁器产量很低,而且很容易锈蚀。所以,他们对于铁器的渴望还是非常强烈的,虽说辽东带来的就是铸铁锅,但是,比起以前已经强太多了。不过,他们很快意识到,他们这边没有太多的好东西能够吸引辽东那些商人,他们这里特产的珍珠在那些商人眼里压根不稀奇,辽东本来就盛产珍珠,哪怕合浦珠作为海水珠其实光泽更好,但是对于见过刘昌拿出来的人造珍珠的辽人来说,合浦珠也就是那样!至于这里特产的水果,这些好吃倒是很好吃,但是太容易变质,最多能带点果干回去。因此,最后他们能拿来交换的就变成了犀角、象牙、还有就是木材和香料。总之,双方的交易算是各取所需,越人听说辽国那边有着大量牲畜之后,又跟商队预定了许多牲畜。双方都觉得自己占了便宜,约定来年季风刮起来的时候,船队会再来交易。
刘昌对从南越带回来的东西很感兴趣,像是船队这次就从南边带回了不少八角和桂皮,南方的气候其实很适合种植各种香料作物。他手里有不少如今还生长在地中海、印度和西域这些地方的特色香料种子,可是辽东这边太过寒冷,用温室种植成本又太高,没法大规模推广。这边能自然生长的香料植物的也只有小茴香和山花椒,这个山花椒其实是五味子的藤梗和果实,跟花椒味道有些相似而已。调味料太少,到底少了几分滋味,这也让刘昌生出了在南方弄几个种植基地的想法,那里可是有好几个海岛的,如今那边估计也只有很少的生番,倒是可以去开发一下。只是如今还是缺人缺船,也只能是先跟南越合作,希望赵佗是个聪明人吧!
赵佗当然是个聪明人,他们当年征讨南越,带来了大量的人口,很多是来自六国的移民,因此,其实他们技术水平并不差,后来天下大乱,赵佗当年为了隔绝南越与中原的交通,下令烧毁了栈道,断绝了南越对外的道路,虽说如今可以据险自守,但是相应的,对外交流也成了问题。南越这边自给自足没什么问题,但是从吕后当政的时候开始,汉室就与南越交恶,不许向南越出售铁器,赵佗难免也有些忧心,真要是让南越一直这么闭关锁国下去,只怕迟早有一天,大汉就能征服这里。但是,真要是让赵佗彻底投降,他又不甘心,毕竟,已经享受到了权力顶端的滋味,谁还会去仰人鼻息,将自己的生死寄托在其他人的仁慈上呢?
赵佗命人仔细打听了一下辽东的情况,顿时就对刘昌产生了兴趣,他直接叫人准备了诸多礼物,又写了一封国书,打算等到下一次船队过来的时候,让南越的使者搭他们的船北上,看看辽东那边对汉室到底是个什么想法,说不定他们还能进行深层次的合作。
第56章第56章
这个年,无论是辽国还是南越,都过得不错,但是大汉那边,刘恒却很憋屈。
稽粥在辽东受挫,转而将大汉当做了软柿子,最可气的是,他还捏成功了。
稽粥对大汉,从来不是以攻城略地为目的,而是不择手段抢夺人口粮食,降低汉室的战争潜力。
汉室这边虽说守城没问题,可问题是,大汉也不是到处都是城池,始皇帝当年也没真的全用长城将整个北地边境都包起来。比起全民骑兵,机动性非常强的匈奴人,汉军这边即便是及时看到了狼烟,全速赶来,最终往往也是差人一步。
“召典客申屠嘉觐见!”刘恒发了一会儿脾气,这会儿也冷静下来,直接吩咐道。
在听到匈奴入寇的时候,刘恒恨不得亲身上阵,当初他还是代王的时候,就饱受匈奴侵袭,代国原本就贫瘠穷困,还隔三差五地要被匈奴人过来打一下秋风,如今他都做天子了,居然还得继续受这个气。偏偏这口气他还不得不咽下去,虽说陈平死了,刘恒又逐渐将军中换上了自己人,他已经有把握将周勃撵下去,但是打仗不是嘴一张就行的,军方可以振臂一呼,说打就打。但是军费从哪里出?谁能领兵?最重要的是,能不能保证胜利?
当年刘邦可是开国帝王,白登山之围,着实伤了汉家颜面,之后大家对匈奴的时候就都慎重了许多。吕后当年被冒顿在国书中调戏,也只能是ren辱负重,到了刘恒这里,他登基两年,能调用的力量还不如当年吕后呢,赢了也就罢了,但是问题是,他输不起!
跪坐在宣室殿的坐席上,刘恒听着申屠嘉在辽国的各种见闻,一直没有说话。
跪坐很累,像是现在,京中除了一些正式的场合,许多人家已经开始用上了辽国传来的桌椅板凳,这些制作起来很容易,尤其,辽国那里还出售铁钉,有铁钉在,自个弄点木头,敲敲打打一番,做个桌子板凳都没什么问题。
但是,除了长乐宫用上了新式家具之外,未央宫里却依旧坚持使用原本这些,一方面是因为刘恒不愿意多耗费人力物力,另一方面,刘恒也是要提醒自己,不要沉迷于舒适的生活,需要时刻谨记,自己这个天子还面临着诸多的内忧外患,现在还没到可以享受的时候。
申屠嘉对此倒是习以为常,他自个在家也是一样,这会儿将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想一一道来,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臣还听到了一个关于辽王的传闻,只是太过荒诞不经……”
刘恒微微皱了皱眉,说道:“还请典客仔细道来!”
申屠嘉舔了舔嘴角,说道:“臣听闻,高皇帝死后回归天界,重登黑帝之位,辽王当日受到黑帝庇佑,辽国那些新鲜东西,都是黑帝所赐……”
刘恒嘴角ren不住哆嗦了一下,要是刘昌现在就在刘恒面前,他能直接一巴掌扇过去,你连你祖父长什么样子都没见过,也敢说你受到高皇帝庇佑?高皇帝是什么人,你老子不比你清楚!
但是再多想一会儿,连刘恒自己都半信半疑起来。一直以来,因为刘邦这天下得来得很快,老刘家自个都有些心里发虚,因此,从刘邦在世的时候开始,汉家就在进行一场造神运动,像是什么赤霄剑斩白蛇,生来异象什么的,毕竟,被刘邦打败的项羽都被人捧上了神台,那么刘邦岂不更加是神仙?
