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日落西山,赵固跌跌撞撞地冲进了睿郡王府。
“殿下救命~”
人未至,哀嚎先传遍府邸,不仅惊了树上栖息的鸟,也惹的府中?奴仆小心?侧目。
赵大人这?是疯了不成?
睿王行五,一年前还是双字郡公?主,秋狝大典时护驾有功,连跳两级,被册封为睿郡王。
比之朝堂的诡谲风波,睿王更喜舞刀弄剑,可?惜父妃与祖母不允,她只能每日困在?府中?背那些劳什子的政要策论与典籍。
她很喜欢赵固,作为兵部尚书,她仿佛总能上奉给她一些精致好看又锋利的兵器,满满登登的装了与一屋子。
安北王回京后,她还抱着?显摆的心?态邀她入府参观,她打谱好了,如果四皇姐实在?太眼?馋,她就割爱送她一两件,就当稳固一下姐妹间的关系。
谁料安北王眼?馋不了一点,随随便便挽了几下剑花,她最钟爱的长剑就被震的稀碎。
甚至又拿了几把刀枪比划,不是被砍出豁口,就是被砸的变形。
最后大言不惭道?:“五皇妹是什么时候喜欢唱戏的?这?戏曲把子也忒脆了。”
凤思雨看着?满地狼藉,撅嘴委屈得要哭了,不但三言两语将安北王撵出了府,发誓再也不和?她往来;还为她钟爱的兵器举办了一场小规模的葬礼。
赵固得闻消息,急急忙忙又奉了几把精致漂亮的武器,凤思雨受伤的心?才缓缓平复。甚至对赵固更喜爱了。
所以眼?见赵固痛哭流涕的冲进自己的府邸,凤思雨急忙命人将她扶了起来:“赵爱卿这?是怎么了?”
赵固三言两语将事?情说了明白。
她家举办了一场流水席,本想和?同僚增进一下感情,谁料府中?湖景飘上来一具尸体,今日来参加筵席的宾客都看到了。
凤思雨不解:“那就报官就好了,你堂堂兵部尚书何至于哭成这?个死样,平白被人笑话!”
赵固一拍大腿,似有苦难言。
但最后也只能言了:死者是安勇县公?巫以柳的小孙子巫暗,安勇县公?死了五六年了,小辈都是碌碌无为的酒囊饭袋,所以巫家渐渐势弱。这?小孙子巫暗生的那叫一个水灵,被赵固家的女儿赵欢颜一眼?相中?。
偏偏赵欢颜已娶夫婿,巫暗又不肯为侍。于是这?赵欢颜趁着?巫暗上街落单时,将人给绑了。
本想着?生米煮成熟饭,然后借势压迫巫家。万万没想到巫暗誓死不从,身死也要保住名?节。
凤思雨听的眉头紧蹙,本以为死的是个奴仆,偏偏弄死的是公?爵人家的小辈,委实有些麻烦。
“你也蠢笨!”凤思雨骂道?:“既然是偷着?绑的,你索性将尸体随便埋在?哪个山上不就好了。死无对证的,谁还敢拿你一个三品大员如何?偏偏往自家湖景里扔!又偏偏被满京城宾客的都看见了!你的脑子是被狗吃了?”
赵固又悲又气又急,大呼:“臣埋了呀,埋在?了城外十里开外的山上了,谁知凭空跑到臣的湖景里了!还偏偏等到臣摆流水席这?日示众。”她重重一叩头:“殿下呀,这?是摆明了有人想谋害殿下。满朝上下谁人不知臣是您的人,此人此举,无疑就是奔着?殿下去?的。现在?案子已经交由刑部去?了,您可?要想想办法,救救臣啊。”
“刑部?”凤思雨头更大了:“刑部尚书那个老女人滑得跟个泥鳅一样,本王能如何?”
赵固点头:“是,所以此案她未经手?,全权交由刑部侍郎乌晴的手?里。殿下您看……”
一听侍郎二字,凤思雨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了几分:“那就好办了,不过是多费些银子的事?。”
赵固凤思雨是一定要保的,凤思雨也不想因此事?就惊动她的祖母,想她一个小小的侍郎也不敢违逆她。
可?赵固不这?么想,她来时早就打探清楚了,这?个乌晴刚直不阿、油盐不进。比那刑部尚书难搞百倍,不然她也不愿意?麻烦凤思雨。故而眼?睛一转,试探问:“殿下,万一那乌侍郎不给咱薄面要如何是好?”
“她敢!”凤思雨哼道?:“她要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本王就弄死她!”
赵固欢欢喜喜的走了。
刚一出睿郡王府的大门,就被突如其来的一声咚响吓了一跳。她回过身,只看到无尽的黑暗。
“喵~”
原来是猫,赵固拍了拍胸口,狠狠啐了一口,才一路小跑上了马车。
马蹄声渐行渐远,黑暗中才缓缓露出两个脑袋。
祝佩玉得意洋洋:“知道了吧,这?才是女人该听的墙角。”
蒋幼柏愤愤不平:“我只知道?有人要倒大霉了。”
乌晴是乌郎君的母亲,乌郎君是安北王的心?头好,所以乌晴就是她蒋幼柏的誓死要守护的女人!
祝佩玉:“……”
祝佩玉没厘清她的逻辑,只反问道?:“你想不想让殿下与乌郎君更进一步?”
蒋幼柏挑眉:“你啥意?思?”
祝佩玉认为还是应该先让事?态正常发展下去?,首先也要弄清楚是谁把巫暗的尸体从山上带下来,又如何堂而皇之地扔在?了众人眼?皮子低下。
此人这?么做,显然是为了搞赵固下台。
或者更直接一点,此人想让凤思雨倒霉。
安北王此时插手?非无疑是个愚蠢的行为,搞不好会被五皇女误会成始作俑者,这?不就便宜了暗中?策划之人了?
“巫郎君的死不能不了了之,所以先让乌晴把赵固搞下去?,看看五殿下是否会报复乌晴,万一乌晴真有腹背受敌的一日,咱们殿下闪亮登场,力挽狂澜,不比没头没尾的介入此案要强的多?”
‘啪——’
蒋幼柏猛的一拍她的后脊:“你太损了!”
祝佩玉被她拍的一震,差点背过气去?,正要控诉就见蒋幼柏嘿嘿一笑:“我好喜欢。”
祝佩玉干咳两声,突然不太想理她。
蒋幼柏十足兴奋,小跑两步追上她:“我一想到乌郎君六神无主,最后只能哭哭啼啼的求到咱们殿下那的样子,我就忍不住兴奋。”
祝佩玉眉头紧蹙:“你真是个变态!”
说罢,加快了回府的步伐。
别?院的灯还亮着?,春柳已不知候了多久,听到声音猛地惊醒:“娘子回来了?”
“嗯。”祝佩玉洗着?手?:“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去?睡?”
“给你煨着?汤嘛,不然汤凉了不好喝。”春柳起身就要去?小厨房,途径她时,随口问道?:“娘子这?么晚去?哪里了?”
祝佩玉看着?他,十分随意?的说:“最近感觉不太舒服,蒋副将约我晚上走一走。”
“哦,”春柳默默别?过视线,眸色微沉:“多走走也是好的。”
祝佩玉暗暗道?:“是呀。”
汤羹很快端过来了,今日是鸡腿汤,汤色金黄,秀色可?餐。祝佩玉搅了搅汤底,零星枸杞飘了起来。
“你家中?还有亲人吗?”
祝佩玉记得他叫梅源,为救病重的母亲卖身在?风月场所。就是不知家中?还有没有其他人。
春柳不明白她突然问自己这?些做什么,沉默片刻才道?:“父亲走的早,母亲几年前也身染重病,身故。家中?仅剩下我一个。虽说还有几位旁支的亲戚,可?压根不往来。”
祝佩玉哦了一声,视线略过他淡远地投向?远方,暗暗道?:“没道?理啊。”
春柳不解:“什么……没道?理?”
祝佩玉收回视线,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嘴角微浮上一层笑意?,声音却冷漠无比:“你既无牵无挂,旁人便要挟不了你什么。”
春柳脸色微微一变,只是他的脸上疤痕纵横,让人难以辨识他的真实情绪。
两人视线交汇,春柳才注意?她的嘴角虽上扬,可?她的眉眼?间却无半分笑意?,只有深不见底的幽幽冷光:“那你害我是为了什么?”
春柳的脸色在?烛光下显得有些苍白,眼?神中?掠过一丝慌乱,但很快被他掩饰过去?。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但依然试图保持镇定:“娘子何出此言?你救了我,又给了我栖身之所,我怎么会害你呢?”
“是吗?”祝佩玉平静的将汤推到他跟前,语意?柔和?:“那你喝了它。”
春柳的脸色更加苍白,他想再辩驳几句,可?是内心?深处涌起的恶寒吞噬了他所有的耐心?,于是长袖下的手?不自觉地摸向?了藏在?袖中?的匕首。
春柳眼?眶微红,满腹委屈哽咽出声:“我虽不知娘子何意??但娘子让我喝,我喝便是了。”
话音刚落,他的身体突然向?前一倾,手?中?的匕首在?烛光下闪过一道?寒光,直指祝佩玉。
被男人捅刀子这?件事?,祝佩玉心?有余悸。所以本就对他有心?存戒备,她反应迅速,身体几乎是本能地向?一侧闪去?。尽管如此,匕首还是划破了她的衣衫,在?她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伤口。
她感到一阵刺痛,随即是愤怒和?失望。
“春柳!”
