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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凤凰男白月光(19)

    “啾!啾!啾!”

    “啾啾!啾啾!啾啾!”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般弱忍无可忍,掀开被子, 大姐姐的温柔面孔骤然破裂。

    “陈斯甜你他妈的有完没完啾啾啾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这小子亢奋了一整晚, 啾了五六个小时,般弱睡得正好, 冷不防被啃了一口, 醒了两三回,回回都感觉鬼压床。

    作案地点包括但不限于脸颊、耳朵、嘴唇、脖子以及各种地方。

    “对、对不起。”

    小男孩蜕变成了小男人,依然羞涩腼腆,整张脸红扑扑的,“我就,就忍不住想要亲近姐姐。”说着陈斯甜又忍不住缠上去, 搂住她的腰肢,脸庞埋在柔软光滑的肩胛骨里, 哆哆嗦嗦亲了口, 神经因此战栗。

    一大早就生龙活虎, 小男生还真有精力啊。

    般弱莫名想到了泰迪精。

    太可怕了。

    她摇了摇头,将脑海里的想法驱逐出去, 警告道, “我下午还得做小组PPT,现在得睡两三个小时, 你要是再敢啾个没完,我就把你关厕所冲马桶送走!”

    吓得他小脸煞白, 连忙抱紧了人。

    “甜甜绝对不吵姐姐!”

    般弱放心睡过去了。

    陈斯甜轻手轻脚下了床, 给人盖了被子, 又去卫生间冲了冷水澡,减缓血液流速。

    他光着上身,顶了条毛巾出来。

    有人睡相不好,春光乍泄,被子可怜巴巴团在床尾。

    冷静,冷静。

    又不是没见过。

    陈斯甜压了压鼻尖,快速上前,又把薄被盖上,一手压着,免得她再次踹开。

    他有点不敢看对方的脸,即使是睡着的状态。

    得转移注意力啊。

    陈斯甜一手按着被子,一手滑动手机屏幕。

    他先给爷爷发了条信息。

    “爷爷我星期天不回家啦。”

    “明日,四月初三,庚辰月,戊戌日,忌,诸事不宜。”

    陈斯甜:“……”

    感谢伟大的爷爷,行走的日历,再也不用担心孙子出门没看黄历而踩到狗屎。

    不过他跟姐姐面基那天,也是爷爷掐着日子算的。

    果然开局很好。

    再一次感谢爷爷。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呀。

    嗯,他姑且信一下玄学,不要做什么节外生枝的事了,跟姐姐什么也不做,躲在一个被窝里做不可描述的事,也,也挺好的。他大胆地想着那活色生香的场景,又禁不住软红了耳根。他拍着脸,谴责自己男人的劣根性。

    陈斯甜进行脑内检讨。

    “滴滴。”

    手机振动。

    他划开一看,还是爷爷的消息。

    “还有,忌行房。”

    什、什么鬼?!

    陈斯甜吓得手机飞了出去,他赶紧捂住般弱的耳朵,地板响起啪的一声。

    人没醒。

    他松了口气。

    陈斯甜蹑手蹑脚绕到另外一边,检查屏幕,手机没摔坏。

    他接着刷消息。

    死党群爆了999 消息,围绕着“年下甜哥为何如此”的主题,早已是一片血雨腥风、狗尸遍野。

    【一身正气:我初中,送女孩子回家,高中,送女孩子玫瑰,大学,终于能光明正大地逛街】

    【一身正气:每次想到甜哥在阴暗角落咬帕子偷哭没女朋友就爆爽】

    【一身正气:但现在什么情况!!!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摸过的甜哥去过夜了!!!我他妈二垒都没上啊!!!】

    【一身正气:我要变成苍天弃孤了吗!!!】

    【FFF团团长:谁不是呢】

    【盖世大猪蹄子:谁不是呢】

    【我恨甜哥:谁不是呢】

    【骑猪上学:谁不是呢】

    死党群抱头痛哭,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他们是最早脱单的,升级指日可待,现在怂得连吻都没接上!

    但甜哥一晚就A上去了!

    【性情淡泊爱猪小仙男:盖子,磊子,你们改个名,不要有zhu】

    群里:“???”

    这网名?这语气?你谁啊?

    【一身正气:甜哥???】

    【FFF团团长:甜哥!!!】

    【性情淡泊爱猪小仙男:是我】

    说话语气怪怪的,难道是加了“性情淡泊”这前缀,所以感觉说话慢悠悠的还特有礼貌?

    不不不。

    这货肯定不是甜哥。

    他们起鸡皮疙瘩了。

    他们甜哥不是这样的,不管你有的没的,上来一顿暴喷,喷到你服,祖安集火哥可不是开玩笑的。

    难道,难道是被甩了,所以受到了严重的刺激?!

    众人小心翼翼回复信息。

    【盖世大猪蹄子:甜哥,这个,改名有什么讲究吗】

    【性情淡泊爱猪小仙男:命中有难,撒盐驱邪】

    【盖世大猪蹄子:……】

    【盖世大猪蹄子】改成了【盖世骚蹄子】,而【骑猪上学】也默默换了【大哥说我命中有难所以改个名】。

    这太奇怪了。

    果然是被姐姐甩了吧,而且是那种特别凄惨的扫地出门!

    众人脑补了一通,顿时心疼不已。

    【盖世骚蹄子:节哀】

    【一身正气:节哀】

    【我恨甜哥:节哀】

    【性情淡泊爱猪小仙男:啥?节哀个屁!老子好得很!!!你们想上香就早说老子送你们一打】

    死党们:“……”

    虽然被骂得狗血淋头,但他们总算可以确认——

    他们的甜哥是正常的,脑子没坏。

    【大哥说我命中有难所以改个名:甜哥你在哪里而啊出来开黑啊!网吧机子都开好了就等你了】

    【性情淡泊爱猪小仙男:不去】

    【性情淡泊爱猪小仙男:姐姐在睡觉甜甜要守着她醒过来】

    大家哀嚎一声。

    我靠,熟悉的先抑后扬套路啊,这个哲学系的男人把他们玩得团团转啊,太可恨了!

    死党们还想追问细节,被陈斯甜怼得哑口无言,默默反省。

    般弱下午一点多醒过来,饥肠辘辘,是被饿醒的。

    两只黑窟窿幽幽对着她。

    “我草什么东西!”

    她干脆利落一脚将眼前的东西踹下去。

    陈斯甜发出惨叫声,弱声弱气,“姐姐,是我!”

    幸亏他小身板结实,不然这一脚腰都瘫了。

    “谁让你靠得那么近。”般弱嘟囔,揉着脖子,“我还以为撞鬼了呢,你怎么不起来?该不会是真被我踹废了吧?”

    “不是。”陈斯甜咳了一声,分外尴尬,“蹲的太久,脚麻了。”

    他其实找好了角度,还想给她一个浪漫唯美的午安吻来着,谁料开局就死。

    般弱:“……”

    所以是盯了她几个小时?

    你这作风有点小变态啊。

    兵荒马乱之后,两人商量着出去吃中饭。

    陈斯甜跟在后头,很自然替她拎包,特别像烈焰红唇大小姐跟最靓马仔的出门排场。

    门卫室给她来了个紧急电话。

    “熊女士,你,你能不能来门卫室一趟?这里有个男孩子,说是要见你,而且他昨晚淋了雨,还发着烧,劝他回家不回,去医院也不去,我们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去到之后才发现,对方的状况更加恶劣。

    都开始说胡话了。

    “去医院。”

    般弱话音未落,陈斯甜就掏出手机,叫了车。

    “大小姐……大小姐……”

    沈橙冲上来抱着她,他的衣服跟头发是湿的,而滚烫的身躯如同火中红炭,烧得她肌肤发疼。

    这一瞬间,他像是街边遗弃的幼犬。

    颤抖、哽咽、不安、害怕。

    他在她的身上瑟瑟发抖,眼泪掉个不停。

    陈斯甜气得眼睛发红,将人给强行架开,警告道,“喂,我女朋友,你他妈的适可而止啊,不要以为你生病老子就不敢揍你!”

    “女……朋友……”

    女朋友,女朋友,她是其他人的,女朋友。

    他再也触碰不到的身份。

    前男友的力气仿佛被抽取而空,软了手脚,反复呢喃着,又惨然一笑,他拨开了男生的胳膊,一个人跌跌撞撞走出门卫室,又啪叽一声,摔倒在水滩中。

    雨后的脏水溅了一身。

    俊秀的面容沾了泥与腐叶,如同发霉的瓷。

    他伸着手指,试图抓着什么,最终无力垂落。

    沈橙高烧昏迷过去。

    而再次醒来已经是在医院的病床上,熊家父母守在身边。

    “醒了?!”

    熊母喜出望外,抓着他的手。

    “你感觉怎么样?饿不饿?想吃什么?妈,妈给你买粥好不好?”

    沈橙的脸庞毫无血色,嘴唇苍白,边角裂开,隐有血丝。

    颓废得不成样子。

    他的目光很空,空到承载不了任何有重量的情绪。

    “……走了?”

    他吐出两个字。

    “什、什么走了?”

    沈橙转过头,呆滞看着窗外,又缓缓闭上了眼。

    他不再出声。

    锥心的疼从腹部传到尾脊骨,一点点剥离他纤细敏感的神经。

    好疼。

    但对她来说,送他去医院已经就仁至义尽了吧,又怎么会管他饿不饿疼不疼。他在门卫室守了一整晚,值班人员说,五楼倒数的第二个房间就是她住的地方,那灯,从凌晨一点亮到了三点,他就撑着那充血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每一秒,每一分,都是煎熬,都是刀刃。

    两个小时他们在干什么?

    单是想一下细节,他就烦躁得想要抓狂。

    直到沈橙看到一个男生走出阳台,黑发,赤着胸膛,身体是她喜欢的性感有力,张扬着蓬勃的荷尔蒙。

    男生轻车熟路滑动着打火机,慵懒不羁咬着烟。

    他就在高楼之下,烟雾缭绕,面容模糊。

    以胜利者的姿态,目光轻蔑俯视着高楼之下的输家。

    他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无法翻身。

    周一,沈橙高烧退了,出院修养,父母向学校请了假。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偶尔出门买东西。

    熊母试图跟他搭话,缓和气氛,但对方一言不发从她身边经过,表情冷漠,宛如行尸走肉,欠缺正常人类情绪。

    沈橙用酒精跟烟起了一座坟。

    而他,就直挺挺躺在棺材中间,不见天日,不听人言,完全地,彻底地,封住他五感。

    他以为这样就能好过。

    “咚咚咚——”

    熊父抬手敲门。

    “小子,你差不多就得了啊,失个恋你还当世界末日吗!”

    沈橙没应。

    在熊母的担忧目光下,熊父用备用钥匙开了门。

    一股混着酒味的烟气充斥着房间的各个角落,呛得人喉咙发痒。窗户的帘子紧紧闭着,主人不肯让它透出一缕明亮的光,而桌上、床上、地上,随处是乱放的酒瓶和烟头,倒着酒液,堆积黑灰。

    一道阴影窝在墙角,露出的脚踝又冷又白。

    玻璃杯里盛着澄亮的酒液,他两根手指捏着灼红的烟蒂,凶猛抽了几口,又动作粗暴摁进了啤酒里。

    使劲地摁。

    直到烟头都散开在酒里。

    凌乱细碎的黑发遮着苍白的眼皮,他垂着眸,说不出的阴冷。

    “你个混蛋!”

    熊父又气又心疼,恨铁不成钢,“你在干什么?靠伤害自己博取同情吗?你觉得这样做有用吗?老子告诉你,屁用都没有!”

    送医院之后,般弱将事情摊开来,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熊家父母早期看儿子的行为,也隐隐猜得出来他余情未了,想着时间能治愈一切,但他们没想到对方会偏执到这个程度。

    沈橙动也不动,藏在暗影中。

    “明天就是人家的订婚宴了,你与其在这里要生要死的,还不如把自己收拾干净,体面去见人,别当个见不得人的孬种!”

    泡在酒中的手指微动。

    “……订婚?”

    他喉咙发出嘶哑的音节,难听,低沉,仿佛被割裂了一般。

    “老熊!”

    熊母扯了扯丈夫的衣角,示意他不要再刺激人了。

    本来情绪就不稳定,再这样一弄,万一,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熊父见不得意气风发的家伙这种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忍不住拽起他的衣领,“就现在,给老子去洗澡,把房间打扫干净!一点打击就颓废,像什么男人!以后你要面对的挫折要多着呢,总不能次次都这样吧!”

    而男生眼底的光熄灭了,丧失了对外界的感应。

    他瘫软着,任凭拎着,放弃摆弄肢体,提线木偶般听话。

    熊父气得脑疼。

    “难怪人家不选你,就你这鬼样子,哪里比得上那陈家少爷的性情坚韧,乐观洒脱……”

    男生眼神阴郁盯住人,把熊父盯得心里发毛。

    他骤然癫狂大笑。

    笑得眼泪都流出来。

    “哈哈,是啊,我比不上,又贪婪又自私,为了目的不择手段,我就是社会败类,什么都比不上,你们怎么不认他当儿子呢?当初生下来,就该掐死我的啊,为什么让我活着,活得那么辛苦,小心翼翼,到最后,什么都没了,哈哈,真行。”

    嘭的一声,伴随着女人的尖叫,熊父喘着粗气揍了他一拳。

    沈橙撞到墙上,脊骨紧绷,后脑勺发疼,仿佛响起了嗡嗡的声音,晕眩不已。

    酒精麻痹的大脑有了知觉。

    他冷漠擦拭着唇边血迹。

    “有种,在今天,你就打死我。”

    他衬衫的纽扣解了两粒,露出瘦得吓人的胸线。

    熊母都慌了,哭着让他们父子停手。

    咔哒。

    关了门,人走了,他又是一个人。

    沈橙漠然地想,周五的……订婚宴吗?

    早上八点,般弱因为妆发问题被人摆弄了几个小时,她一本养猪大全都快看完了。

    有钱人的生活就是这么单调且枯燥。

    十分钟之后,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熊母哭着喊,“囡囡,阿橙他拿了一把水果刀进去,房门的锁也换了,还不让砸门,妈,妈害怕。”

    般弱想生撕男主。

    她拎着洋葱紫纱裙,坐上出租车,又给人发了信息。

    三十分钟后,她到了熊家的住处,外边围了一圈的人,有准备砸锁的师傅。见她过来,熊母惶然不安抓住她的手。

    “怎么办啊。”

    般弱踹门。

    “是我!开门!”

    门开了,她被阴影强行拉了进去。

    烟味呛得她发晕,对方捧着她的腰,冰凉的指尖游走至背,解开扣搭。

    他们倒在地板上。

    他疯狂,失去理智,暴烈至死地吻她。

    般弱完全没有回应,她眉眼冷漠,只在他舔脖子时候转过脸,“你骗我?”

    “骗你?”

    沈橙摸到水果刀,在他手臂上划了一道,鲜血溅到她的纱裙上。

    他眼尾发红,笑声瘆人。

    手背青筋狰狞绽开。

    “怎么样?大小姐?你喜欢吗?还想要我往哪里开刀啊?”

    般弱表情厌恶,“你发疯也适可而止吧。你该知道,你在我这里,拿不到任何的同情分。抱歉,我要订婚了,我的未婚夫还在宴会里等着我,我先走了。”

    她顿了顿,“望你理解,我要负责的,只有我未婚夫的人生,其余的,我管不了,也不想管。”

    彬彬有礼,客气疏离。

    她翻身起来,又被人摁住。

    血腥气味充斥鼻腔。

    对方长腿绞住她的腰,双臂绕过来,紧紧箍住她的肩膀,像是蜘蛛,吐出缠丝,将佛像包裹进白网里。

    他以为这样,佛就会永远属于他。

    “别走。”

    他呜咽着,音节破碎,“求你了,别走,我真的,真的不想失去你。既然你曾经喜欢我,为什么,为什么不能继续喜欢下去?你说你最讨厌抽烟戴耳钉不成熟的男生,可到头了,你却跟他做了。我,我也可以的啊,我抽了很多烟,喝了很多酒,抽到吐,喝到吐——”

    “只要你喜欢,我可以模仿你喜欢男生的任何地方,他抽烟的姿态,嘴角微笑的弧度,他亲吻你的样子,我可以模仿。”他嘴唇失去血色,呼吸轻不可闻,“这样,也不行吗?”

    他第一次感到精疲力竭,怎么追也追不上。

    以往被无视、被欺辱、被责骂,都远没有这一次来得汹涌。

    后悔啃噬着他的四肢百骸,要他穿肠肚烂,死有余辜。

    “我会听话,比他更听话,更爱你。”

    沈橙勒得她发紧。

    泪珠子盈满了她的锁骨。

    “所以,求你不要走。”

    “咔哒。”

    门再度开了。

    来人瞳孔地震,又把门给关上了,熟练反锁。

    “喂,你让老子很生气啊。”

    陈斯甜上前一步,踢飞一个玻璃酒杯,嘭的一声,刚好砸到沈橙的胳膊上,碎裂开来,趁对方刺痛,他将般弱拉回怀里。

    “我的……你还给我!”

    沈橙试图站起来,被人一脚压着肩膀。

    沉重的,窒息的。

    他眼部充血。

    咯吱咯吱。

    骨头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忍住痛楚,紧咬牙关,不发出声。

    陈斯甜居高临下,轻蔑瞥着他,双手扣起般弱的文胸,唰的一声拉上链子,往她额头吻了下,“以后姐姐别乱跑了,甜甜会担心的,有什么事,吱我一声就行,甜甜给你解决。”

    黑发之下,男生眼珠子移到眼尾,他声音透着凛然如冬的寒气。

    “毕竟垃圾到处都是,小心绊住你的脚。”

    下一秒,小男生又笑成一朵花,人畜无害,“时间快到了,姐姐跟甜甜回去吃婚礼蛋糕好不好?你最喜欢的猪猪款式哦,水果味呢。”仿佛刚才那盛气凌人的家伙不是他来着。

    他搂住般弱就走。

    “别走,别走,你他妈不准走啊!!!”

    那一脚很重,让沈橙肩膀脱臼,爬都爬不起来,他蠕动着,努力拖动着肢体,竭尽全力地靠近她。

    他想抓住她,哪怕是一截裙角。

    可她越走越远。

    连回头看他一眼都没有。

    “啊啊啊啊!!!”

    “不准走!!!”

    沈橙绝望捶着地板,失去知觉,捶得指骨爆裂,满手是血。

    想要你想要你真的好想要你。

    可你要订婚了我却连请柬都收不到,我的死去活来也只是你的不痛不痒,除了出此下策,我能,怎么办呢。

    在一路冷眼中,他终于熬出了头,从黑暗荆棘拾起了荣光,去了没有去过的地方,上了不敢上的大学,还有一个健全温馨的家庭。

    朋友、资源、人脉,他唾手可得。

    像高考毕业老师说的那样,祝他前程似锦步步高升。

    他已经接近了这个目标。

    在他前程光明未来可期的时候,他不用深夜做兼职,不用再为两块钱的公交费而苦恼,奶茶也可以点两杯半价。

    在他终于可以抽出时间的时候,还想着,周末一定要带她骑最爱的单车,越过长满蒲公英的山野,在咔咔的脚踏声,在她的笑中,骑过橘粉色美得能死人的天际线,把情侣该做的一百件小事儿都做完。

    在他送得起钻戒终于可以补偿她的时候——

    却永远失去了她。

    “活该啊,沈橙,你他妈的就是活该……”

    他孩子般痛哭出声,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祝你订婚快乐。

    亦祝我年少腐朽碌碌无为。

    第102章 凤凰男白月光(番外)

    般弱被甜甜弟弟拖回了车里。

    弟弟指尖顶入耳塞,单手控着方向盘, 雷厉风行地吩咐。

    “准备第二套婚纱, 嗯,就那套红豆沙的。红色太招摇?那当然, 我未婚妻绝对要是全场第一焦点,招摇有问题吗?”

    “让发型设计师换个简单的造型, 首饰不用太复杂, 时间赶不及了。”

    “告诉爸妈,不用着急, 我们很快就回去了。”

    他停在了一处婚纱店,三分钟后拎着纸袋子跑出来。

    “还有二十分钟到现场, 你先在车里换上。”

    陈斯甜升起车窗,从后视镜瞥了眼那洋葱紫的礼裙, 上边凝固几处血迹。

    真晦气。

    那个男人。

    得想办法解决了才行。

    陈斯甜手指点了点方向盘。

    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 般弱从纸袋子取出来一套鲜红的礼裙。

    果然是甜美的红豆沙。

    这颜色她看着都饿了。

    她拨弄头发,拉下侧胸链子。

    气氛无形焦灼。

    她抬头一看,甜甜弟弟的目光毫不躲闪,大方自然地问,“姐姐,要我帮你换吗?”

    自从开荤之后, 这弟弟是越来越不害臊了。

    绿茶精一撩短发, 长腿交叠, 媚眼如丝地诱惑。

    “来日。”

    两个字成功把狼狗弟弟给震住了。

    般弱不要脸的境界比他更胜一筹。

    陈斯甜结结巴巴地说, “姐, 姐,开车呢,不行的,要被,被抓的。”

    般弱很坏心眼,“我说来日方长呀,你想什么了呀?”

    感谢博大精深的新华字典。

    陈斯甜抓了抓脑袋。

    行吧,他干不过这位姐姐的千年道行。

    她快速脱穿。

    男生的手指轻轻打在方向盘上,从她美妙的曲线掠食而过。

    很快到了现场。

    陈斯甜抄了近路,准备走后门。

    “咔哒。”

    车门被打开,般弱拎着裙子正准备下车,对方探入半截身体,使得空间愈发逼仄灼热。

    “我有点紧张。”

    小男生羞涩不已,“姐姐给我打个气。”

    他单膝跪在垫子上,身体倾斜,勾着般弱的后脑勺,深深浅浅地拥吻。

    “手机。”

    般弱发现这小孩狡猾得很。

    “这个,先交给甜甜保管啦。”他开心地扬起嘴角,仿佛恶作剧得逞,“免得姐姐再跑掉,那甜甜不得哭死呀。”

    般弱被人推着去做造型。

    陈斯甜一身白色西装,就在外边靠着。

    “嗡嗡。”

    兜里的手机振动。

    陈斯甜伸了个懒腰。

    “报告。”

    “说。”

    “姐姐,甜甜去尿尿,听说尿憋多了膀胱疼,影响肾功能,伤害男人的自尊心。”

    般弱:“……”

    这个用不着给她一脸认真地报告吧?

    陈斯甜得了允许,走出外边。

    他按下接听键。

    妇女惊慌的声音响起,“囡囡,阿橙,阿橙他割腕自杀了,你,你快来医院啊。”

    陈斯甜懒下眼皮,“阿姨,是我,你女儿的未婚夫。”

    对方瞬间没声。

    陈斯甜捏着一绺碎发,动作幼稚可爱,语气却是冷淡得很。

    “我很感激你们把姐姐养大,不过,凡事也该有个底线吧,今天是我跟姐姐的订婚宴,人生大事,您儿子非要搅合,插进一脚,是什么意思呢?他自卑,他可怜,他痛失所爱,所以我就得顾及他的心情,把姐姐痛痛快快地让出去吗?”

    “现在是为了安抚病人的情绪,让人去探望,去陪床,但以后病人不想活了,是不是还得亲亲抱抱举高高呢?或者……交往呢?”