如今在对比刘昌的崛起,同样充满了神秘的色彩,若说是有先祖庇佑,这也说得过去。要不然,当初明明已经断气了,怎么还能活着从墓里出来呢?
这么一想,刘恒不免有些郁郁,高祖你老人家还是我亲爹吗?有这种好事,你不惦记着我这个亲儿子,反倒是惦记孙子了!你那么多孙子,偏偏怎么就看上刘昌那小子了!
不过,刘恒心志也是极为坚定的,他很快就恢复了常态,说道:“不过就是流言罢了,不足为信!之前卿家说起了辽国建造的那种棱堡?几个月就能建成,几千人就能抵御几万人的围攻?”
申屠嘉郑重地点了点头:“陛下明见,臣不曾能够进入棱堡,但是依臣看来,那棱堡足足能够容纳数千人居住,只要物资足够,那么,成年累月支撑未必不行!何况,配上辽国的投石机和**,他们便有足够的反击之能!臣听说,开春之后,辽国便打算将棱堡向前推进,只怕用不了多久,就要推进到草原上了!”
这话一说,刘恒心中便蒙上了一层阴霾,匈奴人也是欺软怕硬的角色,辽国那边是啃不动的硬骨头,或者说,付出和回报不成正比,相比较起来,大汉这边就显得羸弱,到时候,匈奴人岂不是更要骚扰汉家北地边境?
刘恒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还请典客开春再往辽国一行,去问一问辽王,这棱堡如何修建!”
申屠嘉当下领命:“诺!”
申屠嘉退下之后,刘恒起身出了宣室殿,一边伺候的宦者令王安见刘恒是想要出去,连忙问道:“陛下往哪里去?”
刘恒沉吟一番,说道:“去长乐宫吧!”
王安连忙命人准备车辇,刘恒看到车辇之后,就有些叹息,这车辇还是辽东送来的,之前辽东的贡品之中就有两架四轮马车,一架是给薄太后的,一架就是给刘恒的。
虽说如今少府也能制作四轮马车了,但是,转向器仿造起来容易,可是为了减震使用的簧片,还是得从辽东购买,要不然,造出来的马车除了大之外,真未必有两轮马车舒适。
刘恒乘坐马车一路去了长乐宫,长乐宫那边,薄太后这会儿正坐在织布机前织布。
“母后你辛劳多年,如今也该享点清福了!”刘恒虽说叫自个后宫自个纺纱织布,但是,看到自个母亲也是这般,却是有些惭愧起来。他已经是贵为天子,结果自个的母亲还得这般劳作。
薄太后笑道:“我也就是闲着无事,打发一下时间罢了,一天下来也织不了几寸!”她抬头看着刘恒,露出了心疼的神情,说道:“倒是皇帝你,也别太辛苦了,看看,才这个年纪,白头发都出来了!”
刘恒在薄太后身边坐下,叹道:“朕也不想辛苦,只是到了这个位置上,身负万民之望,真的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敢有半日松神!”
薄太后当年跟着刘邦,刘邦那时候也是一样,长乐宫未央宫修好了,他都没住到半年,大半时间都在外面巡视,平定诸侯叛乱,从来都没有能够真正放松的时候。吕太后也是一样,她也是在这样的环境下熬干了心血去世的。如果说之前知道自己儿子能做天子,薄太后欣喜非常的话,现在,对刘恒这个儿子,薄太后就是心疼了。
薄太后叹道:“皇帝也别将什么都背负在自己身上,下面三公九卿又是做什么的,若是不能为皇帝分忧,还要他们作甚?”
刘恒只是一笑,如今这朝堂上,三公九卿里头,又有几个真的跟自己一条心呢?只是薄太后这般言语,还是让刘恒心中一暖,他如今也只能在薄太后这里才能流露出一点软弱来,他听着薄太后的絮叨,轻声说道:“母后,辽王那边已经有了夫人,他的王后人选,母后可有什么打算?”
薄太后听得一愣,反应过来刘恒说的是刘昌,对于这个长孙,薄太后其实还是有感情的,但是,再多的感情又如何,只要儿子还在,孙子自然不愁少!当年若是刘恒坚持要留下吕王后母子,别说是坐上天子之位了,只怕都要被扣上吕氏余党的帽子直接丢了性命!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薄太后偶尔会梦见几个孩子亲热地围在她身边,叫着“大母”,每每梦见这般场景,醒来的时候,薄太后都觉得眼睛干涩异常。
如今长孙没有死,但是如今的情况,却还不如死了呢,直接就叫他们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刘昌若是此时无依无靠,沦落异乡倒好,叫他隐姓埋名,一辈子做个无忧无虑的富家翁,也算是尽了他们的一份心!偏偏这位羽翼已成,顿时就叫他们尴尬起来。像是现在,薄太后也不再惦念什么大孙子了,反倒是疑神疑鬼,刘昌是不是满心仇恨,想要为自己的母亲和兄弟复仇。之前送来的四轮马车,薄太后根本没有乘坐过,而是叫少府那边按照模样重新定制了一辆,如今再说起刘昌的婚事,薄太后就有些不自在起来。
薄太后只得说道:“他现在都是辽王了,这婚事我一个老婆子哪里能做得了主!”
刘恒笑道:“母后毕竟是他祖母呢,怎么就做不了主了!”刘恒的意思其实很明显了,先用联姻的手段,稳住刘昌,免得刘昌用上什么激烈的手段跟大汉作对。而联姻嘛,刘恒没打算让刘昌跟朝堂上那些老牌的功臣彻侯勾搭在一起,所以,他能想到的就是薄家。薄昭膝下儿女不少,孙子孙女就更多了,嫡出的也有几个,最大的那个似乎就跟刘昌年龄相当。
刘恒这几乎就是明示了,薄太后哪有不明白的道理,只是,她之前早就想好了,让薄家出一个太子妃,然后薄家也能再有几代富贵,而刘昌那边,就算真的娶了薄氏女,又真的能忘记之前的芥蒂吗?
第57章第57章
薄家一身富贵均系于刘恒之身,既然刘恒有了这个想法,薄家也只有遵从的份。何况,他们心里头也有自己的小九九,刘恒都能从代王变成天子,谁知道日后辽王有什么造化呢!何况,一个诸侯王后,对于薄家来说也不差了!