春柳丝毫不以为意?,他将匕首握的更紧,眼?神透露出坚决和?狠厉,在?布满疤痕的脸上显得更加可?怖。
“我曾经也想不明白,我分明没有做错任何事?,凭什么要遭受那样对待。可?我现在?明白了,人不是非要做错事?才会被报复、被欺辱……其实你是不是祝佩玉都不要紧,”春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遇上我,算你倒霉!”
春柳言罢,他的身体再次猛地向?前冲去?,手?中?的匕首直指祝佩玉的要害。
祝佩玉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她的身体再次以惊人的速度向?旁边闪避,同时她的手?迅速地抓起旁边的一张椅子,挡在?了自己和?春柳之间。
匕首刺入了椅子的木背,祝佩玉趁机一脚踹向?春柳的腹部。春柳没想到祝佩玉的反应会这?么快,他的身体被这?一脚的力量踹得向?后飞去?,头部重重地撞在?了坚硬的木桌边缘。
一声闷响,春柳的头部受到了重击,他的身体无力地滑落到地面,匕首从他的手?中?脱落,发出清脆的响声。春柳的眼?睛缓缓闭上,他的身体一动不动,显然是晕了过去?。
祝佩玉喘着?粗气,心?跳如鼓,片刻后,才警惕地走向?春柳,确认他真的晕死过去?后,才拾起了地上的遗落的匕首。匕首锋利无比,烛光将刀刃上纵横错综的痕迹映出暗芒。
她凝视着?匕首,然后做出了一个决定。
她将匕首对准自己的手?臂一划,制造了一个更深的伤口。疼痛让她的眉头紧皱,但她咬紧牙关,直至踉跄地跑出门时,手?臂上的伤口血流不止,她才大声呼救,声音中?充满了恐慌和?痛苦。
“救……救命!”
第42章
天?幕渐渐被晨曦染成金色,别?院的景致由暗转亮,一阵有力的窸窣声响打破宁静,是凤思霜飒踏而来?。
她?走的很快,草木露水尽数沾染衣裙也浑不在意,却在看到房中点起的蜡烛前,顿住了脚步。
祝佩玉不喜烛火光,她?说看久了眼疼,所以夕阳西落时分,必然会收拾好书本,起身对她?微笑一揖礼:“殿下安,今日事已毕,小的下班了。”
凤思霜眸色渐深:“她?几时起的?”
祝佩玉也不喜被人照顾,分到她?院子的奴仆都?尽数被赶走了,但出了昨夜之事,凤思霜再不允她?,连夜派了几个最稳妥的婆子前来?照应。
婆子颔首道:“回殿下,吏书昨晚一夜未睡。”
凤思霜沉默良久,微一点头,婆子忙去叩门。
“祝吏书,殿下来?了。”
房门开?了,一张惨白的脸映入凤思霜的眼帘,她?默了几息,才问:“不睡觉,忙什么呢?”
祝佩玉收拾着桌案上的狼藉:“昨夜星辰满天?,想着今日必定是个好天?,所以小的想去拜访一下中书令宣大人。”
宣颖然?那?个老?太太有什么好拜访的?
“才受了伤,更应该好好休息,忙这些劳什子做什么?”
祝佩玉微微一笑,耐心回道:“宣颖然是朝中砥柱,深受陛下信赖,又是五殿下的祖母,小的去见见也没什么损失。”
凤思霜不懂这些,也不想懂,她?只知?回京一趟藏老?死了,现在就连祝长生也……
昨夜祝佩玉被春柳行刺,蒋幼柏手段了得,一番刑讯逼问,春柳交代的彻底。
春柳在窑坊起初过的的确很惨,逃了几次无果,为了让他老?实,坊主?干脆当众划花了他的脸,算是惩戒,也算是给他人一点震慑。
春柳为此沉迷了一段时日,甚至还想着自杀了事,被救回后仿若换了一个人。不但学乖了,也懂得审时度势。快就获得了坊主?的喜爱,因着那?张脸不能再侍奉恩客,他索性成了坊主?的心腹,他调、教新人的手段毒辣,窑郎都?惧怕他,因而渐渐在窑坊有了些许地位。
三个月前,坊主?突然交代给他一个重任,让他去谋害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祝长生。
春柳喜欢过祝佩玉,也妄想嫁给她?相妻教女,但时过境迁,在那?段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磨难洗礼,春柳早已不再对女人抱有期待。
面?对曾深爱的那?张脸时,春柳也只有过一阵的恍惚,但此女待她?冷淡,眼中无半分爱意,不过是有些可怜他而已。
春柳觉得她?可笑至极,谁要她?可怜?她?先可怜可怜自己吧!
所以春柳下起毒来?,没有半分的犹豫和愧疚。
毒药是坊主?给的,真是个好东西,因为郎中查不出任何问题。起初,中毒者只会偶尔流一次鼻血,最后,会每日都?流鼻血,甚至流血不止。
这个时候就已经毒入肺腑,药石无解。
算算时日,祝佩玉已经到了后期,蒋幼柏怒急,要杀他泄愤,春柳闻言狂笑不止,死吧死吧,左右也有人陪他入地府,他不过是先走一步罢了。
凤思霜全程沉默,蒋幼柏都?不知?她?在想什么,只知?她?默默起身离开?了地牢。
譬如眼下,她?也只是拿起一个苹果神色平静的削着皮:“你就好好养伤吧,旁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祝佩玉有自己的坚持,闻言嘻嘻一笑,扯着她?的衣袖道:“殿下~”
凤思霜:“……”
凤思霜不想理她?,但还是将削好皮的苹果分了她?一半,愤愤的咬了口?苹果道:“凭她?什么中书令,本王堂堂安北王,要见也是她?来?见本王。”
祝佩玉点头大赞:“殿下说的对!”
宣颖然不知?道这个安北王打的什么算盘,突然送来?一张拜帖。
‘本王有事详谈,请宣大人入府一见,因不知?宣大人的口?味,望宣大人吃完早饭再来?拜见。’
宣颖然:“……”
宣颖然气急,她?堂堂中书令,就算是女帝召见,那?也得斟酌用词,怎么在她?凤思霜眼里,她?是什么很贱的大臣吗?
但宣颖然还是去了,她?倒要看看凤思霜打的什么算盘。
到了安北王府后,凤思霜没见到,只见到一个一脸病态的女人,她?更生气了。
她?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和她?平起平坐?
祝佩玉无视她?眼中的愤然,只是起身恭敬一揖礼:“小某祝长生,见过宣大人。”
宣颖然既不看她?也不应她?,只是自顾煮茶泡茶。
祝佩玉也不见恼意,自顾直起身安抚了她?几句,先替凤思霜卖个了好,又阿谀奉承了她为凤国所做之功劳,最后将她?架在高台上,淡笑一句:“……想必宣大人是不会同小某一般计较的。”
祝佩玉的马屁宣颖然很受用,但为了面?子,她?依旧没有理会她?,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
“小某最近听?闻了一个故事,想与宣大人分享。”祝佩玉抱手而立,缓缓又道:“从前有一位圣人,她?化作凡尘之躯入世,想要体会生命的意义。于是寻了一处江边草堂居住,倒不是因为那?里风景秀美,而是因为那草堂前有一颗楠树。”
宣颖然倒茶的一顿,但也仅是一息光景,便?又恢复如常。
祝佩玉微微勾唇:“传闻那?树有百年历史,枝叶繁茂,像是一把巨大的伞盖,夏日时,蝉鸣声声;风过时,树叶轻语。它会为草堂遮挡风雨,会为过路的旅人躲避雪与霜。所以时日越久,圣人越喜欢那?颗楠树,她?常止观树,感悟生命意。”
宣颖然不再饮茶,只是默默握着茶杯。
祝佩玉继续道:“突然有一日,寒风大作,江水翻涌,风雨霜雪似猛虎恶狼般向她?奇袭而去,楠树奋力抵抗,但孤木无依,最终楠树树干断裂,像是一条巨龙般倒在了荆棘里。圣人难过的抚摸着她?的树干,好似为楠树拂去泪痕与血滴。圣人心绪难平,猛一睁眼,发现刚刚的一切不过一场恶梦。只是起身之时,发现天?色有异,寒风阵阵。”
祝佩玉话音一顿,看着宣颖然问道:“宣大人您说,圣人这次会袖手旁观,还是要为楠树遮风挡雨?”
宣颖然不疾不徐的饮了杯茶,才缓缓道:“你又不是圣人,怎知?圣人独爱楠树?不过是你主?观判断罢了。老?身以为,风霜雨雪是奉天?命而来?,所以楠树熬不过的非恶劣气候,而是天?命不允。既是天?命,圣人也无法违逆其?右。所以圣人应该独爱天?命,尤其?是雪。”
大皇女凤思雪深得女帝宠爱,未有一丝作为,便?被女帝封为双字亲王,同?屡立战功的凤思霜平起平坐。其?父为贵君,从潜邸时便?深得女帝宠爱,因而生下了长女,女帝继位后,对他的爱意不消,甚至被封为贵君,在后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按祝佩玉今日的说法,女帝这些年的宠爱都?是假的?
