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智波果然都是不定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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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侄子在宇智波斑眼皮子底下被打进了医院,痛下杀手的还是他家姑娘,于情于理,都得去医院看一眼才行。
然而,宇智波神奈死活不肯让宇智波斑去医院看别的猫。
日常生活里发生的事情,宇智波斑大部分时候都会选择顺着宇智波神奈,清官难断家务事,就连宇智波斑也少不得有左右为难的时候。
宇智波斑只得选了个折中的办法,既不会让宇智波神奈觉得他是去外面看别的猫,又能去医院探望自己被打断腿的大侄子。
窗边的帘子浸在流水似的日光里,窗框被大片的葱翠挤得满满当当。
从他带着宇智波神奈踏入病房的那一刻开始,两只鸡掰猫表面看着风平浪静,背地里早就电光火石互杀了几百个回合。
宇智波斑的眉头直接拧成了一个疙瘩。
年过四十的老男人少见地遇到了战场以外的头疼事。
打架容易,劝架难,宇智波斑擅长打架,但他不擅长劝架,或者说他从来没认真劝过家。
两只鸡掰猫都没有说话,只是瞪圆溜眼睛,龇牙咧嘴瞪着对方,活似炸毛哈气示威的猫科动物。
素白的房间里弥漫着没有味道的硝烟,气氛显得异常灼热。
宇智波斑抬起手,一只手一个脑袋,掌心压着两个人的发顶,把两个脑袋压了下去。
“都差不多一点。”宇智波斑无奈地开口。
这俩家伙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至于每次见面都这样么?
被按在手底下的两只鸡掰猫剑拔弩张,半点都没有要和睦相处的意思。
牙关叩在一起,被摩得嘎吱嘎吱响,无端让人想起要扑上去咬断猎物咽喉的野狼崽子。
宇智波斑的眉梢抽动了两下,而后想了想,松开了压在两个脑袋上的手,转手掐着小姑娘的腰把人抱过来放在了腿上,一只手绕上小姑娘的腰肢,单手把人捞在怀里。
手动控制其中一只鸡掰猫,以免她冲上去亲手了断亲哥狗命,和用毛巾把在工作键盘上捣乱的猫咪裹住放在怀里是一个道理。
宇智波神奈习惯性抬起手臂,双手环住宇智波斑的脖子。
宇智波斑看了一眼打着石膏吊在半空中的腿后,便移开了目光,“出发之前,泉奈应该有让你们两个别打起来。”
打从第一次见面开始,这对兄妹便开始了见面就打的相处模式。
这些年虽然不住在同一个地方,但两个人都少不得要离开各自的固定居所外出执行任务。
忍者活跃的地方和路线总是能微妙地交汇在一起,再加上兄妹之间奇妙的缘分,世界那么大,兄妹俩这些年偶遇的次数频率也挺高,可基本上是次次偶遇次次打,打不死就往死里打的那种,随行的忍者拉都拉不住。
当哥的单方面挨打,做妹妹的拳头抡圆了往亲哥脸上砸,半点情面都不给对方留。
和谐共处什么的,那真是半点都沾不上边儿。
亲爹对此不得不耳提面命,这俩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转头就能忘得一干二净,下次见面照样打起来。
别说宇智波斑这个做伯父的了,作为这俩倒霉玩意儿的亲爹瞧见了都想吐血。
宇智波玄抵达木叶的前一天,宇智波斑千叮咛万嘱咐宇智波神奈别跟亲哥打起来,鬼知道兄妹两个在大门口看对眼的瞬间,就仿佛是瞧见外来者入侵地盘的老虎,拳头抡圆了往对方脸上招呼。
宇智波玄不说话了,弯着腰坐在病床上,支起两只手臂,双手托着腮,鼓起腮帮子,一副打输了很不高兴的表情,典型的油盐不进。
宇智波斑的太阳穴突突狂跳,头更疼了。
这对兄妹最初在同一个子宫里酣睡,亲密如同一体,一同分享术式和诅咒,被命运和死亡分别一千年后,人生奇迹般地重新交汇,却阻挡不了他们对对方挥起沙包大的拳头。
普通兄妹的相处模式和教育方针放在宇智波神奈和宇智波玄身上根本不管用,这两个家伙一身反骨,啥不让干偏偏就要干,饶是宇智波斑也无从下手。