因此,薄太后找了薄昭过来将事情一说,薄昭就一口答应了下来。一个女儿罢了,嫁谁不是嫁呢!原本薄昭还在发愁呢,家里长孙女的年龄跟刘启相差比较大,只能找个彻侯家的嫡子嫁了,如今能做诸侯王后,那不是送上门的便宜嘛!
薄太后看着薄昭模样,叹了口气,说道:“你们之前说了将少君嫁给未来太子,若是将来,辽王有了反心,薄家又该如何?”
薄昭这会儿还没有后来那样的嚣张跋扈,他无所谓地说道:“太后娘娘,臣以为,到时候陛下让咱们站哪边,咱们就站哪边好了!陛下还能坑咱们不成?”
瞧着薄昭这个样子,薄太后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都这个年纪了,也照管不了娘家几年。如今刘恒的权威尚且不能贯通朝堂,薄家这个外戚自然也差了一些。朝中群臣还拿着吕氏外戚来跟薄家比,因此,薄昭如今这个轵侯含金量还是差了一点的。
宫里头就没什么秘密,刘恒有意让薄家女给刘昌做王后的事情很快传到了椒房殿,窦皇后难免心烦意乱,她为了保住自家儿子的地位,一直在薄太后那里旁敲侧击,愿意为刘启聘娶薄家女,结果薄太后一直不置可否,没一句准话,如今居然已经将嫡长孙女许给了刘昌!这难免叫她怀疑起了薄家的立场。更让她恐惧的是刘恒,虽说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是亲密的枕边人,但是,刘恒看似温和的外表下,那深沉的内心,窦皇后从来都摸不清楚,到了这个时候,窦皇后也只能是期待那些当初为诛吕出了大力的功臣集团能够一如既往地立场坚定了。
河东郡,一处看起来无甚出奇的农家小院里,一个看上去不过是二十多岁的英俊年轻人正躺在一张躺椅上闭目养神,不多久,一个仆役打扮的男人进来了,凑到年轻人耳边轻声说了几句,那年轻人眼睛顿时睁开了,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意:“果然是天无绝人之路,还以为我这一脉注定要一直隐姓埋名呢,如今看来,倒是用不着了!”
一个美貌妇人从后头走了出来,听到年轻人这般言语,眼睛便是一亮:“良人总算是想好了?”
年轻人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我张辟疆怎么着也是留侯之后,之前见势不对,自然是得退而自守,免得我张家没了下场!先父当年一时不ren,偏生惠帝竟是个短命的,弄得我张家也是进退两难,如今好了,咱们家总算有了另一个选择!”
这位便是张良的次子张辟疆,他当日给陈平出了主意,让他在惠帝死后,迎合吕后,拜外戚吕台、吕产、吕禄为将军,统领南北军,以免杀身之祸。张辟疆也知道自己那个主意就是个祸端,毕竟,吕后白发人送黑发人,再心志坚定,又能如何,人终究是争不过命!果不其然,吕后一死,这帮人就开始反攻倒算,曾经赫赫扬扬的吕氏一下子就灰飞烟灭。
张良当年算是站在吕后那一边的,早就打上了吕氏的烙印,张辟疆又在刘盈那里做过侍中,又给陈平出了那个主意,是个人都会觉得张家就是吕氏一党,不管是谁做了皇帝,就算是一开始不动手,之后迟早也是要清算的。因此,张辟疆之后便直接带着人隐姓埋名,不再出现在人前。
张辟疆原本还以为自己这一脉得熬过汉家几代皇帝,才能真正改头换面出现呢,就发现了转机。
辽王是刘恒嫡长子刘昌的消息经过隐秘的渠道传过来时,张辟疆就有些蠢蠢欲动,只是那时候他还想稍微观望一下,他得先看看辽国那边的实力才行,若是实力太差,他跑过去倒是没问题,可就将他兄长给坑了。
如今意识到辽国虽说地方不大,暂时人口不多,但是各方面实力居然占据了不少优势之后,张辟疆顿时就放下心来。
“去,将该准备的东西准备起来,等天暖和一点,咱们就出发!”张辟疆起身吩咐道。
他当日选择这里隐藏,就是因为这里是张良当年随手布置下来的地方,这里住的说是农户,实际上很多是当年追随过韩国王室的人,后来项羽杀了韩王,张良也不认后来那位韩王信,便收拢了当年那些人,将他们安置了下来。有着这些人打掩护,张辟疆就顺利取得了合法的身份,隐藏在了河东,任谁也没想到,他这么一个原本应该前途无量的少年居然会蛰伏在乡间,扮作一个寻常农夫。
张辟疆的妻子李氏也是欢喜非常,她深知自己的丈夫心中颇有韬略,若是浪费在这山野之间难免有些惋惜,如今能有一地能让张辟疆施展所长,无疑是一件好事。何况,李氏跟张辟疆已经生下了一双儿女,若只是寻常百姓,那么,一双儿女的未来简直是一眼都能看见,她自个可以跟着丈夫放弃锦衣玉食的生活,却不希望儿女也一辈子被衣食劳役所困。
“这些年,辛苦细君了!”张辟疆素来心思玲珑,早就意识到了妻子的忧虑,他看着妻子比起当日粗糙了不少的手,不免安抚道。
李氏摇了摇头,说道:“只要跟着良人,妾不觉得辛苦,只是心疼孩子们!”
张辟疆笑道:“放心吧,等到了辽东,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可是听说了,辽东那边,论起享受,可比长安强多了!”
张辟疆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但是也琢磨着贸然找上门,最好得有点投名状,他瞧着辽国那边搞什么招贤榜,一看就知道求才若渴,看样子,自己得搜罗一些人才一块带过去。张辟疆当年就是带着妻子还有一个随身的仆人就离开了长安,跟留侯府上几乎都断绝了联系,如今再想要找自家兄长挖人算是不行了。
不过,张辟疆转念一想,各家能够继承家业和爵位的都是嫡长子,若是没有嫡子,直接就是无嗣除国的下场。也就是舞阳侯一脉,因为嫡子是吕氏所出,所以才叫樊市人这个庶子继承了舞阳侯的爵位。可其他人家就没这样的好事了,亲爹还在的时候还好,次子庶子之类的还能仗着亲爹的面子混一混,但是等到亲哥继承了爵位,兄弟感情好的还行,若是感情一般,想要回封国混口饭吃都难。
这些人也未必都是纨绔废物,他们好歹也是经受过这个时代相对精英的教育的,起码都识文断字,有的也有一些做事的经验,就算他们烂泥糊不上墙,各家为了给自家这些留在身边多半只能混吃等死的子弟,难道就没点支援?