    陈斯甜弯着眉眼。

    “阿姨,听我一句劝,最好的方法就是隔绝他们,永永远远,不要再见面了。”

    他摆弄领结,正直无比,“您觉得呢?”

    认亲宴与订婚宴同时举行,顺利得不可思议。

    前来观礼的死党们心情复杂。

    没想到他们甜哥年纪轻轻就英年早婚了,赶了一把时髦的闪婚。

    虽然这是订婚,不是结婚,但是,看甜哥黏人的劲儿,满月酒还会远吗!

    可恶,这就是狗粮的真谛吗,猝不及防,说来就来,也不管他们会不会被噎死!

    而在另一边,熊母坐立难安。

    医院病房里,男生靠着枕头,垂着眸,神情难辨。

    上午十点的订婚宴,而现在是十二点。

    没有消息。

    没有动静。

    什么都没有。

    “我想睡觉了。”沈橙说,“你不用守着我,我睡不着。”

    熊母张了张嘴,还是默默地离开。

    沈橙看向窗外,玻璃通透,天朗气清,什么都很好。

    可他不好。

    很不好。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被包扎的手腕。

    慢慢地,张嘴咬开纱布。

    伤口狰狞。

    你看,沈橙,没有用的,无论你怎么做,都留不住的。

    可能死在她面前,都不会令她有丝毫的动容。

    沈橙将自己的心收了起来。

    他像父母期望的那样,按时吃药,按时走动,按时思考,按时微笑。他手腕上的伤口开始结痂,也在父母的陪同下,去看了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说他状态不错。

    只是轻度抑郁而已。

    呵,轻度而已。

    没什么大不了的。

    一年之后,沈橙顺利毕业,他跟同学一起照相留念。

    最后一次的散伙饭上,热热闹闹,吵吵嚷嚷。

    有人提起了她。

    那个美丽的、引人注目的风云人物。

    “呜呜呜女神订婚太早了!”

    “我连撬墙脚的机会都没有。”

    “你小子还敢撬啊!小心人家未婚夫一锄头锄死你!”

    “可恶年下姐弟恋是不可能有好结果的我等着他们分手!”

    “啧啧啧你可真恶毒啊。”

    有人撞了他胳膊。

    “哎,你说……”

    他风轻云淡。

    “我忘了。”

    对方挠了挠头,“什么你忘了啊?哥,我只是想问你,你说大四考研会不会浪费时间啊,能一边工作一边考研吗?哎,我女朋友家里那边催婚了,感觉不拼命点,就没法把她娶回去了啊。”

    年轻的面容洋溢着蓬勃朝气,有着对未来的憧憬。

    “哥,哥,哥你咋啦?”

    咋就哭了呢?

    “我失恋了。”这个在毕业答辩上锋芒毕露的男人呜咽着,“永久性的。”

    “不是吧?那个女的这么没眼光啊。”

    男同学感到不可思议,沈橙是他们学院的太阳之子啊,说是教授手中宝也不为过,未来前途光明,女孩子不赶紧收着,还把人给甩了?“不行,哥,你说是谁,弟弟非得好好跟她理论!”他捋着袖子。

    沈橙轻声念出她的名字,“……奚般弱,你去吧。”

    男同学讪讪笑了,把自己的脚收回来,“哥,你开玩笑呢。”

    奚家的那位跟他们就不在同一个档次上,当他们为一份工作四处奔波,对方早就回家继承千万矿产了,而且未婚夫的背景神秘强大,这强强联手,谁敢有意见?

    沈橙沉默了,他手指轻轻弹着玻璃杯。

    该怎么去愈合那道伤口?

    沈橙也不知道。

    他连本带利退回了七百万,解除了跟红象科技的合约。他去工作,去加班,去赚钱,渐渐的,有人称呼他“沈组长”、“沈经理”、“沈执行官”。

    年少时曾经梦寐以求的一切在七年之后得到了彻底的实现。

    他住着带有小花园的别墅,车库里有最新限量的跑车,有越来越多的女人向他示好。

    包括林春柳。

    这个从农村出来的女人,她穿着低领衬衫跟包臀短裙,像是一件努力把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的货物,以碰瓷的姿势,出现在他的面前。

    黑丝袜透着一股子风尘味。

    林春柳过得不太好,她一直试图跟潜力股沈橙搭上线,但这人被认回去后,打了一场拐卖官司,其手段之冷血,令林春柳心生胆怯。

    她初中学历,又不想去干活,寻思着自己重生之后,怎么也算得上是年轻貌美,最合那些富家老板的口味。

    然而人家钟情那些清汤挂面的大学生,她除了身材好,也没有其他太大的优点。

    她想钓个年轻富豪,但人家名校出身,相貌好,眼光高,口味也挑,完全把她当成没有姿色偏要卖弄的大妈。中年富豪呢,有家有室,她的手段招儿还比不过狐狸精转世的小情人们。

    至于老富豪,林春柳实在下不了嘴,她才三十岁,不想去伺候七八十岁的老头子。

    但是很快,林春柳连酒会也混不进去了,她蹲守在一些高档写字楼下,通过添加附近人进行聊天,小范围搜索目标。

    有天她看到了沈橙。

    他果然如她前世那样,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白衬衫斯文干净,气质斐然,成熟稳重,站在一群秃头男人中间,可谓极品。

    重新燃起了林春柳的追求心思。

    可是沈橙出入的地方,不是慈善晚会就是各种商贸会议,非圈内人士很难混进去。

    于是她咬咬牙,想出了碰瓷这一招。

    她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容,正要打招呼,对方看也不看,拖出手机,“王律师是吧?你过来处理一下,有人碰瓷,对,有行车记录仪。”

    林春柳吓得慌忙跑了,高跟鞋还掉了一只。

    沈橙没把这插曲放在心上。

    他的生活如白开水般索然无味。

    他抽烟,酗酒,蹦极,玩各种刺激的极限运动。

    他也想过纵情于男女关系,利用其他女人来忘记她。

    可他不行。

    哪怕是酒精催化,他依然难以去接触那个不是她的女人。

    他感到恶心,而且负罪感极其强烈。

    她像是扎进血管里的针,微微刺痛,你放着不管,或许能麻痹一时。可是,一旦你抽出来,血流不止,整个人都垮了。

    他工作越来越晚,喝酒越来越凶。

    直到有天晚上,他摇摇晃晃从酒吧出来,抱着柱子吐得很厉害。

    后来不知怎么的,他跟街边的流浪汉有一搭没一搭聊起来。

    “小伙子,失恋啊。”

    “嗯,失恋七年了。”

    “我看你斯斯文文的,不差钱啊,干嘛不把姑娘追回来?”

    沈橙嘴唇嚅动。

    “我……不敢。”

    是的,他不敢,他当过操盘手,也当过天使投资人,在生死关头,冷静如常。为一份企划案,沈橙生生把团队骂哭,成员们私底下说,他上辈子一定是杀猪的屠夫。

    但这么杀伐果决的他,在感情的问题上,依然是个胆小鬼。

    他知道她的手机号码,知道她家的地址,知道她出差的城市,只要他想,他可以轻松营造出无数个偶遇的场合。

    可是他不敢,不敢出现在她的面前。

    “人生能有多少个七年呢?白白浪费可不好啊,来,小伙子,你手机给我,大哥今晚就讲义气,帮你把人约出来,什么爱不爱的,当面说清楚!”

    沈橙下意识掏出手机。

    流浪汉拿到手就撒腿跑了,迅速跳过红路灯。

    “……我操!”

    沈橙暗骂一声,捂着发疼的胃,追了上去。

    “手机!有人偷手机了!前面的,帮我拦一下!”

    前方是一对情侣,男方十分迅速,一个飞腿,将流浪汉撂倒在地,手机飞进灌木丛。

    该不会碎了吧?

    沈橙心一惊,慌忙跳进去四处翻找,猫儿刺挠得他满脸血痕。

    他从泥土边找到了倒插的手机,屏幕碎了一块,他摁着键,紧张地开机。

    屏幕亮起了熟悉的光,以及熟悉的面孔。

    那是他们在沙发上互相依偎着的,唯一的,合照。

    有人拍了他的肩膀,“先生,这个小偷怎么处理啊?送派出所吗?那个,我们要赶着回去,可能没办法陪你去了。”

    沈橙收拾心情,“谢谢您,接下来就让——”

    他刚要转身,便听见旁边的女声说,“甜甜,那边有个板栗店诶!”

    “不行,你喉咙发炎刚好,不准吃。”

    “呜呜甜甜你是不是不爱我了连颗板栗都不给我吃呜呜我要离家出走!”

    “可以啊,记得把床跟我都带上。”

    “甜甜不听话,不要了,扔了。”

    “我的祖宗姐姐,你就听话行不行,下周就是婚礼了,新婚之夜你确定要哑着嗓子吗?我怕我控制不住哦。”

    “甜甜你学坏了!”

    “知道就好,不许吃了,家里还有凉糕,你凑合对付着。”男声顿了顿,“姐姐等一下,我正跟人说话呢!”

    唰的一声,沈橙拉紧了兜帽的绳子,打个蝴蝶结。

    他转过身,粗着嗓子。

    “谢谢,剩下的我来就好。”

    般弱靠在男人的肩膀上,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一个身材还不错的家伙不知道为什么想不开,那兜帽绳子紧紧勒着脸上的肉,还打了歪歪扭扭的蝴蝶结,又怪异又搞笑。她不感兴趣地移开目光,逗弄着人,“甜甜,咱们回家做坏事吧。”

    陈斯甜很淡定地拒绝,“不行,今天诸事不宜,忌行房,回去看小猪佩奇吧。”

    爱猪人士很好说服,“听你的!”

    俩人牵手走过了红绿灯。

    沈橙想,他可能一辈子,都等不来他的绿灯了。

    她的世界全是他禁止通行的红灯。

    少了理想,年少有为又有什么用呢?

    回到家后,般弱忽然觉得不对劲,搂住弟弟的脖子,“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七年之后甜甜弟弟性子沉稳了不少,在外头也是一副矜持清贵的模样,跟女性保持距离,像那种骚话,他只有在特殊场合会说,而不是当着一个陌生人的面撩她。

    陈甜甜单手拧开衬衫纽扣,“最近锻炼成果,姐姐检查一下。”

    般弱早就被他的结实腹肌迷得七荤八素,哪里还记得自己要说什么。

    到了半夜,陈斯甜坠入了一个梦境。

    一个不祥的梦境。

    在刺耳的唢呐声中,他披上血红的喜服,牵着红绸缎,走进了空无一人的喜堂。

    烛火发出哔啵的声音,风中的纸钱哗啦啦响着。

    没有新娘子,亦没有宾客。

    黑雾缭绕中,他跟着一块牌位,孤零零拜完了天地。

    尚未体会过人间情爱的他,被一块黑色牌位镇压在地狱,锁着他的血肉与余生,年纪轻轻就心如槁木。

    “啊——”

    陈斯甜满头大汗醒了过来,心脏嘭嘭跳个不停。

    鼻尖仿佛还闻到那股浓烈不祥的香烛味。

    “……怎么了?”

    身边传来咕哝的声音。

    “做噩梦了?乖啦乖啦到姐姐怀里疼你——”

    陈斯甜顿时爆哭。

    “草草草呜呜呜老子他妈的吓死了!!!”

    般弱从被窝伸出一只手,揉着他耳朵,“不怕不怕。”

    他怕得厉害,肢体发凉,一个劲儿在呜呜地哭。

    而娃娃颜的天生优势让他三十岁了也能哭得很有少年感,睫毛颤抖着,湿漉漉凝着水汽。

    般弱看了眼闹钟。

    “三点了。”

    陈斯甜:“?”

    她捧起他的脸,十指温柔插入凌乱黑发。

    “从现在起,你诸事皆宜,百无禁忌,诸邪回避,百毒不侵。”

    “姐姐说的。”

    他渐渐不抖了,下垂眼无辜可怜。

    “既然诸事皆宜,那,那甜甜能在后面吗?”

    “……滚。”

    他再度爆哭,“姐姐是说谎精!!!”

    总之是折腾了一宿。

    快天亮的时候,陈斯甜被人一巴掌呼到床底下,他十分坚强爬了回去,将人搂住,沉沉睡去。

    最庆幸的事,大概是噩梦初醒后,发现是虚惊一场。

    夜是凉的,吻是热的,人也在怀里。

    你有幸而来,我庆幸一生。

    “姐姐。”

    “闭嘴!”

    “说完这句就闭嘴。”他哑声说,“谢谢你呀,还有,我爱你。”

    “唔……我也是。”

    “比猪猪还爱吗?”他满怀期待。

    “……”

    呜呜呜他就知道他陈甜甜是自取其辱!!!

    第103章 师尊白月光(1)

    “虽然他很惨。”

    甲方爸爸发出了灵魂质问。

    “你不觉得这小子太粘人了吗?!陈斯甜他属泰迪的啊!!!”

    天天马赛克屏蔽, 她感觉自己都脏了!

    甲方爸爸观看全程后, 表示了深深的恐惧, “年下小男友都这样精力充沛的吗?!我下辈子不想谈恋爱,我,我出家当尼姑吧。”

    般弱:“……”

    对不起她有罪,看把人甲方爸爸给吓的, 都有心理阴影了。

    “你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的小孩子?温柔沉着的大叔不好吗?”

    雇主抓狂揪着她虚幻的头发。

    陈斯甜真的不是她爱的那款,更像是一个精灵古怪的弟弟,而且还是那种经常抢你零食让你生气暴走的弟弟。

    般弱露出了微妙的嫌弃。

    她是奶狗控啊,又不是大叔控。

    大叔基本经历风风雨雨, 什么女人都看过了,练得一身技巧,温柔情话信手拈来, 但你怎么知道他这套没对其他小女孩用过?

    这一类人群对自己的自身优势很清楚,什么时候进攻,什么时候防守,都是算准了你的情绪,更多时候有一种高高在上玩弄你于鼓掌的优越感。

    般弱不是小女孩,又没什么恋父情结, 所以大叔款情人完全戳不到她的少女心。

    而年轻的, 青涩的, 如刀刃般饮着莽撞的血腥气, 小奶狗的感觉棒到极点了好吗。

    “年下小男友也挺好的呀。”般弱坚守售后服务的岗位, 跟她的甲方爸爸聊起了情感问题, “可爱,专情,霸道,软乎乎的,又爱害羞……”

    雇主死鱼眼,“所以这是你们前戏三小时的原因吗?”

    般弱礼貌微笑,“亲亲,喝酒不开车呢。”

    甲方爸爸跟她瞪了好长一段时间的眼睛,交了功德值,骂骂咧咧去投胎了,说是下辈子一定要当个清心寡欲四大皆空的好尼姑,狗男人什么的,离她远点儿!

    般弱真诚祝福她心想事成。

    当尼姑包吃包住包退休啊,多有前途的一份职业啊,努力干一定会出头当师太的!

    话说她小崔哥好久没来了。

    她正发出了这样一声感叹,小崔哥身穿黑色官袍大驾光临,脸庞依然是冷若冰霜,眼尾曳着两抹桃花红。

    果然是体制内的男人,连黑眼圈也帅得很有个性!

    绿茶娇羞,“府君大人,什么风儿把您吹到妾身这里来。”

    直男钢铁:“我来收账。”

    得,天聊死了,再见吧朋友。

    崔珏的目光从她纤细的腰身移开,“般弱姑娘,最近会有大赦的活动,你少点出门,免得被无头鬼给冲撞。”

    般弱好奇,“怎么会突然举行大赦?”

    小崔哥是幕后人员,含糊着说,“有少帝归位,放点小烟花庆祝一下。”

    般弱开玩笑,“莫不是渡完情劫归来的?”

    小崔哥目光微凝。

    莫非你也是收到第一手情报的幕后人员?

    般弱立即说,“归位可是大喜事呀,府君大人也要去天京赴宴的吧?能不能用荷叶包一些琼浆玉露回来,让妾身尝个味儿?”老是蹲在这阴气森森的鬼地方,嘴里淡出鸟来,小资情调再美也扛不住啊。

    崔珏严苛冷面,看着很凶,其实挺好说话的,“怕是不能如愿了。”

    “为啥?”

    般弱急得一股子东北碴子味儿都飙出来了。

    “少帝渡情劫失败,九重天不开宴席,只做大赦迎归。”

    日,太惨了。

    “怎么会这样呢?”般弱单手支腮,“九重天的少帝们断情绝爱,好像没有一个渡情劫失败的。”

    以大道为老婆,完全是一副冷血无情的亚子。

    “因果相连,情劫难渡,失败也是在所难免……”

    崔珏说不下去了。

    他面前的姑娘笑脸盈盈,好像在说“我有一百个情劫哥哥你要不要跟我谈谈”。

    “般、般弱姑娘,时候不早,在下告辞。”

    判官大人的黑靴走得又急又快。

    般弱拎着金囊,哎呀,一不小心就孟浪了,连城管都给吓跑了,她这租还没交呢。

    她只得把功德金囊揣回去,爱惜擦了擦她的小桌子,等待着下一位甲方爸爸的上门。

    嗯,这位甲方爸爸,情况很不妙啊。

    上来就抓住她的手,表情惊恐,“求求你让我死的痛快些吧!”

    她痛哭出声。

    般弱接了好几起任务,第一次听到有人要求死的,可谓是甲方界的一股清新脱俗的泥石流。

    她和蔼可亲,“亲亲,我可以帮你找到生命的意义——”

    “不了不了!”

    对方的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我就想英年早逝!”她还提了个要求,“最好不要自爆,自爆太痛苦了,如果能留个全尸——”

    女鬼哽咽道。

    “下辈子我投胎当你男人。”

    般弱:“……”

    亲亲,不用了,谢谢,她是个正经的体面人,没什么特殊的癖好。

    般弱心想着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买卖,不就是个无痛死亡吗,她吃几斤砒霜就不信死不了。

    等等,砒霜的中毒症状好像是剧烈腹痛?

    死法有点儿不太凄美。

    般弱怀着这样的纠结降落到了她的新世界。

    一睁眼,一扶腰,好沉。

    是什么限制了她的行动?

    般弱捧着自己的大胸,陷入了哲学思考。

    但很快她把这些不要紧的抛在脑后。

    有什么比自己穿过来就拥有一座矿山更爽的事!

    般弱瞬间丧失了喝砒霜的勇气,这座山又大又密还灵气充足,是个圈养野猪的好地方啊。

    雇主复姓澹台,元婴高手,资历深,寿命长,是个已经混出头的有名长老,拥有独占一峰的资格。十年前,一千零五岁芳龄的她,收了个非常漂亮的女徒弟,也就是女主桑桑。

    此女出身魔门,却伪装弟子,混入门派之中,身娇体软,面如桃花,花心放荡,自带男女通吃的魅惑光环,在太京门搅风搅雨。

    于是喜闻乐见的,上到掌门师兄,下到看门童子,皆是她的裙下之臣。

    雇主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的奶狗1号、奶狗2号、奶狗3号抛弃了她这个师傅,哭着喊着去做了她女弟子的舔狗。

    舔到最后一无所有,成了魔门的盘中餐。

    般弱心想,难怪雇主想死,换做她也想早点死啊,女主这个挂逼开得比男主还大,老天爷都收拾不了。

    到了后期,雇主就是仙魔争霸的一块背景砖,哪里有需要就往哪里搬,最后被卷入了万剑杀阵,也就是所谓的绞肉机,被削得只剩一副血淋淋的骨架,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心理阴影。

    般弱也是极其怕疼的娇气包,单是想想那个场景就受不了。

    可能是同性相斥的缘故,雇主对九徒弟女主桑桑并不上心,闭关打坐就不用说了,平常一年半载的都没见过几回面。

    但是她亲爱的徒弟对她可是虎视眈眈啊。

    太京门有“师死徒继”的传统,只要师父狗带了,徒弟自动瓜分师父的遗产,而首座弟子不仅可以继承她的山头,还继承她的剑诀功法。

    听起来是不是很心动很想弑师?

    别开玩笑了。

    这个时代的师徒关系特别淳厚,徒弟入了门,就对师父有供养之责,但凡敢生出反骨的,敢欺师灭祖的,一点风声传出来,修真界正道人士群起而攻之。

    一叮满头包,扑得妈不认。

    严重者不仅要身败名裂,还要被废了琵琶骨,落下终身残疾。

    但女主是蝎子精转世啊,特别的心狠手辣,勇夺首席弟子之位后,时时刻刻都想要弑杀师尊,将她的剑诀据为己有,以解决身上的火毒之痛。

    可能是女人的直觉,雇主察觉到了女主对她的杀机,避免与她单独相处,让人找不到下手的时机。

    如果雇主是想活命,活得寿与天齐的那种,般弱反而还有点为难,但凄美地死,可太简单了。

    但死之前,她想要满足自己的心愿。

    般弱走出大殿,招来一个杂役弟子。

    对方恭敬行礼。

    “道君可有什么吩咐?”

    “带本君去看看本君打下的江山。”

    “?”

    “对了,此处山头,可曾豢养豪猪?”

    “?”

    杂役弟子艰难地翻译过来,“道君可是在说桃花猪?”

    “嗯……先去看看。”

    般弱一去就不能回头了。

    十里桃林中,一群通体粉红的小猪满地乱跑,巴掌儿大,上树的上树,刨坑的刨坑,蹭屁股的蹭屁股,叫声有点儿像啾啾。见着了生人,也不害怕,啾啾围过来,一片粉色淹没了般弱的头顶、肩膀和脚掌。

    有一只咬着她的衣摆,小短蹄不着地,一蹬一蹬的,跟踩小单车似的。

    撸了一天猪的般弱此生无憾了,以致于首席弟子桑桑飞了传音鹤,说能不能跟她探讨一下感情问题时,般弱欣然答应了。

    早死晚死不如死得巧。

    而另一头的桑桑却惊了。

    这千年老处女平常召都不愿意召她一面,不是说在闭关就是在会友,便是连修行之事,也是让大师兄来打发的。哪怕是她当上了首席,这种恶劣情况依然没有得到任何的改善。不过没关系了,只要过了今晚,讨人厌的家伙就不复存在了。

    “来人,替我炙烤一盘羊肉,两笼金乳酥,再备上一盏莫惊春。”

    桑桑眉眼潋滟,犹如柳梢下的一汪春波,醉得能死人。

    “今夜,我与师尊,不醉不归。”

    桑桑准备妥当,换上一袭明艳红衣,提着食盒往山顶走。

    记名弟子窃窃私语。

    “桑桑师叔好!”

    “桑桑师叔今日也是光彩照人呢!”

    “桑桑师叔要上哪儿去呀?”

    一个记名弟子被同伴推了出来,他面色涨红,结结巴巴,“桑桑师叔,我,我修行尚有一事不懂,不知可否请师叔指点?”

    桑桑笑得美艳温暖,指尖有意无意放在红唇边,“乐意至极。”

    她的嗓音微微沙哑,勾得小少年们春心萌动。

    “不过不是今晚哦,明天来我洞府吧!”

    她扭着腰肢摇曳而去,暗香沉沉,令人浮想联翩。

    记名弟子痴痴望着。

    “你小子运气正好啊!”

    “可恶早知道我就抢先一步了!”

    “一个呆子有什么资格让桑桑师叔指点你?”