宣颖然觉得她?在痴人说梦,一个人怎么可能假装爱一个人这么多年。
祝佩玉似明白她?的心中所想,故而微微一笑:“的确也有传闻说圣人独爱雪,但小某以为:爱这个东西太虚无缥缈了。那?是无根之物,一旦圣人收回了爱意,转而将爱意普照万物,那?雪将顷刻消融,不复存在。”
宣颖然不以为意:“哦?”
祝佩玉只得道:“小某深爱一男子,宣大人应当也知?晓此人,他唤温心,是佳人卿的掌柜。小某虽名?不经传,但与这温郎君有过一段渊源,亦得此人几分喜爱。但小某听?闻他与那?楠树互为牵连,所以小某虽爱他,却因效主?不同?,时刻与他保持距离,装作没那?么在意他,甚至能在必要时刻,轻易放弃他。宣大人有今时今日这般地位,应该也早已将情爱之事付之脑后。小某与宣大人尚且如此,若是高坐万人之巅的圣人,又当如何?”
宣颖然不语。
祝佩玉又道:“帝王之爱,笑谈罢了,喜新厌旧才是常态。”
宣颖然终于抬眸看向这个病恹恹的女子,此女身形消瘦,如弱柳一般,好似被风轻轻一吹便?倒了。她?的言辞并不犀利,甚至有些可笑天?真。
祝佩玉用故事的方式告诉自己,女帝偏爱二皇女,虽冷落她?却一直暗中关怀她?。其?他几位皇女不过是女帝给她?的磨难罢了。甚至女帝会在必要时候出手,替她?挡住雪霜雨的攻势。
女帝偏爱大皇女多年,为了大皇女屡屡做出格之举。可今日祝佩玉竟告诉自己,那?都?是女帝的阴谋?是为了楠树吸引伤害?
宣颖然觉得祝佩玉可笑天?真至极,可偏偏……她?动摇了。
宣颖然冷笑:“若按你今日的说法,大殿下现在拥有的一切如海市蜃楼;那?安北王也好不过哪去,勇妃的母家早已倾颓。这满朝上下,唯一能与二殿下的母族有抗衡之力的,就是五殿下身后的老?身。听?闻磐宁之行,安北王不满二殿下的一些做法。你今日约老?身来?此,还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希望老?身去对付二殿下,泄私愤罢了,你这小女,年龄不大,算盘倒是打的很响。”
祝佩玉愣了愣,旋即哈哈大笑起来?。
“都?说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宣大人想必是被京城百官的奉承浸淫久了,看不清局势。”她?像是再看傻子一样看着宣颖然:“安北王是无强大的母族,但她?有几十万的安北军!她?展臂高呼时,群雄附应,凭声势就足以撼动山河。有些事她?不做,只是她?不屑做。小某说句不好听?的,就算三位殿下在京城打的头破血流,也碍不着我家殿下一丝一毫。小某今日言辞,不过是敬佩宣大人过往,才出言提醒罢了。没想到遭宣大人误会至此。的确是小某的不是。”
祝佩玉面?露不耐,似乎不想同?她?再多言什么。正行揖礼准备告退时,忽而又想到了什么:“那?日赵府流水席发生了一件趣事,宣大人若有意,不妨打探了解一番,也许会有惊喜。”
第43章
蒋幼柏觉得祝佩玉有点可怜,年纪轻轻先后两次遭郎君背刺,好不容易与温郎君有点苗头,又病入膏肓了。
虽然?她的?感情进度还抵不上祝佩玉,但她命长啊。
凤思?霜让她少管闲事,但蒋幼柏有自己的?坚持,中毒的?事可以瞒着祝长生,但一定要让祝长生临死前感受到?一丝情爱的?乐事。
蒋幼柏自作主张去找温心时,祝佩玉正忙着使坏。
她没指望宣颖然?能信她的?话,只要让她心生疑窦就可以了;接下?来就是让大皇女对?自己的?处境有个清醒的?认知——女帝的?确独宠她,但那?都是假象。
可惜的?是,大皇女还在禁闭中,而且大皇女这个人和凤思?霜、凤思?雨没什么区别,有头脑,但不多。
一旦知晓此?事,势必一蹦三尺高入宫找女帝对?峙,这可不是祝佩玉想?要看到?的?结果。
因?此?,告诉她时绝不能采用宣颖然?的?方法,至于用什么方法,她暂时还没想?到?。
祝佩玉暗骂自己不争气,心眼子用时方恨少,只能又将目光重新对?准凤思?楠,这厮三番两次找自己的?麻烦,她却?和冬眠的?毒蛇一样潜伏着,连露头的?勇气都没有,委实有些难缠。
万幸自己看了原书,也算开了半个天眼。
只是时间太久,她实在记不清朝中哪些官员是凤思?楠的?眼线,哪些店铺是凤思?楠的?爪牙,只知道她利用窑坊收集情报,再用银子招兵买马,在城外一处隐秘之地制造兵器、培养亲兵。
想?到?这些,祝佩玉又有些猜不透女帝的?心思?,她能派人监视凤思?霜,也应该派人监视凤思?楠,那?么凤思?楠搞这么多动作,女帝到?底知不知道?
如果知道,那?女帝就是支持她这么做,但祝佩玉认为这种?可能性不大,弑君夺位这种?事,没有一个帝王能容忍。除非那?个帝王脑子出了问题;
如果不知道,最后被祝佩玉揭穿,那?凤思?楠可就倒霉了。
所以温心祝佩玉一定要拿下?!
他就是凤思?楠的?钱袋子,两人一天不断绝关系,凤思?楠背后的?势力就越大。最终都将成为她成功路上的?垫脚石。
自从春柳出现后,她就猜到?凤思?楠的?目的?绝不仅仅是恶心她那?么简单,一定还有后招;所以她一方面与温心极限周旋,一方面又提防春柳别有用心。
每天精神?高度紧张,连觉都睡不好。
直到?听到?温心说要清算关店,她才决定和春柳撕破脸。
祝佩玉咬着笔杆子拧眉,两天了,自己被春柳谋害的?消息还没传到?温心耳朵里吗?这小子怎么还没动静?上次她说介意他和凤思?楠的?事,他到?底有没有放在心上?是自己太容易原谅他,所以他得到?后不知珍惜?还是自己太冷淡了,他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凤思?楠更好,于是倒戈又跟凤思?楠好了?
真要是这样,那?祝佩玉能被活活气死!
一想?到?凤思?楠这厮,最后踏着温心挣来的?得银子铺就得登天梯,一步一步登上高位,祝佩玉就气的?捶胸顿足!
只是锤得太用力……
“咳咳咳——”
撕心裂肺的?咳声穿透房门,门外不知立了多久的?温心慌忙一抹泪痕。
蒋幼柏说了,她身中剧毒,命不久矣,此?事万万不能告诉她,定要让她快快乐乐的?活到?死。
温心又等了好一会儿,确认不会被她看出异样,方才敢叩门而入。
祝佩玉眼见来人,刚刚放下?的?手又重新抚上了胸口?:“咳咳……你怎么来了?”
温心极力掩饰自己的?悲伤,缓步走过来就要为她诊脉:“怎么咳得这么厉害?”
脉象没有问题,却?隔三差五地流鼻血;这和藏老生前的?状况一致,状况越来越差,但府医却?查不出任何问题。
好歹毒阴险的?手段;的?确是凤思?楠的?手笔。
温心眼眶一热,急忙起身转过脸去,手忙脚乱地为她收拾房间,他不知道要说什么,索性将最近忙碌的?事情脱口?而出:“我手下?经营的?店铺,七成都与凤思?楠有关。我之前忙着店铺分单,是想?与她做个分割。只是单子递到?礼公?主府一个月了,她也没有回应。我没有办法,只能清算关店。”
温心胸口?发疼,堵得欲裂开一般,他缓了缓情绪:“你不就是气我与她纠缠不清吗?现在我和她两清了,却?没地方住了。你是不是要负责?”
祝佩玉紧咬牙关试图掩盖自己疯狂上扬的?嘴角,良久才淡淡说:“你那?夜都叫我妻主了,不住一起,你想?住哪?”
温心泪如决堤河坝,再也克制不了内心的?悲痛,反身冲进她的怀里:“妻主,我们以后再也不分开了。”
祝佩玉轻拍他的后背安抚,嘴角报复性的?扬起:凤思?楠,看见了吧,这就是惹毛我的?下?场,管你什么狗屁殿下?,照样断你的?财路抢你的郎;一想你暴跳如雷的摸样,老娘就觉得爽;运气好的?话,老娘今晚就入洞房!哈哈哈哈……
“咳咳咳……”
温心急急收住了哭声:“怎么又咳了。”
祝佩玉轻言安抚:“无碍。”
她只是乐极生‘咳’罢了。
说罢,虚弱的?坐在了藤椅上:“你虽关店了,礼公?主还是能找他人营业吧?”