张辟疆才不相信,那些之前站在诛吕立场上的功臣们如今就没有后悔的,别的不说,郦商肯定心里一直有心结,他儿子郦寄跟吕禄交好,结果就因为郦商被陈平周勃胁迫,不得不去欺骗吕禄,放周勃进了北军,吕氏这才落得那样的下场。结果郦寄这么一来,直接就两面不是人了,你为了父亲能够背弃朋友之义,日后是不是也能背弃对天子对大汉的忠诚呢?所以,刘恒做了天子之后,曲周侯一脉直接就被边缘化了。
既然已经决定要跑路,张辟疆打算在自己走之前让人送信,等到大家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差不多该到辽东了,到了辽东那边,若是辽王连这点事情都罩不住,别的事情也就不用提了。
刘昌并不知道开春之后自己即将迎来好几个惊喜,他如今欣喜的是,有人确实带回了徐福船队的消息。
之前他说这事其实是忽悠刘喜的,就是随口一说,反正徐福是东渡了,大家都知道,至于他具体到了哪座岛上,有没有能够顺利上岛,之后又干了什么,谁也不清楚。
而这次,船队带来的就是确切的证据,他们带回来了一些明显是中原风格的玉器还有金银饰品。这些东西寻常商队是无法得到的,而且就算得到了,人家也不会往东边运,东边能有什么呢?像是三韩那边,距离倭岛就比较近,更那里也有些往来,根据他们的说法,倭岛那边土地贫瘠,岛上的土著披发文身,衣不蔽体,一个个身高不比猴子高多少,一般都是靠着从海里捞上来的鱼虾海藻生活。那里就是一帮穷光蛋,谁没事将这些东西运到那里去!
按照带回了这些东西的船主的说法,这些东西是他们在一座岛屿那里补给淡水的时候,用食物跟那里的土人交换得到的,那些土人话也说不清楚,只说是好些年前,他们捡到了一艘触礁的小船,从船上搜罗到的。
既然是小船,那么,徐福他们所到的岛屿距离那座岛就不会太远,说不得是起了内讧,一部分人直接带上了一部分财富想要出海碰运气,结果运气不好,触礁了,估计船上的人也没有幸免,多半是落到那些土人手里了。
刘昌对徐福手里的财富没什么兴趣,他记得,东边岛上有不少浅层的金银矿,另外还有大量硫磺,这些可都是好东西。徐福当年带了五千童男童女出去,估计活下来的不少,这么些年下来,总该有个几万人了吧!若是能收服这些人,许多事情就好办了。
第58章第58章
申屠嘉来得很快,辽东这边刚刚化冻,申屠嘉就来了。
“以薄氏女给我做王后?”刘昌看了一眼申屠嘉带来的诏书,露出了一个有些微妙的神情,这是汉室的传统操作,太子娶太后的娘家人,如此可以稳固太子的地位,也能让外戚的荣光继续延续下去。但是,传统是传统,现实是现实。现实就是,几个娶了太后娘家人的皇帝对皇后也就是那样,张嫣到死都是处子,薄皇后一生无子,陈阿娇同样无子被废,后来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也就不说了。皇后无子,很多时候也不能完全怪皇帝,血缘关系太近,这无疑也是一个很大的因素。
所以,其他人将这事看得很重,一个个都觉得什么一样,刘昌却根本不放在心上,诏书上说的薄家女,刘昌也是见过的,当年刘恒就藩,薄家自然也跟到了代国,薄太后有的时候便会让娘家人进宫说话,薄昭的几个孙子孙女刘昌都是见过的,不过,一般都只是见面打个招呼的交情,印象并不深刻。薄家嫡长孙女的名字他还是在诏书上看到的,能有什么感情可言。嫁过来之后,要是愿意跟自己一条心,那么,自己也给她足够的尊重,若是对方满心满眼里面都是家族荣光,那么,给她一个王后的虚名也就是了!虽说这般显得无情,不过,这也是难免的事情。
申屠嘉见刘昌对于赐婚的诏书不以为意,也没有多说什么,中间隔着那么多事情,即便刘昌少年时期,跟薄家有些往来,如今只怕之间也无甚情分,留下来的只是仇怨了。这门婚事无非就是让双方面子上都过得去,为下一步做铺垫而已。果然,就听刘昌问道:“父皇遣典客来此,只怕不仅是为了这一门婚约吧!”
申屠嘉深吸了一口气,叹道:“辽王也该知道,去岁匈奴大举入寇北地之事!”
刘昌点了点头:“寡人有所耳闻,不知北地损失如何?”这年头消息传递实在是太慢了,他也只是听说稽粥带人深入长城,在燕国、代国、赵国一带肆虐了一番,最终到底怎么回事,刘昌还真没听说。
申屠嘉苦笑一声:“匈奴来去如风,根本不与汉军直接对垒,一味踏毁农田,杀伤掳掠人口,北地损失惨重!”说到这里,申屠嘉几乎是咬牙切齿起来。他倒是没有如同一些官员一样,说什么都是辽国祸水东引,打败了匈奴,引发了这样的祸端。欺软怕硬这种事情是人之常情,汉家在这上头连辽国都比不过,难免被当做是软柿子欺负。
因此,申屠嘉起身对着刘昌一揖到底:“辽王终究是刘氏子孙,华夏贵胄,还请看在同源同种的份上,帮大汉一把!”
刘昌拉长了声音,说道:“我辽国不过是撮尔小国,能自保就算是不错,哪有余力帮助大汉呢?”
申屠嘉见刘昌拿捏上了,也没办法,只得说道:“辽王此言差矣,如今谁不知道辽国地阜物丰,又有神明护佑呢?”说到这里,申屠嘉都有些酸溜溜起来。
刘昌笑吟吟地说道:“那也是我辽国上下同心,军民效命,才有此等光景,虽说我辽国乃是汉室属国,却已经尽了朝贡的义务!至于其他的,寡人总不能量辽国之物力,结汉室之欢心吧,那又置辽民与何地呢?”
