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本能就是掠夺,原本就是早产儿,生命不足的情况下她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掠夺其他生物来补齐自己缺失的生命,起初是弱小的老鼠和虫子,再后来就是妖怪和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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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猫科动物的眼睛相较于其他动物,显得十分奇异,从瞳孔散发出来的光芒幽凉冰冷,宛若被漫长的岁月雕琢出来的宝石。

    那双漆黑的猫眼像是深不见底的黑色潭水,毫无波澜的瞳孔倒映出青年的面庞。

    “没有关系。”

    对方像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一般,老神在在地提起桌面上的茶壶,往空了的粗瓷杯子里注满了茶水。

    “我在这个世界并没有责任。”

    浓郁的水雾顺着杯口涌了出来,茶壶被放回了托盘里。

    “偶尔任性也无妨。”

    粗瓷杯子被人捉住杯口拎了起来,手臂抬起的瞬间,朱红色的底衣贴着皮肤滑了下来,宽松的布料堆叠在胳膊肘。

    “只要不超出底线。”

    粗瓷杯子被拎在手指间晃了晃,杯口涌出的水雾将掌心氤氲得温暖湿润。

    麻仓叶王抿了一口茶水,发现是甜的。

    “况且我也没有做任何事情。”麻仓叶王笑得温柔,举手投足充满了有恃无恐,“不是吗?”

    活了一千年的老东西,心眼子总是比寻常的年轻人要多上许多。

    可仔细想想,他好像真的是什么都没做,只是再混入人群之后,丝滑地脱离人群,又回到其中去,在这个过程中不带去任何东西,也不带走任何东西。

    于是这家伙开始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宇智波斑习惯性地想要哼了一声,可是变成猫过后的咽喉和发声器官也与人类产生了差异,于是本该是凉薄得轻哼,变成了绵软的呼噜声,像是轻轻一戳就能碎掉的泡沫。

    宇智波斑:“……”

    缅因猫转手就被宇智波神奈呼噜了好几下。

    麻仓叶王双手交叠托着腮,笑得温柔又放肆,那双秀丽清澈的眼眸眯成了弯弯的月牙。

    宇智波斑:“……”

    好气哦。

    “那家伙最近好像安分了点。”麻仓叶王慢慢地开口。

    宇智波神奈明白这话是对自己说的。

    “被我揍了几顿后稍微安分了点。”

    宇智波神奈用双手抓起了缅因猫的猫爪子,指尖在柔软的肉垫上戳来戳去,下巴直接搁在猫咪毛绒绒的脑袋上。

    宇智波斑:“……”

    “明明是亲兄弟,这两个人的性格差别还真大。”麻仓叶王笑了起来。

    桌面上的茶水随着时间流逝幽幽转凉,夕阳的余晖涌入了和室内,将门窗的边缘涂抹得鲜血淋漓。

    “最初见到他的时候,我的心中便隐约有了猜测。”宇智波神奈将半张脸贴在缅因猫的脸庞上蹭了蹭,“真正坐实那个猜测是在见到羂索之后。”

    在二十一世纪大多数人的观念里,双胞胎寓意着家庭幸福美满,可是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双胞胎都被认为是不吉利的现象。

    双胞胎的现象很少见,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诞生出双胞胎的家庭便会挑选其中一个留下来,至于另外一个孩子,基本上会被交到产婆的手上,最后的结果无非就是被溺死,或者被丢到野外让野狗、乌鸦叼走吃掉。

    现代医学里存在着双胞胎在母亲的子宫里会互相争夺营养的说法,羸弱的那一个会被另外一个吞噬掉。

    彼时大脑尚且未发育完整,对那个过程的印象保留下来的记忆几乎不会太丰富。

    记忆虽然很模糊,但那种感觉却被保留了下来。

    “那家伙曾经有说过我像他。”宇智波神奈的双手穿过缅因猫的腋下,在人家肚子上摸来摸去。

    宇智波斑:“……”

    “确实。”

    细长的眼帘垂下的时候,落下了薄薄的剪影,像是振动的蝴蝶翅膀。

    顺着门窗涌进来的的红霞艳丽如血,打在脸庞上将皮肤映照得鲜红。

    “虽然感觉非常模糊,但我的确是有个双胞胎哥哥的。”宇智波神奈轻声开口。

    被抱在怀里的缅因猫僵住了身体,连带着瞳孔也收缩成了细细的一束。

    “我们两个让「母亲」遭了不少罪。”宇智波神奈说,“就像是附着在人身上的寄生虫,要从里到外把她榨干净。”

