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浮车落了下来,车门无声打开。
一只脚探了出来,暗色的皮鞋悄无声息落在地上,身着暗花纱长衫、头戴黑色阔檐帽的唐怜,以近似第一次到军部的打扮,故地重游。
这种能让唐怜从头到脚都被布料包裹的穿着,更适合唐怜来到这种都是alpha的地方。
他提着便当,通过安检,坐上军用敞篷车,轻车熟路来到了行政楼前。
“夫人。”副官撑着黑伞迎了上来,他低声道:“少将现在在休息室。”
因为易感期,宫御今天的气压格外低,连副官都不敢在宫御面前多晃。
上一次宫御让唐怜别再送饭的呵斥犹在耳畔,这一次副官不敢想少将会对夫人发多大的火。
“少将现在......心情很差。”副官出言提醒。
“他吃过饭了吗?”唐怜关切地问道。
“暂时没有。”副官没想到夫人在这个时候最在意的还是少将的身体,果然是爱情使人盲目。
“这样下去可不行,老公他有没有什么医生朋友?叫个医生朋友深夜来看看吧。”唐怜担忧道。
原本无精打采的副官在这一刻焕然出了新的生机与活力,他真情实感道:“我也一直劝少将结交一下医生朋友,只可惜少将向来孤僻。”
“真是可惜啊。”唐怜唏嘘道。
“是啊。”副官心痛道。
他们边走边聊,很快到了休息室门口,副官推开房门,屏住呼吸,对休息室内的alpha恭敬道:“少将,夫人到了。”
说完副官后退半步,给唐怜让出了道,在唐怜进门后,他立刻将门关上。
唐怜嗅到了整个休息室浓郁的冰雪味,大概也能理解副官跑路的原因,顶级alpha的信息素对低级别的alpha有强烈的压制作用。
哪怕是被宫御标记过的唐怜,也感觉现在有些冷。
他提着便当走向书桌前的宫御。
宫御靠在椅背上,手上握着一本纸质书,从唐怜进门到现在,他头也没有抬过一次。
“老公,我特意炖了汤,补身体的。”唐怜柔声道,他将特意给宫越补身体的汤端到了宫御面前。
热气从汤面上不断冒出,休息室安静极了,只有宫御翻书的声音。
唐怜知道这个傻逼a的态度就是让他来揣摩君心。
“我记得老公上次说过让我不要来送饭了。”唐怜乖巧道:“老公说的话最大,我永远都听老公的。所以我这次来,不是给老公送饭的。”
宫御仍旧低头看着手中的纸质书,下一秒,他的视线忽然停了下来。
余光中,一双暗色皮鞋离开了地面,摇曳在半空中。
奇异的香味似乎就随着鞋尖摇曳而出。
宫御缓缓抬起头,只见黑发黑眼的omega坐在了他的书桌前,翘着一双长腿。
那长到脚踝的保守暗花纱长衫下,是反差感极强的吊带袜。
唐怜伸出手,解开了吊带袜上的卡扣,随着一声极其轻微的声响,薄薄的丝袜从大腿滑落到了膝盖。
灯光打在了那双交叠在一起的长腿上,在黑丝的衬托下,大腿上的肌肤如凝脂般光滑雪白。
唐怜一只脚踩掉了另外一只脚上的皮鞋。
皮鞋掉落在地。
而唐怜的足尖也点在了宫御的腿上。
他歪着头,猫眼瞥向宫御,神情看起来天真又无辜,“老公要用这个来筑巢吗?”
轻薄的丝袜像是礼物的包装袋,只等着被人撕开。
宫御放下了手中的书。
唐怜一只手撑在了书桌上,上半身微微朝后倾,略尖的下巴也随之抬高。
在他的视角,能看到一身军装的宫御俯下身,低下头颅,而他肩头伏着银质白头鹰依然怒目而视,蓝宝石的眼睛锁定了唐怜。
alpha伸出手,捡起了被唐怜踢到地上的鞋子。
随后,他沉默地单手托起了唐怜的脚掌。
透过轻薄的黑丝袜,脚踝处的那一点红痣变成了黑痣。
宫御的指腹隔着丝袜轻轻碰了一下那颗小痣。
这点力度很轻,微不可察,如蜻蜓点水。
不仅如此,那宽大手掌托住唐怜时的力道全程都很轻。
在唐怜诧异的注视下,这个有洁癖的alpha亲手帮他穿上了鞋子。
在穿鞋的全程中,宫御的眼神都没有乱瞟,比起之前宫越的表现,不知道高出了多少。
这样看来,宫御应该不是偷他衣服的人了。
毕竟宫御连这样诱惑都能扛住,怎么可能会沦落到去偷几件衣服!
唐怜感觉自己好像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他从桌上下来,起身准备离开。
走过宫御身旁的刹那,端坐在椅子上的宫御忽然伸出手。
目之所及里一片天旋地转,唐怜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下一秒,他就坐在了宫御的大腿上。
高挺的鼻梁埋进了唐怜的颈窝,没有人能看清宫御此刻的神情,只能看到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长期厌食后的食欲短暂被激发了出来。
他张开口,咬掉了手套。
白手套落在地面。
修长的手掌落在了吊带袜上,alpha的信息素是冰冷的,但掌心却是滚烫的。
宫御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镇定依旧:“筑巢用这点远不够。”
唐怜的睫羽受惊地颤了一下,他感受到宫御的手掌落在了他腰间的扣子上。
指尖灵活地解开了第一颗扣子。
……等等?!
