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终章
最深的渊底,肆虐的风声中,连亭垂下眼,略显冰凉的指腹捻上了她微微红肿的唇。
他靠的更近了些,灼热的呼吸喷洒在晏青棠的颈间,顷刻间便将她冷白的肌肤染上了一丝薄红。
连亭闷闷的笑了一声,指尖挑开她披散在肩上的凌乱发丝。
晏青棠几乎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他的每一次触碰都激起一阵灼热细密的痒意,烫的她忍不住轻轻颤栗,稳不住身形的跌在了他的怀里。
理智都仿佛被这炽烈的热意吞没,神思恍惚之际,连亭的声音断断续续的送入她的耳中。
“凝神静气。”他声音有些喑哑,“跟着我一起。”
他指尖微蜷,浓稠的魔气被牵扯而来,原本暴戾的魔气在他掌心之下却极其温顺,没什么抵抗的便被他吞噬入体,转过一个周天。
“魔气自浊气中蕴生,本身便带着一些负面的力量,乍一入体难免野性难驯,横冲直撞的侵扰经脉,所以——”
“第一次会有些疼。”
连亭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忍一忍。”
被他驯化了的魔气小心翼翼的进入了她的体内,异物的侵入带起一阵陌生的刺痛,晏青棠呜咽一声,眼尾克制不住的溢出些许水光。
魔气与灵气,这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接触的那一刹那,晏青棠体内的灵力不受控制的再一次激荡起来,本能的抵御着那股力道的侵入。
连亭缓了缓渡灵的动作,垂头吻去了她眼尾的湿痕。
“放轻松,调动你的灵根之力,”他声音有些哑,一点一点的教她,“把它吞进去。”
晏青棠胡乱点点头,忍着体内陌生的热潮,丝毫不敢大意的凝神,浑身灵气尽数倾注入灵根之内,勾连起灵根之力。
察觉到她的意志,灵府最深处,混沌灵根蓦地莹莹生光,最纯粹的本源灵根之力被她牵引,狠狠的向那一缕乱窜的魔气镇压而去。
将它一寸寸吞了个干净。
连亭顿时闷哼一声。
那一缕魔气被她化为己用,晏青棠的气息也凝实了些许,她缓过来一口气,抬眼望着僵着身子不敢动弹的连亭,抬手勾住了他的脖子,鼓励般的亲了亲他的唇,轻声道:“继续。”
清浅的冷香撞入连亭的鼻间,他眸色深了几分,下一刻,周遭的魔气被他搅动,化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尽数被他扯进体内,再慢慢的灌注入晏青棠的身体之中。
身体内的魔气强势的冲撞着,晏青棠只觉得自己仿佛陷在了磅礴的魔气海潮中,整个人都晃晃荡荡的找不到半分支点,只得拼尽全力抓住连亭这根浮木。
魔气与灵气本是水火不容,可此刻却在混沌灵根的镇压下渐渐的平静下来,交织缠。绵在一处。
她听见了连亭有些急促的喘。息声,连原本冰凉的指尖都染上了灼热的温度。
晏青棠低低呜咽着,承受着这股浩大魔气的冲击。
她的气息节节攀升。
化神中期、后期……破境炼虚。
到后来她根本无暇顾及自己的境界,只能被动的吞噬着连亭递过来的力量,听着连亭一声声的叫她:“阿棠。”
她眼尾泛起红晕,只勉强挤出来些破碎的轻哼,用作回应。
魔气被吞噬一空,漩涡炸开,头顶雷云汇聚。
连亭眉眼带笑,拢好她散乱的衣裳,轻轻的吻过她。
“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晏青棠在那一瞬间空白的大脑这才缓缓地回过神来,她垂下头,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
“炼虚……后期。”
她竟然被他,带上了一个大境界还多。
躺着修炼这种事,不正是她以前的梦想?