    从孕育到生产,这个过程就如同在鬼门关前走一遭似的,那个年代医药学非常落后,女人死在生产的过程中是频繁发生的事情。

    对死亡的恐惧和求生的意志战胜了母亲的本能,这也无怪乎那个女人会如此憎恨她。

    她、他们,的的确确在掠夺母体的生命。

    那只是个普通的女人,却意外地怀上了咒术师的后代,双胞胎的营养需求非常大,女人的身体根本撑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点点地干枯下去,于是那个女人决定在事态无法挽回之前,杀掉还没有出生的他们。

    那个女人最后只杀掉了哥哥。

    哥哥的尸体被处理掉了,只剩下活着的她被丢到了荒凉破败的院子里。

    人类的本能就是掠夺,原本就是早产儿,生命不足的情况下她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掠夺其他生物来补齐自己缺失的生命,起初是弱小的老鼠和虫子,再后来就是妖怪和诅咒。

    在哪个道德和物质一样贫瘠的年代,能活下来全凭她命足够硬。

    再者就是麻仓叶王的到来。

    “那个孩子……”麻仓叶王歪了歪脑袋,意有所指似的开口。

    “是玄。”宇智波神奈的目光幽幽,扯了扯嘴唇。

    地平线上掀起了一整凉风,擦着屋檐下的风铃跑了过去。

    傍晚的风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撕扯着被吊在半空的纸笺。

    这是她没有想到的事情,从出生就被死亡分别的兄妹,一千年后居然会以这种方式见面,更换了躯体,更换了姓氏,连父母也更换了。

    这次孕育他们的「母亲」没有抛弃他们。

    “真是阴魂不散。”

    “这也不失为一个好结局。”

    “好个锤子。”

    那就是只偷腥猫

    “这是你俩见面就打架的原因吗?”麻仓叶王笑眯眯地开口,“你没把这件事情告诉他。”

    “没有必要说。”宇智波神奈说,“那个女人已经和他没有关系了。”

    还在子宫里的时候,那个女人就尝试过杀死他们。她成功杀死了哥哥,诅咒存活下来的她。

    那原本就是段没有必要保留的糟糕记忆,想不起来也算是件好事。

    “双胞胎在咒术意义上是极其不详的预兆,通常会被认定为是一个人。”宇智波神奈说,“我是天生六眼,他是继承了无下限术式。”

    “半身死去过后,术式便到了我身上。”宇智波神奈说,“合二为一。”

    阴差阳错之下,那个女人改变了将作为双胞胎出生的她的命运。

    “同样的情况在宿傩身上也出现过。”

    “他们的母亲出了意外,身体没法正常为胎儿供给营养,那家伙为了避免自己饿死就吃了自己的兄弟。”宇智波神奈说。

    也许是曾经共同生活在同一个子宫里,灵魂之间产生了无法泯灭的熟悉感觉。

    不仅是她,宿傩也产生了这种感觉。

    长期待在同一个身体里,灵魂负距离接触下来,总会发现什么端倪。

    时间长久堆积下来,唤醒久远的本能后,所有的答案都会揭晓。

    和虎杖悠仁共处的那段时间,他已经察觉到了真相。

    宿傩有四只眼睛、四只手,那比常人多出来的一双眼睛和一双手,是被他吃掉的兄弟和他共处过同一个子宫的证明,也是对方存在过的痕迹。

    “有点像医学上的双胎吸收综合征。”坐在对面的人笑眯眯地说,表情丝毫没有看出任何的异样。

    伟大精神记录了发生在地面上的所有事情,所以他很清楚这件事情。

    “虎杖悠仁就是被宿傩吃掉的双胞胎兄弟。”宇智波神奈歪了歪脑袋,“羂索在得到那个灵魂之后的时间里,花费了大量时间去制造容器可以容纳那个灵魂。”

    甚至不惜自己亲自上阵生孩子。

    “你告诉他了吗?”宇智波神奈轻声开口。

    麻仓叶王的表情还是笑眯眯的,“告诉了。”

    “真是不留情面。”宇智波神奈哼了一声,“反应呢?”

    “好像是要吐了。”麻仓叶王的眉眼弯弯,回想了一遍虎杖悠仁当时的表情,半点同情心都没有,反而是笑得非常愉快,充满了恶趣味,“你在那段日子把他折腾得不轻,现在他对很多事情都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讨厌宿傩都成了明目张胆毫无愧疚感的事情。

    “即使如此,他的表情还是挺难受的。”麻仓叶王摸了摸下巴,回想了一下,“用他自己的话来说……”

    “如果他的命运是被画出来的,那画它的人一定叫……青○刚○。”

    这喜欢把两个人凑一块儿当兄弟到底是什么毛病?

