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完结章:归人
三年来, 朝廷总能收到来自北岳的密报,这些密报并不出自一个地方或者同一个人,却总能派上用场。
密报的事情没有多少人知道, 只有以左明非为首组成的内阁知晓, 渐渐的,内阁众人开始猜测, 也许三年前使团没有全军覆没, 他们埋伏在北岳的角落,搜集着各种情报, 但这些都只是猜测。
密报在被看完后, 无一会被焚毁,左明非站在香炉跟前, 望着即将燃尽的纸张,目光愈发晦暗不明——
他收到过很多密报, 却没有一封他熟悉的字迹。
桌角的蝴蝶仍旧活着,这东西确实有些门道, 都三年了,竟然还活的好好的,那是否也说明,喻勉并未骗他呢?
门外是正在收拾行李的下人,左明非正在沉思, 门外有人通报:“大人,陛下来了。”
“快快有请。”左明非起身朝门外走去,“臣参见陛下。”
“先生请起。”季颂寰环视四周,收拾行李的人进进出出, 他又重新看向左明非,低声道:“此次让先生作为押运官实属无奈之举, 弹劾先生的折子太多,先生不如出去避一避。”
跟在季颂寰身后的阿宥始终臭着一张脸,听到季颂寰的话,他冷哼:“这些言官都是吃饱了撑的,一会儿弹劾这个,一会儿弹劾那个,三年前揪着我师父,这几年又开始弹劾左师父,弹劾我师父确实有道理,但弹劾左师父呢?我左师父一心为公…”
“阿宥,你嘴上确实要栓绳了。”季颂寰颇为无奈地打断他:“先生在时还能管着你,现在先生要出远门了,你再这么胡言乱语,不是让先生担心吗?”
“我不说就是。”阿宥不乐意地闭嘴了。
左明非始终微笑地望着他们,等他们的拌嘴结束,他才道:“臣明白陛下的用意,多谢陛下。”
左明非此次押运粮草的目的地正是北盘关。
三年来,面对着大周百废待兴的政务,左明非始终未曾踏出重京一步。
季颂寰不自在地低了下头,他上前珍重地握住左明非的手腕,轻声道:“其实早该放先生去一趟的,是朕自私才留了先生这么久。”
“陛下是明君,即便自私,也是为了大周,若当年臣真的不管不顾地离开,那才是真的自私,这也并非行之所愿。”
左明非反握住季颂寰的手背,颇为语重心长地说。
季颂寰重重颔首道:“此番…先生可自行决定归期。”
左明非微顿,他有些讶然:“陛下?”
季颂寰笑了笑,他后退半步,如同当年那般行了个学生礼:“先生投我以木桃,学生自当…报之以琼瑶。”
“臣多谢陛下。”左明非郑重回礼。
阿宥颇有些感伤,他上前用力抱住左明非,赌气般地不吭声。
左明非失笑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温声道:“你都多大了?”
“你放心。”阿宥垂头丧气道:“我会保护好陛下,你就去做你想做的。”
左明非笑道:“看来是长大了。”
北岳
境内乱成一团,十三个部落的粮仓都不约而同地收到了袭击,冬日马上来了,粮草若是供应不上,后果不堪设想。
与此同时,经过三年休整,边境诸将在弈王的带领下发起总攻,大周七万兵卒兵分三路向北岳发起总攻,战线深入北岳内部,军队颇有不破不还的架势。
北岳曾多年前曾盗走易山居的兵器图纸,造出了诸多能攻善避的武器,这也是周军长期以来受北岳压制的原因。
朝廷与易山居的关系在左明非这几年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游说下得以改善,因此这一次,左明非派送粮草到达北盘关时,易山居押运的军械武器也随之而来。
左明非到达的时候,军队中骁勇善战的将领皆各自领兵出战,后方只剩下几个幕僚操持着琐事,看到左明非后,他们几个如获大赦,急忙将亟待处理的军务搬到左明非面前。
左明非没想到自己刚卸下朝廷的政务,就得来边境处理军务,不过也在情理之中,毕竟这一仗大周等了三年。
易山居宗主亲至,左明非亲自相迎。
“易宗主,舟车劳顿,辛苦了。”左明非打量着眼前的青年,想起多年前他们在京口见得那一面。
那时候,左明非还中着毒,易听尘也还是个气焰嚣张的红衣少年。
只是多年过去,长大的不止寰儿与阿宥,记忆中的小孩儿似乎都变了。
眼前这个人神情冷峻,看起来沉默寡言,周身总是笼罩着一种冷寒的气息,左明非不由得心忖,易听尘不会练了什么邪功吧。
易听尘颔首:“左相,好久不见。”
左明非微笑:“易宗主此番亲自押送军械至此,朝廷感激不尽。”
“好说,给钱就行。”易听尘的态度有几分轻慢。
左明非倒是理解易听尘,乾德帝曾经设计害死了易山居的前任宗主,也就是易听尘的姑姑,人家肯同意合作就已经不错了,再指望人家笑脸相迎,这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不过易山居要的价格…也实在是强“朝廷”所难,但左相总会有办法的,虽然暂时还没想到。
“随后必定奉上。”左明非脸上带着善解人意的笑意:“宗主不如先行休息?”