    弟子们推推嚷嚷的,为美人争得头破血流,后来就演变成了一场血腥内斗。

    而桑桑站在高处,闻着风中那似有若无的血腥味,笑得愈发愉悦。

    她腰肢款款到了山顶的十里桃林。

    般弱已经在等着她了。

    她正在想着她怎么死才凄美动人,符合雇主的少女心。

    这种事当然要离不开天时地利人和的衬托啊。

    场地景色,桃林深处,香气馥郁,OK。

    氛围渲染,金乌西沉,霞光遍地,OK。

    人物妆容,乌发白衣,肌肤胜雪,OK。

    “师尊,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小徒弟走上前来,亲昵挽住了她的胳膊。

    而般弱只感到窒息。

    注意影响,你带球过人就过分了啊。

    “这是?”

    她低头看见对方的食盒。

    “好久没和师尊一起共饮佳酿,咱们边谈边说。”

    放屁,恶毒女人,你就是要找借口毒死我,好继承老娘的庞大遗产!

    般弱跟人席地而坐,对方殷勤斟酒,倾着身递到她面前。

    那酒是澄净的碧绿,冒着细细的蚁泡。

    般弱敢用她的心头猪打赌,这酒绝对有问题!很有可能是穿肠肚烂的毒酒!

    她久久没接。

    实在是喝毒酒太刺激了。

    “师尊在犹豫什么?莫不是担心弟子在这酒中下毒?”她扬唇一笑,波光流转,“难道师尊在意掌门师伯前日送了我一方名砚?”

    这个小贱人,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过般弱不管她,她只想在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凄艳唯美地死去,因此她特别给自己加了一场戏。

    白衣师尊的目光渐渐变得温柔,抚上了女孩儿的脸颊,“没想到一眨眼,你就长这么大了,美丽,蓬勃,又有野心,我走之后,就不担心你了。”

    桑桑眯眼,“师尊这是何意?”

    她轻轻触碰她的耳垂。

    “你怪不怪我对你冷淡?师尊也不想这样的,你越是含苞待放,我越是心魔丛生。可是你我之间,又怎能……唉,不说了,风月之事,徒增伤感。你只需要记住,师尊爱你如狂,惜你如宝,便是你奉毒酒一杯,师尊也能含笑九泉。”

    般弱调动了全身的演技来成全自己,一滴清泪都有了自己的演绎剧本,忧伤地划过眼角。

    “桑桑,如果对你来说,我若离开,便是晴天,那么,师尊赴汤蹈火,也会达成你的心愿。”

    红衣女子一双桃花眼潋滟看她,深不透底。

    “真的吗?师尊可愿意为我去死?”

    般弱想着三分钟的前戏够了,拿走她的酒杯,说出最深情的一句。

    “桑桑,愿我死后,你能快乐。”

    她一饮而尽,眼泪刚好卡到脸颊,情绪非常饱满。

    “嗷嗷嗷——”

    痛苦凄厉的猪叫声穿破夜空。

    嗯?有母猪产崽了?!

    不会错的,般弱凭借她那娴熟的养猪经验辨认,这母猪很有可能是胎大难产!

    而女主桑桑靠了过来,单手搂住她的腰,气息酣热,“师尊,你安心去吧,看在你对我一往情深的份上,我会留你个全——”

    她哺着她的唇,一口毒酒渡了过来。

    桑桑:“???”

    因为过于震惊,她下意识咽了一口。

    吞、吞下去了。

    般弱扶着她的肩,“亲亲吾徒,你先上路吧,我去接个生,去去就来!”

    桑桑:“???”

    你玩儿我呢这是?

    等等,药效发作了!

    桑桑因为太过自信,没把解药带在身上,而是装进了须弥芥子,她法力被禁,根本无法解开!

    “师、师尊……”

    她七窍流血,美艳风情的脸庞扭曲一片。

    而旁边却是——

    “加油加油快生出来了!”

    “呜呜呜恭喜你喜得贵女!”

    桑桑肢体抽搐,神识沉入黑暗前,发出了最恶毒的诅咒。

    她若不死,一定要将那女人的肉,一刀刀剜下来,原地生吃!

    第104章 师尊白月光(2)

    桑桑醒了。

    桑桑感觉自己到了地府。

    “来, 孟婆汤, 快趁热喝了吧。”

    害死他的罪魁祸首正满脸无辜, 舀了一勺鲜红的汤,殷勤往她唇边送。

    桑桑满脸阴沉,抬头挺腰的第一个动作就是要掐死般弱。

    该死的老女人竟敢坏他好事!

    女子的粉颈纤细柔嫩,如同光滑的珍珠,她的手不受控制地上下滑了滑。

    “桑桑真色。”

    一本正经的脸,张嘴就是一篇小黄文。

    “师尊为你宽衣解带贴心照料还不够吗?现在连脖子也不放过!”

    “……”

    桑桑气得胸脯发颤。

    闭嘴啊女人, 她耳朵都污了!

    桑桑干了那么多欺世盗名的事儿, 头一回栽在这个不按牌理出牌的家伙身上。

    “桑师侄醒了。”

    外边走来一道身影, 容色清冷, 佩环作响, 仙得云雾缭绕, 夹着凛冽的细雪。

    般弱偏头看了看, 不愧是第一男主,这相貌, 这身材, 这气度,绝了,妥妥的小仙男。

    “小师妹,你看我作甚?”掌门师兄细细蹙眉。

    “师兄你腰真细。”般弱真心诚意地夸奖。

    小仙男不解其意。

    “腰细有何讲究?”

    他顿了顿,又说, “师妹, 你的腰比为兄要更细。”

    “我吃壮了。”

    般弱忧愁捏了捏腰封。

    她想着自己时日无多, 趁着女主昏睡,特意光顾厨房,吃了一箩筐的山珍海味,现在胃还有点堵。

    掌门师兄走过来,手指卡入腰封,认真安抚,“小师妹,都能进去的,真的不壮。”

    “你这才一根!”

    掌门师兄从善如流,再度卡入。

    “是……是有点儿紧。”

    “是吧,都不能进去了!”

    “为兄,为兄再试试。”

    桑桑:“……”

    你们是不是还忘记有个大活人躺在病榻上等着师门送温暖?

    而且这对话怎么奇奇怪怪的。

    “掌门师伯……”

    美人唇色泛白,揪着被子,弱气开口。

    可惜她遇上了般弱这个伤害全免疫的控场王。

    坏心眼的女人又玩起了掌门师兄的手指,“师兄,你的手指怎么冷冰冰的?”

    跟她一样,都是大冰块。

    两座冰山难怪不来电。

    掌门师兄轻声道,“师妹,你忘了,师兄修的是,太上忘情。身躯,永远是冰的。”

    太上忘情,太京门第一心法。

    因为古法遭受损毁,流传下来的是残本,一个修炼不慎,就要跟这个世界说拜拜了。

    这门心法目前是修真界单体最强存在,练好了就一枝独秀,练不好就走火入魔。他们的师傅就是太上忘情的追随者,练到最后杀妻证道,清醒后疯了,自杀身亡。

    原本修习的弟子们动摇道心,一个个中途退出,到最后只有大师兄硕果仅存。

    一剑震古烁今。

    但也因此,太京门从三宗六派脱颖而出,被各首尊为第一仙门。

    般弱心里感叹,不愧是男主标配,原本是断情绝爱的人设,却偏偏为女主动了凡心。

    “师兄,不要紧,你总能找到一个暖你身躯、热你心血的人。”

    就是代价有点糟。

    被女主背叛,走火入魔,释放万剑杀阵。

    小师妹成了杀阵里被屠的一条咸鱼。

    说恨师兄吧,也是恨的,要不是你被奸细蛊惑,我何至于招来如此杀身之祸?可又没有那么恨之入骨,毕竟她入门时候年纪最小,才六岁,也是掌门师兄一手带大的,这个人,也曾用握剑的手,给她扎过头绳,买过糖葫芦。

    长兄如父让雇主恨不起来。

    所以她选择逃避去死,把世界舞台交给说书人口中的主角,自己认清炮灰身份,不再掺和其中。

    也挺好。

    般弱笑笑,“师兄,你顾着桑桑,我先出去消食会儿。”

    室内只留下两人。

    “你昨夜为何昏迷在桃林?还中了红燕宗的鹧鸪毒?”

    “掌门师伯你修炼如何了?需不需要桑桑配合您?”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桑桑乌发披肩,即使在病中,也是美艳动人,“掌门师伯,我怀疑门内混进了奸细。”她一脸正气,将自己的责任撇得一清二楚,“尤其是师尊身边,更是潜伏各路魑魅魍魉,竟让他们钻了空子,在吃食上动了手脚,其心可诛,请您一定要严查彻底。”

    计划失败,只能舍弃几枚不重要的棋子了。

    掌门师兄清凌凌的目光从女人身上掠过,她坦坦荡荡挺起腰,他沉默半晌,“桑师侄,此事对你不公平。”

    “如今魔门是愈发猖獗了。”天生媚骨的桑桑难得凛然正气。

    她骂她自己。

    “特别是魔胎桑欲,一根搅屎棍,哪里水浑就搅哪里,让三宗六派不得安宁,腥风血雨,人心惶惶,而魔降日却是日日逼近。”

    “为了您的太上忘情法达到大成境界,为了太京门,为了盛世安宁,桑桑献身,义不容辞。”

    太上忘情,讲究破后而立的路数,掌门师兄各道登峰造极。

    只剩下情之一道。

    像他这种层次的,几乎无人可交心,无人可亲近,人们敬他畏他,何尝不是另一重枷锁?

    而桑桑,这个把道袍穿得恣意妩媚的人,尤其大胆自荐,说要当他的倾听者。

    托地的福,瓶颈松动了不少。

    “桑师侄,若有需要,尽管开口。”

    桑桑弯着眼,“掌门师伯放心,我呢,胃口大着呢,可不会跟你客气的。”

    掌门师兄清清冷冷嗯了一声,“那你好生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

    他步出门外,先前说要消食的人,这会儿正仰躺在屋脊之上。

    师妹的心法跟他不一样,是更适合女子修习的抱元诀,修者的精、气、神与形体融抱一体,使其不内耗,不外溢,提炼一口极阴的剑气。

    此心法以锋锐洞彻而出名,而修炼要诀第一条却劝退了不少女修。

    ——不能破身。

    师妹也如师傅所期望的那样,抱元守一,如履薄冰,不与男子过多接触。

    “师兄,你要走啦。”

    她趴在上面,蛇一般的姿态,莫名柔媚。

    “好好修炼哦。”

    掌门师兄点了点头,犹如踏雪无痕,清瘦身姿隐于竹林。

    “咳——”

    屋内的桑桑捂住喉咙,那药效太强,几乎要把他的嗓子毒哑,隐约勾动体内的火毒。而杀死澹台般弱、继承惊寒剑诀是目前迫在眉睫的事。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桑桑表面乖乖养病,实际上留下了替身傀儡,夜深之际摸进目标对象的屋子。太京门的掌门特别宠这女人,把最大的山头和十里桃林拨给了她,绝岭建琼楼,可谓是大手笔。

    而掌门自己却寒酸得要死,住在一间四处漏风的破草屋里。

    她伪装声息,如蝴蝶般轻盈落在屋檐上,融入夜色当中。

    桑桑等着人修炼。

    “好好好痒呀别舔!”

    “乖乖姐姐疼你啊。”

    他蹲了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

    她震惊了。

    对方撸了整整一夜的猪!

    她不用修炼的吗?不用睡觉的吗?

    她怎么可以如此的不求上进!

    桑桑憋着气儿,她就不信蹲不到她心神放松的那一刻。

    于是,桑桑白日里当她风情万种的首席弟子,晚上则是准点打卡。

    大美人熬出了黑眼圈。

    般弱啧啧出声,表示心疼,“瞧着眼圈儿红的,怪可怜的。”

    桑桑:“……”

    她这全是拜她所赐。

    桑桑压住怒火,面上是一派柔情,“师尊,可别逗弄徒儿了,您不知道,您那晚一番话,徒儿却是抓肺挠心的,辗转反侧的,彻夜难眠的。”她眸光流转,“桑桑总是回想起师尊说的那句,以一死换我快乐。”

    般弱一噎。

    想要她死就明说,用不用得着这么委婉啊?

    她当时纯粹是想要恶心一下女主才表白的,结果半路被母猪勾住了魂儿,索性让女主先上路,她再找块地儿“殉情”。

    等她接生第二头猪崽的时候,女主的西皮来了,将人给原地救活。

    这仇人都活得好好的,般弱就更不想死了。

    虽然但是,她还是得满足雇主的心愿啊。

    于是般弱毫不犹豫地说,“师尊如此爱你,别说是我的心了,命你也可以要去。”

    桑桑一愣,旋即冷笑。

    这女人莫不是真的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也是,这太京门上下都是单纯得只剩下一根筋儿的剑修,除了修炼什么都不会,情事更是一窍不懂,倒是方便了她作案。

    花言巧语,不值一提。

    不过还是不能露出马脚,桑桑委屈道,“师尊这是什么话,桑桑又怎会要师尊的命?桑桑不是解释过了吗,那酒酿,是魔门弟子动的手,桑桑一时不察,竟落入他们的陷阱当中——”

    般弱手指点在女弟子的红唇上,继续恶心她,“不必解释,不管是不是你做的,师尊,师尊都甘之如饴。”

    桑桑真是被她折腾得没脾气了。

    般弱拉起她的手,步入女子卧室。

    桑桑余光一瞥,金线锦绣的被褥洒满了花瓣。

    香气扑鼻,缠缠绵绵。

    桑桑肩膀一抖。

    这、这女人,果然是对她这朵娇花图谋不轨!

    “我准备了一束红绫。”

    般弱指了指悬挂在横梁上的红绫,轻薄柔软的料子,随着窗户的细风纷纷扬扬地飘起来,艳光涟涟,美不胜收。般弱每天起床都想找根红绫吊了,但是一想起她的早餐午餐晚餐夜宵,想起她的老大老二老三老四等等爱宠,她决定明日再战。

    然后一直拖到了现在。

    她细腰一拧,飞身上去,拽着一条红绫,凄凄切切地说。

    “亲亲吾徒,师父要离开你了,以后天冷记得要添衣,多喝热水少熬夜——”

    般弱将情绪演绎得饱满生动。

    桑桑起先是心弦一动。她借着一身漂亮皮囊,杀人饮血,为祸多年,恨她的人多,骂她红颜祸水,寡廉鲜耻,而爱她的人更多,渴望与她共赴情海,醉生梦死,说到底,也只是图她的身子罢了。

    这老女人难不成是真的如那晚所说,对她爱慕已久,又怯于女子之身,师徒之名分,于是故意避她,冷她,厌她?

    到最后,想开了,洞彻她的野心,义无反顾地跳入她的圈套?

    世人爱她,但真正愿意为她死的,却不多。

    她如此想着,难免对此人心生怜悯,被情爱所困的人多可怜呀,“师尊,弟子记得。”

    所以,你就成为我大道之路上,最璀璨的一束烟火吧。

    桑桑微笑着,看着般弱上吊。

    一炷香过去了。

    一盏茶过去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

    “师尊,可否告知弟子,您在做什么呢?”

    桑桑眉眼艳丽,笑容温暖,比索命的艳鬼要和蔼可亲得多。

    般弱飘在上面,下巴抵住红绫,十分无辜,“我脖子有它自己的想法,它告诉我,不是很想窒息而死,亲亲吾徒,要不今日就算了?”

    你家上吊还选良辰吉日啊。

    你就是在玩儿我是吧。

    桑桑忍无可忍。

    连日积累的怨气骤然爆发,她拔剑而起,唰的一声,红绫飘落。她抓住其中一条,贴上了般弱,从腰至背,从手至脚,捆得严严实实的,力劲之大,勒破她的白衣,显出内里的红衫来。

    “哎哟,疼,轻点儿。”

    “哎哟,腰,痒啊,你挠一下。亲亲吾徒,你挠一下,不然师父痒得死不瞑目,做鬼回来找你哦。”

    桑桑深吸一口气,她忍。

    将死之人,又是对她一往情深,她勉强满足她的心愿。

    她指尖摩挲她腰间软肉。

    桑桑漫不经心地想,果然是细得很勾魂。

    “挠完了,师尊,弟子送您上路。”她目光寒冰乍泄,“一路顺风,切莫回头。”

    般弱忽然想起,“对了,现在好像是球球喂奶时间。”

    她不看着,这一窝的崽崽很容易打架啊。

    “……什么?”

    球球,不就是她嘴里念叨的那头母猪吗?

    桑桑完全跟不上她的思路。

    般弱认真道,“我看球球喂完奶再死好不好?她难产,有点产后抑郁,我得多关心它呀,一条生命呢!”

    桑桑眼角抽搐。

    般弱准备溜了,被人摁在床边,目光凌驾于细腰上。

    桑桑唇角微翘,“师尊,做人,不能言而无信的呢。”

    所以你还是去死吧!

    她指尖捏着红绫,束缚住了般弱的脖颈。

    这红绫也是大有来头的,名为“死相思”,据说是一位神女遭受背叛,用此红绫活生生勒死了她的丈夫,祭出此物,化神之下在劫难逃。

    桑桑都想好了,等她把人勒死,就让替身顶罪,而她,名正言顺接管太元山。

    桑桑瞳孔猩红,涌现欲念。

    “嘭——”

    她被寒风击飞,穿了整整十二堵墙。

    而般弱目瞪口呆。

    好惨一女的。

    不对,她现在该担心的是她宫殿修缮费!

    “小师妹,你没事吧?”

    掌门师兄神色冷厉,周身仿佛夹着寒风细雪。

    “我那个——”

    没等般弱说话,掌门师兄做出决断,“太元山第五代弟子桑桑,以下克上,目无尊长,关押剑冢,受七十八剑,自行悔过。”

    刑罚堂的供奉接到掌门诏令,马不停蹄赶了过来。

    “这、这是怎么了?”

    供奉大为奇怪。

    平日里清风朗月的掌门满身肃杀,而九长老又是一脸无辜,她身上披着掌门的白云松鹤道袍,露出一角杏红单衫。

    他问不出什么事儿来,只得把犯人捉拿归案。

    掌门之威,深不可测,桑桑多处骨折,皮肤红得就像泡在血海里,全是污血与碎屑。她软绵绵抬起脖颈,面上装出惊慌、惶恐的情绪,“师、师尊救我。掌门师伯,桑桑,桑桑真的没伤害师尊呀。”

    这颠倒黑白的亚子,可真了不得。

    “没伤害她,为何将她捆束,又为何骑在她腰上?本尊看你是被居心叵测的邪术蒙蔽了双眼!”

    桑桑脸红如桃,艳得滴血。

    “这是欢愉之术,不信,不信你问师尊。”

    掌门师兄厉声责斥,指着般弱脖子的一圈红痕,“证据确凿,你还想狡辩?!”

    “师尊喜欢这样的!”桑桑无辜地道,“窒息的快乐。”

    顿时,在场俩男人一言难尽盯着她。

    般弱:这就过分了啊,为了脱罪居然什么帽子都往她头上扣,她不要面子的吗。

    绿茶精微微睁大了眼睛,仿佛不敢相信的样子,她又垂了眼皮,用颤抖的睫毛表现了她剧烈的内心活动,然后,靠在小仙男掌门的胸肌上,呜咽着说,“是,是,我是自愿的……”

    桑桑气得红了眼,有本事你别出贱招儿!

    掌门师兄摁住她后脑勺,不让其他人看到师妹的伤心模样。

    “七十八剑太轻了,追加至一百零八剑。”

    “师兄,你不要这样,她还只是个孩子啊,不懂事。”她泪眼婆娑。

    “一百五十八剑。”

    “师兄,她亲我也不是很重,就放过她吧。”她哀哀求情。

    “五百剑。”

    桑桑的脸,绿了。

    她再信这女人的嘴她就把脑袋送给驴踢!

    第105章 师尊白月光(3)

    “掌门, 真, 真要罚五百剑吗?”

    刑罚堂的供奉觑着掌门神色,小心翼翼地问。

    剑冢是太京门的禁地,寻常弟子不得出入, 便是长老供奉,也要手持掌门令牌方能踏足其中。葬剑之地,怨气深重, 稍有不慎, 就会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这太元山的首徒, 红衣桑桑, 绝代佳人,少男少女的梦,师兄师姐的爱,才短短十年,从筑基到金丹, 修炼速度可谓是骇人至极。

    他们太京仙门上三代,也仅有一位前辈达到如此水准。而中三代,闻名天下的是掌门的一夜金丹, 置之死地而后生,夺得天地造化。

    放眼同辈, 能与之比肩者寥寥无几。

    这样打着灯笼都捡不着的弟子, 供奉宁愿是自己受罪, 也不愿意她被磕着绊着, 万一中途坠亡怎么办?

    “有错当改, 立即执行。”

    掌门师兄不讲情面。

    桑桑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心念电转,自然熟练切换到认罪模式,恭敬道,“掌门师伯,桑桑知错了。”

    女主长了一双极美的丹凤眼,黑得浓烈,驰魂夺魄,软语勾住般弱,“是桑桑无法无天,仗着师尊喜爱,肆意妄为,一切罪罚,桑桑甘愿领受。”

    般弱也冲着她笑,这货肯定还有后话。

    果不其然,她下一句就是diss般弱。

    “师尊近日无心修炼,耽于俗物,又生出了断红尘之念,弟子不在之时,请掌门师伯代为照顾,弟子怕……”她吞吞吞吞,就是不说全。

    日,这个小贱人竟敢当着上司的面儿打小报告。

    “了断红尘?”

    掌门师兄眸中微生波澜。

    “小师妹,这是怎么回事?你……要出家当女尼?”

    般弱:“……”

    哥你不要这样,她对当尼姑真没兴趣,虽然这份职业包吃包住包退休,可是不能找小奶狗玩啊。

    像她这种薄情重欲的家伙,就不要去玷污佛门圣地了。

    而在瞬间,掌门师兄却想了很多,他蹙着眉道,“你为何会生出这般念头?可是修行遇到了滞涩?或是弟子侍奉不顺心?还是太京门新来的厨子不符合你的胃口?你若是不喜欢,换一批就是了。”

    “不不不,厨子非常好,不用换!”

    般弱摇头,就差原地表白了。

    掌门师兄微不可察松了口气,继续道,“我太京仙门为第一圣地,拥有三十八处洞天福地,心法与剑诀相辅相成,皆为当世之首,进益不说一日千里,也是遥遥领先。东有紫气坞,西有雪鹿洲,南有观音潮,北有参果岭,是观景、练剑、冥想、打坐、修养、满足口腹之欲的绝佳去处,佛家的冬女派虽有所长,未免凄清冷落。”

    冬女派是三宗六派唯一招收女佛修的门派,一身素衣,杀气四溢,对招生女弟子特别有执念,逮住女的就要问一遍施主你要不要出家啊我们这边斋饭一绝又香又脆,打饭婶儿绝不手抖,份量管够,保准你吃了还想吃,一辈子都不想离开这个好地方!

    总之是见了啥就超度啥,彪悍的尼姑人生不需要解释。

    感情师兄还以为她想要跳槽了呢。

    “除去外在资源,门内设有完善的晋级奖励体系,不过小师妹你已经是内门长老,待遇份例是门中一等,与副掌门等同,若是再想晋升——”掌门师兄滞了一下,生硬转折到了下个话题,“太京门每十年开山招收弟子,报名人数也是领先各家,不愁弟子资源。”

    修真界不少高手散修挤破脑袋要进来,很大部分的原因是为了寻找他们的命中璞玉,将自己的传承长长久久地发扬光大。

    越是高深的功法,对弟子的标准就越龟毛,而太京门网罗天下英杰,再苛刻的收徒条件在这里压根不算是事儿。

    般弱:哥憋说了听着越来越像传销了。

    而供奉同样猫着腰不敢说话。

    掌门向来杀伐果决,鲜少唠唠叨叨。

    众长老以为是掌门性情如此,克己复礼,惜字如金。

    谁想不是。

    供奉发誓,他今天听到这一大段词儿,足足抵得上掌门十年的说话份例!