所以真怪不得那么多合欢宗人沉迷于……咳咳。
晏青棠按下心头乱七八糟的念头,扶着酸痛的腰起身。
她看着连亭肩上的抓痕微微心虚,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的嗯了一声。
最难的一关已经过去,她的身体已经适应了魔气带来的冲击。
连亭已经为她斩去了一路上的荆棘,送了她一片坦途,接下来的路,便要她自己走了。
头顶雷云凝聚,却迟迟未落劫雷,晏青棠抬头看了一眼,心中多少也猜到了天道的意思。
炼虚劫雷一百零八道,尽数落下也要不少时间,而她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至于劫雷……不如等尘埃落定,再渡不迟。
既然身后是天道背书,晏青棠便心安理得的受下了。
她看向连亭,倏尔一笑,眉眼应势弯起:“等我。”
晏青棠闭上了眼。
天地魔气以她为中心不断汇聚,灵魔二气在晏青棠的控制下渐渐的融合,化作滋养她的力量。
她的境界再次松动,一路冲上渡劫之境。
空间规则之力亲昵的向她拥来,晏青棠清楚的感觉到,只要自己想,顷刻间便能去到任意的地方。
这就是踏破虚空的力量。
甚至她的神识极轻易的便能笼罩整个魔渊,又向外逸散。
她看见天地灵魔二气自荒神之域而起,又融入山川湖海。
枯败的落叶、漂浮的灰尘,所有最细微的扰动都映入她的眼帘。
魔渊深处,奇特的韵律扩散。
晏青棠一动不动的垂头,又一次进入了入定的状态。
日月轮回流转,外界不知过去了多少时日,可对晏青棠而言不过一瞬。
她骤然间睁开了眼,动了动僵直的身躯,垂眸看向自己的掌心,自言自语:“还差一点。”
于是魔渊上空厚重的雾气便被她拂散,久违的阳光洒入这最深沉的渊底。
晏青棠抬起手,纵横的魔气在她的意志下退散,让出一条通路,随即便有天地灵气被她牵引而来,几乎凝成了实质性的风暴般,争先恐后的坠入魔渊,尽数没入晏青棠的身躯之中。
她终于跨过了最后的那层避障。
直入合道。
青山宗上,藏经阁七层,岁月书轻轻颤鸣。
那些血淋淋的、写就着这个世界最后的末路的墨色字迹悄然浮现,又被一只无形的手抹去。
飞仙阁中,雕刻在檐壁之上的九只青鸾同时脱壁而出,华美的尾羽掠过青山上空,仰天长鸣。
“九只青鸾!”
没有人见过这等异象,弟子们尽皆愕然,茫然的对视了一眼。
一只鸾鸟为弟子身陨,那九只……代表什么?
有人迟疑着问:“……是又有谁陨落了吗?”
是某位长老?
还是……玄清宗主?
气氛霎时低迷下来,惶恐不安交织在众人心间。
“不是陨落。”却有张长老踱步而来,缓声道,“九只青鸾,意味着‘诞生’。”
“鸾鸟上一次脱壁还是在数百年前,那时有剑君段戌破境合道。”
张长老抚须长笑:“而今日——这三百年来诞生的第一个合道之境,竟在我青山宗中!”
他的话被风送进每一个人耳中,惊得众弟子神思不属。
合……道。
这两个字就像压在他们修行前路上的一座高山,仿佛终其毕生之力都无法翻越一般。
但在今日。
却有人跨过去了。
是谁?
……
是谁。
这两个字浮现在每一个人的心头,各宗人茫然的抬眼张望。
四野之上,破境带来的仙光绽开万丈,光华垂落,于是便有无数新枝应和着抽条,瞬息之间长成参天密林,穹顶霞云万道,日月同现,高挂于云端尽头。
阴暗潮湿的洞府,盘膝修养的伏稷蓦地睁开眼,被这异象惊得呼吸凝滞。
他是损毁天地之源的罪魁祸首,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如今的局势。
残存的灵魔二气根本不足以支撑人破境合道。
除非……那个人是晏青棠。
但怎么可能?
晏青棠不是还在天衔城中守城吗?
伏稷立刻借由母蛊,暂时借来虫傀的视角。
远远望去,血色弥漫的城墙之上,“晏青棠”盘膝而坐,似在调息,察觉到伏稷窥视的视线之时,她笑吟吟的摘下了自己的头。
伏稷:“哈?”