“我知道了。”
宇智波玄好像是终于想起了临走前亲爹的苦口婆心,抱着自己的脸,嘟嘟囔囔。
宇智波斑的眸光闪烁了一下,在他身上看到了熟悉的影子。
严格来说宇智波神奈和宇智波玄接触的时间很短,宇智波玄对妹妹算不上熟悉,可这两个人无论是表情和动作,还是说话的语气,和宇智波神奈都有微妙的相似。
那是从灵魂和骨髓深处散发出来的相似。
视线里的那个黑色发旋小巧又柔软,让宇智波斑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下午,小小的孩子攥着母亲的衣袖,躺在母亲的臂弯里睡午觉,像极了把自己蜷缩起来的家猫。
不知不觉已经长得这样高,这样大了。
宇智波斑下意识地想要摸摸大侄子的发顶,转头就瞧见宇智波神奈瞪得老圆的眼睛,一副他敢去摸别的猫,她就敢对着亲哥的脸来一拳的架势。
宇智波斑:“……”
宇智波斑只好歇了心思。
谁先动的手,谁打了谁,谁又被谁打了,孰是孰非,是对是错,这种事情放在这对兄妹身上反而不那么重要,谁赢了谁,谁的拳头比较大,成王败寇,这才是事情的重点。
左右他们心里都清楚,之所以会打起来,完全是自己的意愿。
有胆子打起来,就要有接受失败的胆子。
宇智波斑强忍住痛苦捂脸的冲动,这两个家伙一身反骨,说不让打就不打是不可能的,况且在宇智波神奈眼里,亲哥就是跟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偷腥猫没什么区别。
猫是领地意识很强的生物,猫窝是她一只猫的,猫粮是她一只猫的,饲主也是她一只猫的,同意个屋檐下突然多出来一只要来分享她的猫窝、猫粮和饲主的猫,少不得要出现一场腥风血雨。
宇智波玄前前后后来了木叶两次,宇智波斑都没敢把人往家里领,唯恐俩人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见了面,宇智波神奈二话不说,直接手刃亲哥,人道毁灭偷腥猫。
“泉奈把事情告诉你了吧。”宇智波斑动了动嘴唇。
“您是说有人要找宇智波借钱?”宇智波玄眨了眨眼睛,“先说好,我可要收利息。”
宇智波斑:“……差不多。”
宇智波泉奈的苦口婆心到宇智波玄这里估计全变成了‘有人要借钱,要收利息’,一颗心净掉钱眼里去了。
这俩不对付归不对付,但绝对是亲兄妹没跑了。
“该知道的事情,泉奈已经告诉你了吧。”
“差不多。”宇智波玄双手交叠在脑后当做枕头,背往后面一到,“爸爸说这件事情我说了算。”
宇智波斑抬了抬眉梢,意思就是全权把事情交给宇智波玄了。
“那就交给你了。”宇智波斑说,“木叶的那部分木叶会处理,做好你的事情就可以了。”
宇智波玄眨眨眼睛,耸了耸肩。
……
原本定下的商谈会议是在雨之国的宇智波抵达木叶的第二天就进行,可当事人在村子大门口被亲妹妹打断了腿,会议生生推迟到了第三天。
宇智波玄人模狗样地从医院里走了出来,两条腿健步如飞,半点看不出有被亲妹妹打断腿的痕迹,落在岩隐村的外交使团眼里又是一顿阴谋论。
“阁下的腿好得挺快的。”
对方的目光从宇智波玄那条被亲妹打断过的腿收了回来,话里带刺,似乎是在有意触及宇智波玄的痛处。
“那可不。”宇智波玄面不改色,皮笑肉不笑,脸上的笑容无比欠打,活脱脱就是个男版的宇智波神奈,“你隔三差五被人打断腿,伤势痊愈的速度也会加快。”
“要试试看吗?”
宇智波玄脸上的笑容灿烂,对方从来没见过有哪个宇智波脸上露出过这么灿烂的笑容。
“……不必了,我们还是来讨论正事。”
“别啊,都讲到这个份上了,不来一次我会不好意思的。”
“……不了不了。”
哪门子的不好意思,我看你非常好意思!
宇智波玄的目光凉飕飕,坐在对面的忍者腿子一阵凉意,跟阴雨天老寒腿犯了似的,忍不住收了收桌底下的腿。
——臭小子,真的不打算放过他。
“那就这么定了,回头咱们来一次。”宇智波玄咧开嘴,仿佛对羊羔露出獠牙的野狼,“别客气。”
“……”
我客气你二大爷!合着你是非要跟我的腿过不去了是吧!!