    宇智波斑:“……”

    什么鬼?

    “意料之中的事情。”宇智波神奈慢悠悠地开口,“就算没有我,他也会变强。”

    “况且宿傩也不会是什么讨喜的兄长。”宇智波神奈说,“和他做兄弟,不死不休才是常态。”

    没谁会喜欢这种不干人事的兄弟。

    她和宿傩之间的相似,起源于在隐约之中察觉到了相同的过去,以及在那短暂的接触里,认识到了对方的本质。

    宿傩吃掉了兄弟的生命,她夺走了兄弟的术式,他们都是掠夺亲兄弟活下来的怪胎,天生被人不容的异端,出生没被打死纯属是运气好和天赋加持。

    “听到了没有?”

    宇智波神奈把手臂支在桌面,手掌托着半张脸,黄昏的残阳将那张脸映照得光怪陆离。

    “我一直在听。”话一落音,一条舌头就干脆利落吐了出来,“呕。”

    “那个弱小又胆小的臭小鬼是我的兄弟,在我这里也不是件讨喜的事情。”

    就讨厌对方这一点,宿傩和虎杖悠仁倒是挺有默契的。

    眼尾开裂出细小的缝隙,而后拉扯扩大,露出了皮肉下血红色的眼珠,被关在身体的妖魔张开了獠牙。

    “你最好守好你的身体,别让我抓住机会。”

    对方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

    即使被关了这么长的时间,宿傩的心情似乎也是极好的。

    这家伙的性格从来都是阴晴不定的,有的时候毫无耐心,有的时候耐心却好得过分,而在漫长的时间里,能让他付出耐心的人和事情,少之又少。

    宇智波神奈面无表情地把桌面上的砂糖全部倒进茶水里,用吸管搅拌了两下,而后抓起杯子就往那张嘴里怼过去。

    没过多久她就听到了宿傩在生得领域疯狂‘呸呸呸’的声音。

    也许是在娘胎里的时候,就开始挨饿,两面宿傩对进食的欲||望格外的制作,口味也特别挑剔,除了里梅,基本上没有厨子能满足他的舌头。

    因此糟践他的舌头,比诅咒还要来得无法容忍。

    “活该。”宇智波神奈把那杯茶推到了一边。

    毛毛柔软蓬松的缅因猫若无其事地蹲在长凳上,身后的尾巴却扫来扫去,尾巴尖扫到了地上,上面的毛毛沾上了不少灰尘。

    老板的女儿在这个时候把豆皮寿司端了上来,宇智波神奈手脚麻利地拎起一个寿司,表情认真地看着宇智波斑,“啊——”

    宇智波斑:“……”

    小姑娘的眼睛眨巴眨巴个没完没了,细长的眼睫像是两把白色小扇子似的扇来扇去,委屈巴巴地看着黑色的大猫咪。

    宇智波斑终究是不忍心,配合地张开嘴巴。

    缅因猫的嘴巴张开的时候,露出口腔里尖尖的牙齿和粉红色的舌头,连带着脸上的胡须也跟着抖了抖。

    宇智波神奈的心脏顺理成章遭受了致命一击。

    宇智波斑吃完一碟子豆皮寿司过去没多久的功夫,千手扉间就掀开了店铺门口的门帘。

    宇智波斑:“……”

    对方奇奇怪怪的目光差点就让他没绷住。

    “你居然会陪她玩这种……”千手扉间眉间的疙瘩拧了又拧。

    像是知道把这句话说完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千手扉间面无表情把剩下的话吞了回去。

    “玩够了差不多就该回去了。”

    千手扉间从门口移动到桌子边上,看着桌面上的残羹冷炙,察觉到了气氛有些不对劲。

    坐在这里的几个家伙一个笑得不怀好意,一个沉迷撸猫,一个无奈被撸,还有一个干脆趴在桌面打起了盹。

    千手扉间看过去的时候,趴在桌面上的九喇嘛睁开红红的眼睛瞪了他一眼,就差把“看什么看”写在脸上。

    千手扉间面无表情地移开了目光。

    “你们说了什么?”