段长老看了看和晏青棠本人八分相似的头,再看看大小眼的自己,觉得容潋这个人真是可恶,太看人下菜碟了。
他气了一会,想到被骗的伏稷,立马快乐的换上自己的脑袋,丢掉用来伪装晏青棠气息的精血小像,又给自己的腿接上了一截,顷刻间便重新恢复了自己英武的身姿。
——这是在晏青棠被拖去魔渊之前,便商议好的。
既然伏稷进攻天衔城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晏青棠,那他们就给他一个“晏青棠”混淆视听。
他看见晏青棠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晃悠,没在搞什么幺蛾子,才会安心去恢复自己的实力。
也能叫这个世界迟一些直面伏稷,给晏青棠争取破境的时间。
段长老得意的站起身,浑身上下写满了“嘲讽”二字,嚣张的在城墙上扭来扭去。
他百忙之中抽空,扣起了传音玉筒。
“诸位。”段长老沉声,“未免伏稷狗急跳墙,请所有人——立刻退离天衔城。”
他说着话,又朝着伏稷做了个鬼脸。
伏稷鼻子都气歪了。
浑身魔气不受控制的暴走,激荡的力量直接震塌了洞府,掉落的石块劈头盖脸的朝着他自己砸了过去,转眼间就把他给埋了。
原地多出了一个鼓包,带点瓜果点心,看上去就是能直接上坟的样子。
伏稷躺在废墟底下,冷静了片刻,恍然间发现自己中计了。
——是他太过掉以轻心,小看了晏青棠和段戌这两个心机深沉的老贼。
他脑子里乱如麻。
晏青棠合道一事无疑是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
以她如今的境界,再想挖去她的灵根可不是件简单事,没有混沌灵根这条捷径,受限于大道规则,他距离合道境总还有一线之隔无法跨越。
他无法恢复到最完美的状态,如此一来,他先前所有的筹谋都付诸东流。
伏稷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飞升是他一辈子的执念,为此他甚至付出过大半条性命。
他绝不允许任何人阻拦他的登天路。
他堪堪压下了心底的怒气。
事已至此,不如拼一把。
没有合道又如何,天门一开,总有办法跨过去。
他果断震开碎石,挥去身上浮尘,跨出一步。
荒神域受规则所护,空间皆被禁锢,就算是伏稷想要进入,也要靠一双腿步行。
他的身影跨越千万里,径自出现在天衔城中。
繁华的天衔城此刻却满街空寂,城民们不知去了何处,连原本驻守在城中的青山弟子乃至段戌那个老匹夫尽数不见踪影。
——这里已经成了一座空城,任由伏稷大摇大摆的穿行在街道上。
他心中暗生警惕,小心翼翼的来到了城东。
荒神域在众生眼中极其神秘,很少有人知晓它的真正所在之地,往来修士平日里也只道此处灵气格外浓郁一些,却不知从这里,拂开那层空间壁障,便是传说中的荒神之域。
伏稷抬手拨动空间,有水波状的涟漪随之泛开,顷刻间虚空中便被他撕出一道口子。
荒神域中依旧是一片荒芜废土,厚重的黄沙被风卷起,庞大的沙土巨幕连接了天与地之间,飞起的每一粒砂砾都带着沉重的规则之威。
他没有贸然进入,神识散开,一寸一寸的仔细探查着。
神识铺展的尽头处,他忽然看见了一柄浮空的巨剑。
剑身出奇的宽厚,其上铺着一张厚厚的毯子,正中放着一张茶桌,有仙光隔绝了乱飞的沙尘。
晏青棠坐在剑身之上,百无聊赖的斟了杯茶。
清亮的茶液撞入杯盏,她抬了抬眼,笑道:“你怎么才来?我都等你好久了。”
她语气平和,就像是在问候数年不见的老友,却叫伏稷顿时警惕起来,下意识的就想退离。
可在他全部注意力都被晏青棠摄住之时,他的身后,空间蓦地被拨动,连亭打儿子一样一剑拍出,逼的伏稷不得不退了一步,正撞上了晏青棠递来的仙光。
这股力道纠缠住他的四肢,径自将他拉入了荒神域中。
身后连亭随之踏入,荒神域的入口被他死死封住。
伏稷震开缚身的仙光,面色阴鹫的看了眼连亭,又将目光落在了晏青棠身上,咬牙切齿的威胁她们:“你们想死?”