    就是吧,您既然这样能说会道,为啥每次让您上台讲个话都不超过十个字?可怜了副掌门,又当爹又当娘,深夜还在点灯背词儿,捎着掌门那一份。一个木桩子被生活逼得变成了话痨,弟子们瞅见副掌门就发憷。

    般弱原本没想挪窝儿,被掌门这么一说,她突然就生起了跳槽的心思。

    说不定能找个风景更美的地方安详躺死呢?

    老待在一个地儿她也会腻的。

    “师兄,其实我是这样想的,你看啊,我卡在元婴瓶颈很久了,有句话叫,树挪窝会死,人挪窝会活,说不定——”

    “那便下山修行。”掌门师兄打断了她的话。

    “师兄我下山好多回啦,没有用,可能是心中包袱太重——”

    “你心中有何包袱?”掌门师兄凝视着她,“你尽管说,为兄能解决的,定不让你忧虑。”

    “可是……”

    “没有可是,为兄需要你。”

    在场三双眼睛盯住了掌门。

    掌门艰难求生。

    “……的呼吸。”

    般弱待在他怀里,忍不住笑起来,“原来师兄这么需要我呀,你早说嘛,人家一直以为你讨厌我呢。”

    师兄妹感情在筑基时最为要好,一起练剑,一起捉妖,后来因为功法之事,双方意见出现了分歧,师兄妹关系渐渐冷淡下来。

    而且男主跟雇主不是一个级别的,当雇主还在金丹打转,他早已到了化神,而等她冲破元婴大关,她的师兄已是大乘,白衣猎猎,一剑通天,距离渡劫飞升,仅有一步之遥。

    这就好比妖孽天才跟普通优秀人才的区别,境界不同,眼界不同,相处之时难免不自在,更别说见面了。

    感受到她的碰触,掌门肢体僵硬,面上冷硬线条却柔和下来。

    他轻声道,“为兄怎会如此混账。”

    “咳——”

    供奉咳嗽一声,“那个,掌门,我先带弟子去剑冢了。”

    掌门颔首。

    有掌门压阵,桑桑放弃作妖,乖巧地离开,虽然她内心早已把绿茶精凌迟了一百遍。

    掌门师兄把般弱扶了起来,又道,“小师妹,师兄是认真的,太京门是最适合你的地方。”

    他顿了顿,“自然,若你真要离开,为兄也不会拦你,这毕竟是你的道,旁人不便插手。只是,为兄担忧,你若离开了为兄的视线,远在天边,为兄便不能时刻照拂你了。”

    “不是旁人。”

    般弱拉住掌门师兄的衣角,他脱了松鹤道袍,单衫雪白,更像一尊完美无缺供奉在案台的玉像。

    他睫毛乌得发蓝。

    不是……旁人吗?

    “师兄对我,是父,是兄,是无法割舍的亲人。”

    掌门师兄眸心漆黑,嗯了一声。

    时隔八百年,他头一回摸了摸她的脑袋,姑娘长大了,头发也不再毛毛躁躁翘上天,自己会梳更加精巧复杂的发髻了。

    “小师妹,无论你做什么决定,为兄,都支持你。”

    般弱试探性地问,“包括不修炼?”

    掌门师兄:“……”

    你再说一遍?

    “好啦,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开玩笑的。”

    “此玩笑切莫乱开,修炼乃是我辈修士立身之本,你若懈怠,魔门弟子——”

    般弱捂住耳朵,“我聋了。”

    掌门师兄:“胡说,好端端怎会聋了?”

    “师兄你真没趣呀。”般弱抱怨一句,“除了修炼,就不能谈点别的吗?”

    掌门师兄默默地注视着她。

    好吧,除了修炼,两人好像也没什么共同话题。

    掌门师兄兀自冷场了一会,又嘱咐她多加修行,切勿懈怠。

    随后小仙男飘然远去。

    没有女主碍事,般弱舒舒服服躺了好几天。

    一摸良心,屁事没有。

    她寻思着,这五百剑的威力非比寻常,又是原剧情里没有的情节,万一女主嗝屁了呢?

    嗯,落井下石,不早不晚,就是现在。

    般弱挎着小篮子,去了禁地剑冢。

    面前是壁立千仞,峰峦叠嶂。

    这里原是一座完整的山脉,太京门开山祖师于此顿悟,冲天一剑,一分为二,残存的剑意至今还古朴雄浑,留后人潜心参悟。为了防止有人偷溜进去,除了长老看守,剑冢还设了防护屏障,因此般弱远远就看见了一圈人,围成了U形,踮着脚尖,焦急不已往里头看。

    “桑桑师叔都受刑一百剑了,这可如何是好。”

    “哎,还有四百剑啊,太元山那位也太狠心了吧。”

    “是啊,上次郭磊师兄受了五十剑,便是不成人形了,那血淋淋的,就是一根被削平的血葫芦!”

    “桑桑师叔到底怎么触怒了掌门,竟招来如此重罚。”

    般弱骑着她的小红猪,慢吞吞走进人群。

    先前的喧闹刹那消失。

    弟子们垂首行礼,神情恭敬。

    般弱看了看,外门弟子是新手白装,内门弟子则是精英蓝装,更上一步,就是被长老钦点的记名弟子和真传弟子,后者的是骚包的紫装,因此般弱一眼就认出她座下的亲传弟子老三老四老五。

    这三人完全就是女主的狗腿儿,一口一个小师妹,殷勤献得贼凶。

    “师尊!”

    仨徒弟齐齐扎堆凑过来。

    “您终于下山了!”

    他们虽为真传弟子,却也不能随便进出师尊住处,一律听从长辈召见。得知桑桑小师妹被掌门关入剑冢,大家都急坏了,可是他们不敢找掌门,给师尊的传音鹤也没有消息,只能守在禁地之外干着急。

    仨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牵头。

    般弱还不知道这三个小崽子内里打得什么主意?

    她又不像雇主,尽心尽力教他们,结果转眼给她荒废功课,一心一意奔着恋爱脑去了。

    就是太缺乏社会毒打,所以才这么欠。

    “师尊,桑桑小师妹她是女孩子,那个,身体娇弱,经不起五百剑的摧残,求您,到掌门面前,求他网开一面吧。”老三期期艾艾开口。

    “身体娇弱还练什么剑?你逗我呢?修炼还分男女之别?看来你上课也没有好好听,回去给我罚抄一千遍本门门规。”

    当师父的就是这么牛叉,她才不受那口鸟气呢。

    老三的脸裂开了。

    师尊您开玩笑的吧,那门规历经三代话痨掌门的撰写,厚得能砸死人啊!

    老三凄惨阵亡,老四吞了口唾沫,“师尊,其实,啊,对,三道大会快到了,那什么,天才多,小师妹得要养精蓄锐,才能更好迎战,为我抱元门夺得一席荣光。”

    般弱不冷不热,“你进门三百年,不想着自己去争,反将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你修什么道,我可以批准你,回去种田吧。”

    老四脸色煞白,也自闭了。

    他出身农门,本就因为开了道窍,一朝登天门,甲子等闲看,他的爹娘兄弟甚至是一个村,凭借着一人得道而鸡犬升天,家族繁衍至今,生生不息,成了凡俗界的一等皇族。如果他被逐出山门,他该如何面对父老乡亲的殷切目光?

    般弱的目光转向老五。

    老五的腿儿一哆嗦,挤出笑脸,“师尊,这竹篮甚重,弟子替您拿着吧。”

    二人愤怒瞪他。

    这个不讲义气的家伙!

    “不必,我去去就回。”

    般弱亮出了掌门令牌,施施然靠近剑冢。

    她腰间的惊寒剑发出了嗡嗡之声。

    “没事,我不进去,就外头看看。”

    般弱安抚她的小剑儿。

    “害羞什么呢,那里面都是你的老前辈。”

    惊寒剑愤怒地震她的手,似乎不满她把自己当成了小孩子。

    般弱心情愉悦地顺毛,走到那道裂缝处。

    哎哟,好巧,人也在啊。

    桑桑的红衣滴滴答答的,衣裳破烂,全是粘稠的血液,顺着她的脚踝渗进了岩石缝里。

    “桑桑,师尊来看你了。”

    大郎,我来探监啦。

    “哎呀,亲亲吾徒,伤在你身,痛在我心啊。”

    桑桑领教过了绿茶的功力,这家伙与其说是来探望的,更不如说是来雪上加霜的吧。

    果然,般弱下一句就是diss人的。

    “来,这是师父特意给你准备的断头饭,咳,不是,是爱心杂粮饭,你吃完就上路吧。”

    桑桑皮笑肉不笑,“多谢师尊,您的手艺太贵重,还是留着您自个儿吃吧。”

    “一家人,何必客气呢。”

    桑桑心道,谁跟你是一家人,不要脸。

    “这可能是师父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给你送饭了。”般弱将篮子放下,特意强调,“没办法,掌门师兄他偏宠我,这不,掌门师兄一听这金鹭洲出了个好宝贝,立刻飞剑传信,说要与我同去。”

    你的官配要跟姐姐跑了,就问你气不气!

    桑桑哦了一声,“那祝师尊一帆风顺。”半路失踪。

    接下来两人你来我往,表面笑嘻嘻,心里妈卖批,嘴皮子战斗了几百回合。

    嗓子都渴得冒烟了。

    一支迷你小剑戳了戳般弱的胳膊。

    “干嘛人家没空在骂街啦!”

    小剑锲而不舍戳了戳她的脸蛋。

    般弱这才想起来,这小剑是掌门师兄独有的传音工具。

    “咳,师兄,怎么了?”

    掌门师兄清冷的嗓音回荡在耳际。

    “小师妹,时候到了,该上路了。”

    “……”

    哥骂着街呢你别拆台啊。

    般弱还想说什么,她腰间的掌门令牌发出一道白光,龙卷风似地卷着她,上天了。

    而桑桑仰着头,注视着天边的一抹光,眼底寒意深深。

    等剑冢入夜,人群散尽,桑桑靠在石壁上,佯装休息。

    而在某座洞府,附了他一丝神识的傀儡弟子从石床醒来,表情冷漠,指尖燃起一缕细小的血烟。

    一道人影悄无声息出现。

    影子俯首跪地,“通行大人,您有何吩咐?”

    “金鹭洲,截杀澹台般弱。”

    她如今身困剑冢,谁也不会怀疑到她的头上。

    影子为难,“通行大人,您忘了,太京门的掌门也在啊。”

    他们可能还没接近就被剑气砍成七八段小泥鳅了吧。

    傀儡弟子眼睛一眯,喉咙发出意味不明的笑,“有一处地方,是最佳动手场地,保准事半功倍。”

    “属下愿闻其详。”

    “不要告诉你娘。”

    “……好的。”真、真神秘。

    “不要告诉你娘。”

    “……明白,通行大人,您还没说是何处地方。”

    傀儡弟子盯住他,语重心长地说,“不要总是一昧修行,偶尔也要看点小色书,增长见识,日后才不会被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

    三日之后,般弱跟她的小仙男师兄抵达金鹭洲最大的城池,平沙。

    人群拥挤,摩肩擦踵,小贩的叫卖声四面八方传来。

    “小师妹,先找个客栈住下吧。”

    掌门师兄不常外出,但显然也是做了功课的。

    “师兄,要不你先去吧,我想去逛一逛。”

    般弱最近闲得无聊,都在看其他洲的话本,其尺度之大,其情节之狗血,其脑洞之漏风,令她深深拜服。翻到最后,对方颇有生意头脑做了一版活色生香的彩页,广告词是“猛男看了都会落泪的千古虐恋”,然后戳上地址跟联系方式。

    而平沙正是“不要告诉你娘”的同人话本总部据点。

    掌门师兄沉吟半晌,“为兄同你一起。”

    这里卧虎藏龙,得谨慎为上。

    “师兄,你还是不去为好。”

    “为何?”

    您这食草系的,跟她食肉系的能一样吗?

    般弱委婉道,“我怕污了您的眼睛。”

    掌门师兄先是蹙眉,继而沉声道,“既是丑陋之物,那便更值得一观,淬炼道心,稳固大道。”

    ……行吧。

    般弱翻看手里的旅游指南,拐到了一家漆红小店。

    都排起长龙了,网红程度可见一斑。

    外面还挂着不少的横幅,什么“全场话本跳楼价大甩卖”、“绝版虐恋话本限量抢购”、“祝贺欲望深渊大大入驻,最新力作等你来爱”、“三块灵石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但你可以买到你男神原味的爱恨情仇”。

    书粉A:“黑血大大又出新书了呢!这回是太京仙门的掌门大大与金陵琴师的风月录啊,据说他们是少年挚友,反目成仇,最后琴师出家,掌门单身一千年,啊啊啊,想想都好虐啊。”

    掌门师兄:“???”

    琴师?这谁?他认识?

    书粉B:“我最近在追深渊大大的,虽说是个新人,但是超有趣的,太京掌门跟恕宗金刚的互怼日常,那一句‘我的佛恕我来迟’真的好戳我的!可惜了,深渊大大效仿黑血大大,也走虐恋路数,最后掌门求而不得,单身一千年。”

    掌门师兄:“???”

    为何要屡次强调他单身一千年?

    书粉C:“哇,你也看了这个呀。还有还有,繁花大大的‘等你等到白头’,就是讲述了太京掌门单身一千年的原因,这人太清冷了也不好,在床上像条咸鱼似的无动于衷,难怪会让道侣觉得他不爱他……”

    掌门师兄:“!!!”

    净是一派胡言!

    般弱抱住他的细腰,“师兄,不要冲动,忍一时风平浪静!他人的议论又有何要紧呢?就算你单身一千年,床上像条咸鱼,你依然是我可敬可亲的大师兄啊。”

    这可是她精神食粮啊,起码等她买到限量绝版再说!

    掌门师兄平日专注修习,眼中只有天地与剑,对旁人的妄念从不在意。

    但没听见是一回事,当面撞见是另外一回事。

    “小师妹,你离远些,别污了你耳朵。”掌门师兄道,“我去去就回。”

    你去去就回这小破店就关门大吉了。

    般弱抱着他死活不肯撒手。

    “师兄,人命关天,不可冲动啊!”

    而另一边,浑然不知自己逃过一劫的书粉们仍在热情高涨讨论话本剧情。

    书粉D:“‘掌门你轻点儿’真的好好看啊,就是那个讨厌的九长老什么时候死啊,天天妨碍人家谈情说爱,也不害臊,活该单身一千年。”

    般弱:“???”姐妹你再说一遍?

    书粉E:“就是,深渊大大笔下的九长老更烦了,哪里都有她,就不能消停点吗!”

    般弱:“???”她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了?

    书粉C:“呸,恶毒女人,明知道她师兄跟驭兽师是两厢情愿,她非要倒贴献身,跟她睡觉就像睡咸鱼,气死我了!”

    般弱:“!!!”是可忍孰不可忍,就过分了吧,她明明身怀绝技的好吗!

    般弱怒气冲冲走上去,准备告这些人诽谤罪,捞一笔精神损失费回来,抚慰她受伤的小心灵!

    “小师妹,别冲动,人命关天。”

    轮到掌门师兄抱住她的窈窕腰。

    “师兄你没听见吗。”般弱咽不下这口气,身体发颤,嗓音委屈,“她们,骂我,咸鱼!我特生气!吃不下饭的那种生气!”

    掌门师兄安抚道,“你怎么会是咸鱼呢?你不咸,还会动。”

    这不还是把她当咸鱼吗!

    般弱非常生气,当即呛他,“你舔过啊怎么知道我咸不咸动不动!”

    掌门师兄猝不及防被煞到,足足呆滞了好一会儿。

    他憋了半天,憋出一句。

    “小师妹,你让开,为兄今日替天行道,削了这害人不浅的小破店!”

    第106章 师尊白月光(4)

    “各位客官, 别挤别挤,都让让了啊,小店先挂个幌子!”

    马脸小哥攥着一面布帘, 窜天猴般蹿上了店外那根金光闪闪的柱子。

    只见他熟练扯下了上头写着“不要告诉你娘这里有好宝贝”的黑帘,换上了“哦天哪东家媳妇跟野男人跑了东家缠绵病榻只想赚一副棺材钱趁早入土为安所以全场大宝贝清仓半价所有姐妹赶紧买它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

    般弱一口气读完, 肺都要炸裂了。

    等等,清仓半价?

    那岂不是3块灵石能省1.5块?

    如果她买10本就能省15块了!

    般弱腾地一下,犹如八爪鱼盘在她掌门师兄的腰上, 满脸正直,“师兄,我仔细想想,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不是也经常教诲我的吗,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看在师妹的份上,给这些糊涂的孩子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她眼神特别真诚。

    掌门师兄:“她们骂你单身一千年。”

    般弱:“一时单身一时爽, 一直单身永远爽, 低层次的凡人又怎会理解我们修士的快乐!”

    掌门师兄:“她们还骂你咸鱼。”

    般弱:“咸鱼怎么了, 咸鱼风味佳, 口感好, 那活鱼到了岸上, 没几天就发臭了, 咸鱼就不同了,腌得越久越入味,想起来就舔一口,提神醒脑,多好的居家旅行伴侣啊!师兄你下次出门记得带上几条,饿了就咸鱼拌饭,咸鱼拌野菜,咸鱼拌老鼠,都挺好的!”

    掌门师兄:“……”

    他无话可说。

    “师兄,快快快,快排队,再不抓紧就要晚了!”

    般弱灵活得像小泥鳅,滑不溜秋钻入人群里。

    掌门师兄能怎么办呢?

    他无奈叹了口气,“小师妹,你不要像鬼一样飘过去。”

    会造成凡人恐慌的。

    金鹭洲是人之洲,凡俗界的地盘,大多数是没有灵根的凡人。

    以太京仙门为首,一门三宗六派达成协议,金丹以上,不得插手凡俗界之事,一旦修士违反此例,在凡俗界故意造谣或者大开杀戒,一经查清,通缉令即刻发往三十六洲,由于红包特别丰厚,修士们就像闻到了腥味的凶兽,天南地北地追杀违反者。

    下场都难逃一死。

    当然也有厉害的高手,总是在死亡的边缘反复横挑,成了通缉榜上的常客。

    “哎呀,师兄,你快来啊,万一人家说咱们插队就不好啦!”

    掌门师兄默默地跟在她后头。

    而在这排队的过程中,般弱深深见识到了男主作为饭圈金瓜的神坛地位。

    三宗六派是个雄的都跟他有一腿儿。

    最让般弱惊讶的是——

    “没想到师兄你竟然会是1啊!”细腰掌门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掌门师兄:“?”

    “师兄你辛苦了。”每天不是在床上就是在上床的路上。

    掌门师兄:“?”

    师妹今天似乎活泼过头了,掌门师兄心想。

    他不禁反思起了自己的教育方针。

    莫非是平日里把人拘束得太狠,反而压抑了她的本性?

    就是师妹说话有点儿奇怪,掌门师兄想了半天也解不出其中真意。

    这比上古鲲鹏语、上古凤凰咒等等功法孤本要难解多了。

    一是什么?跟他辛苦有关系吗?

    掌门师兄又记起上一回的长老手谈。

    长老们噼里啪啦抱怨现在弟子的性子太野,一下山就像关不住的小猴子,回来后说话也颠三倒四,奇奇怪怪,长老板着脸训斥他们不要嬉皮笑脸,弟子们反倒委屈了,还说什么这是年轻道友的交流方式,不学着点很容易被人家鄙视没朋友的。

    长老们心态崩了,这群小兔崽子们不就是拐着弯骂他们老古董吗!

    掌门师兄不想当被小师妹鄙视的老古董。

    他犹豫了半天,生疏地回,“不必担心,为兄一把老骨头还行,没到咯吱的程度。”

    相反,他脊骨如剑,硬得能压垮一座山。

    掌门师兄偶尔不练剑时,放空神念,巡游山门,时常听得弟子们说“现在第一百零二代的弟子都要入门了我要升级当奶奶了呜呜”、“跟我同舍的家伙都筑基了我已经是个废人”、“啊好端端提什么灵石很伤我们兄弟感情的”。

    年轻道友的交流方式……可能是说话风趣,然后使劲贬低自己?

    掌门师兄没参与过这种年轻人的自黑交流大会,靠着自己的理解,努力跟上小师妹的放射性脑洞。

    而般弱眨了眨眼。

    “师兄你好奇怪啊。”

    说老骨头什么的,明明就是一个风神秀澈的小仙男。

    关键是还一脸正经地说,感觉特出戏。

    掌门师兄:“……”

    他好像体会到了那些长老们原地暴走的心酸了。

    师兄妹在不同的频道上交流,不知不觉排到最前面。

    店里的工作人员很有经验,娴熟地说,“二位,第一次路过此店吧?容在下介绍一番,一楼的东面是百花齐放区,黑血、深渊、繁花、狗不理都出新书啦,二位有兴趣可移步一观。西面是完结区,再也不用承受连载的痛苦,一次性就看得够爽!”

    “至于南面,有大大的亲笔签名啦,太京掌门的等身雕像啦,顺带一提,最近卖的最火的是太京掌门的唇印白笺,姑娘们都抢疯了。”

    掌门师兄:“……”

    般弱怕人暴走,赶紧拖住了他的胳膊,“先带我们去东面看看吧!”

    “好嘞,您这边请。”

    说是小店,其实别有洞天,进去之后,白日的光线渐渐变弱,宫灯落地,用一座座松木博古架隔开空间,因为是镂空的,行走其中不觉得压抑,反而有一种曲曲折折重重叠叠的美感,配上丝丝缕缕缠缠绵绵的红丝带,场景氛围灯光都渲染得特别棒。

    饶是般弱修炼了抱元诀,心如止水,此刻也忍不住生出蠢蠢欲动的心思。

    她在一面博古架前停下来,随手拿起一本,翻了翻两页。

    她翻了下来,又翻起另一本。

    吾辈楷模,开车真猛。

    接连翻了五本的般弱不禁感叹道,“师兄,你是一个活在话本的男人。”

    清冷神仙攻、鬼畜帝王攻、正直笨拙攻、冰山流氓攻……总之是天天精分,也是很为难掌门师兄了。

    “?”

    掌门师兄背脊挺拔,仪范清冷,他低头望过去。

    那纸页染成胭脂色,黑字勾勒,落笔透出一股儿媚气,写着:红窗映绿,玉簪敲枕,那谪仙掌门发狂似囚他于身下,薄汗几许,挺腰低喘,道,你为何不敢睁眼看我,我这副放浪形骸寡廉鲜耻的模样,可取悦你半分?

    般弱今天就不做人了,凑过去问观后感,“师兄,你觉得怎样?”

    掌门师兄:“……”

    “肉身凡胎,最溺耽于风月情爱,随他们去吧。”

    意外的是,掌门师兄平心静气。

    对他而言,除了大道,旁门左道皆是累赘,不值得放在心上。修道之人,每日每夜都在经受外界的考验,若是一些子虚乌有的事都能动摇他的道心,掌门师兄一千年的太上忘情也就白修了。

    而且话本过于荒诞放荡,纯属臆想捏造。

    一个名号,不过是世人茶余饭后的无聊消遣,何必计较。

    “小师妹,你修行累了,可以用来打发时间,但修炼是正事,切不可因此……”

    般弱捂住耳朵溜了。

    掌门师兄叹了口气。

    难得共同出门一趟,他怎么就忍不住对小师妹说教的冲动?