温心急忙为她倒了杯茶:“谁接手都没关系,最盈利的?那?部分,我都牢牢掌握着。”
祝佩玉拍拍胸口?:那?她可就放心了。
原书里,温心为她赚的?盆满钵满,最后甚至富可敌国,祝佩玉倒是不眼馋着泼天的?富贵,只是好奇没了温心这个后援,凤思?楠还有没有法子搞到?银子。
想?来没那?么容易了。
祝佩玉心满意足拿起了书看,全然?没注意屋内已大变了摸样。
房间很?小,很?快就被温心填满,他带来了自己的?鎏金香炉,檀香袅袅,书卷气息浓厚,温心搬了把椅子坐在她的?身侧,女子不知是毫无察觉,还是无心理会。只是专注的?翻阅着手中的?古籍,偶尔眉头紧缩,似在思?考;偶尔眉目舒展,似了悟其意。
温心眸色微暗,两人之间的?距离明明仅有一尺,可却?仿佛与她隔着千山万水。
她说她心里全是他,可温心总感觉她待自己若即若离。
“在看什么?”
祝佩玉未见抬头,只是淡淡道:“藏老的?书。”
“好看吗?”
祝佩玉摇头:“很?枯燥的?内容。”难得有人问,她忍不住吐黑泥:“殿下?嫉恶如仇,性子也火爆。藏老还在时,常会引经据典,润物细无声的?劝导安抚殿下?。可我不行,书到?用时方恨少,我总是说不到?点上,只能撒娇求她。”
她言此?微微一笑:“好在殿下?还能给我三分薄面。”而后又面漏难色:“但我不能总用这招。所以还是要多看书。”
看不进去,就硬看。
温心不懂这些,书籍他看的?也多,但多数都是话本子。
所以递了一块糕点给她,指尖短暂的?相?交,让温心感觉有些发烫,但看女子平静无波。
温心没来由的?有些郁闷,反问她道:“我好看吗?”
祝佩玉点头:“好看。”
温心没好气道:“那?你看书不看我!”
祝佩玉愣了愣,视线终于脱离了书籍,转眸落在温心清隽的?脸上,认真道:“真的?好看,所以我才要克制。”
温心一愣:“克制什么?”
祝佩玉:“克制自己对?你动手动脚。”
温心:“……”
温心白她一眼,脸上却?染上一抹绯红。
阳光透过半开的?竹帘,斑驳地洒在室内,檀香悄无声息的?在空气中弥漫。温心目光停留在窗外摇曳的?竹影上。一如他的?心,与那?随风摆动的?竹叶般起伏不定。
他的?声音很?轻,仿佛是自言自语,却?又带着一丝期待:“祝长生……是你真正的?名字吗?”
祝佩玉静静看着他,她的?眼神?有几分动荡,最后却?归于平静。
温心见祝佩玉沉默,便?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事后看字迹,才确认你不是祝佩玉……”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你是祝佩玉,但不是那?个祝佩玉。”
思?及过往,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苦涩。
一滴泪悄然?滑落,如同清晨的?露珠,坠落在温心的?手背上,那?冰凉的?感觉让他的?心也跟着一颤。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痛苦和自责。
“我很?后悔,后悔为什么那?晚做的?那?么决绝,不给你一点辩驳的?机会。”他哽咽着,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你担心我日后生计,留下?银子和配方;担心我再遇良人有姻缘牵绊,又将放夫书交给白小……你明明事事为我考虑,你却?只字未提,任由我作天作地的?误会你、愚弄你、伤害你,丝毫都不计较,到?头来,还被我狠狠捅了一刀。”
他抬头,泪光盈盈地看着她,那?眼神?中带着一丝期待和不安仿佛是一朵在风雨中摇曳的?花,让人心生怜惜。
“祝长生……你那?时的?心,该有多疼。”
祝佩玉沉默良久,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温心,过去了。”
温心崩溃摇头:“你不可能从那?场大火里活着出去,就像一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大变性情。我明白,你是上天赐给我的?,从前是,现在也是。只是我一直都没有好好珍惜……”
温心泪如泉涌,嘴角微微颤抖,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他的?无助和脆弱,却?固执看着她,哀声求她:“祝长生,我知道错了,我这次真的?知道错了,你求求上天,不要把你从我身边带走,好不好?”
温心脸上一抹绯红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让人不禁心生怜惜。
一瞬间,祝佩玉的?心中涌动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心疼,仿佛有无数根纤细的?银针,齐齐扎进了她的?心头,带来一阵细微而又尖锐的?痛感,紧缩着,扼住了她的?呼吸。
她伸出手,几乎是出于本能地想?要去抚摸他的?脸,想?要为他拭去泪珠,只是指尖在即将触碰到?他那?苍白的?脸颊时,突然?改变了心意,她的?动作变得坚定而有力,猛地扣住了他的?后颈将他拉近。而后低头,吻住了他……
第44章
赵府的浮尸案迅速得到?了?解决,赵欢颜因故意谋害他人被判处斩首之刑。赵固因未能妥善教导女儿,被贬至民州。然而,鉴于赵固多年来对兵部的贡献,女帝特别允许她在目睹女儿的行刑并收殓遗体之后,再启程前往流放地。
祝佩玉听到?这一消息时,手里的馒头差点掉在了?地上。
女帝人还怪好?的嘞。
温心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他感到?一阵无力,心中充满了?疑惑和焦虑。明明祝佩玉的气血有所恢复,为何手部的控制力却突然丧失?她急忙为其诊脉,却发现脉象依旧平稳,没有任何异常。
温心第一次对自己的医术不自信了?,世间竟有这般蹊跷的毒,人已经病入膏肓了?,却探查不出一丝异样,只是看起来面目苍白,毫无血色,就?连有着神医之称的师父见了?,也毫无头绪。只撇开脸道:“别治了?,是药三分毒,这个时候她想吃什么就?让她吃什么,她想干什么就?让她干什么。运气好?的话?,她能顺利活到?死。”
刘清山觉得自己说的已经够直白了?。
但还是将爱徒吓的双腿一软,差点又泪如雨下,如果不是蒋幼柏哭声太大的话?……
“老祝她真的好?惨呐。”
刘清山默默瞥她一眼?,眼?中流露出一丝同情。她迅速收拾好?药箱,准备离开。但凤思霜却拦住了?她的去路。
“住所已为神医安置妥善,”凤思霜凤眸盈出淡淡水光,声音带着一丝无力:“还是要劳烦神医想想办法。”
刘清山的脸颊微微抽动,幸好?他年事?已高,皮肤松弛,不易被人察觉他的情绪波动。
彼时的祝佩玉正咬着笔杆子凝神看着京城的地图,书?中只说凤思楠的根据地在城外的一处偏僻地,但这范围大了?去了?。
大皇女三个月的禁足马上临近尾声,她要抓紧把这地儿翻出来,让老大去举报她。
搞不好?,一直斗的乌眼?青一样的老大老五,能够统一战线一致对外。
凤思楠不是最喜欢坐山观虎斗吗?倘若有一日?她置身于角逐场内被双虎斗,看她还笑不笑的出来!
祝佩玉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正美?滋滋的幻想那场景时,房门‘嚯——’的一下开了?。
祝佩玉条件反射地跌躺在藤椅上,手肘不经意磕到?了?扶手,疼的她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只能呲牙抚着胸口,咳嗽得气若游丝:“也不知我这是怎么了?,才站了?一小会儿就?感觉全身无力。咳咳咳……”
搁在平常,温心早就?小跑过来扶她起身嘘寒问暖了?。可祝佩玉咳了?好?久,来人都?没有理会。她的心头一跳,一种被忽视的失落感油然而生。她狐疑地歪过脸,意外对上了?刘清山森冷摄人的脸。
祝佩玉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她嘿嘿一笑,试图缓解紧张的气氛:“您老什么时候来的?”说着,她一骨碌爬起,为她搬了?一把椅子。
刘清山冷哼一声,取出药箱里的银针包展开:“老身瞧你这病也是辛苦,不妨给你来几?针,早日?解脱了?吧。”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让祝佩玉感到?一阵寒意。
祝佩玉原以为她是开玩笑的,没想到?她真的捏着一根超粗的针头,作势就?要往祝佩玉的身上戳。祝佩玉看着她手里的针,惊恐地连连退后:“刘、刘……刘神医,您莫冲动。”
刘清山继续逼近,直至将她逼近墙角:“针是粗了?点,但你已病入膏肓了?,针粗见效方快。”
她的声音冰冷,没有任何情感波动,仿佛在处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说罢,对着她狠狠一扎。
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响彻整个后院,午睡的鸟儿惊恐展翅,不多时,只剩下一根羽毛缓缓落在庭院的石子路上。
房门吱——的一声开了?,看着迎面而来的三张脸,刘清山淡定地拢了?拢衣袖:“老身也是第一次行此针法,没想到?起效甚快,祝吏书?已经好?多了?。”他的脸上带着一丝满意的微笑,仿佛对自己的手法颇为自豪。
三人登时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温心喜极而泣:“多谢师父。”
蒋幼柏握拳一碰,脸上洋溢着敬佩之情:“果然是神医,一出手方见真章!”