晏青棠满不在乎的扬起眉头,她饮尽杯中灵茶,双腿轻轻晃荡。
“确实,独立空间,风景优美。这里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埋骨之地。”她居高临下的睨着伏稷,扬唇轻笑,“你死在这里,也算是个善终。”
尤其此地空间被禁锢,伏稷逃脱无门,动手的余波也不会祸及外界。
毕竟她只是一个穷困潦倒的小修士,若是不小心炸了哪座城,毁了哪座山,她可赔不起。
晏青棠脚下轻点,不知春现于掌心之中,抬手送出一剑晚来风。
荒神域的八百里风沙都被她引动,狂风绞缠着伏稷,拉着他一起坠入泥沼之中。
带着大道规则的沙粒随风而来,狠狠击打在他的身上,压的他骨骼剧痛。
伏稷阴沉着脸,骤然抬起了他仅剩的左臂,属于贺尧风的本命剑被他唤出,层层叠叠的无量剑气搅碎了晚来风的束缚。
却又迎上了连亭递过来的一簇轻烟。
画凌烟顺长风而至,袅袅轻烟悄无声息的缠上他的身体,搅碎了他的衣角,剜开了他的血肉。
伏稷垂眼看向身上不断溢出的血珠,恶狠狠咬牙。
“以多欺少,这就是你们名门正派的手段?”
“我们名门正派又不是傻子,能群殴何必单挑?”晏青棠无辜摊手,“你用着贺尧风的脑子,也和他变得一样蠢了?”
伏稷:“……”
攻击贺尧风就攻击贺尧风,干嘛带他。
他气急败坏的避过晏青棠和连亭先后斩落的剑气,再抬眼时眼底已然一片冷肃。
“这是你们自找的。”
磅礴的魔气炸开,大地都在震动,幻神域厚重的沙层轰然坍塌,化作巨大的沙土漩涡,晏青棠和连亭急退几步,才没被卷进去。
也就在逼退晏青棠和连亭的一瞬间,伏稷抬掌掐诀,自心口处唤出了一点黑芒。
极为森寒的气息弥漫开来,黑芒迎风变大,显化出数丈高的真身。
“母蛊。”晏青棠神色微凝。
母蛊臃肿的身躯轰然坠地,碗口粗细的触须直奔晏青棠和连亭面门。
疾起的剑光斩落了数道触须,纵使被切割成数段,可依旧扭曲着奋力向前爬去。
腥臭的黑血滴落,呼吸间尽是令人恶心的气息,晏青棠眉心微微蹙起。
他们早就见识过魔蛊那可怕的生命力与生长速度,这母蛊定然也不逞多让。
——不能和它一直纠缠下去,被消耗实力。
晏青棠沉眸,目光落在母蛊邪气盎然的身躯之上。
母蛊以魔气锻造,三百多年来不知道沾染上了多少人命因果,对付这种邪物,自是以世间浩然清正之力最为好用。
“拦住伏稷。”她骤然开口。
连亭没问晏青棠作何打算,径自上前挡住了伏稷趁势攻来的剑气。
晏青棠独身迎上了母蛊。
不知春被她收起,重剑落于她掌心之中。
荒神域外,雷云压顶。
晏青棠自化神直入合道,有天道默许,故而并未去渡这三重雷劫,可如今这天劫却被她主动引动。
雷弧跳跃在黑云之中,重剑遥指苍天,借来一道雷霆。
这是点苍剑第五式,风雷动。
重剑如金如玉的剑身轻轻颤鸣,这把剑曾经由天雷淬炼,是最合适不过的雷劫载体,极为轻易的便容纳了借来的力量。
门板宽的剑身重重击碎长空,带着世间最浩然的劫雷之力,悍然斩落。
落下的剑气就是雷光,汹涌的雷霆瞬间刺破虚空,迎上了母蛊张牙舞爪的触须。
两者相触的那一瞬间,空气中蓦地冒起一股黑烟。
这一次,掉落的触须没能在爬起来,转眼之间便化成了灰烬。
晏青棠听见了母蛊尖锐的哀鸣之音。
同一时刻,被连亭拦住伏稷骤然呕出了一口鲜血。
连亭一剑夜潮生将他撞翻,目光落在滴落在地的血迹之上,神情微动。
“阿棠。”他骤然偏头,“杀了母蛊。”
伏稷面色骤变,甚至来不及顾及连亭的存在,跃身直奔晏青棠而去。
他厉声喝道:“你敢!”