    掌门师兄有心想要修复与师妹的冷淡关系,他不再作声,默默地跟在般弱后头,自然而然成了捧书工具人。

    “小师妹,已经十七本了。”

    掌门师兄双手合拢,整整齐齐抱着书,脖子早就被淹没在话本里,连嘴唇和鼻子都无法幸免。

    他只得用他露出来的眼睛使眼色。

    “再找一本,凑个吉利数!”

    般弱兴奋摸到了一本看上去就很刺激的东西。

    掌门师兄原是不在意的,这大抵又是他跟某某某的某某事,他随意扫了一下。

    凝固了。

    固了。

    了。

    ‘天旋地转,澹台般弱滚落至锦绣堆里,钗横鬓乱,泪光潋滟,厉声叱责,你大逆不道,还不快束手就擒,小心本君清理门户。那红衣美人尤为盛气凌人,提鞭而上,尽情享用雪腻酥香,道,桑桑何止大逆不道,今日便要欺师灭祖。话落,这鸯鸯相抱,占尽春光……’

    般弱:万万没想到她终于摆脱恶毒女配身份,做了话本里的主角,但为毛西皮是女主?

    “噗嗤”一声,她手头的话本燃烧殆尽,一点灰也没留下来。

    “?”

    这不科学。

    她刚才看了个寂寞吗?

    “师兄,你看到了吗,我刚才手里还有一本的,突然就消失了,连一撮骨灰都没给我留下!”

    般弱求证自己的眼睛不瞎。

    掌门师兄嗯了一声,“是为兄烧的,等会你记得提一下,咱们把灵石补上。”他认真劝说,“小师妹,咱们道家修行,是圣人为腹不为目,还是要有所节制,不可恣意纵情。”

    “……”

    说得她多浪荡似的。

    好吧她是。

    “师兄不公平。”般弱软着调子撒娇,“你的话本满架子都是,尺度还大,人家就一本,清汤寡水的,之前也没见你烧你自己的,你是不是见不得人家受欢迎呀?”

    掌门师兄被噎住了。

    好一会儿,这个通天彻地在修真界称霸千年的男人揉了揉太阳穴。

    “小师妹,你让为兄缓缓,冷静冷静。”

    先师每十年才收一位弟子,他并不是最早入门的,而是排行老八,他天资聪颖,十六岁便登门入室,承蒙先师厚爱,领受首徒之责。

    小师妹是先师最后一位弟子,也就是关门弟子,跟着他后脚进来的,两人年岁差不过十岁。

    换成普通人家,他也只是一个大她十岁的兄长,怎的交流如此困难?

    掌门师兄蹙着眉心苦思冥想,而般弱却感觉周围冷冻如冰。

    对修士来说,御寒散热是小问题,但问题是,她家师兄是站在大乘顶峰的男人,千古第一剑,他的气息都跟剑一样,凌冽得令人遍体生寒。

    “……师兄,别制冷了,我睫毛都湿了。”

    般弱是从身体内驱的寒,这一冷一热,火烈冰融,可不就湿透全身了?

    掌门师兄:“……抱歉。”

    他抬起袖子,欲要擦拭小师妹的脸庞,而见她香腮珠汗,菱唇嫣红,半晌又放下,取出一方白帕。

    “擦擦。”

    般弱不甚在意擦了擦脖子。

    掌门师兄移开了目光。

    师兄妹又逛到了众多书粉们最狂热的圣地,也就是售卖纪念品周边的区域。

    一个相貌斯文清秀的少年一脚踩在凳子上,撕心裂肺地喊。

    “啊!所有姑娘看过来!卖到断货的,掌门大大绝美唇印纪念版,来了!”

    “这次咱们店上了一千份,你们绝对抢得到!”

    “全店最火爆的纪念品!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原价一百块灵石,现在只要九十九块!”

    “哦,天哪,城北慈家的大小姐定了一百份!还有九百份!八百七十份!三百八十份……”

    姑娘们都激动疯了。

    般弱瞅了一眼,那唇印特别性感,尤其是背景,画师画了不知名人士的上半身,道袍都滑到腰上了,胸膛戳着一个嚣张的唇印,这谁他妈顶得住?

    她不禁转过头,去看掌门师兄的正版唇印。

    很细,很薄,很淡,唇心勾勒一抹淡淡的红。

    又纯又欲。

    狐狸精似的。

    般弱:“师兄,有没有考虑售卖唇印赚灵石?”

    这一百块灵石也太烫手了,她看着都心痒难耐。

    掌门师兄:“?”

    小师妹又在说他听不懂的事儿了。

    而少年还在嘶叫,“没了,这次真的没了!但是不要紧,咱们店还有掌门大大用过的檀香,熏在身上,就相当于掌门大大陪你一起睡觉啊姐妹!”

    般弱扯过掌门师兄的袖子,使劲闻了闻。

    没有。

    全是一股碎冰味,凉得她直哆嗦。

    掌门师兄就默默看她,小师妹可能是压力太大了,姑且纵容她吧。

    最后还是掌门师兄给付的钱。

    店员特别热情,给他们留了个传音鹤。

    “客官找到住的地儿,就捏一捏这纸鹤,告诉咱们您的落脚地点,包准给您啊毫发无损送到门口!”

    连快递业务都超前开拓了,难怪连锁店开遍三十六洲!

    般弱感叹着,又赖着师兄逛了一圈,手上拎满了吃食。

    嗯,还是师兄给付账的。

    不过这次付账是凡俗界通用的真金白银。

    “不要告诉你娘”可谓是凡俗界的一股清流,明目张胆薅羊毛,连凡人也不放过。不过能进入金鹭洲的,有三分之一是修士的眷属,大土豪,不缺灵石,既然不能修仙,人生短暂,花钱不就是为了图个乐子嘛。

    因为他们这种及时行乐的理念,话本店在凡俗界反而更加吃香。

    “小师妹,天色已晚,该找地方住下了。”

    掌门师兄不知道该怎么管理野孩子,有点犯难。

    “听师兄的。”般弱这回倒是很好说话。

    于是师兄妹挑了最近的客栈。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

    “住店。”

    “一间还是两间?”

    “一间,最好的上房。”

    “好嘞,尊夫人,您这边请。”

    为了不引人注目,师兄妹出来也是乔装打扮了一番,掌门师兄换下了他万年不变的雪云松鹤道衣,朴素暗淡的青衣道袍,放在人群就是灰扑扑的背景板,而黑色发带同样是成衣店买一送一的赠品。

    掌门师兄靠着他修长清瘦的身材和淡然如水的气质,硬生生把廉价地摊货穿出了秀场时装的高级感。

    般弱跟他差不多,只不过把XL码的换成了S码,在旁人眼里,就是夫妻装认证。

    掌门师兄也没有反驳,出门在外,人心叵测,少说少错。

    而般弱尤为震惊。

    师兄啊你清心寡欲的人设崩了啊你怎么可以要一间房!

    这样很容易让人想入非非的!

    而掌门师兄进了房,把门关上,遂解释道,“小师妹,你安心住着便是,为兄风餐露宿惯了,反而睡不了高床软枕。”

    “那师兄你睡哪啊?”

    “外面有树。”掌门师兄言简意赅。

    般弱特别有罪恶感,自己睡床,对方睡树,这多不好意思啊。

    “师兄要不你睡地上吧,铺被子就行。”

    掌门师兄对她的防范心之低感到不可思议。

    “小师妹,你云英未嫁,怎能容男人留宿?”

    “对我来说,师兄是父兄,不是男人。”

    “……”

    掌门师兄头疼着出去了,“小师妹,你先休息,为兄去外头反省一下。”

    嗯?你要反省什么?

    他出去的会儿,书也送到了,般弱捧起来,看得津津有味。

    “咚。”

    一枚石子敲打她的窗户。

    般弱侧脸一看,夜凉如水,街灯绚烂,窗外是一棵茂盛的桂花树,银蕊点点,香气清凉淡雅,幽蓝流萤在男人身边飞舞。

    如此唯美的意境,般弱只注意到掌门师兄头顶上的鸟窝,那雏鸟儿趴在窝边,细细啄着掌门师兄的乌发。脖子绕着一团毛绒绒,细看原是一只白猫,屁股旁边还趴着一只吐舌头睡觉的小狗。

    掌门师兄的怀里特嚣张住着鸡大爷的一家三口。

    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就差水里游的了。

    “小师妹,三更了,鸡都睡了,你不要再看了。”掌门师兄苦口婆心,“小心伤及眼睛。”

    “睡了睡了就睡了!”

    般弱简直头大如斗,跟掌门师兄外出真是太可怕了,时时刻刻督促着你。

    她把书一扔,身体往床上一倒,盖上被子,表示自己诚意。

    敞开的纸窗缓缓关上。

    掌门师兄习惯在夜观天象之际,推演卜卦。

    这次也不例外。

    他手势复杂,以风云为形,凝成六十四卦阵,在今晨的第一抹露水中,为今日运势起了一卦。

    上乾下震。

    无妄卦,天下雷行。

    多小人。

    青衣男子目光微凝,一线光破开纸窗。

    “小师妹!”

    地上只有一本被风翻开的书,里面文字不知所踪。

    先天至宝无字书?

    难怪能骗过他的耳目!

    掌门师兄不再迟疑,指尖捻起一纸符箓,轻咬舌尖,血珠凝落。

    “符去!”

    符箓咻的一声破空而去。

    “剑来!”

    他凌空御剑,青衣猎猎作响,追随着符箓,消失在街灯深处。

    “哗啦啦——”

    水声响起。

    般弱从水里冒出头来,对上了一双黑沉眼睛。

    俩人面面相觑。

    般弱嘴里还叼着一纸符箓。

    刚才她察觉周围的气氛不太对劲,睁眼一看,一本书突然朝她砸来,般弱想着这怎么行,她要死也是美美地死,绝对不能肿着脸!

    于是她动用符箓之力,传送到她仇人的身边,大不了就同归于尽,死前也拉个垫背的。

    所以,现在是怎么回事?

    她明明绑定的是女主桑桑!

    给她传送到浴桶里也就算了,而跟她泡在同一个桶里的,还是个长得比女人还妖的男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原来是个人妖?!”

    大美人掉马了,底下都有根的!

    般弱无比惊恐。

    另一方见她崩溃,心里反而舒坦了,单臂撑在桶边。

    白雾萦绕,眼尾曳红,嘴角挂着玩味的笑容,“师尊果真是对桑桑爱得深沉,居然收了桑桑的精血,祭炼成了一箓两生契。正好,这水正温,师尊来得巧,何不与徒儿洗个鸳鸯浴呢?”

    化身桑桑还在剑冢受刑,而泡在桶里的,是魔胎桑欲的真身,就蛰伏在金鹭洲中,平日里一副勾三搭四的纨绔子弟模样,晚上则是干着偷鸡摸狗煽风点火的缺德事儿,难得有个时间,享受一下泡澡的快乐,结果撞上这档子事。

    这两生契以目标对象的精气神为引子,当然选个距离最短的。

    桑欲没想到自己过早暴露,但也不妨事,无字书杀不了她,那就由他亲自动手。

    地狱无门,你偏要闯进来。

    桑欲哑着声道,“师尊不是想寻死么?与其痛苦了结,不如做桑桑的炉鼎,飘飘欲仙,快活地死。”水声缠绵地响动,魔胎倾过胸膛,拥上她的腰肢,“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可不要跟桑桑客气呀。”

    大掌在水下去扯她的腰封。

    般弱按住了。

    桑欲唇角一挑,“师尊可是害羞了?”

    “你回头看看,掌门就在你身后。”般弱怜悯地说,“你还是想着怎么喊人给你收尸吧。”

    桑欲登时祭出法宝,往后一看,啥都没有,而面门劈来一掌。

    他架住对方,气笑了。

    “师尊坑蒙拐骗的功力愈发高深了。”

    他用骨扇挑松她的衣襟,“两生契消耗的道力可不少,师尊现在是皮软筋松了吧,放心,弟子一定多加疼爱您,回报您对弟子的教诲。”他俯身下来,咬住她颈间软肉,拿捏她的敏感之处。

    一滴热泪淌过他肩膀。

    桑欲冷笑,一个挺腰压住她。

    现在知道害怕了,陷害他的时候可不见得有半点生分。

    “多哭哭。”他尤为变态,“弟子喜欢师尊放浪形骸地叫。”

    而女人柔弱哽咽,“师兄……”

    “我可不会,上第二次当。”

    他攻势愈发凶猛,干脆托起她的臀。

    “嗤——”

    符箓如鬼神出没,划伤他脸颊。

    浴桶破裂,温水四溅,在空中瞬间凝固成一根根尖锐冰凌。

    桑欲:那个贱女人又搞他!

    黑色大氅夹着凛冽的细雪,一并罩住了般弱。

    她眼前一黑,拽着大氅往下。

    青色身影巍然屹立,剑意冲天。

    般弱披着大氅抱住人,“师兄,你放过他,他,他不是故意的。”她坚强、隐忍地承受屈辱,“他就是,有任务在身,骗取了我的信任,现在又阴差阳错玩弄了我的身体跟感情,让我的修为险些毁于一旦……”

    她嘴皮子每蹦出一个字,掌门师兄身上的寒意更深一层。

    桑欲肝火大动,几欲吐血。

    闭嘴啊无耻女人!

    桑欲也是嘴皮子不饶人的,立刻就回,“是啊,谁知道掌门大人的师妹瞧着保守,道袍穿得整整齐齐的,内里却是如此浪荡,看见男人就想贴上来——”

    他戛然而止。

    掌门起势,身旁骤然起了八十一道符箓。

    每一道卦,写着,大凶,大恶,大惩,大煞。

    桑欲头皮发麻,不就是调戏了一下他的小师妹吗,不至于用成名杀招来对付一个小辈吧!掌门的慈悲为怀呢!

    “你这是以大欺小,大人物要不要点脸儿——”

    他不满叫屈。

    “这,野小孩,我家的,我罩的。”

    掌门师兄衣袂翩飞,冷若冰霜。

    护短超凶的。

    “我骂,可以。你骂,不行!”

    第107章 师尊白月光(5)

    “这么说来, 执掌太京仙门的第四代掌门,一剑横绝沧海的琴道尊,是要打定主意仗势欺人恃强凌弱以大欺小了?”

    桑欲一头湿发披在冰凌凌的雪背上, 双耳荡着红缨,缠络着佛家七宝之一的赤真珠,红得发艳。

    在仙门这边, 佛是正佛, 光明、慈悲、无欲、普渡。

    而落到魔门,佛与魔相生,沾染邪性, 其下门人又称佛魔双修子。

    “无论是谁,辱我太京门人,一律不轻饶。”

    掌门师兄不想废话。

    他此时唯一念头,便是把折辱他小师妹的魔门弟子捉拿归案, 回太京门后再仔细盘查询问, 情节严重者, 自当废之。至于恃强凌弱,这混小子难道不是在小师妹虚弱之时趁虚而入吗?

    你让我三分,我敬你一尺。

    而你要是拆我一堵墙,我就能把你一间屋子都削平喝西北风去。

    以德待善,以暴制邪,是太京门的行事章法, 断没有一忍再忍息事宁人的道理。

    桑欲:“……”

    娘的真的捅了马蜂窝, 这太京掌门护短果然是不讲缘由的。

    他并不是很想跟这种难缠的剑修道士打起来, 更别说对方的境界比他高了好几重,斗起法来绝对是他吃亏!

    桑欲拖延时间,软绵绵地求饶,“其实,其实就是我仰慕太京门的九长老已久。”

    桑欲留着自己的化身桑桑还有大用,只要澹台般弱还没解释清楚,他就有扭转乾坤的机会,因此这会儿他故意模糊主题,顺着般弱的话茬接下去,“自从那日收徒大典,桑某潜伏其中,有幸见到九长老,便对她一见倾心……”

    掌门师兄的八十一道符箓又默默增添了七道。

    风火雷电水冰雾。

    桑欲:“……”这感情是一顿要把他给收拾了。

    这还是个人吗。

    他调戏小师妹不行,表白小师妹也不行吗。

    桑欲感受到那凛冽逼人的寒意,转过头,准备对掌门软肋下手。

    他红着眼眶。

    “九长老,您难道忍心——”

    桑欲的词儿堵在喉咙里。

    “你!干!嘛!”

    小邪修咬牙切齿挤出三个字。

    般弱手持玉简,特别奇怪看他,“当然是让九大洲的修士们知道你对我爱得深沉啊,多好的纪念品啊。”

    感谢玄学发达的修真界,发明了“留真玉简”这种好东西,妥妥的VCR,而且复制一份也不贵。

    正好当个把柄。

    般弱想得还远一点,如果以后遇上了个魔门弟子,她就把这个甩出去,兴许还能起到意想不到的吓唬效果呢。

    桑欲额头青筋微跳。

    他今日终于理解了什么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师兄妹俩,都是无耻之辈。

    “来,快说,我听着呢。”

    般弱还催促着。

    桑欲心梗。

    这家伙就是仗着靠山在。

    大靠山冲着般弱说,“小师妹,你离远些,师兄要开杀符阵了,小心破坏你的气机。”

    “师兄你要多加小心啊。”般弱挥舞着帕子,“也不用把他怎么着,就断手断脚小惩大诫差不多凑合了。”

    桑欲想喷她一脸血。

    然而大靠山还真的听信了她的话,严肃道,“小师妹你放心,师兄定将他擒来,由你发落。”

    他袖袍翩飞,手腕经转,从八十九张符箓中召起一张黄符。

    “灾厄,主宫,破败,丧亡。”

    他吐字如春雷炸响。

    黄符一刹那间于空中燃烧,符纸没了,符文却还在,各自撕扯着,呈现扭曲破败之象。

    般弱闻到了一股檀香,暗含杀机。

    “符去!”

    “杀!”

    以灾厄符卦坐镇主宫,剩余八十七道凶卦齐鸣而出,清光湛然,耀而不可逼视。

    而桑欲祭出一方佛印,他低念,“一切皆为虚妄。”

    “法!破!破!破!”

    掌门师兄略有讶异,“你是无法祭坛的人?”

    无法祭坛是邪佛三大祭坛末席,人手一尊小佛印,逮住感兴趣的,四处盖戳,表示这地这人这别致小东西是我的了,你们敢抢你们就死定了。

    般弱觉得这群邪恶佛修特别逗,有点像“撒泡尿儿占地盘”的意思。当然,真遇到无法祭坛的家伙,还是得绕着走,万一被人戳中胸口,洗不掉了,岂不是得改换门庭了?

    这邪修跟正统修士不一样,什么跌破下限的事到他们跟前都不算事儿。

    就是要光明正大地坏给你看。

    她张嘴喊,“师兄,你休要被他骗了,他惯会栽赃陷害,其实他是佛桑祭坛的年轻首席,新一代的十方通行,桑咸鱼!”

    要不是抽不出手来,桑欲真想把这九长老的嘴巴割下来下酒。

    “我!名!桑!欲!”

    不叫咸鱼!

    这个名号有损他威名!

    般弱摊手,无辜得很,“喏,正主自爆身份了。”

    炸一炸就出来了,不是咸鱼是什么?

    桑欲:“……”

    好气,又被摆了一道。

    这难道是修了千年的老怪物独有的从容?

    但他三百余岁,也不算小孩子了啊,怎么到这家伙跟前,还是会被气得狂躁不已?

    而比起这个,桑欲更想知道——

    她是如何得知他的身份?

    最近发生的那些事,也是她故意的吧,想要引诱他露出马脚!

    桑欲心神一凛。

    这个女人果然用表象欺骗了世人,又贱又狡诈。

    他就说,活了千年的老东西,怎么能那么蠢得去自杀,看来是藏着掖着一些不为人知的底牌,然后想要干一场大的。

    “原来是佛桑祭坛的十方通行。”

    掌门师兄的出招更不留情。

    “那便,留下来吧!”

    每个宗门都有在外行走的修士,是门派的代言人、外交官、纠纷解决者。以仙门为例,因为宗门的等级不同,代言人的执行力度不同,最小的就是“一方禁行”,仅能管理师门所在的区域。而到了一门三宗六派这种千年存在的庞然大物,等级提升最高逼格。

    各自宗派的“十方禁行”任意行走三十六洲,话语权一绝,地位超然。

    而仙门跟魔门是对应的。

    仙门是“禁行者”,禁止一切乱斗、纠纷、争端、冲突,尤其是针对魔门弟子,阻止他们残害生灵。

    魔门无法无天,自然是“通行者”,释放永无休止的斗争,让魔横行世间。

    “掌门大人,桑欲也是钦佩于您,这才坐上了十方禁行的位子,好歹是继承您衣钵的晚辈,为何下如此重手?”

    桑欲嬉皮笑脸,内心却沉如冰水,试图用言语来撼动对方的信念,“其实桑欲对太京门向往已久,一直想投身门下,奈何找不到机会。”

    般弱心里呸了一声。

    凑不要脸,什么都能沾亲带故的,还顺着杆子往上爬。

    小仙男师兄是太京四代,也是第一代至强的“十方禁行”,少年一身白衣,扎着高高的黑马尾下山,嫉恶如仇,锋芒毕露,不出五年,把魔门的一方通行至十方通行完全屠了个干净,引起修真界的轩然大波。

    然而时隔九百年,雇主现在脑海里还存着那一段触目惊心的记忆。

    她欢天喜地下山,去接她的马尾小师哥回家。

    而路遇不测,她被邪魔掳去做了炉鼎新娘。

    当她被扔上床,万念俱灰之际,鲜血溅满她的脸,那人的眼睛分明还在转动,脑袋却跟身体分家,咕噜噜掉到她的肚子上。清凌剑光袭来,那脑袋又被长剑洞穿,肉块四飞。而在一蓬血雾中,小师妹看到了小师哥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一身白衣染成红衣,手中的“君不见”还在滴滴答答淌着血。

    而在他身后,尸体遍地,血流成河。

    邪魔的一家老小全被屠尽。

    府内上上下下,没有一丝活气,犹如冥府。

    望着小师哥冷淡精致的脸庞,她突然感到害怕,总觉得,他面似佛,心更似魔。

    后来她不再叫小师哥,跟其他人一样,恭恭敬敬叫着师兄。

    后来师兄修了太上忘情。

    后来师兄再也没穿过白衣。

    那明明是,她夸一句‘师兄穿白衣比春雪还要美’就一年四季穿着白衣行走的小师哥。

    此时的掌门师兄褪去了少年厉气,剑藏于心而行不露。

    即使是面对曾经痛恨的邪门歪道,掌门师兄的眉也不曾皱上半分,而是心平气和地说——

    “太京门,我说了算,你折辱我小师妹,便是折辱我。”

    “不要来了,你没机会,因为我会给你穿小鞋。”

    般弱听得目瞪口呆。

    哥啊你知道你自己在说啥吗。

    你这是在用最正直的脸蛋儿说最不要脸的话啊。

    桑欲显然也没想到有生之年,能从旁人评价“千秋一剑来,万古夜长明”的太京掌门嘴里听到“穿小鞋”三个字。

    怎么说,有一种偶像崩塌的感觉。

    般弱非常理解他的心情,所以当桑欲这一缕分神被掌门师兄捕捉到,应劫十七雷卦而炸得跟小黑鸡似的时候,她表示了深深的同情。

    咱们都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了,弟弟你还是太年轻了啊。

    而且她看得出来,掌门师兄才用了二十分之一不到的功力,毕竟他境界恐怖,若是全力施为,般弱这旁观的都得遭殃。

    桑欲被掌门师兄逼得吐血,各类法器不要钱地往外掏,总是险之又险拉住他一条小命。

    般弱合理怀疑女主不要脸洗劫了各宗各派的天材地宝。

    人家是艰苦修真,这货玩得是土豪集邮呢!

