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最重的便是子嗣传承。
李知煜万万没想到,他这一生...会败在自己的手里。
花尽心思,总算将所有的皇权集中,能够当一个堂堂正正的帝王。
但上天却开了如此大的一个玩笑。
这个消息他想瞒,却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传遍了京都城。
百姓们皆道这是上天预警,是他李知煜配不上那把皇椅。
满朝文武难得的同心协力,早朝之上,除了皇嗣一事再也不论及其他。
皇上被气得又吐了血。
他愈发变得阴沉诡谲了起来,将那些折子砸在了大臣的脑袋之上。
“你们说说,如此逼迫孤,是心中已有明主?”
丞相盛淮中身先士卒跪伏在地:“微臣不敢!但微臣奉先皇所托,为了朝堂鞠躬尽瘁,皇上虽还年轻,但为先皇魂魄安宁,恳请陛下早日定下太子人选。”
皇上一拍御桌,连连咳嗽。
他一甩衣袖,怒喝:“丞相已然年老,该退了!”
盛淮中挺起了脊梁,庄重地将头上的官帽解下,双手捧起,安放于地上。
“老臣为社稷谏言,若皇上觉得老臣无用,臣便辞了这丞相之位,但事关大南明朝千秋万代,还望陛下三思。”
他是该退了。
盛淮中被百官们簇拥着出了皇城,回首看那红色的宫墙。
锦儿...为父听你的话,要离开京都了...
早有准备,盛府谢绝了往来相送的宾客,只与南汐,柳问二位大臣下了普普通通的一盘棋。
落完子,他抖了抖身上的官袍。
背着手走出了盛府。
属于他的朝堂,落下了帷幕。
皇上召来李宁祁,要他在丞相归乡路上设伏。
他恨盛淮中倚老卖老,有他带头,推着朝臣们与自己为敌。
太子?
真是可笑。
他还有大把年华,总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不过是个顽疾,有何不能治。
皇榜贴出,遍及天下。
只要有能者揭榜,便可位极人臣。
御医们无用,但天下之大,他不信谁都没法扭转局势。
丞相一行十数人归乡,一出京都,便皆作寻常百姓打扮,所带箱裹也能少则少。
普通官员衣锦还乡,都比这阵仗要宏大的多。
盛经墨与父亲同一辆马车,对于父亲的安排未有疑惑。
父亲心中所忧为何,他了然。
即便不入朝为官,可论朝堂局势,他不输于任何一人。
“我儿可愿同父归乡?”
盛经墨颔首:“能承欢膝下,是儿子的福气。”
听得这话,盛淮中沟壑斑斑的眼尾泛湿。
他所生三子,一子入了歧途,一子永困宫墙,只剩下了这一个。
虽满腹经纶,才高八斗,但天生身子骨弱,只能屈于他的身侧,若他能出仕,必是一代贤臣重臣。
心中再多抱负却难惆。
盛经墨:“锦儿未能相送父亲,特写了书信,交代于我,她如今重得盛宠,过得很好,望父亲放心,安心归家。”
盛淮中颔首,但额前银发丝丝缕缕,看得尤为扎眼。
他哪里能真的放心。
皇上心性不定,自己的宝贝女儿能得一时恩宠,余生漫漫,该如何一力支撑。
他不知道的是...
盛府一行出京都之际,坤宁宫上下挂了白。
她写给盛经墨的信,是自己唯一牵挂的绝笔。
唯有一行,呕心沥血。
“望兄长替我照顾好父亲,女儿不孝,来生再报。”
她的身子,若不是父亲还未辞官安全出京,是断断拖不到如今的。
太后疯癫如此,皇上苟延残喘。
盛锦再也支撑不住,临别之际,她画了娇艳的新妆,穿上了当年册封皇后的宫袍,将南汐传入宫中,求她送自己的父亲一程。
即便李宁祁答应过她不会动自己的家人。
但对于他,盛锦放心不下。
这世上还有谁能护住父亲,唯有南汐一人。
她拉着她絮絮叨叨还说了许多的话,最多的便是要她余生定要喜乐才好。
南汐虽觉得奇怪,但丞相已然出京都一日,她只得颔首当即启程出了京都。
坤宁宫许久没有这般热闹过了.....
南汐走后,皇后将所有的宫妃皆唤来,大家坐在一处,谈及最多的,便是宫内当下最时兴的料子,姜嫔新调的香,华常在又长高了不少,云答应新写的诗...
直到黄昏,众人方才散去,手中皆得了许多的封赏,大大小小像是要将坤宁宫搬空了去。
薛常在走在最后一个,看着独自坐在慈宁宫上座上的人。
一身华衣,绚烂无比的红...
转回了身子,屈膝郑重福了一礼。
她知道...
皇后早已痛得无法承受。
这牢似的宫殿,生出了狰狞无比的粗壮荆棘,将一个人活活的刺得遍体鳞伤,流尽了浑身的血液。
一滴...
也挤不出来了。
皇后最后见的一个人,是钟紫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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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放她自由,可见到她的那一刻。
盛锦莞尔一笑,不再去劝...
自戕是极大的罪过。
皇后饮了毒酒,薨逝于坤宁宫。
宫人报于皇上,他气得将御书房的花瓶砸个粉碎。
“皇后如此!是要诅咒于孤吗?真是晦气!”
如此死法,是不能大兴祭奠,身后也不能入皇陵的。
宫妃们跪在坤宁宫前想要向陛下求情。
唯有薛常在站直了身子。
她心中明白,不入皇陵,才是盛锦所愿。
生前已然被困在这高墙之内。
死后,惟愿魂魄自由于世间一遭。
盛锦她不想再躺在那毫无温度的皇室陵寝了...
更不愿与他死后同穴。
皇上下令,秘不发丧。
直到人入了棺,他也不愿意踏足坤宁宫一步。
六宫妃子自发为皇后守丧,心中悲痛更多是为了自己。
盛锦贵为皇后,也得了皇上宠爱多时。
可如今人去了...
这样的事,轮到自己的身上呢?
她们唯有皇上这一个男人,可这个男人,有着世间最硬的心肠。
爱他之人...
沈姝...盛锦...钟紫屏...
这里就像是一个沼泽,会吞人的沼泽。
她们想要呼救,哭声却传不出这厚厚的宫墙。
......
松阳城外。
李宁祁勒马拦在了安叔的马车之前。
疾风将他的玄色衣袍吹得猎猎作响。
安叔吞了一口唾沫,看着姑爷的脸色冷得像冰。
“夫人行得倒快。”
南汐拂了轿帘,悻悻然看着眼前的人。
小声开口:“夫君...追得也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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