凤思霜正色点头,追问:“如此?祝吏书有痊愈希望了?”
“嗯,就?是此针法太过刚烈,且行针时一次比一次痛苦。”刘清山缓缓回头瞥了?眼?惊魂未定的祝佩玉:“还是要看祝吏书的身体能不能抗的住啊。”
祝佩玉:“……”
温心摸去了眼角的泪痕:“有徒儿陪着她,她定能战胜病痛。”
蒋幼柏脸上带着乐观的笑容,仿佛已经看到了祝佩玉康复的那一天:“不过是扎扎针而已,我相信老祝一定能挺过去!”
凤思霜探头进?去,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祝吏书?,本王命你坚强一点,否则本王就?砍了?你的脑袋。”
祝佩玉欲哭无泪、瑟瑟发抖:已老实,求放过。
祝佩玉压根没病,她两?个多月前突然端着碗汤寻到?了?刘清山那,询问那汤是否有问题。
汤没问题,只是那汤中的枸杞加入了?碎肝砂。此毒一旦体内毒素积累,肝脏的解毒功能就?会下降,造成血管脆弱,引发流鼻血等症状。
只是并无凶猛,中毒者不会很快毙命,甚至前期很难让人察觉到?什么异样。
所以刘清山教了?她一招,在她需要流鼻血时,吃上她调配的药丸并扎自己一针,便能流鼻血不止。
她面色发白,纯纯是血放的多了?;至于咳嗽手抽筋,刘清山以为她就?是欠揍了?。
她的济世堂还有大把的患者,哪有功夫陪祝佩玉胡闹,收拾了?她一番后,忙不迭的离开了?安北王府。
只是马车刚入闹市,就?被迎面而来的马车拦住了?去路。
看着车厢内的凤思楠,刘清山淡淡道:“礼公主这是何意?”
凤思楠嘴角浮上一层笑意:“想刘姨了?,所以想请刘姨过府一叙。”
说的是请,但语气坚决不容有辩,刘清山坐的四平八稳:“老身不甚荣幸,只是济世堂事?务繁杂,老身实在抽不开身,望礼公主海涵。”
凤思楠笑意敛起,一脸悲意:“在隐瞒磐宁疫疾一事?上,本宫确然有错,刘姨待本宫从来亲切疼爱,如慈母一般。”她放缓了?声气,柔声道:“稚女犯错,您再如何生气,随意责骂便是,因何不能原谅?”
刘清山抬了?抬眼?皮子,语气中带着一丝讽刺,显然对凤思楠的言辞并不买账:“礼公主折煞老身了?,您乃天之骄女,凤女凤孙。老身万万不敢以慈母二字自居,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她幽幽又道:“至于磐宁一事?,殿下有殿下的打算,老身一介白衣,实在不懂政要之事?。殿下如今毒素已清,身体康健,老身于您而言再无用处。”
她的语气中带着冷漠,仿佛已经与凤思楠划清了?界限。
凤思楠喟叹一声,很受委屈的摸样:“刘姨如此,阿心亦如此。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本宫真的知错了?,为何你们?都?不愿再给本宫改过机会?”
刘清山恍然,原来她是为温心而来,于是转眸,浑浊的瞳仁定定落在凤思楠的脸上:“心儿这两?年手下经营的店铺林林总总盈利几?万两?,七成都?进?了?殿下的口袋。殿下也该满意了?。”
凤思楠满不满意刘清山不知道,她只知道她被凤思楠邀请入府喝茶了?。
温心得知这一消息时,正忙着在厨房做酱猪肝,闻言瞥向丛宽:“习云还说什么了??”
别院的小厨房真的不好?用,丛宽呛的眼?泪直流:“没有,就?说了?这么一句。”
温心气闷的摔了?锅盖,叉腰生了?半天闷气,素瑾又小跑进?来:“郎君,文?郎君来看你了?。”
温心:“……”
这厮哪是来看他的,分明是找借口来看安北王的。
师父于凤思楠有救命之恩,凤思楠自不会胡来,温心只得将刘清山的事?放置一旁,匆匆赶至别院外时,文?雅珺已寻了?过来。
彼时的祝佩玉正在廊下晒着太阳,看着盛装而来的文?雅珺,眼?皮不由抽动了?一下,本想起身离开,奈何自己‘重病缠身’,只能乖乖的躺在廊下,一边饮着温心煮的红枣茶,一边被迫听起了?郎君间叽叽喳喳的私房话?。
起初,文?雅珺还有些放不开,后见祝佩玉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索性视她于空气。
祝佩玉有些生无可恋,直到?文?雅珺提及占星台时,平静的脸上才终于起了?一丝波澜。
“……明明都?是上好?的木材,地基也牢固,却无端塌陷了?,陛下好?一番震怒,将母亲重重斥责了?一番。”文?雅珺愤愤难平:“不是说尤怀是天神下凡?这点场面都?镇不住,算什么狗屁的神子。”
温心急忙抬手,拦住他的口无遮拦。
文?雅珺后知后觉自己身处安北王府,连忙掩住嘴偷偷瞥了?祝佩玉一眼?,却见祝佩玉静静看着自己。
她的面色惨白,眼?神冷漠,浅棕色瞳孔无波无澜,像是一潭死水,映照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表情中也没有一丝温度,仿佛情绪都?被冰封了?,留给他的只有冷漠和疏离。
这女子当真无礼,除了?生了?一张好?皮囊,文?雅珺甚至不明白温心喜欢她什么,偏偏安北王也十?分信任她。
文?雅珺不好?发作,只能求助似的看向温心。
温心忙扯了?扯她的衣裙:“妻主~文?郎君说笑的。”
祝佩玉目光不转,但神色稍许柔和了?一些:“一直忘了?问,文?郎君怎么会与温心交好??”
第45章
两人相识也属意外。
前年迎夏时节,太?湖桥突然?崩塌,文雅珺不幸落入水中,因此生了一场大?病,病情一直未见好转。文家上下焦急万分?,四?处寻医问药,最终找到了刘清山。温心作为刘清山的得意门?生,自然?而然?地承担起了照顾文雅珺日常起居的重任。
温心与其一来二去便成?了好友,也因为文雅珺的引荐,温心成?功融入了京城儿郎的圈子。佳人卿能有后来的销路,文雅珺的引荐功不可没。
祝佩玉了然?,状似随意问:“太?湖桥监造官,应该也是文郎君的母亲吧?”
文雅珺点?头,颇为沮丧道:“祝吏书不提我都忘了,前年母亲也因太?湖断裂得了陛下好一番训斥呢。”
祝佩玉静默几?息,忽而冷笑出声。
文雅珺不解其意,只觉得她在笑话自己的母亲,不由气急不悦,温心也觉得祝佩玉这笑的有些?不合时宜。
正要出言替其转圜几?语,就听祝佩玉道:“太?湖桥在皇宫附近,与护城河相连,这座桥不仅是交通要道,更是京城的重要象征,因其重要性,陛下一定十分?重视,想必文大?人绝不敢再此事怠慢,是也不是?”
文雅珺蹙眉:“自然?!”
祝佩玉又道:“占星台是神子受天意点?化之地,这关乎到我朝的国运昌盛,陛下对此异常重视,想必文大?人也不敢轻慢应付,是也不是?”
文雅珺:“我的母亲对朝廷忠心耿耿,对陛下尽职尽责,从不敢有半点?私心。祝吏书,你?这样一再追问,到底是何用意?”
他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不悦,显然?对祝佩玉的连续质疑感到厌烦。
“没什么用意。只是觉得如此用心,竟还屡屡出错,想必是流年不利吧。”祝佩玉双目微微一瞬,目光淡远投向远方:“不过也不打紧,也许文郎君与安北王的婚事一完,文大?人就时来运转了呢。”
文雅珺眉头蹙得更深,霍的起身冷声质问:“祝吏书是在暗讽我的母亲靠联姻手段巩固官位吗?”
“你?误会了,明人不说暗话……”祝佩玉目光幽幽瞥向他:“我是明讽。”
“你?!”
文雅珺脸色登时胀红一片,哆哆嗦嗦的横着祝佩玉半天,最后实说不出什么,只能冷眼瞥着温心。
眼见温心有些?难堪,祝佩玉将?他的手握在掌心,半丝愧疚也无,只闲闲道:“不送。”
文雅珺怒气冲天,心道等他做了安北王夫,定要给祝佩玉好看。只是当下也不能轻饶了她,于是端起面前的杯子,一股脑将?盖碗里的茶全泼到了她的脸上。
温心愕然?:“你?干什么?”急忙起身为祝佩玉擦拭脸上茶渍。
文雅珺横他一眼,眼中全是对不争气秘友的控诉:“这就是你?日夜念叨了两年的妻主?有点?出息吧你?!”
说罢,拂袖而去。
茶水有些?烫,温心也顾不上愤而离席的文雅珺了,急忙取了帕子浸在凉水里,为她小心敷面。
“他那脾气火爆,自幼被惯坏了的,你?说你?惹他干嘛。没烫到吧?”