    “放弃抵抗,随我回门。”掌门师兄眉目疏朗,声姿清亮。

    比起破破烂烂的敌方选手,小仙男连一根头发丝儿都没乱,“否则,你必将魂飞魄散。”

    “……咳。”

    桑欲腰间裹着一件松垮道袍,身体四处焦黑,显然被雷劈得熟练了,“与其担心晚辈,还不如担心您的小师妹吧!”

    掌门师兄的眸心漆黑,无欲无波。

    这奸诈小贼定是炸他无疑。

    “嘭。”

    后头传来倒地的声音。

    桑欲特别恶劣,“哇,咚得可真响,脑袋都长包了,啧啧,还有这血……”

    青袍掌门飞起一张黄符,捆住桑欲,自己则回头顾看一眼。

    “小师妹!”

    她果真昏迷了!怎么回事?

    而桑欲则是以损耗两件先天灵宝为代价,逃之夭夭。

    掌门师兄放弃了追逐穷寇的机会,转而扶起小师妹,往嘴里塞了她一纸符箓。

    “咳咳咳——”

    般弱是被噎醒的。

    掌门师兄松了口气,“小师妹,你感觉怎么样?你方才昏迷过去了!”

    般弱捂住喉咙。

    “师、师兄,我刚才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一直在不停地吃包子,吃到肚子撑破,喉咙都塞满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肚皮,还好是平的。

    掌门师兄轻声道,“你吃的是风符,所以肚子会涨,等会儿排出来,就好多了。”

    “怎么排?”

    “放屁。”

    “……师兄你驴我,风符才不会放响屁呢,气符才会。”

    她好歹也是个绿茶型学霸,努力研究无痛死法,顺便把各个方面的知识点都涉猎了一些。道修学的东西可谓是五花八门,五行八卦,奇门遁甲,一整套啃下来,也难怪道士脱发问题成为修真界十大之谜。

    “看来脑子还没坏。”

    “……”

    见小师妹被哽住了,掌门师兄才摸了摸她脑袋,“你放心,虽然那小子逃了,为兄也有办法为你讨回公道。只是,你以后行事定要谨慎,切莫被男子的花言巧语所蒙骗,也许十次之中,为兄只能救得了你九次。”

    而剩下的一次,总是要你自己渡过难关的。

    “师兄我知道,不过我有个事情要告诉你。”

    般弱决定要曝光那个人妖女主!

    “何事?”

    般弱张嘴,出口的却是,“……师兄你头发是不是越来越少了你好像脱发了!”

    掌门师兄:“……”

    秃顶问题是每一位道士的心中之痛。

    尽管他们法力高强,但由于必修课多,选修课更多,每日猝死在路上的不计其数。好比太京门出绝世剑修,心法和剑诀是主修项目,而开炉炼丹、画符念咒、占星卜卦等是日常功课,少则五六项,多则十多项,英年谢顶的不在少数。

    掌门师兄是不在意这些的,虽然他虚海神游之际,总是能听到长老们集体出灵石购买假发的谈话内容。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

    掌门师兄说起了正事,“金鹭拍卖会就在这几日了,若能得到九转鲛人丹,以奇血攻窍,或许能对你有所裨益。最近平沙城风波不断,避免节外生枝,咱们先回客栈等待。”

    般弱自然是依从他的。

    “抱。”

    她张开胳膊。

    “师兄,腿儿累。”

    掌门师兄愣了下。

    随后他从袖袍里默默掏出了一叠符纸,全是腿部的装备增幅,准备让马儿自己嘚嘚跑。

    “师妹,你挑一张。”

    “……”

    果然冰山流氓骚气攻只存在话本之中。

    “师兄,你单身一千年是有理由的。”

    “?”

    掌门想说小师妹你不也单身了一千年吗。

    不过小师妹脸色苍白,当师兄自然心疼。

    便让她过几句嘴瘾吧。

    “小师妹,为兄冒犯了。”

    在般弱还在挑挑拣拣神行符的时候,掌门师兄把她拦腰抱起,麻袋一样扛在肩上。

    般弱有点晕,小腿蹬着。

    “师兄你这是土匪下山抢女人呢!”

    周围的空气又冻住了。

    般弱怕自己冻成冰棍儿,老实说,“师兄,我没骂你,就是,就是这样压着你的肩膀,我肚子疼。”

    掌门师兄僵硬一瞬,随后笨拙生疏地调整抱姿。

    他手肘箍住她的膝弯,相当于单臂把她捧了起来,膝盖正抵着他的左胸。

    “这样的?”

    “师兄你有没有感觉你是佛祖,而我是佛祖手臂上的那一只秃鹰。”

    般弱的手垂下来,还勾不到对方的肩膀。

    掌门师兄认真道,“为兄还没有修炼到佛祖的层次,而且师妹你头发虽少,也不秃,不必以鹰自怜,妄自菲薄。”

    “……师兄咱们换个姿势吧。”

    “……依你。”

    随后师兄妹又尝试了很多姿势。

    全是爹爹抱女儿的标准抱法。

    般弱差一点就要双腿劈叉,给人架脖子上骑大马了。

    “……”

    般弱沉默了很久,决定不再折腾自己。

    “师兄,你把我托运回去吧。”不要互相折磨了。

    “?”

    最后掌门师兄想了个折中的,背着人回了客栈。

    “你好生休息,师兄有事出门一趟。”

    掌门师兄给她盖好了被子,走之前,又往她脑门贴了一条细细的符纸。

    “此符乃定风波,可护得你周全。为兄没有回来之前,你不能下床。”

    般弱乖巧点头。

    房间重新陷入了寂静,好一会儿,般弱才出声,“孬种,从我的身体滚出来。”

    她的识海入侵了一抹意识,突然控制她的行动。

    想想最近接触过的人,作案的就只有那个欠揍的家伙了。

    但是她的警惕心很强,这一阵子身体并没有出现什么异常,她猜想对方可能是在很早之前就在雇主的身体里种了蛊或者施行某种秘法。

    对方笑声很痞,“幸好是定风波,万一来个水龙吟,我就藏不住了,这叫老天爷都在帮我,师尊,你应该替徒儿高兴才是。”

    可不是嘛亲亲你有女主光环呢!

    般弱二话不说去翻她自己的符箓袋。

    桑欲声色懒洋洋的,怼她,“你尽管用,我阻止你算我输。反正用完水龙吟,大家一拍两散好了,去地府再续师徒缘分。”

    他的确是很久之前就在这女人身上留了点东西,日积月累之下,水滴石穿,瞒过了识海。但这种法子特别伤身伤肾伤精元,不到最后关头,他绝不会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但适才掌门都不要脸了,对他一个小辈下痛手,他被符箓追杀,还真担心自己半路嗝屁。

    于是桑欲激发了留在那女人识海的一道意识,为自己的真身逃脱创造一线生机。

    现在真身是逃脱了,他的大部分神识也困在这里。

    不过也好——

    桑欲想着,或许他可以蚕食这具身体,把太元山先夺过来,再站稳脚跟,毕竟是从一开始就跟了掌门的小师妹,背景是真实的,谁也不会怀疑到他的头上。唯一担心的是,就是他不熟悉师兄妹的过往,怕相处时候会露马脚。

    他决定好好套话。

    “掌门师伯那么疼师尊,你们肯定有过一腿儿吧?”

    说起“一腿儿”,桑欲莫名有点儿不太舒服。

    这女人对他甜言蜜语的,还不是见着师兄就屁颠屁颠跑过去。那可是,有了一千年情谊的师兄妹啊,这普天之下都没有多少对。

    “你瞎,我们明明有四条腿。”

    般弱硬是怼到人无话可说。

    桑欲原本很气,突然又轻笑起来,“师尊修炼那么久的抱元诀,一直没找男人,难道是靠自摸解决问题的?”

    “你这么能逼逼不也是个黄花闺男。”

    “我那是为大道守身如玉。”

    “拉倒吧不就是你把人寒碜到了人家不愿意嘛。”

    “笑话,十方通行大人有的是大把的姑娘投怀送抱。”

    “那你怎么还,”般弱友善微笑,“捏出个女性化身呢。”

    “我对自己搞自己没兴趣。”桑欲似笑非笑,“那具化身也是男性,只是用了障眼法,撩起裙子来师尊肯定满意。”

    “没想到你如此熟练,看来很有当牛郎头牌鸭中冠军的潜质。”

    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肯定不是什么好词儿。

    桑欲靠着自己的敏锐直觉,避开了这个话题。

    俩人就这样一路怼到了掌门会客回来。

    掌门师兄:“小师妹你现在感觉如何?”

    桑欲的神识占了上风,黑雾覆盖幽蓝识海,矫揉造作地喊,“师兄,你怎么去了那么久,该不会是背着人家偷腥吧。”

    般弱:呕。

    掌门师兄:“偷星?没有,为兄是去见了一位老朋友。”

    般弱把识海模拟成了狂风模式,驱散黑雾,重新掌控身体,“老朋友?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师兄我还是不是你的小宝贝了?”

    桑欲:呕。

    黑雾卷土重来,借助风势,化作熊熊火焰,“她”倾过身,扶着额头倒在了掌门师兄的胸膛上,“师兄,我可能是得了什么病。”

    “得病?”

    掌门师兄脸色一变,袖袍一甩,突然把人卷到腰上,“小师妹,你有问题怎不早说?趁着廖道友还没走,为兄请他为你医治一番。”

    桑欲僵硬了,连忙道,“师兄,你误会了,我想说,我得了想你想得茶饭不思的相思病啊。”

    一只手探了探般弱的额头,师兄兀自低语,“莫非是勾动心火?傻了?”

    小师妹对吃的是如此执着,胃口好得都能吞下一头牛,都茶饭不思了,说话还颠三倒四的,肯定是出了毛病。

    桑欲:“……”

    般弱的神识打滚,在识海里笑得不能自已。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叫你说土味情话!

    该!欠!

    而就在这个瞬间,师兄架起本命灵剑‘君不见’,直直蹿入云层之中,为了师妹的病,他不得不破例了。

    桑欲真是欲哭无泪,无论他怎么说,师兄一口咬定澹台般弱“脑子有病”,好吧,虽然情况的确是这样,但他不想被人查看识海啊,万一暴露了怎么办?!

    他吞声忍气,跟般弱在星辰识海里交流。

    ‘让你的掌门师兄打道回府吧,我要是暴露了,你也别想活。’

    般弱本来也没想活的,非常愉快无视了他的话。

    唰的一声,掌门师兄携着人降落在一处巷子,“这里离廖道友的住所不远,咱们步行过去,以示诚意。”

    掌门师兄拉着她出到外边。

    这是一个小镇集市的上午,天朗气清,空气里飘来了肉包跟饭菜的香味。

    而般弱的脑内已经打响了核战争。

    桑欲:‘快!停下!不许去!’

    桑欲:‘我生气了!真的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桑欲:“师尊你信不信徒儿瞬间让你身败名裂臭名远扬!”

    般弱心想,这才几步路啊,区区“女主”,竟敢这么嚣张。

    般弱:‘哎哟哟我好怕啊有种你来啊。’

    桑欲:‘这是你说的!不要后悔!今天就让你见识通行大人到底有没有种!’

    于是,在众多双眼睛之下,那青衣女道士突然伸出了手,捏了一把前面男道士的——

    挺翘的,屁股。

    桑欲搞完就跑,主动把身体还给了般弱。

    般弱:“……”果然是小贱人。

    但她还是想说一声——

    哥,好臀。

    掌门师兄顿住了脚步。

    俩人僵在热闹的集市中,并且接受了无数吃瓜群众投来的注目礼。

    掌门师兄的背脊绷直,像满弦的弓。

    他没有回头,直直盯着前头,平静从容的语气第一次出现了飘忽。

    “小师妹……”

    “师兄我说这手有它自己的想法你信不信。”这话说得绿茶都唾弃自己。

    她只得换了一种友好交流方式。

    “咳,其实是这样的,我最近感觉臀部有点松垮,所以想请教一下师兄是怎么能保养一千年都不下垂的!我这不,检验一下师兄的修炼成果。”

    第108章 师尊白月光(6)

    “啪——”

    “哎哟!”

    两个看得入迷的吃瓜群众相互踩脚, 噗嗤一下栽进了小白菜堆里。

    而站在白菜摊子面前的的路人们, 装模作样地挑选小白菜, 实则同为吃瓜选手, 一个不慎当了垫背。

    众瓜咕噜噜滚作一团。

    “哎哟!谁踩我脑瓜瓢儿!”

    “挤死了!快起来啊!我良家妇男呢要负责的!”

    “呸呸呸, 摊主你这小白菜有点涩啊!还好意思要价那么高……”

    “放你娘的狗屁!老娘小白菜明明又水又甜!”

    而引起兵荒马乱的主角仨也正处在诡异氛围。

    被迫接收乱摊子的般弱试图开口, “师兄……”

    掌门师兄垂眸, “小师妹,时候不早了,咱们快赶路了。”

    般弱:“师兄不就几步路吗?咱们不用赶。”

    掌门师兄:“……”

    年轻道士抬脚向前,般弱跟上去,“师兄,我开个玩笑, 活跃下气氛,你不要生气嘛。”

    “……为兄没有生气。”掌门师兄转过头,眉目清淡, “此地人多口杂, 耳目众多, 你再爱玩, 也不可耍孩儿脾气。”

    ……所以师兄是当她好玩儿才捏屁股的?

    这也太纵容她了吧。

    “师兄你真好!”般弱由衷感叹,不像某个敢做不敢当的小贱人!

    “下不为例。”

    “必须的!”

    她立刻保证。

    掌门师兄缓和脸色, “走吧。”

    般弱乖巧点头。

    先前搞完就跑的家伙又阴魂不散地出现了。

    桑欲:‘狗男女。’

    般弱:‘你狗儿子。’

    般弱刚在识海里骂完人,就眼睁睁看着她自己伸出罪恶的手, 重演上一幕悲剧。

    ……果然是宁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

    桑欲这小骚蹄子是小人报仇一秒也晚的典型啊!

    “师兄你听我解释……”

    虽然般弱觉得自己已经是跳进黄河都不清了。

    掌门师兄转过身, 低着头看她。

    “嗯, 你解释,为兄听着。”

    旁边的群众闻到了瓜的清香,也有意无意凑近了些,竖起耳朵听八卦,快解释,大伙儿也都听着呢!

    般弱胡诌还行,真让她一本正经地解释,她卡壳了。

    “……要不师兄你剁了我的爪子泄愤吧。”

    她垮着脸,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话一出口,般弱又后悔了,这剁爪子多疼啊,她平时指甲长了细硬的倒刺,挨一挨觉得钻心地疼,连撕都不敢撕,默默地用牙齿去啃,去磨,才把倒刺给咬断了。

    她期期艾艾跟人商量,“师兄,你有没有什么毒符啊,封了就没有知觉那种,等我死了你再剁我爪子吧。”

    她真心诚意的求死被掌门师兄当成了犯傻。

    青衣道士又摸了摸她额头,“竟是病得更糊涂了些了。”

    唰的一声,掌门师兄扯下了黑色发带,又拉过般弱的手。

    一五一十给捆上了。

    手法还相当熟练。

    般弱:“……”

    这不就是捆绑play?

    然而一看掌门师兄那冒着飘飘仙气的脸,般弱深深谴责自己的龌蹉心思。

    掌门师兄把人捆得结结实实的,同时也走在她旁边,看得很牢,让小贱人再无作案机会,总算是顺顺当当到了老朋友的住处。

    他们来到的是小村子比较偏的地方,一间很有野趣的小木屋,围着篱笆,种着一茬茬韭黄,几只蝴蝶绕着飞舞。

    般弱暗想,看来对方不仅学医,还是个生活玩家。

    “汪——”

    一只小土狗摇晃着短尾巴跑出来,绕着掌门师兄兴奋跑圈圈,甚至还想抬起后腿儿,往掌门师兄的靴面来一泡热尿。

    般弱:好热情的见面礼啊你这狗娃是想升天了吧!

    她猛地拽手,拉着发带的师兄被她一带,往旁边踉跄一步。

    狗尿偏离目标对象。

    般弱总算保住了她家师兄的清白。

    “小师妹?”

    掌门师兄目光茫然,不解其意。

    伴随着一阵凄厉的咯咯声,窝里的母鸡腾空而起,直冲掌门师兄的脑袋,战斗姿势十分凶猛。

    般弱挡在面前。

    母鸡:“咯咯咯?”大胆人类雌性,竟敢抢我正宫位置!

    般弱的手被师兄的发带绑住了,手指头还是能动的,她小心翼翼拽住了师兄的衣角,用她那双自带柔光滤镜的眼睛,“师兄,我好久,好久没有喝过老母鸡汤了,想在临死之前吃上一口,这样死也值了。”

    掌门师兄很无奈,“小师妹,你并不是什么大病,不会死的。”

    不过他还是安抚道,“等见完廖道友,为兄再带你喝汤。”

    般弱继续忧郁,“可是人家不想吃酒楼做的,就想喝师兄亲手炖的。咦,这里有只母鸡,多么的肥美丰腴……”

    肥美丰腴的母鸡扑棱着翅膀,骂骂咧咧逃了。

    可恶的人类雌性,实在狡诈,竟还想让它心爱的道士哥哥亲手炖了它!

    “什么炖啊鸡啊外面吵吵嚷嚷什么呢。”

    有人伸着懒腰从木屋里走出来,看清情况后,嘴里发出了我XX的一声。

    “琴道友,没想到你是如此重口味之人。”

    竟然喜欢捆绑师妹这一款的!

    “……廖道友,你误会了。”掌门师兄轻咳一声,开门见山,“我小师妹自从与那魔修交手后,情况一直不怎么对,我担心有人给她种了蛊。”

    “怎么个不对法?”

    廖道尊请他们进屋子闲坐,泡了一壶茶,顺带还炒了一盘辣椒韭黄,梁子挂着几串腊肉,生活气息特别浓。

    “小师妹说没有胃口吃东西。”

    “小师妹说得了相思病。”

    “小师妹捏了我屁股两次。”

    掌门师兄冷静清晰阐述病症,在大夫面前,自然要把异常的地方都交代一遍,好让大夫对症下药。

    廖道尊看着般弱,她夹了一口菜菜,优雅咀嚼,又喝了一口茶,回以微笑。

    身经百战的绿茶精岂会怕这区区小尴尬!

    廖道尊观察完毕,认真地说,“琴道友,你小师妹思春了,给她找个好男人嫁了吧。”

    掌门师兄沉默下,又轻声道,“你再看看,小师妹的病,绝不可能如此简单。”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我小师妹修炼什么心法你也清楚,她不能跟男人在一起。”

    廖道尊扶住额头,恨铁不成钢。

    “我的琴掌门诶,你可真是个千年老古董啊,也不知道话本里的……咳,我是说,虽然抱元诀的心法是要抱元守一,不能失身,但是,这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又不是不准有道侣,你们亲亲摸摸抱抱蹭蹭不进行到最后一步不就好了吗。”

    “你觉得男人在那一刻,还能保持冷静清醒吗?”

    掌门师兄反问道。

    “怎么不能!只要爱她!就能唤醒心中的良知!然后及时住嘴!”

    “不可能的,你这是最完美的假象。”掌门脸色平静,“若是真正爱她,便会时时刻刻忍不住同她亲近同她好。”

    廖道尊奉行“只要有爱万物皆有可能”的恋爱原则,据理力争,“如果那男人真的爱她,就应该主动去自宫,这样两人不就能享受鱼水之欢了吗?只要在一起能够天长地久,又岂会在乎能不能入鞘!”

    般弱:原来千年老神仙的车速也挺快的,都不用车轱辘就能飞的。

    另一个清冷神仙则是蹙着眉说,“剑若不能入鞘,得不到庇护,那便会失落、生锈、猜疑,然后引发争端,你懂吗?”

    “嘿!我不懂?你敢说我不懂?你一个千年老乌龟懂个什么女人啊!”

    “这是廖道友娶了第十五任嫂夫人的原因?”

    “你……好你个姓琴的,你是来找架打的吧。”

    “琴某只是在阐述心中疑虑罢了。”

    然后轰的一声,小木屋崩了。

    般弱在碎屑四飞中,护住了自己的一口热茶。

    好在这是个搞玄学的时代,等两位道尊打完架,挥一挥衣袍,小木屋整洁如初。

    两人又跟没事人一样坐在一起,继续讨论般弱的事。

    掌门师兄甚至不知道从哪个山沟沟里摘了一串野果子,“泉水洗过了,吃吧。”

    “师兄,好涩,牙齿,要酸掉了。”

    口味挑剔的般弱咬了一口,鼓着腮帮子,想要吐掉。

    廖道尊哎了一声,瞧着都心疼,“哎哟,祖宗,遭天谴了,别吐别吐,好玩意儿来的呢,春秋悟道玲珑果听过没?越涩越精纯,像不像当初还未开窍入道的你?这果儿五百年结一回儿呢!为了这一小串,你师兄一个大乘高手差点要葬身蟒腹。”

    掌门师兄不甚在意,扬了扬眉,“不是还没吗?小师妹,小食儿而已,若是不喜,便放着吧。”

    神你娘的小食儿!

    你当哄不吃饭饭的败家小孩儿呢?

    廖道尊:这抠门精掌门还两副面孔呢!对着他就冷若冰霜连个小宝贝也不肯借!

    掌门师兄指节敲着桌面。

    “收了我的蛇丹,谈点正事吧。”

    廖道尊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立马端正态度,“我用‘燕子两三只’探查一下她的识海怎么样?这脑子问题,肯定是识海出了点毛病。”

    般弱就一个要求,“会疼吗?”

    “那当然了。”

    廖道尊有着自己的大夫精神,该说就说,“也就比搜魂要轻一点儿!”

    搜魂是修真界极为残酷的一种查探方法,专门用在内奸的身上,但也不排除某些人为了得到情报故意搜魂。而基本搜完后,这识海也坑坑洼洼破破烂烂得差不多了,大部分都变成了白痴,再无修道可能。

    而廖道尊的“燕子两三只”是他的独门绝招,可以毫发无损地探查识海,顺便把里边的“虫”给捉出来吃掉。

    凭着这一手,廖道尊哪怕不是一门三宗六派的正统修士,也无人敢惹一个能治病的散修,更何况他还跟太京掌门还是千年至交呢,在高端神仙圈子里完全能横着走。

    般弱有点犹豫,掌门师兄安抚她,“无事,忍一忍便过去了,你身体才是最要紧的。”

    掌门转头细细询问注意事项。

    廖道尊端起一口热茶,“也没什么特别在意的,到时候她只要放开身心,打开识海,不能对我有半分防备,然后我才能顺利进入其中,神识相互交流——”

    掌门师兄:“这岂不是男女神交?”