申屠嘉赶紧摇头,说道:“辽王想差了,陛下只是想要从辽国采购棱堡建造所需一应物资,用于防御匈奴入寇!”
刘昌点了点头,说道:“既是如此,那倒是无妨,不如典客找内府商议,如何?”
申屠嘉精神一震,又试探道:“不知那**与投石机是否可以?”
刘昌皱了皱眉,汉室的少府其实就是接手了秦国少府之后的产物,也继承了一部分秦国制造的精髓,真要是让他们将这些学过去了,回头以他们的人口和经济体量,难免要对辽国产生威胁,不过,刘昌也没有一口咬死,他沉吟一番,说道:“此事还需再议!”
申屠嘉原本也就是试探一下,见刘昌居然没有断然反对,便知道这事还有商榷的余地,当下愈发来了精神,准备回去的时候好好跟天子禀报一番,到时候只要刘昌不要太狮子大开口,这些就能拿下。
刘恒实际上也已经命人在民间寻找墨家和公输家的传人,毕竟,辽国拿出来的那些东西,极大地刺激了刘昌,这个时候,其实也没人会说什么奇技淫巧,汉室能够在阵地战上抵挡匈奴,靠的就是大黄弩,之前从辽国采购了大批的精铁,这些制作成的军械各个军方巨头简直快要打破头,但是,这玩意价格是真不便宜,刘恒盘算了一下,光是想要将南北二军全部换装,就需要耗费汉室一年多的赋税,不光是国库,连同少府的收入也得算进去。这样岂不是整个大汉都在给辽国挣钱?所以,他得找到足够擅长这些人,对辽国的东西进行破解,然后自家冶炼出更好的钢铁,做出更好的武器来,免得钱都被辽国赚了去。
刘昌并不敢小视古人的智慧,他们很多时候,缺少的不是智慧和毅力,而是眼界见识和那一闪而逝的灵光。所以,申屠嘉退下之后,刘昌就开始琢磨,到底要不要向大汉出售武器,或者说,应该出售哪些武器。最先进的肯定是不行的,像是投石机这种东西,杀伤力又实在太大了,一般的盔甲,是扛不住钝器攻击的,这玩意只要打中了,你就算装在铁皮罐头里头,也是被砸扁的下场。**什么的也是一样,虽说汉室那边没有机床,没法规模化生产,但是他们人多啊,光是少府,就有几十万工匠,这还是明面上的,私底下到底能动员多少人,那真是不好说。
刘昌这边正左右为难,就见吕田兴高采烈地跑了过来:“大王,大喜,大喜啊!”
刘昌有些莫名其妙,这又有什么喜事,总不见得是箕姝怀上了吧!就算是箕姝怀上了,也不该是吕田过来报喜啊!他直接吩咐吕田入内觐见,吕田自从执掌内府之后,愈发显得富态起来,一张脸白白胖胖,肚子都鼓了起来,这会儿一张胖脸笑出了褶子,如同包子一般,他喜气洋洋地说道:“大王,今日臣去内府衙门,结果路上瞧见了熟人,臣便过去打听,呵,大王你猜臣遇上谁了?”
刘昌不由笑道:“这会儿卖什么关子,跟寡人好好说说!”
吕田赶紧说道:“大王知道留侯吧,臣今日遇上的便是留侯家的二公子,当年都听说他失踪了,哪知道他是藏起来了,一直到现在才出来,要不是臣当年在长安的时候见过留侯家两位公子几次,都不敢认!”
汉初三杰的后人在后来也就是曹参的后人有些存在感,因为他们家尚了好几次公主,有一个就是汉武帝的姐姐平阳公主,平阳公主这个封号就是从曹参的平阳侯中而来。萧何张良的后人根本就像是隐形人。刘昌上辈子对张良的后人还真是不清楚,不过,张良那等人物,总不至于将儿子教成不肖子孙,哪怕这位留侯二公子有张良一分的才干,那也是值得刘昌高看一眼的。
因此,刘昌赶紧说道:“那还不快请二公子过来,趁着现在,你先跟寡人说一下留侯二公子的事情!”
吕田一五一十地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说了,当然期间又踩了陈平一番,然后说道:“这都十年过去了,也亏得二公子忍得住!”
听说了张辟疆当年的事情之后,刘昌顿时就知道,这位心思机敏,也是个能人,当下愈发高兴起来,这样的人才,打着灯笼都难找,如今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他当下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也没摆出一副倒提丝履的模样,主要是不合适,辽东寒冷,大家习惯于穿皮靴,这玩意你倒过来穿试试看!因此,只是亲自去了殿前等待。
吕田来的时候,就已经将张辟疆带来了,只是留在宫门外头等候而已,不多久,张辟疆就在内侍的引领下过来了。
张辟疆没见过刘昌,不过看到吕田侍奉在一个少年人身侧,那少年人并没有穿正式的冕服,只是穿着一身直裾深衣,但是看着面若冠玉,目若点漆,神采飞扬,心中便有了数,当下上前一步,拜道:“山野散人张辟疆见过大王!”他也没有扭捏,直接就用上了臣子的礼节。
刘昌连忙扶起,说道:“不必多礼,寡人早听说留侯之名,只是年纪小,不曾亲眼得见留侯风姿,如今见得二公子,便知留侯后继有人!寡人幸甚!”
张辟疆摇头说道:“大王谬赞,臣比先父还差得远呢!”虽说从小出入宫廷,见过的市面不知道多少,但是刘昌这般态度,还是让张辟疆有些虚荣的。张辟疆当年跟着的是惠帝刘盈,刘盈自从刘如意和戚姬死后,就开始破罐破摔,沉迷酒色,张辟疆那时候年纪小,就觉得惠帝缺了点人主模样。后来惠帝去世,留下几个孩子都很小,张辟疆就觉得不对,与兄长张不疑商议了一番之后,便决定避世隐居。张家不比其他人家,就这两根苗了,不能全赔进去。张辟疆这会儿看着刘昌,却不知道为什么,叫张辟疆想起了曾经的刘邦来,刘邦长相肯定是不如刘昌的,但是这般神采飞扬,却几乎是同出一辙!