刺痛感渐渐消去,祝佩玉掀开敷在眼上的帕子,浅棕色的眼眸凝神看他:“若我没猜错,早在选夫宴之前,文郎君便已知晓自己将?是未来安北王夫钦定的人选了吧?”
温心指尖一顿,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浅棕色的眼眸中泛起嫌恶的光:“太?湖桥崩塌与占星台倾圮,表面看起来,似为重大?工程失误,然?而,需更换的木料寥寥无几?,微不足道。工部尚书虽遭女?帝斥责,却能以此为良机,得以向圣上请命,索取重建资财。如此一来,文大?人非但?未受损失,反在这场变故中,获得丰厚回报。”
祝佩玉言辞间透露出对此事背后可能潜藏的微妙利益关系的深刻洞察,其语气中不失一丝玩味,似乎在暗示这一连串的不幸事件背后,或许隐藏着更为复杂的猫腻和利益输送。
温心愣了须臾:“文雅珺受伤之时,我多次踏入文府的门?槛。所见之处朴素无华,文大?人亦颇为节制,不喜靡费,这样的作风,倒不像是贪官作为啊?”
祝佩玉淡淡道:“这些?猫腻旁人或许看不出来,可对于那些?同样在工部任职的官员来说,这些?细微之处却是昭然?若揭。文大?人清流之姿,从一介布衣起家,一步步攀升至今日之高位,其间未曾涉足党争,亦未有显赫的靠山。若那两桩事端并非偶然?,而是因其才不胜任所致,那就更蹊跷了。难道她麾下之人皆是忠厚老实之辈?这么大?错处,竟无一人有觊觎其位之心,有借此拉她下马的野心欲望?那工部委实是个欢乐场了。”
温心拧眉深思。
祝佩玉观他神色,徐徐又道:“因此,文大?人背后必有贵人相助。三品大?员,有能力为其提供庇护者屈指可数,而这些人均非慈善之辈。庇护之下,必有代?价。所以建筑的重建资财最终到底到了谁的口袋,排除一下就有答案。”
温心心中惴惴,沉默半晌后,重重的叹了口气。
祝佩玉转念又想到凤思霜,浅棕眸色慢慢浮出一丝凉意:“咱们殿下一心为民?,并无半点?争夺权位的私欲。一旦文雅珺与殿下喜结连理,那么殿下无疑将?成?为文大?人明面上的坚实屏障。在那一刻,任何对工部事务的质疑之声,都将?在对安北王声望的信任下黯然失色。这样的联姻,对于文大?人来说,无疑是权力的进一步巩固,它将使他在朝堂上的地位稳如泰山,坚不可摇。届时,文大?人作为岳母,若有意引导殿下成?为一位忠贞不渝的臣子,效忠于一位英明的君主,以殿下那纯良的性情,她恐怕迷迷糊糊的就掉进了朝堂漩涡里,最后被人利用的毛都不剩!”
温心只觉心头震动,他没想到只是建筑纰漏下的两件小事,背后竟纠缠出这么大?一张网。
“妄想将?殿下当做棋子者!”祝佩玉一把掀开脸上的帕子,扔进了水盆里,登时水花四?溅,满地狼藉:“天道不容!”
天道:【……】各人喜好,请勿上升天道。
祝佩玉生了好大?的气,转头就将?自己埋进了书房。
直至日落时分?,顶着个爆炸头出了房门?,在别院绕了好大?一圈,才在凉亭里看到喂兔子的素瑾。
素瑾依旧有点?怕人,急忙抱着兔子垂首而立:“娘子。”
祝佩玉:“温心不在,丛宽也不在,去哪了?”
素瑾:“郎君去了礼公主府。”
祝佩玉:“……”
素瑾急忙又道:“殿下和蒋副将?也去了,说是去接刘神医。”
祝佩玉默了几?息,转念意识到了什么状况:“去多久了?”
素瑾抬头看了眼天:“约莫一个时辰了。”
见祝佩玉点?头,素瑾又问:“娘子饿了吧?想吃什么?我去做。”
祝佩玉看了眼他手里的兔子,下意识道:“麻辣兔头?”
素瑾登时抬眸,圆圆的眼睛写满了惊愕。
祝佩玉呵呵一笑:“我开玩笑的。”她转身走?向回廊:“我去逛花楼了,晚点?回来。”
素瑾的眼睛又瞪圆了一些?:“……啊?”
凤思楠手下有一家茶楼。
其外表看似朴素而充满文人雅韵,实则暗藏玄机,其内里的运作颇为复杂。在本朝,官员不得涉足低俗之地,然?而这家茶楼却因其独特的魅力,深受各部官员的青睐。其中的侍者,个个皆是擅长?交际的高手,他们以美酒美色为媒介,令官员们沉醉其中,不知不觉间吐露心声。
因此,凤思楠私下里将?这家茶楼戏称为“小息楼”,意指此处为小憩之所,亦是各类小道消息的汇聚之地。在这里,官员们在轻松的氛围中放下戒备,不经意间便将?官场的秘辛泄露,使得这家茶楼成?为了她获取朝堂消息的绝佳场所。
茶楼叫什么,祝佩玉不清楚;在什么位置,她也不知道。
所以拒绝了孔眉要拉她的请求,跟个没头苍蝇似得走?在长?街。
彼时,一辆马车忽而停靠在她的身侧,祝佩玉仰头看向车窗,原来是宣府的马车。
当即笑容堆满,躬身揖礼:“小的见过宣大?人,今夜无风无月,确实适合巧遇啊。哈哈。”
宣颖然?居高睨她:“祝吏书这是要去哪啊?”
“看不出来吗?”祝佩玉直起身垫了垫腰间的荷包:“喝花酒啊,宣大?人要一起吗?”
宣颖然?冷哼一声,到底是年轻人,又不是她们宣家的小辈,宣颖然?自也懒的理会。
“埋尸之人是赵府的一个苦力,后被赵固灭口了。所以赵固只知晓尸体埋在了城外十里左右的位置。”
城外十里左右?她记得赵固的确是和五皇女?这么说的,但?十里左右的范围也不小啊。
祝佩玉直觉挖尸又将?尸体抛在赵府湖景的人,就是凤思楠。但?想必她也不会废那功夫去跟踪赵固。唯一的解释就是,埋尸地恰好在凤思楠的地盘。
凤思楠不是跟踪赵固从而知晓了她的龌龊事,而是她或她的人当夜恰好在那附近,被她发?现而已。
可惜宣颖然?带来的消息没甚作用,所以祝佩玉微微一笑:“辛苦宣大?人还记得小的所请。”
宣颖然?也不知她为何会对藏尸地感兴趣,不过她既有所求,同赵固打探一句也不费什么口舌。
“对了。”宣颖然?似是想到了什么:“仵作从乌郎君的衣领里发?现了一片桦树叶,兴许是埋尸时不小心带进去吧。”
桦树?
祝佩玉默了几?息,心中似乎有了方向,再次躬身一拜:“有劳宣大?人,小的不胜感激。”
宣府的马车很快走?远了。
“跟着她。”宣颖然?浑浊的眼瞳闪过一抹精光:“看看她要干点?什么。”
车厢阴影里的人应了是,一转身,便混入了热闹的人群里。
第46章
雅致、幽静、偏僻却不偏远,楼外的隐僻地?儿还停了不少的马车。
找到了。
“致远茶楼?”
祝佩玉啧啧称奇,这?名字的确深得文人雅客所喜,所以她转身走?了。
毕竟她也算不上文人雅客,不过是个俗人而已。
戌时稍过,祝佩玉拖着疲惫的双腿,终于回到了府邸。安北王府依旧寂静无声,祝佩玉轻车熟路地?步入了凤思霜的院落。彼时,安北王与蒋副将正低声密谈,似在谋划重?大事宜。听到声响回过头,纷纷愣在了当场。
得知祝佩玉逛花楼的消息,三人表情各异。蒋幼柏猜想祝佩玉或许想在生命终结前放纵一番;凤思霜则认为温心未能激起祝佩玉的兴趣,故而另寻他人尝试。
至于温心……
其神色过于平常,平常得令人不寒而栗,于是两人默默遁了,正考虑是否接应祝佩玉时,她自己回来了。
发?丝散乱,衣衫不整,且显得极为疲惫。
“你去?花楼了,”蒋幼柏满脸疑惑:“却未留宿?”
凤思霜认为这?并非重?点:“难道你的身体真的不行了?”