    “噗。”

    廖道尊失态喷茶,掌门师兄偏头完美躲过。

    “我是大夫!大夫!救死扶伤的大夫!”廖道尊差点跳脚,为自己被怀疑的职业精神而争斗,“在大夫面前,识海,是没有男女之分的!”

    掌门师兄:“再换一个,这个不行。我信不过你这个色中饿鬼。”

    廖道尊:行了行了千年友尽了。

    掌门师兄犹豫再三。

    这老家伙的十五任妻子中有八任是他的女病人,他更记得有一个正是被他识海查看过了,女方觉得不好意思,要人负起责任来。他来此地,只是想给小师妹简单看病,并不想把师妹托付给这样一个有过十五段感情经历的老男人。

    而且识海这东西,影响因人而异,万一小师妹就是特殊道体,被弄成了傻子怎么办?

    他越想越忧虑,语气也开始强硬起来。

    廖道尊心里很气,嘴上也不服输,“既然信不过我这个色中饿鬼,琴掌门何不亲自来?”

    “我不行。”

    掌门师兄坦坦荡荡。

    廖道尊一噎。

    你不行你还敢惹大夫?别以为长了一张小神仙的脸蛋儿我就不敢揍你了!

    “还有一个办法,效果可能没那么好。”廖道尊没办法,欠人情呢,肉疼拿出了自己的道宝,“这是‘杨枝甘露两三滴’,可消百病,可破百灾,更能滋养识海,只要撒上几滴,问题不大。哎哎哎,你别当洗澡水倒一瓶啊,很珍贵的!”

    般弱忍不住笑了,“道尊,您的名字是不是叫廖两三啊?”

    廖道尊很惊奇,“你知道?你师兄告诉你的?”

    这年头修道之人有他自己的逼格,修得越高,闯出名号,真名反而无从知晓。像她家的大师兄,外界的人尊称为“琴掌门”、“琴道尊”、“琴剑尊”、“琴符尊”、“琴道友”等等,亲疏关系可见一斑。

    “晚辈猜的呀。”

    大乘修士跟般弱抱怨,“说起名字这回事,你师兄跟我相交多年,还不肯透露半点风声呢,神秘得紧。”

    般弱抿嘴笑,“因为师兄叫琴二狗,拿不出手。”

    “真的?!”廖道尊感觉自己要翻身当主人了,这名字比他还土哩!

    “晚辈骗您的。”

    廖道尊也笑了,“你个娃娃,倒是有趣——”

    旁观的掌门默默凝视他,“这,我小师妹。”

    廖道尊连忙改口,求生欲很强,“没有没有,我没有看轻你师妹的意思,我这不是亲昵一下嘛。”这普天之下,还没有人能挨得过琴道友的通天一剑,他又不是嫌命长了。

    “十五任嫂夫人还不够你亲昵的?”

    “……”

    廖道尊把观音瓶交给他,自个儿自闭去了。

    “小师妹,为兄要催用法宝了,你忍忍。”

    廖道尊抱着膝盖,跟角落里母鸡相依为命,看着那冷面的琴道友抽出杨柳枝条,往小师妹身上撒着清露,他忍不住插嘴了一句,“平常我干这事儿,感觉自己化身观音菩萨,普渡众生,怎么到了你这儿,倒像是父亲要送女儿出嫁所以给人驱个邪呢?”

    掌门师兄手掌一顿。

    而廖道尊还在滔滔不绝,“哎,琴道友,不是我说啊,你真别把你小师妹拘束得太紧了,这妙龄人儿,该谈情说爱就谈情说爱……”

    随后屋顶又塌了一回。

    廖道尊被老友收拾得很惨,老司机驾照也被吊销了。

    而般弱本以为这“杨枝甘露两三滴”也能把小贱人收拾了,结果没有,对方依然在快乐地蹦跶。她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女主光环是何等无敌啊。

    不过经过这一事,桑欲非常乖觉,除了跟般弱脑内斗嘴,很少再做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举动。

    直到拍卖会当日。

    在树上安家的掌门师兄用一枚石子敲打窗户,叫醒了般弱。

    “小师妹,该起床了,今日有要事要办。”

    般弱含糊应了一声,她昨晚熬夜修真,虽然精气神非常饱满,但是她总有一种身体被掏空的感觉,迷迷糊糊穿了衣服就出门。

    掌门师兄在门口等着她,“小师妹,头发翘了。”

    他很自然地帮她压平。

    由于在凡人的地界,俩人也不好太张扬,雇了辆马车,嘚嘚嘚去了拍卖会。

    金鹭洲平沙城的拍卖会一直都很迷,因为这里出绝世珍宝的机会比修真九大洲还要频繁,不少修士常年蹲点。

    而掌门师兄想要的九转丹正是这次拍卖会的重头戏之一,不少元婴修士闻腥而动,此外还有不妄经、刹那塔、微言上上法、金骨降魔幡、君子制衡残篇等难得一见的宝物。

    不过这个拍卖会也很坑爹,十件真品里面肯定有三件是假货。

    而且由于卡得太准了,不多不少,就三件,大家都怀疑拍卖会是故意水他们的。但也没办法啊,谁让这个小小拍卖会上头有人,而且出的都是一些紧缺玩意儿,拍卖者们只能忍气吞声,眼睛擦亮擦亮再擦亮,生怕自己花了大价钱结果买的是假货。

    般弱还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现象。

    除了一些卧虎藏龙的高手们,不少是平沙本地富豪百姓,虽然这些什么心法都用不着,但不妨碍他们囤货再转手卖给别人的念头。

    每个时代都不乏万恶的资本家。

    般弱正感叹着,发现她家的掌门师兄又被一群姑娘们包围了。

    “哎哟,年纪轻轻的,怎么能穿这么土的道袍呢。”

    “虽是松松垮垮的,但这腰,应该还是有劲儿的,这臀,啧啧啧。”

    “小神仙儿,这是姐姐的号码牌,等下记得敲我哟。”

    般弱摸了摸下巴。

    对了,这个拍卖会还有一个非常不错的特色,叫相亲大会。平沙城的土豪爸爸们坚信,能出入拍卖会的绝非等闲之辈,特意订了包厢,不是为了竞拍,而让姑娘们有出门的理由,多多见识一下外界的青年才俊,最好还能生米煮成熟饭,给自家留个优秀的火种。

    还真别说,平沙多富豪,后台又大,总有那么几对儿是看上眼的,娶个凡人妻子或者丈夫。

    她识海里的家伙又磨皮擦痒了。

    桑欲:‘要是我那化身桑桑出现,哪有这群姑娘们搔首弄姿的事儿啊。’

    般弱:‘你装女人还装上瘾了?’

    桑欲:‘这你就没见识了吧。我佛桑祭坛的至高心法叫十丈红尘软烟罗,可以剥去他人的三千情丝化作己用,爱我的人越多,功力就越强。’而男人的情丝纷杂,有着各种的利益和欲望,最适合他这类邪恶的佛修了。

    桑欲:‘算了跟你说也不懂,不懂风情的老女人。’

    般弱:‘亲亲吾徒,你这是跟师尊撕破脸面了?这种低级的激将法,人家可不会上当。’

    桑欲;‘那打个赌怎么样?走出这扇门之前,咱们各自切换身体,看谁勾引的男人多,就以拿到对方的联络信物为准。我要是输了,我就把我门派至宝,逃禅太平铃,盗出来给您。’

    般弱:‘那我要是输了呢?用人偿还么?’

    桑欲:‘师尊太高估您的魅力了,弟子只需要您的完篇的惊寒剑诀,当然,如果能指导修行一下那就更好了。’

    当掌门师兄蹙着眉从姑娘们的围攻中脱离出来,便见他的小师妹跟一个年轻修士“相谈甚欢”。

    “哦?原来姑娘还会看手相啊。”年轻修士言语轻浮,目光在她脸庞打转,“不知其他地方……是否也会看呢?”

    般弱;‘好恶心啊你能不能挑一个好点儿的。啊,我的手脏了!’

    桑欲;‘你管我呢!这种人最容易搞定知不知道?你以为我傻子啊,万一挑个跟你掌门师兄一样的,一万年都撩不动,我就输定了。’

    俩人刚交流完,师兄就过来把‘澹台般弱’拎走了。

    “不要玩了,大会要开始了。”

    般弱:‘活该!’

    然而老天爷没有听到掌门师兄的心声,他们去到的那一间房也是别有天地的。用般弱的话解释,就像是一个跨服聊天的网络室,一面墙上挂满了格子,而且有各个房间的号码牌,只要轻轻一敲,对方同意,俩人就能连麦。

    般弱非常怀疑主办方是被金主爸爸收买了,特意安排的相亲环节。

    桑欲的一炷香时间到了,轮到般弱出场了。

    她首先敲了离她最近的号码牌。

    “何事?”

    对方声音温柔,宛如春风细雨。

    “阁下可是金陵琴派的流波尊者?”

    “正是家师。道友莫非与家师有旧?”

    般弱;不,靓仔,我是翻看客人名录知道的,毕竟一个流波,一个凌波,看着就很像亲戚。

    “那一曲隔阴春莺,我至今念念不忘。”

    对方与有荣焉,“家师也说,那是他生平奏出最好的一首曲子。”

    般弱靠着自己累积多年的社交技巧,跟人聊得火热,没一会儿她又敲了另一个牌子,据她观察,也是琴师。

    这同道中人嘛,般弱也玩点乐器,当然聊起来更加嗨了。等拍卖会的管事进来,完全吓了一跳,般弱这间房可以说是“小型音乐会舞台”了,琵琶、箜篌、笛、箫、瑟、笙等联袂演出。

    神仙演奏,宛如天籁。

    红酥手,龙香拨,她笑语盈盈,香腮映雪。

    掌门师兄睫毛覆盖了一层淡淡的霜。

    他好像……从来没有了解过小师妹。

    身为道修,她画符的本领不行,总是废了不少的符纸跟朱砂,他记得自己那时候年少气盛,这小姑娘脑瓜瓢儿给笨的,怎么教也教不会,他气得急了,还骂哭她了好几回。可这一双他看来笨拙的手,此刻却在撩动无数人的心弦。

    他甚至不知道她在乐理上那么有天分。

    小师妹从未为他演奏一曲。

    她畏他、怯他、敬他、避他,总是无法坦然亲近他。

    可少年的他,不也曾,摘下薄嫩的柳叶儿,在最盛的春景中,在系满红丝的姻缘树下,经不住她的央求,用唇谱曲。

    她稚气地问小师哥这曲子叫什么呀。

    对着她天真无邪的眼,他怎能告诉这个十六岁还在为功课烦恼的小姑娘——

    小傻子呵,这是催妆曲啊。

    第109章 师尊白月光(7)

    “这、这位道长——”

    管事的肩膀哆嗦了一阵。

    “你能不能控制一下, 这个冰, 咱们清理有点困难。”

    放眼望去, 全是白茫茫的一片, 屋内摆放的瓷器全部成了冰雕艺术品。

    管事眉须皆白, 也差点冻成了一条老冰棍儿。

    唯一不受影响的, 大概是般弱了,那雪蔓延到她脚底, 有意识般避了开来。

    掌门师兄指尖夹着一张符箓,飞上横梁,转眼冰消雪融,恢复如初。

    而合奏刚好到了尾声。

    “多谢道长。”管事拱了拱拳。

    麦还没关, 那边的人便七嘴八舌议论开来。

    “道长?澹台姑娘, 这是你丈夫吗?你成亲了?”

    掌门师兄抬头望去。

    她的双手仍然伏在琵琶上,或许是这一类乐器奏出的曲调太过温柔旖旎,楚楚可怜,让抚弄的人也多了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情。

    耳边的发松了一绺,云雾般堕了下来,又被细致地别了回去。

    这姿态,无一不在述说女儿家的柔情。

    她眼波流转与他对视。

    一刹那, 暗火着落到冰湖之上。

    冰天雪地, 春光乍艳。

    般弱笑了。

    他听见小师妹难得温柔地说, “不是, 是一直都很照顾我的兄长。”

    “我没有意中人, 也尚未成亲。”

    清晰、坚定、甚至是冷酷的申明。

    而那群年少轻狂的小子们却炸开了窝。

    “咳……意中人在此。”

    “原来是哥哥哇!大舅子好!”

    “谁在乱喊大舅子呢?害不害臊呢?在下不同意这门婚事!”

    “澹台姑娘, 拍卖会结束,不如一起去流萤台走走?我新编了一首曲子……”

    “佳人易得,知音难寻,姑娘,可够告知你的门派身份,在下愿意即刻上门提亲!”

    “娘的!哪里来的风流公子,才吹了一曲,就想娶澹台姑娘,我呸!”

    般弱特意准备的才艺表演非常顺利,并且收获了一票男粉。

    她眉眼弯弯。

    般弱:‘哪只狗说我是不解风情的老女人?再汪一声?’

    桑欲:‘……’

    他是一个个来,这家伙更绝,直接来一窝,还游刃有余的那种。其实她是拜错门派了吧?若是来佛桑祭坛修炼十丈红尘软烟罗,谁还是这个可怕女人的对手啊。

    不,没到最后一刻,他绝不认输!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却更加顺利了,能活活把桑欲气死。

    得知琵琶美人竞拍九转鲛人丹,大家二话不说就让了出来,乐意成人之美。

    其价格之低,拍卖师都有些心痛,那九号房究竟是什么来头,怎么她一出手,先前争得如狼似虎的家伙们都乖得跟兔子似的,一个能打的拦路虎都没有。

    般弱来到这个世界后终于体验了一把团宠的感觉。

    关了麦之后,般弱特别开心蹦到师兄身边,殷切邀功。

    “师兄,你看,我用五万上品灵石就买下了,为我太京门足足省了五万呢!”

    这九转丹珍贵少见,百载难寻,市面流通是十万,而黑市却炒到三十万的高价了,没有点人脉还不一定能拿得下。

    “咱们,不差钱。”掌门师兄低声道。

    更不需要你,去讨好那群毛都没长齐的小子。

    “哈?”

    “……嗯,没事,你做得好。”

    他生疏地夸奖。

    “师兄你生气了?”

    “没有。”

    “明明就有,你都不让我抱胳膊了,你还避开!”

    她委屈。

    掌门师兄定定看她一会儿,眸心漆黑如夜,“小师妹,你我,仅是同门师兄妹,还是要保持距离为好,省得招惹非议,让你未来夫家不喜。”

    般弱很惊喜,“师兄你终于想开要当大舅哥,同意我嫁人了?”

    掌门师兄:“……”

    玩野的小孩儿真的太气人。

    好不容易等拍卖会结束,刚走出来,房间外头站了七八个年轻小修士,全是来找般弱玩。

    还有的挤不上去,干脆走曲线救国的路子。

    “您就是大舅哥了吧?感谢您把澹台姑娘养大……”

    “然后让你这头小猪啃我家的小白菜?”

    “?!”

    小修士呆滞看着光风霁月的掌门,神坛崩塌,就跟现场被雷劈了差不多。

    “走了。”

    掌门师兄扬声。

    般弱正在收割胜利成果呢,怎么能轻易离开。

    她的赌约还在啊,一定要让“女主”跪下来唱忐忑!

    “师兄,你先回去,我再跟他们说会话儿!”

    她摆了摆手。

    “你回不回去?”掌门师兄顿了顿,“不回去我就走了。”

    语气隐约有加重的迹象,周围的人不自觉放轻声音。

    “师兄你先走嘛!人家等下就跟上!”

    般弱大概是唯一一个能违抗掌门命令的作死小能手了。

    旁边的人硬着头皮,也在劝,“是啊,大舅子,我们会把澹台姑娘一根头发也不掉地送回去,您不用担心!”

    刚才大家伙儿自爆家门,全是一水儿的天之骄子,三宗六派的佼佼者,作风也正,没干过什么负心渣男的事儿。而且这里头还有小佛修,纯粹是来跟人交流乐器。

    “那掉了怎么办?”

    “……”

    他们瑟瑟发抖。

    大舅哥好像很可怕啊。

    “我开玩笑的。”掌门师兄平静地说,小师妹是元婴后期修士,只要不是故意的阴谋,想出事都难。

    他压了压眉,像一个普通的、正常的兄长,关心晚归的妹妹,“你,好好玩,别太晚了。”

    后来般弱回去是回去了,但掌门师兄却变得更加疏远了。

    他做着自己的事,像是无关的旁人。

    先前还是一团仙气,这会儿成了一块冷冰冰的棺材板,浑身上下散发着“我已自闭生人勿近”的气息。

    漫天星辰之下,般弱趴在窗边,叫了掌门师兄好几声也没应。

    他在树上打坐,闭着眼睛,如同一尊完美的冰雪雕像。

    般弱眼珠一转,找了一只茶杯,腾地扔过去。

    “啪。”

    对方单手接住。

    那树影婆娑映在雪白如玉的脸庞上,他睫毛微颤,眼眸睁开,静得如同一座死湖,不起波澜,禁止风月。

    “小师妹,很晚了,你该睡了。还有,改掉你这爱砸东西的毛病,师兄——”

    他声线透着一丝疲倦。

    “并不总是有兴致陪你玩过家家的游戏。”

    “师兄你不宠我了!”

    “你还要师兄怎么宠你?像妹妹还不行,还要像——”

    他蓦然住口。

    “抱歉,为兄可能练功练得魔怔了,你先休息,我出去一趟。”

    说罢,他青袍一卷,消失在树梢上。

    般弱没追。

    这人正在气头上了,让人冷静一下她再去哄,可能会事半功倍。

    她等呀等,等到五更天人还没回来。

    这闷气也生得够久的。

    般弱:“你说师兄会不会去喝花酒了呢?”

    桑欲在识海里好好睡着觉,冷不防一道雷劈下来,硬生生惊醒了他。

    有病啊,自己熬夜还要拖着别人熬夜脱发!

    桑欲白日里输了一仗,里子面子都没了,顿时没好气,“是啊,你师兄不仅喝了花酒,还找了女人呢,就肩膀劈叉那种。”

    般弱一脸纯洁:“什么劈叉?”

    桑欲恨恨,“装,你就给我装!瞎子都看得出来你师兄——”

    般弱:“嗯?”

    桑欲突然就不想说话了。

    凭什么他还得给两个笨蛋做媒,有情人拔刀相向背道而驰才是他最喜闻乐见的场景!

    他恶劣地说,“师尊你不会没察觉出来吧?你一个元婴,天天黏在人家大乘高手身边,你师兄对你早就不耐烦了,偏偏你还一个劲儿往上凑,一点眼力见也没有。”

    般弱唔了一声。

    “是吗?”

    跟人贫嘴了一阵子,般弱想了想,起了一符,御剑寻人了。

    桑欲,“……”

    所以他就是陪聊的吧?用完就扔!

    般弱身上有掌门师兄的信物,大致能知道他的落脚地点。

    蔓草荒烟之处,山月上了霜白的妆。

    那一身道士青衣早被露水打湿,潺潺溪水勾缠过清瘦腰胯。

    “师——”

    般弱惊得天灵盖都麻了。

    那道士背脊如松,往后仰着,黑发丝丝缕缕浮在幽波上,而衣衫半敞,挺腰低喘。

    他费劲拭擦着匣中狰狞之剑,色如荆桃,却也气势汹汹。

    目光迷离,呵出的气都成了冰霜。

    又仙又欲。

    这一幕对般弱的冲击力不可谓不大,她直接傻了。

    妈呀小仙男他他他他他——

    她要长针眼了呜呜呜!

    哭完之后她就要溜了。

    这不开玩笑嘛,不溜她等着被掌门师兄恼羞成怒地捅死吗?!

    她悄悄后退。

    “咔。”

    她低头一看,靴边是一张暗黑色的符箓。

    完球,踩雷了。

    “——谁?”

    微颤的喘息戛然而止,陡然转换凌厉的质问。

    般弱往自己脑壳上贴了张隐身符,架起另一柄飞剑,流光般飙向山头。识海里的家伙看热闹不嫌事大,‘跑什么跑,没见过欲求不满的男人啊,你师兄宽容大度,真正的正人君子,又不会把你怎么着。’

    这不是“怎么着”的问题,是关乎她绿茶精脸面的大事儿!

    她绿茶呢,也是绿得大大方方的,打死也不会干这种偷窥人家隐私的事儿,就比如她喜欢人家的八块腹肌,那也得人家愿意给她看才看的呀!

    不管是在掌门师兄面前,还是在修真界同仁面前,她誓死要保卫自己绿茶小仙女的格调,绝对不能被抓到掉马!

    般弱使出吃奶的劲儿逃亡。

    身后瞬发上千道流光,照得夜空如昼。

    而青衣道士踩在‘君不见’之上,他的衣物早已穿得整整齐齐,而长发湿漉漉披在背后,眸中的情火正是浓烈之时,却交织着深不见底的杀机。

    他眉峰冷冽,指尖夹着一张蓝色的水符。

    “上乾下坎,天下行雨——”

    “决!”

    水符布阵,风雨交加。

    般弱被人造雨淋个正着,更可怕的是山洪决堤,她完全找不到躲藏的掩体!

    果然不愧是神仙施法吗,上来就开大的!

    这阵仗惊动了不少蛰伏的家伙。

    “这是……天下行雨符?哪位道君的大手笔?”

    “我滴乖乖诶是大乘道尊!”

    “什么?大乘道尊竟在追杀一个元婴小辈?这小辈究竟是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还是快躲一躲吧,道尊发怒可非比寻常!”

    “我……日!”

    般弱忍不住低骂一声,这已经是接近了十分之一的功力吧。

    而偏就在这个时候,阴沉昏暗的天际一个乍响。

    “上乾下震,天下雷行。”

    “戮。”

    狂风骤雨中传来冷淡的男声,分外清晰,般弱听着就心肝儿一颤,这是阎罗要来收她了啊。别看掌门师兄在她面前跟没脾气似的,还跟老妈子一样,絮絮叨叨嘱咐她,真动起真格了,般弱能被他拆上百遍。

    毕竟元婴之上,还有化神、炼虚、合体,最后才是问鼎修真界的大乘境界。某女主之所以能用金丹硬抗,那是对方本身就是个行走的挂逼!

    万雷齐发,全是精准打击,冲着般弱来的。

    桑欲颇为幸灾乐祸,“试试烤焦的滋味儿吧!”

    般弱没说话。

    桑欲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他被人强行拉了出来,意识一沉,睁眼就是一道雷火劈来。

    “……贱人!”

    他咬牙切齿。

    轮到般弱在识海里悠哉悠哉,“反正咱们现在是一体双魂,我死了你也不能独活,劳驾,你先被劈一劈,顶一顶吧。”

    这不是开玩笑的,谁掌控了身体,神识同样是挡在前面的。

    也就是说,这风雨雷火第一个收拾的就是他!

    般弱跟桑欲就是“塑料师徒情”,一出事就让对方顶包。

    桑欲显然也明白这道理,没空骂她,在闪烁的雷光中,拼命想着自保的法子,最好能从太京掌门的天下符阵逃脱。

    “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形意皆散!”

    随着他轻喝一声,天劫雷光骤然化成一阵浓雾,桑欲操纵着女人的身体,在浓雾中穿行。

    “……十三君子派的儒修?”

    青衣道士眉尖一扫。

    不。

    儒修自诩君子之仪,断不会做出偷窥之事。

    而般弱也在吐槽人,“你该不会把三宗六派的独门功法都学来了吧?”而且学的还是特别精深那种,这栽赃陷害谁顶得住?

    桑欲傲然一笑,“这天下还没我学不会的。”

    “那你怎么不修太上忘情?”