刘昌不知张辟疆的心思,他只是笑道:“二公子远来辽国,乃是寡人之幸,外头春寒料峭,还请二公子入内一叙!”
第59章第59章
在殿内坐定之后,刘昌才问道:“二公子远道而来,可有何教寡人?寡人洗耳恭听!”
张辟疆赶紧说道:“先父在世时,为辟疆取字为仲平,大王叫辟疆仲平便是!辟疆虽说才智平庸,但是听闻大王作为,便觉大王乃有为之君,因此,辟疆此来,便是来投奔大王的,大王若是不弃,辟疆愿效犬马之劳!”
刘昌笑道:“仲平实在过谦了,寡人基业也是草创,辽国看着欣欣向荣,实际上也是危机四伏。仲平已知寡人来历,便知道,寡人与长安公卿实有不共戴天之仇,因此,即便寡人远在域外,当年那些人未必愿意放寡人一条生路,寡人不愿坐以待毙,唯有奋起一搏罢了!”
张辟疆见刘昌说得坦诚,他也没有跟刘昌拐弯抹角:“辟疆来投大王,正是因为如此!当年高皇帝在时,有废长立幼之心,周吕侯请先父出山,为高皇后筹谋,请出‘商山四皓’,虽说稳住了惠帝的储位,却也将我张家与吕氏绑在了一起!当日惠帝驾崩,我年纪小,不懂事,又多了一句嘴,曲逆侯因此遵从高皇后之意,封诸吕为王,这才有了之后的祸端!总之,我张家,在那些人眼中,也是吕氏余孽,若是此事不能过去,留侯一脉,只怕也要赴吕氏后尘!辟疆来自,也是为我张氏谋一份生机!”
刘昌脸上露出了笑意,如此,他们算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因此,他便说道:“既然是一家人,那寡人也不跟仲平说两家话,寡人如今正有一事想要请教仲平!”
张辟疆知道这算是考教自己,当下正色说道:“还请大王道来!”
刘昌没说什么军火贩卖的事情,而是说道:“之前,长安送来一份诏书,封薄氏女为辽王王后,不知仲平以为如何?”
张辟疆笑道:“无非就是缓兵之计罢了,如今长安也是左右为难,曲逆侯虽说已经过世,但是绛侯依旧在位,若是去岁匈奴未曾叩边,天子还能想法子卸去绛侯兵权,只是如今,绛侯这等将帅之才,却是得留在长安,否则的话,一旦匈奴大举入寇,朝廷未必找得出能抵御匈奴之人!而辽国这边,去岁却是大败匈奴,俘获无数,两相对比之下,长安能不担心吗?别的不说,若是大王狠下心来与匈奴合作,那么,汉室该何去何从呢?如此,嫁一个薄氏女给大王做王后,无非就是跟大王说,只要大王愿意合作,那么,有着薄家的支持,大王也能做储君,不需要做出什么过激的动作!”
刘昌点了点头,跟他猜得差不多,他摇了摇头,轻哼一声,说道:“呵,若是几年之后也就罢了,如今嘛,薄家又算什么!”他沉吟一番,抬头看向了张辟疆,说道:“仲平初来乍到,寡人这边暂时也无合适的官职安置,正巧,寡人有意建尚书台,主管文书、奏章,传达寡人之命,不如请仲平做尚书令如何?”
尚书台早就有了,但是一直以来,其实就是少府的下辖机构,专门保管书籍,但是如今按照刘昌的说法,这个尚书台的职责范围一下子扩大了许多,说得直接点,那就是将相权划走了一大块,虽说品秩暂时不高,但是未来可期,张辟疆欣然答应下来。
刘昌笑道:“那日后尚书台之事,还要多多劳烦仲平!”
张辟疆也是一笑:“食君之禄,自然要忠君之事!”
留张辟疆在王宫之中用了一顿饭,刘昌这才让吕田送张辟疆回去,内府已经准备好了府邸,让张辟疆一家入住,张辟疆回到家中,就看到李氏带着一双儿女在四处观看,满脸都是好奇之色。
张辟疆跟着吕田,这一路上该知道的事情也知道了,他这个府邸其实是新建的,就在新王宫附近,等天气再暖和一些,刘昌就会搬到新王宫这边,原本的王宫和附近的衙署也会保留,但是却会逐渐边缘化。张辟疆看得出来,刘昌是个有想法的,不过,不怕有想法,张辟疆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惠帝那样的他真是受够了,你年纪轻轻的,被老妈老臣压制怎么啦?也是曾经在战场上走过的,看个死人都受不了,也不想想看,当初要不是你妈够强势,你能坐上天子的位置吗?换做是刘如意当了天子,你跟你妈难道就有什么好下场!你妈都多大年纪了,你好好养生,多活个二十年,熬也熬死他们了,到时候怎么办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情。结果你闷不做声,整日里饮酒作乐,荤素不忌,连孩子都不知道好好养,就因为你那样,多少人跟着遭了殃!
好在事情已经过去了,张辟疆如今也算是心平气和起来,他看着府邸里面的格局摆设,颇觉有些新奇,不过,这里住着倒是挺舒服的,他沉吟一番,说道:“我如今的官职,家里也不能用几个奴仆,这么大地方,回头叫人去雇几个人打理才行!等时机合适,也可以买一些夷狄奴婢回来!”
若是以前,李氏只怕还要抱怨几句,但是跟着张辟疆隐姓埋名多年,家里的事情都要她一手操持,如今还能有出头之日,已经是意外之喜,她这会儿欢喜地说道:“良人说得是,我之前听说王险城里有官学,五岁就可以去上,不拘男女,不如我们也将茂儿和阿妍送过去吧!”
张辟疆这倒是没有听说,再听了李氏言语之后,又问了几句,不由愈发开怀起来:“不错,回头咱们夫妇带孩子去看一下官学的情况,就将两个孩子送去上学,正好,没了那两个小的,咱们还能再给他们生几个弟弟妹妹出来!”
李氏不由有些羞赧:“妾如今都这个年纪了,良人要是还想要孩子,不如妾给良人聘几个姬妾回来?”
张辟疆哈哈一笑,说道:“细君哪里老了,正是盛年呢!有为夫在,咱们多生几个,以后也不愁没个前程!孩子的事情先抓紧,接下来,为夫可就要忙起来了,这辽国跟大汉诸多不同,为夫得先弄明白才行!”