祝佩玉:“……”
祝佩玉确实感到疲惫,又因连饮了数家茶楼的茶而精神亢奋。
“小的有一事,需请殿下亲自走?一趟。”
原本祝佩玉只想与蒋幼柏商讨此事,但又担心凤思楠培养的亲兵会对?她不利,届时无人照应。
凤思霜则不同,她武艺高强,想必对?兵器铸造与士兵训练有着敏锐的洞察力。请她去?核实此事,再合适不过。
能请她亲自出马定非小事,凤思霜显得有些兴奋,毕竟整日困于府中,几乎要闲得发?慌。
“说。”
这?件事不宜直言。
不然以凤思霜和蒋幼柏那性子,分分钟就能落入他人言辞陷阱,将她出卖的毛都不剩。
祝佩玉想了想,拉着两人缓缓落座,一番斟酌后,她以细腻的言辞,将凤思楠栽培亲兵之?事,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席间的谈笑。她的言语中未有半分武断,仅以京城近日之?动向为依据,轻描淡写地?表达了自己的揣测。
“你倒是敏锐。”蒋幼柏最先反应过来:“我就说嘛,赵固那个酒囊饭袋,想找她的麻烦轻而易举,谁会闲的没事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若是被人意外发?现,那就说得通了。”
凤思霜凤眸微深:“那处桦树林本王知晓,经你一提醒,确实是个训练侍卫的好地?方。”
桦树林茂密高大,枝叶繁盛,能挡住阳光,藏身其中不易被发?现。树木错综复杂,亦可以作为障碍,训练他们?敏捷身手。秋时落叶铺满地?面,可以练习轻步,不让落叶发?出声响,而且那片白桦林附近还有水源,还可以练习水下潜行。
若是一批训练有素的暗卫,从护城河内悄无声息的潜入皇宫大内……
一想到那画面,凤思霜彻底坐不住了,拉着蒋幼柏就往外冲。
两人身法矫健,不消片刻便融入夜色。
祝佩玉也缓步回了别院。
温心迁居别院后,祝佩玉的房舍稍显狭窄,难以容纳其随行之?众。于是,凤思霜慷慨赐予祝佩玉额外两间房舍,一为安置温心长随等人;二是希望祝佩玉能安心养病。
祝佩玉拱了拱鼻子,其实她的病有人打?扰也不打?紧。
于是望着隔壁还铮亮的卧房,祝佩玉犹豫几息后咳的好大声。
卧房门?嚯的开了,温心疾步而来将祝佩玉搀扶室内,好一番安置,才面色不虞问?她:“花酒好喝吗?”
温心出来的急切,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蚕丝寝衣,寝衣的质地?轻柔,将他那身形勾勒的清晰可辨,玲珑有致。
屋内烛火微暗,温心黑发?如瀑,随意地?披散着,凭添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风情。
祝佩玉懒倚床头,闻言一把拉着他的手将他拉进怀里:“与君相比,寡淡无味。”
说罢,女子颔首,带着一丝清浅的温柔覆上了他的唇。温心初时有些抗拒,却被女子的坚定牢牢锁在怀里,本是浅尝辄止的吻意,也因男子的推拒而变得愈发?热烈。吻意转瞬就变得深邃而炽热,如同夏日烈阳,炙热而直接,仿佛要将彼此的灵魂都融化。
呼吸变得急促,两人的气息交织在一起。久久,温心在这?股情感的激荡下,如同春水初融,所有的防备和坚强在这?一刻都化为乌有,内心壁垒被女子的柔情打?破,最后,他无力地?趴在了女子的怀中,像一只被温柔抚摸的猫儿一般,温顺而依赖。
内心的涟漪渐渐平复,祝佩玉轻抚着他的发?丝:“我就带了一荷包铜钱,哪够喝什么花酒?”
温心脸色稍霁,不过女子也察觉不到,故而,气闷道:“赶明儿我给你备些银票,让你喝个够!”
祝佩玉:“……”
祝佩玉无奈,不再执着这个话题:“刘神医可接回了?”
提及师父,温心马上又心烦意乱起来:“未曾。”
祝佩玉沉默几息,宽慰他道:“刘神医于她有救命之?恩,她不会轻举妄动的。你若信我,只需等上几日,她便自顾不暇,届时定会放刘神医安然出府。在此期间,我们?只需静观其变,不必急于一时。”
温心闻言,抬头看向她,浅棕色的瞳仁中满是柔光。她的容貌清丽脱俗,平素总是冷着一张脸,除了安北王府的人,她似乎很少对?他人好颜色,包括自己。
可现如今,她看向自己时,眉眼间也会带着淡淡的笑意,仿佛春风拂面,让人心生暖意。
温心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听她言辞恳切从容,意外的,让他很安心。
只是……
温心满是担忧:“那你的毒怎么办?”
祝佩玉抿了抿唇,掐着他的脸颊笑说:“要不……我求求上天?让它别收我?”
温心:“……”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温心气闷起身:“我去?看医书了,你早些睡吧。”
温心将烛火熄了,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祝佩玉怅然若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她睡的挺好的,只是天微微亮时,她做了一场噩梦,梦中出现了两条巨蟒将她死死缠住,勒的她差点喘不过气。
她猛地?睁眼,竟见蒋幼柏骑在她的身上,双手死死的握着她的口鼻。
蒋幼柏冷言道:“不准叫哦。”
双手一松,祝佩玉如同溺水之?人破出水面,大口大口的呼吸。好半天才不满控诉:“你要搞死我?”
蒋幼柏眨眨眼,伸手指了指不远处。
天幕微亮,朦胧的光线透过窗棂,只能勉强将人勾勒出一团模糊的轮廓,可祝佩玉还是认出了那个黑影的主人。
“殿下?”
房中沉寂片刻,凤思霜才轻轻‘嗯’了一声。
祝佩玉看不清她的神色,只察觉她情绪有些消沉,不由看向身侧之?人。
蒋幼柏重?重?叹息一声:“二殿下也太大胆了,何止偷偷培植亲卫?那林后有座山都被掏空了,我和殿下进去?看了,竟是在锻造兵器。”
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仿佛亲眼所见的景象超出了她的想象。
她默了几息,眉头微蹙,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她是君后之?女,又是嫡出,身后还有庞大的族系支持。她何至于此啊?”
蒋幼柏十分的疑惑和不解,即便女帝没有那么的疼爱她,可她若真想夺权,大皇女和五皇女未必是她的对?手。
祝佩玉沉默良久,她的目光深邃,似乎在思考着更深层的含义:“兴许她是喜欢……”
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犹豫,仿佛在权衡着言辞,但最终,她的声音坚定了下来,“……一切都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的感觉吧。”
看来今夜的场面太过宏大,就连有着战神之?称的凤思霜都蔫了。她曾一人深入敌营,也曾震退过几万大兵,尽显其勇谋兼备。
然而,此刻她的身影在微亮的天幕下显得格外孤寂。
祝佩玉下榻行至她的左右,蹲在她身侧,目光中带着关切与柔和,轻声问?道:“殿下怎么了?”
凤思霜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难过与自责,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要是本王也有那么多银子,过往战役何至于牺牲那么多人?”
她的话?语中透露出对?逝去?将士的深切哀悼,以及朝廷未能提供足够支持的痛恨。
安北军最缺银子,粮草、马匹、兵器、甲胄、士兵冬日的棉衣,十几封奏折发?回京城,女帝才能施舍她几千两,平均到数以万计的士兵身上,还能剩下什么?
培植亲卫耗费之?巨,犹如无底之?渊;而冶炼兵器,更是如同烈火焚金,每一件利器的诞生都伴随着金钱的灰飞烟灭。
而这?些凤思霜极度渴求的,凤思楠却随随便便就能拥有。
她身为皇女,居于繁华之?地?,无需亲赴战场,亦无需戍守边疆。然而,待时机成熟,她将率领那些亲卫、那些兵器,对?那些守护宫城十余载的禁军举起无情之?刃。
这?一切,仅为了那至高无上的凤座,为了她一人的野心与私欲,竟令同袍相残,兵刃相向。
凭什么?
就因为那些人不如她高贵?她就能随意去?掌控他人生死?
凤思霜拳头紧攥,似做了很大的决心:“我们?下一步要做什么?”
祝佩玉沉默良久,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天亮后,大皇女为期三个月的禁足就结束了。殿下只需将消息传递给?她……殿下心性纯良,不善朝堂风波。”
她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以及对?局势的掌控。
“所以殿下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让蛰伏的毒蛇探出头来,自有另外两股势力与其周旋,咱们?只需静观其变就好。”
第47章
天刚蒙蒙亮,东方的天际泛起一抹淡淡的鱼肚白,宣府还笼罩在一片宁静之中。
主屋的走廊上,侍女们轻手轻脚地穿梭着,她们手中端着水盆,准备为主人洗漱。她们的脚步轻盈,生怕打扰了主人的清梦。水盆中的水清澈见底,映照着她们专注的面容。
左亦同样侯在屋外,不多时耳尖轻动,她听?到屋内传出窸窣声响。
宣颖然?醒了。
侍女们有条不紊的踏入房内,伺候家主洗漱。待众人退出后,左亦方才入内:“大?人。”
宣颖然?已年过半百,不再喜浮夸艳丽的衣裙,反倒是着了一袭清淡素雅的长衫,闻言挽了挽衣袖:“如何?”
左亦颔首道:“昨夜,卑职如影随形,一直跟随祝吏书左右,她似在寻觅一处茶楼。观其举止,应该对?茶楼之具体?所在不甚了解,故而每逢茶楼便踏入其中,细致察看每一处细节后悄然?离开,继续找寻。如此反复,终于在西?三街之外的一处幽静地儿,发现了一家‘致远茶楼’。”
“致远茶楼?”
宣颖然?的双眸微眯,一抹深思掠过她的眼底,这个名字……她仿佛在哪里听?过。
见她沉默不语,左亦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脸色,轻声继续说道:“此次祝吏书并未贸然?踏入,而是……”
察觉到左亦话语中的犹豫,宣颖然?转过头,她那双历经?风霜的眼眸中闪烁着不容置疑的锐利:“什么?”