    桑欲一噎。

    太上忘情对修行极为严格,不得中途改换门庭,也不得身兼数法,必须是一人一体一灵台,连化身都不能用。它有着特别变态的规定,凡是入门者,要是纤尘不染的“雪胎”,必先自废一切心诀功法,不能留下任何修行的痕迹,如婴儿一般,完完全全投入其中。

    修真界能练到大乘境界的,也只有那姓琴的。

    “那师尊天资聪颖,怎么不修?”他回怼了一句。

    “是啊,要是修了就好了。”般弱笑眯眯地说,“到时候就杀徒证道。”

    “……”

    桑欲旋转,跳跃,完美落地。

    赖着不走了。

    他冷笑,“我就坐在这儿,等你师兄寻来,然后跟他说,你对他的身子馋了很久了,还背着他,闻他的亵衣咬枕头,做了很多下流的事。”

    “你好贱啊。”

    “彼此彼此。”

    般弱却是不能任由他污蔑自己的。

    “你要是敢恶心我呢,我也不跟你开玩笑,我立刻用锁神法,把你锁在里面,剩下的,自有办法收拾你。反正最坏的结果,我不就是当个废人,但起码还活着,你就不同了,十方通行大人,年纪轻轻就要陪我这个老家伙送死了。”

    来啊,互相伤害啊,谁怕谁。

    桑欲发现还真拿这个女人没办法,她好像对死有一种意外的超然。

    他蓦地站起来,结了个手印。

    般弱好奇地问,“什么来着?”

    下一刻,数十道强横气息冲天而起。

    传过来的魔门弟子们都没有心理准备,哗啦啦被淋成了落汤鸡。

    “这咋回事?”

    “十方通行大人呢?”

    “怎么有道剑意——靠,大乘期啊!桑欲那个小贱人!”

    符阵近在眼前,众人难以离开,只得咬牙抵挡。

    而般弱在逃跑中抢回了身体的主动权,又贴了一张水遁符,跳进附近的大泽里。

    里头有一处洞天福地,住着一只为非作歹的化神恶蛟。

    今天是它跟一个人类新娘祭品的成婚之日,满洞府张灯结彩,还请了不少有头有脸的蛇精猿精鸟精等等宾客。般弱就像是闯入婚礼的不速之客,因为宴会有特殊的照明法器,她的隐身符顿时失效,在众妖面前显出姣好的美貌。

    推杯换盏的热闹场景变得落针可闻。

    “那个,我路过此地,来讨杯喜酒喝?”

    般弱想混做路人,蹲完师兄再走。

    红鳞恶蛟哈哈一笑,它见色起意,蠢蠢欲动,“喝什么喜酒,该喝合卺酒才是,来人,给我的新夫人换上喜服,一同拜堂!”

    般弱装作挣扎了一下,被带回房间上妆。

    桑欲;‘你当真要嫁给一条蛇?’

    般弱:‘这叫抢,不叫嫁好吗。这里气息混杂,师兄肯定分辨不了。’

    喜娘快速给人换上红衣,上了妆,盖了喜帕,就到外头护着了。在她们看来,被吞天大人看上的,就是一种福气,享受还来不及,怎么会逃走呢?当一个男人有足够的实力,再强悍的女人也会口是心非,化作一汪春水。

    她们正羡慕着般弱的好运气,突然水波一阵动荡,上头传来一道冷若冰霜的声音。

    “交出小贼来,饶你们不死。”

    吞天红蛟冷哼一声,声浪震撼,“是谁那么大胆,敢在我成亲之日放肆?”

    “太京,琴某。”

    众妖脸色大变。

    吞天红蛟却是不信的,“这年头骗子是越来越多了,随便一个阿猫阿狗,都敢冒充太京掌门,你当本大人我是白混的?”它从人身变回真身,十丈蛇身宛如庞然大物,搅水而出,居高临下俯视着宛如蝼蚁的青衣道士。

    “哟,连大乘期的气息都伪装出来了,可真厉害。”红蛟吐着蛇信子,“正愁我吞天大人得了一个年轻貌美的新夫人,就把你的骨头,献给她当贺礼吧!”它吞云吐雾,飓风骤起,飞沙走石,大树一时间被连根拔起。

    而青衣道士如风中的一叶扁舟,无论如何摇摆,身形始终岿然不动。

    “交人,不死。”

    他不出鞘,也不起符,眼神平静无波。

    而吞天红蛟见惯了装逼的人类,嘴上说得再厉害,不一样还是当了它的腹中餐!

    “狂妄,让你看看本大人的厉害!”

    一人一蛇斗法之际,般弱穿着红衣,悄悄水遁,走了后门。

    “道、道尊大人!小贼在此!”

    生面孔堵住了般弱的路,语无伦次地大喊。

    正是那几个被桑欲叫过来的倒霉同门,六、七、八、九方通行都来了,结果被太京道尊一秒,捉了过来,乖乖当起了“内奸”。

    而令他们意外的是,这个家伙竟然是个女的,而且还是特别正经的良家仙女脸,半点妖气都没有!

    他们茫然了。

    般弱祭出飞剑就想逃,背后袭来一道剑气,她偏头躲过,头发被切了一缕。

    夜色之中,她的侧脸映入了掌门师兄的眼底。

    哦豁。

    完了,被认出来了。

    还没到仙魔大战,她就要挂在此地了。

    掌门师兄藏在冲天而起的阴影中,面容神情难辨。

    他一步步走来,衣袂翩飞,发带缠绕脖颈,声音更是冰冷得毫无情绪。

    “谁……给你穿的喜服?”

    而在他的背后,庞然大物发出尖锐笑声,“原来是一对有情人啊,可惜你来晚了一步,她已经是我的女人——”

    万物皆寂。

    天上下起了血雨。

    吞天红蛟被切成了无数细小的血块,轰然倒下,溅起万顷巨浪。

    大泽尽数染成血红。

    众妖恐惧不已,连逃跑都不敢逃了,趴在地上,瑟瑟发抖求饶。

    般弱也想求饶,她怕疼,是很没骨气的绿茶精,因此被掌门师兄拎着后颈皮,扔到一块粗糙岩石上,她立即发动了自己的狡辩技能。

    “师兄,你出去的时候,我就被人劈晕了,掳到这里!”她什么也没看见!不要杀人灭口啊!那头蛇精贡献了个活生生的例子,被乱剑砍死是很痛的,连个全尸都留不了。

    他弯下腰来,手指勾勒她的颊边血迹,擦拭着那碍眼的新娘妆容。

    “是被劈晕的?”

    “是的!”

    “是被穿喜服的?”

    “是的!”

    “听见我喘得很厉害?”

    般弱:“!!!”

    第110章 师尊白月光(8)

    般弱瞪圆了眼。

    夭寿啦师兄不说人话了。

    “师兄你在说什么呀。”她眼角无辜下坠, “我听不懂。”

    “真……听不懂?”

    他勾着暗青色的袖子, 擦着她的耳际血迹, 又慢慢挪到前边来,掠过唇珠。

    布料粗糙, 使得肌肤微微刺痛。

    “真听不懂?”

    般弱索性装小白兔到底。

    “师兄你怎么喘了?是不是生病了?”她满是忧虑,“生病就要看大夫啊。廖道尊说,您就是经常把事儿埋在心里, 这样很容易会闷出病的。”

    掌门师兄的脸上遗开了一丝血线,如同佛像染血。

    滔天声息淹没在他沉默的双眸中。

    “不懂也好。”

    他低声。

    般弱想着他不再追问,松了一口气, 她的纯洁仙女人设总算保住了。

    结果下一秒——

    掌门师兄将她摁在石头上,掌心稍微用力,喜服瞬间碎裂开来。

    一片片红色宛如羽毛,飘落地上。

    连鞋子也不放过。

    般弱:“???”

    等等您老怎么了?受刺激了?

    她身上剩着一件诃子和亵裤, 乌发垂落, 遮掩了大半风光。

    而对方神情平淡似水,眼皮都不抬,脱了自己的青衣道袍, 把她紧紧裹成一个小雪团。

    般弱感觉自己像个青粽,还是没包好的那种。

    “下次,不要随便穿别人的喜服。”

    掌门师兄拉着她的衣襟,紧紧打上了衣结。

    其力度之大, 勒得她的腰都要断了。

    他的道袍是属于长款的, 哪里都长, 般弱一穿,手伸不出来,脚也踩在衣摆上,走路得要提起来,不然准要摔个狗吃屎。

    般弱有心想说,您不是有须弥芥子吗,给她变出来一件正常的衣服会怎样?这不是般弱第一次穿掌门师兄的衣裳,但她总是觉得哪里奇怪。

    这道袍好像没有全干,湿滑冰凉,蛇皮一样贴着肌肤,她硬生生忍住了打喷嚏的冲动。

    好歹是师兄的一番好意,她要是再不受着,估计要被男主的符阵伺候了。

    “手伸出来。”

    掌门师兄垂眸,卷了卷她过长的袖子。

    他目光一凝。

    那雪藕般的胳臂上凝着一粒小珠,嫣红欲滴。

    这是“相思子”。

    抱元诀分两脉,一脉是一绝阴脉,一脉是二绝阳脉。拜入小师妹山门的,有十之七八都是修习阳脉,不必守贞,纵情恣意。但相对而言,阳脉掺杂太多杂念,威力稍逊,虽然他们睥睨同等境界的修士,但在师门内部,十个阳脉都打不过一个阴脉的。

    桑桑就是一个修习阴脉的例子,不然以她的入门年岁,根本轮不上首徒的资格。

    相思子是一绝阴脉的命机。

    颜色越红、越深、越沉,代表主人的心境越平、越静、越无求。

    等大成之日,这相思子便会钻进肌肤,在灵台开花,结成无上道果。到那时,小师妹也相当于半只脚踏入了四大皆空、不近男色的境界了。

    “师兄?”

    掌门师兄没有继续往上捋,而是松了一些,遮住她诱人却象征无情的朱砂。

    “你的相思子似乎有些催化。”掌门师兄平静地说,“既然九转丹到手了,咱们就尽快赶回山门,为兄开炉护法,祝你化神一臂之力。”

    “开炉护法”是道家真人才有大手笔,炼的是滋养万物的天地丹,供奉天地,消除孽气,连雷劫也会“手下留情”一些。

    不少道家弟子渡劫,真人们为了心爱的弟子,都会焚香沐浴,开炉炼丹,以源源不断的丹力取悦万物之灵,从而回馈到弟子的身上。

    然而这同时也会消耗真人们的福泽,接下来一段时间会处在“灾”、“凶”、“祸”的运气中,甚至因此丧命。

    不是至亲之人,没有人愿意做这种不利己的事。

    “师兄,我其实可以自己——”

    “听话。”

    他不容置喙,“你停在元婴已有五百年,运气呈衰败迹象,这次渡劫,不容有失。”

    “那好吧……那就有劳师兄费心啦。”

    她调皮做了一个不正经的揖。

    那道袍是斜襟的,很宽大,隐隐约约看得见里边那细长的红绳。

    掌门师兄移开目光,轻轻颔首。

    “你是我师妹,为兄照拂你也是应当的。”

    两人走出林子,外头仍然跪了一地。

    至于那几个魔门弟子,各自解开身上的符咒之后,早就溜之大吉了。

    众妖见着那道身影就不寒而栗。

    它们小心翼翼,不敢抬头,“道尊在上,并非是我等不尽力,实在是那小子们太狡猾,法宝奇多,我等拦不住啊。”

    掌门师兄的声音照旧清清冷冷。

    “无妨。”

    他本来也没打算多为难那几个小子。

    这魔门小辈的事,还是要仙门小辈去解决,他下场纯粹是欺负人,不合规矩,而且也容易引起背后执棋者的注意,导致各方势力的关系更加紧张。

    魔降日还未到来之前,岔子能少当少。

    他一个无妨,大家绷紧的腰骨都松了不少,可算是捡回一条命。

    “道尊在上,请您明鉴,我们与那恶蛟,并非交情深厚,实在是它占有一地洞府,法力通天,为了一家老小,不得不曲意逢迎。”

    “是啊是啊,道尊,那恶蛟胡作非为,迫害百姓,差遣他们月圆之夜送上新娘祭品,幸亏您出手及时,不然这似花似玉的美人儿,便命丧黄泉了!您可真是菩萨再世,普渡众生啊。”

    般弱看了一眼。

    不远处跪着一个穿着喜服的新娘子,很普通的人类姑娘,脸庞粗糙,皮肤黝黑,然而她是极阴之体,也就是天生的炉鼎之体,眼巴巴瞅着这边,尤其是对着小仙男掌门。

    那眼神灼热的渴望的,几乎把旁边的般弱都给戳穿了。

    般弱有些玩味。

    要不是知道这姑娘这身份,还以为是千里认亲呢。

    一般女孩子遇到这种事,心慌意乱之下,大部分会向看起来值得信任的在场男性求助,这样获救的机率更大。但这是修真界啊,强到爆头的女修士了解一下?而且女修士同情心也不一定比男的弱吧?所以为什么都不看她呢?

    般弱琢磨着,难道她看起来很凶?

    她良心出来放风,力所能及的话,心情不错的话,被救的人很奶思的话——般弱偶尔也能当个小仙女的嘛。

    她又坏又可爱来着,般弱不要脸夸自己。

    不过对方显然不指望她这个小仙女,掌门师兄还没做出处决,她拎着厚重华丽的裙摆,扑到年轻道士的脚下,惶然哭泣。

    “道长!道长!求您收了我吧!”

    新娘子痛哭出声,“我命苦啊,我阿爹阿娘为了弟弟的束脩,用十两银子便把我卖给那些畜生!”她拽着道士的衣角,哭得楚楚可怜,“您把我收了吧,哪怕是个暖床没名分的也好,我,我吃得不多,力气大,还能干活,洗衣做饭擦桌子都成——”

    她突然红了脸,羞羞答答地说,“我,我叫招娣,村子里的人都说我屁股大,好生养,算命先生也说我能一年抱俩,传承香火……您今日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定当,定当以身相许,报答终生。我本厌恶这极阴之体,若,若能帮上道长,小女子也愿意——”

    般弱看得津津有味。

    如果救命恩人长得又高又帅还有点背景呢,那就是以身相许报答终生。

    但如果是丑的,那估计是来生再做牛做马了。

    “不必。”掌门师兄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你家住何处?可想回去?或是另寻住处?”

    像这种凡俗界人员安置的问题,一般是由对应的凡俗执事来办,毕竟能入得了内外门的弟子,天天忙着修行,降妖除魔已经是累得慌了,压根就没有时间再管其他琐事。而掌门师兄入门就升到首席弟子的位置,对此事也是十分生疏。

    他其实是不怎么管人间的事。

    如果不是为了这九转丹,掌门师兄不太放心,遂才亲自出马——这男人,毕竟是三百年都可以蹲在太上山闭门不出的狠人。

    “我不回去!我回去会死的!也会被卖掉的!”

    皮肤黝黑的女子尖叫出声。

    “道长难道忍心让我再跳入火坑吗?”

    掌门师兄眸光清凌。

    “忍心。”

    众妖顿时一惊,而女子也傻了。

    这道长仙气飘飘,怎么是个,是个不近人情的家伙?

    “看见她身上穿的是什么了吗?”

    掌门师兄眼皮也不抬,就那样低着看人,气势深重,直把人看得额头冒汗。

    他轻声说。

    “她穿的是我的道袍。”

    唯有亲密之人,方能如此纵容溺爱。

    “我与她衣衫不整地出来,因果暧昧,你耳目俱在,又怎会不清楚我们的关系?既知晓我身边有人,却还当着她的面,卖弄风情,自荐枕席,更以极阴之体诱之,你心里是何成算你自己不知?你若当我是你的救命恩人,更该谨言慎行,而不是僭越其中,离间我二人情谊。”

    般弱很震惊。

    小直男掌门竟然还是个鉴绿达人?!

    掌门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你自己自轻自贱,要跳火坑,我不同情你,也不拦着你。”

    然后小姑娘就涨红了脸。

    被活生生气哭了。

    掌门师兄瞥了一眼,也没管,随手扔出一道诏符。

    一个内门弟子匆忙赶来,结结巴巴,“掌门在上,弟子,弟子则清,第十九代弟子,负责镇守衡阳山一脉,不知掌门有何吩咐?”

    “从今日起,此地,供你统御。”

    恶蛟身死,这里的洞府自然是无主之物了。

    掌门师兄捏了一张统御金符,轻缓落在弟子的手中。

    “调查前因,妥善处置,再回述师门。”

    “是,掌门!弟子定当尽心竭力!”

    内门弟子都快被这天上馅饼给砸晕了,难怪他出门起了一卦,说是有贵人经过,不仅有幸见了掌门,还得了一座大泽洞府的统御之权!

    “走吧。”

    掌门师兄转身离开,般弱跟了上去。

    内门弟子连忙叩拜,因为太激动,嘴皮子一秃噜,“恭送掌门,掌门夫人。”

    “嗯?”

    般弱回了回头。

    内门弟子连忙捂嘴,“不是,我是说,恭送道君。”

    那身道袍,明显是掌门脱下来的,他脑子一热,忍不住就先入为主,给人安了个身份。

    “小道士,小心祸从口出啊。”般弱逗他。

    内门弟子更慌了,“道君息怒,弟子不是有意的……”

    “行了,别逗人,快上剑。”

    风中传来清冽的男声。

    般弱逗不了小道士,改逗小道士的祖师爷,“师兄,方才你为何不收了那女子?极阴之体,可不多见。”

    “旁门左道,微不足道。”

    “我说的不是炉鼎,你就没想给我找个小师嫂?”

    掌门师兄脚步顿住,黑眸转向她,声音很轻,如同檐下的雨滴。

    “你……想我找女人?”

    “我当然是——”

    般弱脸色一变,惨兮兮地说,“师兄,我来那个了。”

    掌门师兄怔了一下,竟是意外沉稳,“贴上隐身符,你先回客栈,我去置办。”

    “不是,是说,我是说——”

    她愁眉苦脸。

    “我感觉要突破了,要被雷劈了。”

    刚才男主突然发飙,剑意通天,她心有所悟,就像突然掀开了瓶盖儿,一下子通了。从元婴到化神,九道增加到二十七道,也就是说,她要被雷足足劈二十七次,头发丝儿都要劈叉了。般弱特别想给自己脑袋上支棱个避雷针什么的。

    “这么快?”

    掌门师兄有些意外,这专门买下的九转丹还没发挥作用呢!

    不过,若是不依靠外物,小师妹的道果想必会更加强横。

    掌门师兄不再迟疑,“小师妹,此地风水上佳,适合突破,你且准备,为兄这就为你开炉起火,祭炼天地供养丹!”

    “轰——”

    清鸣笼罩四野,一尊丹炉重重落下,掀起无数气浪。

    般弱张大了嘴,表情呆滞。

    这炉子……他妈的都插进云里了。

    哥啊,就让你护个法,这阵仗要不要那么大啊?

    “此物,名为饕餮丹炉,乃是洪荒至宝。”掌门师兄风轻云淡,瞥了一眼天上形成的雷云,“不仅可以炼丹,还可以吞个雷。”

    般弱:“……”

    这是威胁吧?

    般弱微妙感觉上边的雷云在躲着她,迟迟不肯降落。

    饕餮丹炉一经祭出,四方为之动荡。

    “此等光耀,是异宝出世了吗?!”

    “快追!有人过去了!”

    “不能让邪佛祭坛抢先!”

    “都滚开!那异宝是我命定法器,谁敢抢夺,在下可就不客气了!”

    修士们使出各种神通,聚集到异宝出世之地。

    “咦,原来是有个小元婴在渡劫啊,哈哈,天助我也!兴许还能白捡一副上好尸骨呢!”

    “等等,那黑衣道士是哪家的?如此面生?”

    “管他呢!谁抢到就是谁的!”

    那年轻道长点在雪剑之上,长身鹤立,声姿凛冽。

    “踏入此阵者,必,戮之。”

    偏是有人不信邪,哈哈大笑,“小道士,我就踏了半步你能奈何——”

    符剑刹那穿心。

    纷乱之声戛然而止。

    大乘期?老怪物?

    对不起,打扰您老了!

    轰然一声,众修士作鸟兽散。

    “轰隆!”

    般弱生生挨了二十一道劫雷,剩余六道,被掌门师兄祭炼出来的天地丹所抵消。饶是如此,她也被劈得够呛,衣服破破烂烂的,满嘴都是雷火的硝烟味儿。

    她从半空坠落,摔到一个冰冷的怀抱。

    “小师妹,你可还好?”

    “呜呜呜,不好,哪哪都疼。”般弱拽住他衣襟,冲人哭诉,“那劫雷是不正经的,专劈人家屁股,色雷,登徒浪子!”

    掌门师兄拨开她湿漉漉的额发,安抚道,“不生气,为兄已经让饕餮丹炉替你报仇了。”

    “那就好。”

    般弱放心晕过去。

    掌门师兄取出道袍,盖在她的身上。

    他有些生疏横抱着人,踩上‘君不见’,如流光消失在天际。

    般弱沉睡了好些天,醒来又是生龙活虎的样子,掌门师兄对她分外纵容,让干啥就干啥,两人在金鹭洲待了快半个月。

    “小师妹,莫要贪玩了。三道大会快到了,你我要回去主持各项事宜,还有你的化神大典,也要着手准备。”

    般弱对这个好地方有点恋恋不舍,软声哀求,“再给人家宽限一天嘛!”

    桑欲;‘不要脸,一把年纪还撒娇。’

    般弱;‘总好过装女人欺骗小少男少女感情的某人。’

    桑欲:‘……’

    黑衣道士看了眼自己被拉住的袖子,微微叹息。

    “就一天,下不为例。”

    她笑得眉眼弯弯,“师兄太棒了!”

    既然是最后一天,那当然是要挑最想去的地方逛了。

    般弱清脆合掌,“走起!”

    掌门师兄看了看面前的排队长龙,有些头疼。

    是的,这里是“不要告诉你娘”的话本旗舰店,般弱囤了十七本粮草,全在养伤期间看完了,这次她准备干一票大的!

    掌门师兄一边搬着书,一边翻了翻书页。

    “那黑衣掌门挑松他的衣襟,唇舌交缠,恣意索取……”

    好几本都是这样的内容。

    话本里的他,不像是少私寡欲的道士,反而像是一尊堕落的魔,沾染红尘欲念。

    小师妹……喜欢这样的?

    他注视着前方的身影,陷入沉思。

    般弱一口气囤了上百本,准备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她转头一看,嗯,怎么好像薄了不少?她赶紧点了点,才四十五本。

    一看书名,爪子都麻了。

    XX后我投胎成了一头猪。

    穿进XX我种田致富。

    少看那种事之后XX心态稳了飞升了。

    般弱:“???”

    她心态不稳啊!

    这画风是什么鬼?她的精神食粮呢?!

    “师!兄!我!的!书!呢!”

    她怒气冲冲地摊开手,“交出来,饶你一命!”

    掌门师兄一身黑衣,光影斑驳,在眸中氤氲流动。

    男人缓缓伸出手,带着细微的雪粒,指尖轻点她的手心。他的皮肤冰得透明,血管脉络像是淡蓝色的纹路,纤细而脆弱。

    般弱:“?”

    掌门师兄嘴唇开阖,呵出一口霜气。

    他视线游离。

    “书里的,我也会。”

    所以,不要看书。

    稍微的,偶尔的,看一下我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