“……无关紧要的事情先放一边,先来谈正事吧。”
突然插进来的声音宛若天籁,岩隐的外交使团看着对面开口说话的白毛,宛若瞧见了什么天降正义。
千手扉间:“……”
这对兄妹到底有多人嫌狗憎。
千手扉间的目光不自觉地瞥向谈判桌的另一边,宇智波斑半垂着眼睛,抱着胳膊,仿佛事不关己一般。
这个位置在前几天是宇智波神奈坐着的,以往都是宇智波斑坐在那个位置上,临时把人掉过去的时候,经过了宇智波斑的同意。
本就是为了避免宇智波斑上去就给外交使团一个大逼斗,但愣是没躲过宇智波神奈那张淬了毒的嘴。
这些年陆陆续续听说了不少鸡掰猫兄妹阋墙的事故,导致千手扉间在这种重要的场合,压根不敢把两只鸡掰猫放在同一张桌子上。
再加上几天前那出舌战群雄,三者还是避免出席同一场会议的好。
话虽如此,可同样要警惕宇智波斑那阴晴不定的脾气,但凡岩隐村代表要是说错一个字,保不齐忍界修罗的大逼斗就下去了。
届时,两个村子的外交关系直接嗝屁。
——宇智波果然都是不定因素。
千手扉间强行忍住捂脸的冲动。
俗话说得好,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宇智波玄身体力行地向木叶诠释了这句话的含义,白给粮食是不可能的,借钱不收利息是不可能的。
木叶这边虽然拒绝了割让土地的要求,但是却赠与了一张图纸,一张价值不菲的图纸,上面绘制了架在崇山峻岭之中的桥,无论是在经济还是政治,在未来都能起到非同寻常的意义。
获得这张图纸的条件很简单,从这座桥竣工当天开始的六十年内,木叶方需要根据当年这座桥获得的经济价值,按照一定的比例收取代价。
借出去的钱也需要按照年份,以一定得比例收取利息。
外交使团的代表试图讨价还价,却被坐在谈判桌另一端的宇智波斑一个冰冷冷的眼神堵了回去。
岩隐独立的程度不如木叶,财政受到大名的桎梏,军事力量不如木叶,用过去的手段,使用武力争夺是不可能的,木叶明显对岩隐有着压倒性的战斗力优势,谈判桌以外,土之国没有任何渠道。
“岩隐村这边同意木叶的要求。”岩隐村的代表开口,“请木叶务必遵守信用。”
“木叶会遵守信用,不必担心。”千手扉间淡淡地开口。
“既然谈拢了,那我们……该去做正事了。”谈判桌上的宇智波玄笑眯眯地开口,“在雨之国的时候便听说了您的威名。”
“早就想要领教阁下的「血继网罗·尘遁」。”宇智波玄声音温和地开口。
“……”
“……”
“……”
合着你小子还惦记这这回事儿?!
“还好,没有你父亲有名。”岩隐外交使团的代表整个人被厚厚的蹦带缠住,露在空气里的眼睛目光幽幽,“毕竟,宇智波泉奈可是能与扉间大人这种强大忍者匹敌的存在。”
莫名其妙被cue的千手扉间:“……”
这马屁拍的震天响,大家眼观鼻鼻观心,都清楚这些年大家伙背地里是怎么编排千手扉间,后者在忍界里是出了名的‘卑鄙无耻却意外有原则’。
“雾隐的鬼灯先生跟您熟得很,同我讲了不少您的英勇事迹。”宇智波玄露出和他爹一般无二的微笑。
雨之国的宇智波一族商业链的覆盖面积庞大,就连在水之国境内也有生意,再加上是宇智波神奈的亲哥,宇智波玄第一次踏入水之国的时候,鬼灯幻月便大老远跑过去观摩。
唠嗑下来,鬼灯幻月发现这俩是亲兄妹没跑了,不说能不能打,常年从事各方面的商贸交易,她哥那张嘴跟她一样能叭叭。
无:“……”
我说是谁卖我,合着是老冤家。
这位和鬼灯幻月熟得不能再熟的尘遁忍者随即在心里问候了老对手八百遍。
……
隔天,宇智波玄和岩隐村外交使团的代表在切磋过程中,不小心把人的腿打断的事情传遍了整个木叶。
可到底还是吃了年轻的亏,前脚刚出医院,后脚又进去了,这次还带了住院搭子。
据说她哥进去的时候,眼睛里的血还在不要命地往外流。
为了避免亲爹宇智波泉奈痛失唯一儿子的悲剧,也为了避免她祖父宇智波田岛这一脉子孙断绝,宇智波神奈……决定亲自溜达进医院里嘲笑亲哥。
“你这伤的比我揍你还重。”
宇智波神奈左瞅瞅右瞧瞧又躺床上的愚蠢欧尼酱,想要上手扒拉开亲哥的眼皮瞧瞧清楚,却被人一巴掌把手打下来。
亲哥在床上翻了个身,拿屁股对着她,一副不想跟她说话的架势。