左亦轻轻抿了抿唇:“她似乎早已察觉到小人的存在,还命小人现身。”
宣颖然?闻言一怔,左亦跟随她多年,其潜行之术宣颖然?自是了如指掌,若是追踪凤思霜被发现也算情有可原,可祝佩玉那个小辈?不免让她心生疑窦:“她精通武艺?”
左亦摇了摇头,回答道:“小人观察之下,她并无半点武艺在身,其体?态虚弱,显然?只是个寻常之辈。”
宣颖然?沉吟片刻,似乎在心中权衡着什么,随后她的声音低沉而有力:“继续。”
左亦道:“她让小人转告大?人,过几?日,朝堂之上将有一场风波。届时若大?人能洞察“致远茶楼”其中玄机,便可巧妙布局,推波助澜,令这场风波愈发汹涌。”
宣颖然?的目光陡然?锐利如刀,她的眼神中透露出几?分不容小觑的威严。无论朝堂上的风波如何汹涌,冷眼旁观,总比亲自卷入其中要明智得多。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语气中透露出对?那狂妄后辈的不屑:“真是狂妄至极的晚辈,竟敢妄图利用老身作她的棋子!”
左亦的头垂得更低:“祝吏书说她不敢,说决策权掌握在您自己的手里。”
宣颖然?冷冷一哼,空气中似乎都能感觉到她不悦的情绪。
左亦紧抿着唇,再度开口时,声音更加低沉:“她还说……”
宣颖然?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她还敢说?”
左亦的身躯微微一僵,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宣颖然?耐心耗尽,怒声催促:“说呀!”
左亦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喝惊得一颤,急忙回道:“祝吏书此次似在自言自语,但小人斗胆猜测,她的话实?则是有意说与您听?。”
她停顿了片刻,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宣颖然?的神色,才继续道:“她提及前年太?湖桥之崩塌,以及今年占星台之倾圮,质疑工部?虽手握上等材料,却屡犯错误,其言辞中透露出对?工部?能力的不满与质疑。”
工部??
这小辈什么意思?工部?尚书之子不是被陛下赐予了安北王为夫?她怎么还想?对?安北王的丈母动手?是安北王府的饭吃的不香了?
宣颖然?暂未想?到各中关卡,只问她关于致远茶楼的事。
左亦恭敬道:“小人进去看了,所见之处皆为一派清雅之风,茶楼内部?并无异常之处。于是小人隐匿身形彻夜监视。发现宵禁之前,这茶楼会迎来众多显赫宾客,其中多数身负官职,只是官职很小。”
宣颖然?凝神深思,久久,方道:“可有眼熟的?”
左亦想?了想?:“有个姓齐的大?人,在国子监担任主薄,上个月还来拜访过大?人,小人有印象。”
宣颖然?点头:“叫她过来见我。”
五日之后,天高气爽,风和日丽,禁足了三个月的大?皇女特设盛宴招待众人。
祝佩玉跟随凤思霜一同步入了川南王府的高门。作为女帝最为宠爱的皇女,川南王府的奢华与气派自是不言而喻。
祝佩玉一踏入府中,差点被富丽堂皇的府邸闪瞎了眼。
宴会歌舞尽欢,席间佳肴美馔,就连每一道吃食都是精心烹制,不仅味道绝佳,摆盘亦极尽精致,足以彰显出王府的尊贵。
不知是受高人指点,还是有意逢迎,凤思雪特意寻到了凤思霜,言谈之中,流露出对?藏老之死的深深遗憾与愧疚,表达了希望能够与凤思霜冰释前嫌的诚意。
祝佩玉不便留下,净过手后,漫无目的地逛起了园子。
川南王府委实气派,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祝佩玉就迷失了方向,恰好发现前方拐角处看到一角衣裙,正是川南王府下人的工装。
她兴致冲冲寻了过去,却发现那下人已经?昏死过去,这让她感到背后一阵寒意。
祝佩玉心中暗叫不妙,精神立刻紧绷起来,她猛地回头一看,果?然?见到了凤思楠。
凤思楠的嘴角微勾,但眼神中却露出阴鸷之色:“祝吏书,近来可好?”
祝佩玉笑的得意,挑衅地看着凤思楠:“礼公?挂念,小的近来饮食无忧,睡眠安稳,更有佳人相伴,红袖添香,生活自是无比惬意。”
她挑了挑眉,直言挑衅道:“财路也断了,男人也跑了,企图将安北王纳入麾下的计划也未能如愿以偿。想?来礼公?近来的日子……啧,您可真惨~”
凤思楠:“……”
她是疯了吗?
竟敢当着她的面提及这些?事?
凤思楠觉得她是活够了!毕竟这一切的变故都与祝佩玉的介入息息相关。
目睹祝佩玉那不可一世的傲慢态度,凤思楠心中怒火中烧,银牙紧咬,经?过短暂的调整,才逐渐平复,随后以一种轻蔑的口吻讽刺道:“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为何祝吏书一开口,依旧如此讨打?”
“将死之人?”祝佩玉指着自己,反问道:“我吗?”
祝佩玉嗤笑一声,并在凤思楠面前从容地吞下一颗药丸,随后取下头上的发簪,对?着鼻翼用力一戳。
凤思楠对?她的得意忘形感到不解,只是面无表情地冷眼旁观。
片刻,就见祝佩玉鼻血便如泉水般涌出。
凤思楠的面色霎时阴沉如暴雨将至,而祝佩玉则泰然?自若地从袖中抽出一方精致的手帕,轻柔地拭去鼻端的血迹,面庞上掠过一抹似有若无的歉意:“哎呦呦,又流鼻血了,真是失礼。”
她的唇角随即挑起一抹狡黠的弧度,目光挑衅地迎上凤思楠的视线:“殿下有帕子吗?温心的绣活儿太?好了,小的都舍不得用。”
凤思楠顷刻间意识到自己被戏弄,内心的厌恶如寒流般无法遏制地涌出,她袖中的寒刃在阳光下折射出森冷的光芒,最终直指祝佩玉的眉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枚石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另一方向射来。
两者在空中激烈碰撞,迸发出耀眼的火花,伴随着清脆的金属撞击声,暗器擦过祝佩玉的发丝,深深嵌入了坚硬的墙体?之中,发出了一声铮鸣。
凤思霜如同一道疾风般从天而降,稳稳地挡在了祝佩玉的面前,她的目光如刀锋般锐利,冷冷地注视着凤思楠:“不知我这微不足道的小吏又是何处得罪了二皇姐,竟使得二皇姐屡屡欲置她于死地。”
凤思楠的唇角微动,正欲开口辩解。却见祝佩玉突然?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凤思霜急忙上前搀扶,只见祝佩玉面色惨白、气息微弱,断断续续地道:“小的卑微,本就是……咳咳咳……本就是病入膏肓之人,殿下切勿因?小的……咳咳咳……与礼公?之间产生嫌隙……咳咳咳……呀。”
凤思楠自诩情绪内敛,鲜少?有情绪波动,然?而今日祝佩玉的一系列举动却让她怒火中烧,难以自持。她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怒意:“祝吏书的演技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祝佩玉轻抬眼帘,其目光中隐含着一抹难以捉摸的狡黠,尽管声音依旧透露出虚弱:“常言道,情爱之事不可强求,温心之所以倾心于我,乃是因?为我品德高尚,礼公?又何必因?此而心生嫉妒?若礼公?能自我反省,修身养性,成为一个品德兼备的娘子,相信不久的将来,定能遇见心仪的郎君……咳咳咳……”
这番话无疑是在暗讽凤思楠品德有缺,她的怒气愈发炽烈,紧握的拳头发出咯咯响声。
祝佩玉本能地微微一缩,悄无声息的向凤思霜身后挪了挪,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殿下~礼公?如此凶悍,小的实?在惶恐不安。”
“别怕!”凤思霜更加坚定的姿态将祝佩玉牢牢护在身后,她的面色冷若冰霜,目光如利剑般直刺凤思楠,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警告:“本王倒要看看,谁能在本王的羽翼之下,妄图夺走本王决意庇护之人的性命!”
凤思楠的面色愈发阴沉。
祝佩玉犹觉不足,她小心翼翼的从凤思霜的身后探出头来,而后对?着凤思楠做了一个极其夸张且荒诞不经?的鬼脸,明显在挑衅对?方的忍耐极限。
凤思楠怒极反笑,她的笑声中带着一丝冷冽:“很好,非常好。”
随即,她一甩宽大?的衣袖,一脸阴沉的离开了这里,仿佛不愿再继续这场荒谬的争斗。
祝佩玉脸上的得意之色更加明显,然?而,当她察觉到凤思霜那锐利的目光时,她迅速收敛了笑意,再次装出一副虚弱的模样,轻咳了几?声。
凤思霜微微眯起双眼,目光中透露出一丝玩味和洞察,过了许久,她毫不留情的戳穿了祝佩玉的把戏:“再装,本王就让你亲眼看看,人的屁股是如何开出花的。”
祝佩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