    直觉告诉他,麻仓叶王和宇智波神奈这两个千年老不死的,聚在一起就是聊常识以外的东西。

    “没什么。”

    “我们啥都没有聊。”

    师徒两个人的表情突然一本正经起来,千手扉间深深地感觉到自己是在多此一举。

    “不继续帮小纲了?”宇智波神奈端起那杯甜腻腻的茶水,面无表情地喝了下去。

    “她是火影。”千手扉间面无表情地开口,“总是依赖外力,成何体统。”

    “柱间伯伯不也经常把公文推给你?你不也全部做完了吗?”宇智波神奈明知故问,皮笑肉不笑地戳中了千手扉间的痛点。

    千手扉间:“……那不一样。”

    战争刚刚结束,大家伙忙得很陀螺似的脚不沾地,能利用上的资源当然得最大化利用。

    初代目火影和二代目火影应高层的要求,把注意力集中在宇智波斑和宇智波神奈身上。

    原本是没有千手扉间什么事情的。

    但千手扉间这个男人那该死的温柔,终究是不忍心把异世界的孙女丢在公文堆里苦苦挣扎,在纲手一顿祖传式的撒娇卖萌过去后,终于是提起了笔杆子。

    “你总是严苛地要求自己和身边的人。”宇智波神奈笑了起来,“对兄长倒是出乎意料地宽容。”

    “比起兄弟,你更像你哥哥的老妈子。”宇智波神奈的笑容越发肆无忌惮。

    千手扉间:“……大哥有自己的想法。”

    千手柱间是个思维极其跳脱的人,想一出是一出,有些时候就算是千手扉间也招架不住,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哥已经野马脱缰跑没影了,他只能鞍前马后地跟在他哥屁股后面给他收拾烂摊子。

    “倒是你……”千手扉间目光幽幽地看着宇智波神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收敛点。”

    正常人处于这种局面都会选择避开人群,宇智波神奈倒好,直接抱着她变成缅因猫的伯父光明正大地逛起了街。

    黑色的墨镜顺着鼻梁滑了下去,苍蓝色的眼眸猝不及防地暴露在空气里,瞳孔的中心散发出幽蓝的弧光,有种说不清的妖异诡谲。

    “那现在就回去吧。”

    千手扉间皱了皱眉。

    他一直知道宇智波神奈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但她做的事情、说的话总是让人捉摸不透。

    就像现在。

    他以为她会稍微逗留一会儿,但她并没有,听话得让人诧异。

    宇智波神奈抬了抬下颌,目光穿过人群落到了对面超市的货架上,“家里没菜了,你去给我买两个菜。”

    千手扉间:“……”

    宇智波神奈托着腮,“不然我就只能留在这里下馆子。”

    千手扉间:“……”

    千手扉间直接飞雷神过去对面的超市。

    血一样红艳的夕阳泼满了街道,大片大片的树丛摇曳起来,发出轻细柔软的沙沙声。

    霞光从窄窄的门帘间隙里渗了进来,恰好映在宇智波神奈面庞上,半是阴影半是红润的霞光。

    千手扉间不愧是被誉为那个时代最快的忍者,没过一会儿就拎着两个超级大的塑料袋出来,油亮的大葱叶子从塑料袋的口子里探了出来。

    “现在可以回去了吧?”千手扉间瘫着一张脸。

    宇智波神奈把趴在桌面困得开始打盹的九喇嘛拎起来放进了后背的兜帽里,刚想要抱起凳子上的缅因猫,对方已经先行一步跳到了地面上,晃着鸡毛掸子一样蓬松的大尾巴走在了前头。

    缅因猫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条绳子,叼在嘴里象征性地在宇智波神奈手腕上绕了两圈,叼着绳子的另一端走在了前面。

    自古以来都是人遛猫,到了这里却是猫遛人。

    翘着尾巴的缅因猫叼着绳索走在了面前,宇智波神奈老老实实牵着手里的绳子走在后边,吸引了来来往往不少人。

    晚饭过后,重新做人的宇智波斑和宇智波神奈坐在游廊的屋檐下吹风,绵长的虫鸣萦绕在窸窸窣窣的风声里。

    宇智波神奈两脚悬空坐在地板的边缘,“怕我吗?”

    宇智波斑没说什么,只是抬起手来给了她一个结结实实的脑瓜崩。

    “别小看我。”宇智波斑放下手来,“我不怕你。”

    宇智波神奈捂着泛红的脑袋,笑得眉眼弯弯,银白色的发丝在霜雪一样洁白的月光里白得发亮。

    两只悬空的脚丫子被她收了回来,双腿屈起在游廊的地板上挪了几步距离,而后她伸出双手拢住了宇智波斑的脖子。

    青年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像是深幽的湖水。

    额头轻轻相抵,她一面感受掌心下跳动的大动脉,一面用额头蹭了几下对方的额头。

    宇智波斑抬起手,难得没有戴手套的掌心在小姑娘柔软的发顶摩挲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