张辟疆是个心高气傲的,既然已经来了,自然得叫人知道自己的手腕能耐,免得人家一说,都说是留侯家的二公子,好像他的一切都是因为他有个好爹一样!
朝中多了个尚书令的事情并没有引起太多波澜,吕义自身能力有限,景齐虽说也是老臣了,但是他着实有些适应不了如今辽国的变化,而且,他也知道,自己的存在其实就是为了安抚朝鲜老臣的,所以,干脆就老老实实做自己的吉祥物,多余的事情根本不问,如今多个分担的,他们反而觉得松了口气,至于日后丞相会是什么想法,那也跟他们没关系了!
但是,申屠嘉却一直在留心辽国的变化,他这些日子为了棱堡的事情差点没跑断了腿,这些事情是要跟吕田沟通的,吕田对汉室的君臣都没什么好感,因此各种打太极玩推手,总之,折腾得申屠嘉心力交瘁,光是为了棱堡的图纸,就折腾得不轻,要不是知道就算是告了状,也是不了了之,申屠嘉能天天去找刘昌。在折腾之余,申屠嘉也一直在观察辽国的变化,然后就听说刘昌新设了尚书台,却没有如同汉室一般,将尚书台放在少府之下,而是独立出了内府,最关键的是,尚书台的尚书令叫做张辟疆。
申屠嘉虽说当年不在中枢,但是留侯何等人也,不知道是多少人的偶像,留侯当年但凡有点动作,就有不知道多少人争相效仿,留侯当年说是要辟谷求仙,还真有不少人跟着绝食的,至于坚持了多久,那就不好说了!留侯家又不比其他人家,他家事简单,并无多少妻妾,也仅有两个儿子,长子袭爵,次子也早就有了前程。当年张辟疆失踪,其实许多人暗地里头都在搜寻,还有人怀疑他是被哪个忠于刘氏的人给害了,也有人怀疑他是被自己的兄长张不疑给害了,总之,张辟疆当年失踪,其实是造成了不少影响的,只是时过境迁,大家几乎都忘了这个人的时候,这个人突然冒出来了,还出现在了辽国,这难免叫申屠嘉浮想联翩。难不成当年站在刘昌身后的人是张辟疆,甚至是留侯?毕竟,很多人如今还都以为张良没死,只是跟着赤松子修仙去了,如今只怕已经是成仙了。
申屠嘉还远远地去看过张辟疆一回,他虽说没见过张辟疆少年时候,但是他是见过张良的,张良貌若好女,面柔心壮,而张辟疆虽说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女态,但是的确与张良有五分相似之处,尤其身上那气度,更是相像,这让申屠嘉确定了张辟疆的身份,心里就是一突。张辟疆出现在这里,只怕接下来,会有更多的人从汉地到辽地来,到时候,只怕长安朝堂上又有一番震动。
思及此处,申屠嘉顾不得棱堡的事情还没有办完,就先写了一封奏疏命人快马加鞭送往长安,自个也狠下心来,天天追在吕田pigu后面,非要他将棱堡的事情落实了不可,吕田被缠得厉害,干脆就开始狮子大开口,两边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拉锯。
而中原那边,张辟疆临走时送出去的书信多半也送到了该收的人手里。
第60章第60章
河东平阳,这里是平阳侯的封国,现任平阳侯是曹参的儿子曹窋,刘恒继位之后,因为曹窋当时立场不明,并未参与到诛吕之事中,被排挤也是正常的事情,曹窋因此丢了官职,回了自家封国混日子。曹参当然不止曹窋一个儿子,以前曹窋在长安做御史大夫,平阳这里自然是他几个兄弟帮着打理,结果曹窋回来了,他那些兄弟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如果说曹参是个老狐狸,曹窋连小狐狸都算不上,他一直就是蒙受父亲的余荫生活,当然,这也足够了。曹家人虽然做不出什么大事,但是也不会犯下什么大错,所以,比起其他几个开国侯府在短短百年时间里就各种夺爵复爵除国,平阳侯府一直**到了汉武帝后期巫蛊之乱,那时候卷进去的人不知凡几,连皇后太子公主都折进去了,一个多年未曾出过什么不可取代人才的平阳侯府算得了什么。
当年确定了曹窋袭爵,曹参便将其他几个儿子都安排到了封国之中,让他们打理庶务,说句老实话,也没指望他们能做什么大事,无非就是用封国养着他们,但是,如今曹窋带着一大家子灰溜溜从长安回来了,顿时就看其他那些兄弟不那么顺眼了,他需要收回封国的权力,最主要的就是财政权和人事权,他是封国名正言顺的主人,其他人就算是不满,也只能老老实实憋着,还得指望曹窋留个三瓜俩枣的,要不然这日子是真的过不下去了。
张良当年跟其他那些功臣关系都不亲近,主要是出身不一样,根本没什么共同语言,刘邦更信任的还是那些丰沛出来的老伙计,这些人也天然抱团,曹参就是其中之一,之所以曹窋被撵回来,也有这个原因,因为曹家当年跟吕家也是有交情的,毕竟都是沛县出来的,吕家当时是沛县大户,曹参当时又是县衙小吏,互相之间早就有往来,甚至,若不是有萧何曹参的作用,吕家未必肯将女儿嫁给刘邦。
张良却是正经的韩国贵族,家族世代为韩国相,家破人亡之后,他往来的也是六国反秦贵族,跟刘邦他们这些游侠泥腿子真没什么交情,所以,封侯之后,张良就动了退隐之念,但是作为小一辈,互相之间难免会有些往来。张辟疆跟曹窋做过同僚,但是,两人根本凑不到一块去,反而跟那时候还在长安的其他曹氏子弟在一块厮混比较多,他有一封信就是直接给曹参次子曹英的。
曹窋下面,最大的就是曹英,曹英是庶出,但是因为年长的缘故,在家还算是有些话语权,但是,等到曹窋回来,他的话就没有老三曹础顶用了,这两人才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哪怕曹础从小被惯坏了,很多时候做事顾头不顾尾,曹参在世的时候就拿这个嫡次子没什么办法,稍微讲话大声一点,就要面临家里夫人的一哭二闹三上吊,毕竟,这位出生的时候曹参跟着刘邦到处打仗,很长一段时间都顾不得家里,等到天下太平了,曹参也是大半时间不是泡在衙门,就是在跟那些门客故交喝酒取乐,以至于曹础对这个亲爹就没什么印象,自然更被母亲疼宠,以补偿缺失的父爱。曹参能喷刘盈满脸唾沫,对上老妻却是无可奈何,只能节节败退。曹窋也被母亲灌输了要照顾弟弟的念头,因此,从长安回来,瞧着曹础各种不像样,便将封国的许多事情交给曹础,历练这个弟弟,免得以后这个弟弟分出去之后,偌大的家产都不知道该怎么打理。
这就将前些年自觉一直兢兢业业,将封国打理得妥妥当当,不仅能供应封国的各项支出,还能给远在长安的曹窋提供足够钱粮挥霍的曹英给撇到了一边,曹英心中难免愤懑不平,接到信之后,顿时就心动了,当下将几个跟自己亲近的兄弟堂兄弟都找了过来,然后说道:“君侯说是咱们的兄弟,但是人家如今才是封国之主,留在封国,我们也只能是仰人鼻息,如今咱们血缘还算是亲近,尚且还能说句话,但是等到将来,少君侯继承了封国,他也有兄弟,也有亲近的亲家,那咱们这些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二哥你说得倒是简单,但是,咱们哥几个,也就是二哥你,父亲过世之后,你还继承了一个公乘的爵位,到了咱们这里,能捞个普通的大夫就算是不错,咱们这点爵位,也就是在跟那些黔首放一块的时候能稍微沾点光,出了平阳,谁拿咱们当回事呢?”老五曹进一向心直口快,干脆说道。
曹英也不跟他们打马虎眼,直接就说道:“你们知道辽国吧?”