昨晚不是刚结束吗?!
他可不能再来一次了,他到现在都是腰酸背痛的,明天还上不上课了?!
唐怜惊慌失措地按住了宫御的手,然而刚刚还轻柔为他穿鞋的手掌,此刻力道却大得完全无法抗衡。
第二颗扣子也随之解开。
怀里的omega散发出来的信息素香极了,那与他相比更为纤细的手掌覆在了他的手背上,轻轻动了一下,而后,与他十指相交。
宫御解扣子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从未与人这样亲密地牵过手。
“老公,这里是军部。”他那清纯的omega妻子小声说道,语气里有那么一点点的难为情。
“而且,老公你还没有吃饭呢。”
“汤凉了就不好喝了,老公先喝点汤好不好?”另外一只手小心翼翼摸上了他的胃部,像是在触碰什么易碎品,“疼不疼?”
宫御屏住了呼吸,他缓缓抬起头来,英挺俊美的面庞看不出什么神情,冰蓝色的眼眸像在审视般盯着唐怜,那种直勾勾到毫不避讳的视线,仿佛可以看穿所谓伪装。
唐怜专注地凝望宫御,眼里是藏不住的心疼。
两张脸的距离在这一刻贴得很近,近得唐怜精致的鼻尖快要贴到宫御高挺的鼻梁上,两双眼睛也离得无比近,近到宫御能看到唐怜眼里的自己。
半晌,那原本落在吊带袜上的手抬起,扶正了一下单片全息眼镜的位置。
单片镜上的蓝光浮现,上面还有许多唐怜看不懂的字母,充满未来科技感的镜片像是隔绝住了那野生动物般的眼神。
唐怜见宫御好像冷静下来了,但他又不太敢直接站起来走人,他怕刚站起来,就像刚刚那样被宫御直接拽回去了。
想了想,唐怜端起了桌面上的汤,又拿起汤勺,坐在宫御的腿上试图温柔体贴地喂给宫御:“喝汤吗老公?”
怎么不是葡萄呢?不然他好想给葡萄剥皮,再翘起兰花指喂宫御啊。
宫御没有说话,接过了唐怜手中的汤匙,自己尝了一口。
光看神情,唐怜无法看出宫御满意与否。
不过看宫御只喝了一口,就把碗放到一旁的架势,看起来是不喜欢的。
啧。嘴巴这么挑。饿死吧你。
唐怜听说易感期的alpha更像小朋友,他想了想,将头枕在了宫御的肩上,小鸟依人道:“好想多了解老公一点,所以我今天和宫越说,我想看看老公小时候的样子。”
“老公小时候的照片看起来就很聪明的样子。”都讲你小时候了,你也可以适当纯情一点了,懂?
“照片?”宫御忽然问。
“嗯,是宫越给我看的照片,照片里有老公你少年的样子,还有宫越,还有一位老爷爷。”唐怜好奇道:“那位老爷爷是谁呀?”
半晌,宫御才说:“是爷爷。他已经去世了。”
怀里的omega身子一僵,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于是在对方开口补救前,宫御先说:“我和他感情并不深。”
胃部的疼痛感一阵一阵袭来,这是当初关禁闭落下的毛病。
每次没能达到第一的成绩,他都会被爷爷关进黑暗的阁楼,那里面没有任何食物和水源。
“爷爷和宫越的感情更深。”宫御平静地说。
从很早开始,他就知道爷爷更偏爱宫越,那间漆黑的禁闭屋,爷爷从来没有关过年幼的宫越。
不过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宫御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现在会提起这些,或许是受易感期的影响,才让他说了这些毫无意义的话。
他垂下眼,将唐怜腰间的扣子重新扣上。
忽然间,一双手搂住了他的脖颈。
镜片后的蓝眸抬起。
唐怜看着他。
全神贯注,充满着莹润的光。
他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一字一句认真道:
“我只喜欢你。”
爷爷偏爱弟弟。
我只喜欢你。
触碰着扣子的指尖一颤。
这样的情话从新婚到现在,他不知道到底听过了多少次,每一次唐怜都会用饱含爱意的眼睛、温柔庄重到近乎宣誓的口吻,对他诉说着爱意。
从早到晚。
无时无刻。
他早就应该习惯,但也许是易感期的原因,宫御心中的某处地方莫名感受到了一阵紧缩,像是野兽本能察觉到了危险,于是身上的每个细胞似乎都在叫嚣着要躲进巢穴里。
躲进安全的巢穴。
躲进温暖的巢穴。
宫御下意识逃避般身子朝后靠,可是下一秒怀中的omega却如飞蛾扑火般凑了上来——
不管他如何对待他的小妻子,冷落还是训斥,哪怕毫无爱意,对方也会这样坚定地靠近,再……轻轻吻在了他的眉间。
这是一个不含情欲的吻。
宫御全身僵住。
“所以,下次不要再不及时吃饭了,好不好,老公?”唐怜轻声呢喃道:“我会很担心的。”
属于唐怜的气息丝丝缕缕缭绕着他,比单薄的衣物散发的气息更加浓郁,与眉心吻、情话和拥抱一起组成了牢不可破的爱的巢穴。
年幼的宫御终于躲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