如果会乖乖住手,那就不是宇智波神奈了,不让她干的事情,她偏要干。
宇智波神奈撸起袖子,说干就干,一手掀开被子,另外一只手上手就拽住她哥肩头上的布料想要把人掰扯过来,结果不小心用力过猛,手里的布料‘嘶啦’一声破了,亲哥的病号服当场报废。
宇智波玄拽了拽破破烂烂的衣领子,屁股往床边挪了挪,瞪大了少年人略显圆润的猫眼,“你不要过来啊。”
少年人身形修长,完全是照着他们亲爹宇智波泉奈的骨骼长起来的,略显单薄,破破烂烂的衣襟根本遮不住白花花的胸口,乍一看真有几分文弱书生的味儿。
“你再过来,我要叫了哦。”
眼角挂着虚假的眼泪,少年人活似被轻薄的良家妇男。
宇智波神奈捏着手里的半截布料沉默了一下,干脆利落地丢到了一边去,反手按住她哥的肩膀仗着蛮力把人掰过来,踩着床沿翻身而起,一屁股坐到了亲哥肚子上。
宇智波玄的腹部顿时翻江倒海,疼得几乎要昏厥过去,险些被亲妹妹送去见他俩早逝的祖父。
“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宇智波神奈跨坐在亲哥的腰上,非常应景地来了一句,顺带还配合地发出了桀桀桀的恐怖笑声,活似流氓附体。
宇智波神奈单手扣住亲哥的两只手,将其按在头顶的枕头上,一只手去掀亲哥的眼皮。
宇智波的眼睛何其重要,指尖触碰到眼睑的那一瞬间,宇智波神奈便感觉到了手下的挣扎越发剧烈。
抗议似的挣扎没有换来亲妹妹的谅解,对方坐在他身上纹丝不动,仿佛一座冰冷坚硬的雕像。
眼皮下翻出来的眼球颤动了两下,漆黑的勾玉自瞳孔旋转出来,虹膜漫上艳丽异常的红,再然后,三颗勾玉连接,勾勒成繁复的纹理。
“打一场架就开启了万花筒,真是了不得。”
宇智波神奈松开了手,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语气似是戏谑又似是赞扬。
那双纹理繁复妖异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弥漫着说不出的凉意。
“那个人是你。”
宇智波玄动了动嘴唇。
记忆穿过时间,到达遥远的另一端,那座日光温暖的庭院里,母亲竹筐里柔软的毛线球,织了一半的围巾,还有把眼睛遮住的客人。
双手被妹妹束缚,他努力朝前伸了伸脖子,靠近那双苍蓝的眼眸,眯了眯眼睛,像是被猎人套上项圈,却依然龇牙咧嘴的野狼崽子。
“绷带底下的眼睛是这样的吗?”
“以前是空的。”
温热的呼吸扑到了鼻尖上,宇智波神奈面不改色地说。
“你把眼睛送给爸爸了。”宇智波玄说。
孩提时期的记忆很模糊,但他仍记得有那么一段短暂的日子,族里到处都传着父亲要死了的事情,后来父亲完整无缺地回到了母亲和他身边,他又听说有人把眼睛送给了父亲,延续了父亲的生命。
宇智波神奈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笑。
万花筒写轮眼的时间维持得长了,流水似的血液顺着眼眶淌了下来,将那张脸涂抹得艳丽。
被宇智波神奈按在手底下的人示威似的挣扎了两下,叩合的牙关碾磨,如同野性难驯的野兽。
汹涌的山风排山倒海地从窗户涌入室内,被拽起来的白色帘子浮在半空,如同海水涨潮时带起的泡沫。
兄妹两个人动作一顿,齐齐扭头看向门口。
站在门口的矮个子忍者被两道犀利的目光同时锁定,顿时一个激灵,活似被针扎了似的。
“大野木!”
拐杖敲在地面的笃笃声响起,来人的动作明显很是急促。
“对不……”
后面追过来的人拄着拐杖,只来及拽住对方的胳膊,转头被眼前的场景吓傻了,即将说出口的话愣是留了半截在嘴里。
被宇智波神奈按在手底下的少年人转过头来,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浸满泪水,好似梨花带雨,我见犹怜,一时间看得人鸡皮疙瘩。
“……打扰了,你们继续。”
浑身缠着绷带的成年人面无表情,拽起人,逃命似的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