几个人都是眼睛一亮,普通百姓不清楚,他们可是清楚的,曹家能够积攒偌大的财富,不仅是因为擅长经营封地,还因为他们手里有好几个商人给他们敛财,之前平阳就有商队去了辽国,带回来的东西哪怕是被曹家众人瓜分了一圈,放到市面上出售,获利依旧有五倍还多,以至于今年平阳这边已经打算加大与辽国的交易,连同他们平时用的钱都换成了辽国那边的七铢钱和五铢钱。
老四曹培连忙说道:“二哥你是想要跟辽国做买卖?我手里还有点钱,我占一份!”
其他几个人都七嘴八舌地表示愿意掺一股,他们倒是不觉得什么商贾贱业,反正又不用他们亲自去,无非就是找个合适的商人做白手套,平阳这边,哪个商人不要命了,敢得罪平阳侯府!
曹英摇了摇头,说道:“做什么买卖,咱们这买卖要是做大了,君侯那边开口,咱们是给还是不给!当年先父能够跟随高皇帝创下这般基业,咱们虽说不如先父那般英雄气概,却也不能真的堕了威风,咱们继承不了爵位,难道就不能自个拼一个爵位出来吗?”
几个人面面相觑,曹进直接就说道:“二哥,你也干脆直说了吧,要怎么做!”
曹英抿了抿嘴唇,说道:“在大汉,非军功不得封侯,咱们哥几个,从小娇生惯养的,让咱们现在就去战场上厮混,能不能囫囵着回来也是个问题,所以,这条路还是免了!但是辽国那边不一样,那边现在也没什么人才,咱们过去了,肯定要被人当做上宾,混个一官半职不是轻轻松松吗?那边别的也就不说了,没钱了,河里面筛几次,就能筛出一把金沙来,咱们过去,再不济也能做个富家翁吧!何况,我听说那边只要政绩突出,也能封爵,子爵以上就有封地,说不得封地上就有金矿呢!”
曹英自然知道得没有这么多,这些都是张辟疆打听出来的关于辽国的事情,便添油加醋了一番,往书信上一写,顿时就将曹英他们这种一辈子只能仰人鼻息的庶子次子们给吸引了。
这个时候,开国还没太多年,太平日子也没持续多少年,所以即便是这些二代,哪怕贪生怕死,也是有着开拓进取之心的,曹英这般一鼓动,在场几个人差不多都动了心。
曹培犹豫道:“那咱们就这么去辽国,到时候君侯那边?”
曹进没好气地说道:“管他做什么,这些年来,我们跟着二哥在封国精心打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结果他一回来,又把我们撇到一边,还想要翻旧账,咱们又不是家里的管事下人,有别的办法,谁耐烦在这里继续受气!”
曹培说道:“咱们直接跟君侯说,君侯应该不会允许咱们过去,咱们这一过去,可就将君侯架到火上了,到时候长安追究起来,那可如何是好?”
曹英说道:“咱们也没说要直接走,到时候咱们就说要去见一见市面,跟着商队往北边看一看情况,顺便赚点小钱,君侯刚将咱们打发了,正是心中有愧的时候,不会拒绝的!等咱们到了辽国,安定下来,君侯又能如何?”总不能拿着他们留在家里的妻儿来威胁他们吧!那可就真的是撕破脸了!
见曹英已经有了主意,其他几个人都是眼睛一亮,开始琢磨起来,辽国那边他们知道的情况也就是从商队那里知道的,其他的也不了解,既然想要过去谋一个前程,那么,自然得好好思量一下才行,别的不说,别人想不到的,自己想在前头,到了那里,岂不是更亮眼,也能比别人先走一步!
这样的情况陆陆续续发生在不少开国功臣的封地上,这些开国功臣多半如今都子孙满堂了,但是,一个家族的影响力是有限的,就算是他们各种努力钻营,也不可能将所有儿女的前程都安排妥当,何况这种事情,素来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像是平阳侯一脉,已经算是不错的了,起码曹参当丞相的时候,没给所有儿子侄子都安排个合适的官职!只是将他们约束在封国之中,起码在封国里面,平阳侯府就是土皇帝,除非是私藏甲胄造反,否则的话都不是什么问题,但是要是放到外头,被人抓住把柄,说不定就是要命的事情了!
之前因为倒吕之事,许多功臣不管是参与的还是没参与的,各家都谨小慎微了不少,以至于不少人都没了着落,张辟疆虽说这么多年不在长安,但是,消息却一直很灵通,送出去的信都很有针对性,因此,几个月后,等到这些人陆陆续续都在辽国担任了官职的时候,长安那边才发现了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