那迎面而来的魔气被连亭尽数挡下,未伤及晏青棠分毫。
晏青棠也没关注这些,她将后背交给连亭,早就头也不回的抬起剑。
面对母蛊这种庞然大物,就不得不提玄剑宗的剑诀。
一剑杀不死,那就用千万柄剑。
于是重剑悬空,再次借来数道雷霆,以万剑归宗的剑诀,斩出了千万柄风雷动。
荒神域中,风声俱静,唯有浩大雷光照彻长空。
母蛊庞大的身躯淹没在雷蓝色的光华之中,只隐约能看见挣扎着的臃肿虫影。
烧焦一般的糊臭味弥漫,伴随而来的,是轰然炸开的,储藏于虫身之中浩然灵气。
它挣脱了虫身的束缚,自由的奔向山川湖海,逸散在天地之间。
像是濒临干涸的溪流终于等到了清澈的水浪,几近枯败的天地再次重焕生机。
与之相反的,伏稷却面色苍白的踉跄倒地。
这只母蛊被他蕴养数百年,早已和他有密不可分的联系,而今母蛊一死,他也跟着伤到了根基。
晏青棠最擅长痛打落水狗,此刻毫不犹豫的起剑。
合道境的气息毫无保留的绽开,虚幻的剑影倒悬,剑尖直点天穹。
这是点苍剑第七式,点苍天。
剑不斩落,只轻柔一点。
是对剑极致的控制力,是君子之剑的点到即止。
这就是点苍剑。
这一剑点苍天骤然落下,点破层层护体魔气,几乎削掉了伏稷半边身躯。
他匍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喷出鲜血。
晏青棠收剑,垂眸睨向他。
“你输了。”她淡声道。
伏稷惨笑,用尽全力支起身子。
“我是输了。”他没有否认,话音一转间眼底便染上了浓重的恶意,“但你们也没赢。”
晏青棠脚尖点地,笑着的摇头。
“我们当然会赢。”
她笃定道。
原本平息下来的风骤然又起,飘飞的沙粒在虚空中划过浅淡的痕迹。
整个荒神域化作了她手中之符纸,刮过的每一阵风都是她的笔,沙粒之痕是她落下的笔墨,斩落于地的纵横的剑痕也是她的墨迹。
天空忽然暗淡了几分,紧接着仿若群星坠落,带着长尾的星光坠于地面,有繁复的线条攀上虚空。
周天星斗大阵悄无声息的成型。
这是有名的禁阵,她筑基时就曾以此阵在小须弥境中困住过一只化神妖王,而今日她合道了。
坠落的星辰更多,引动的星辰之力更加庞大。
即使是伏稷,也得布妖王后尘。
晏青棠缓步上前。
“我以为自爆这种招式,一辈子只能用一回。”她轻声道,“你在北境以此法逃脱过一次,你凭什么觉得这一次,我不会防着你?”
随着她的话音,垂落的星光已然攀上了伏稷的身躯,扎入他的灵府,封堵住他的魔气。
他自爆无门。
禁阵之下,他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只能绝望的看着晏青棠一步步的靠近。
重剑被她插在地上,晏青棠取出了一柄普普通通的玄铁剑。
没名字。
此刻剑出鞘,雪亮的剑身反射着星辰之光,直直的映入伏稷眼帘。
他听见晏青棠极冷淡的声音。
“就是你要剜我师弟的魔丹。”
伏稷说不出话。
他只能看着那柄并不锋利的剑抵上了他的身躯,稳稳的刺破了他的血肉。
他最脆弱的魔丹就在她的剑尖之上。
晏青棠抬眸。
“你向这个天地无度索取,临死之际,也总该还它点什么。”
她手中微微用力,那枚漆黑的、圆润的珠子顷刻间化成星屑。
浩大的魔气冲入虚空,反哺天地山川。
他的元神也被晏青棠一点一点的碾碎,再无生路可言。
失去了目标的周天星斗大阵轰然破碎,散落的星光落了晏青棠满肩。
她回过头,看向守在她身后的连亭,蓦然笑弯了眼。
“师弟。”她向他伸出手,“我们该回家了。”
十指相扣间,连绵的青山便现于眼前,天青色的裙摆被风吹动,交织在一处,无端的多了些缱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