前方有人跑来,禀报:“启禀大人,弈王为救宁将军深入图戎腹地,现下被困羊首山,我们得到密报,哥於丹大军就等在羊首山的北边,只等弈王前去!请大人示下。”
听到这里,原本打算前去休整的易听尘脚步一顿。
左明非心中一紧,羊首山地势复杂,并且易攻难守,若是哥於丹有意布局,弈王此番凶多吉少。
凌乔穿着盔甲匆匆跑过来,请命道:“公子!属下愿意带人前去营救弈王!”
左明非思索道:“莫慌,羊首山地域狭长,到达最北段尚且需要时日,哥於丹此举无非是想将我方军队的精力耗尽,现在需要兵分两路,一路前去羊首山南方接应,一路则需加急追上弈王,通知他们原路返回。”
不等凌乔再次请命,易听尘忽然开口:“我带人去通知季随舟。”
左明非稍显诧异地看向易听尘。
易听尘仍旧端着一张冷漠的脸,他看向不远处将近两人高的机关鸟,“正好试试易山居新造出来的鲲鹏,它比马儿还要快上半日,时不我待,还请丞相快速作出决断。”
左明非道:“那便有劳易宗主,阿乔,你带兵在羊首山南部接应弈王与易宗主。”
“属下领命。”
这边事情刚处理完,那边又出现了新的事端,“大人,我们在城外抓到一个形迹可疑的人,已经带过来了。”
被押着的人看到左明非眼睛一亮:“大人!左大人!是我啊,大人!”
左明非眉心微动,随后抑制住心中的激动,疾步上前:“李扬?”
这是喻勉身边的暗卫。
“对没错,大人,是我。”李扬穿着各种动物皮缝起来的棉袄,和多年前的清秀模样相去甚远,他激动地眼眶泛红:“快放开我,说了我不是奸细!”
左明非亲自替他解开绳子:“你竟然还活着?那使团的大家呢?”
还有,阿勉呢?
“我们被分散在各处执行不同的任务,此事说来话长大人,弈王被困的消息就是我传回来的。”
李扬接过士兵递来的热水,扬起脖子一口灌下,继续道:“我方埋伏在北岳的情报机构已然成熟,三年前主子说过,以烧毁粮仓为信号,届时我军发起总攻,我们十三处机构各自派遣一人回周复命,将统领情报机构的权力上交朝廷,我好不容易才赶回来,没到城门口就被抓了。”
左明非稍显激动道:“喻勉呢?他可还好?他现在在哪里?”
李扬犹豫片刻,如实道:“左大人,很抱歉…我并没有与主子联系上过,为了防止叛变,我们很少用自己的真实身份,因此现在我也不知道哪些弟兄还活着。”
左明非的心情一下就跌落到了谷底,他不由得攥紧掌心,“你先去歇息吧…”他对李扬安抚性地笑了下。
李扬摇头,红着眼睛道:“大人,我想去前方接应弟兄们。”
“好…本官同你一起。”
左明非说完这句话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李扬起身时,左明非还保持着半跪的姿势,李扬不明所以地唤道:“左大人,左大人?”
左明非听到他的呼唤,也听到了战场上传来的炮火声,还听到了远方的厮杀声,这些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他脚步踉跄着站起来,朝城楼的方向坚定走去。
北岳
喻勉和季靖礼策马飞驰在路上,身后的雪原越来越远,扑面而来的青草香夹杂着土腥和人血味,昭示着久前这里发生过的战役。
“前面就是风浪谷,我同其他三位兄弟约好的在此会面。”季靖礼拽紧缰绳,扭头对喻勉说。
喻勉抬头望着天际翻滚的乌云,低声说:“要变天了。”
“今年的风雪会很大。”季靖礼勾唇,稍显愉悦地说:“北岳这个冬天会难熬,幸好我们离开了。”
喻勉轻笑出声,他侧脸看向季靖礼:“你就这么烧了西朔的粮仓,不怕他以后记恨于你?”
季靖礼:“下次我同他见面就是在战场上,战场之上,恨意越大,拼杀起来才越痛快,毕竟猛兽要张牙舞爪起来才会让人有收服的欲望,不是吗,师父?”
“但愿如此,殿下。”喻勉笑得有几分看乐子的意思。
两人加紧赶至风浪谷,却只看到两个人,两个暗卫看到喻勉十分激动,“主子!”
“属下见过主子!”当年意气风发的使团,现今看起来一个比一个潦草。
喻勉颔首示意:“没事就好。”
“凌隆为何还没来?”其中一个暗卫疑惑:“他身处右渠部,按道理说,应该早就到了。”
“主子,凌隆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
“别胡说,凌隆大哥的武功在你我之上。”
喻勉目光凝重地看向凌隆本该出现的方向。
季靖礼眉梢微动,提议道:“不如我们先赶回去,随后派人来找?”
喻勉当机立断道:“你们先离开,我沿路找找看。”他说着就打算动身。
季靖礼适时拉住喻勉,低声道:“别开玩笑了,师父,凌隆此时还未过来,只能说明凶多吉少,你犯不着…”
话还没说完,他怀里就被丢了个蛛网状的令牌,他听到喻勉轻飘飘的声音:“这是统领北岳情报机构的信物,记得上交给朝廷。”
季靖礼无奈道:“喻大人,在我印象之中你不是这么优柔寡断的人,成大事者总有牺牲!而且…而且这么多年了,你家人还在等你,你不着急回去吗?听我一句劝大人,你没必要孤身犯险,想一想那些等你的人。”
可是喻勉头也不回一下。
毕竟不止他一个人在被等待着。
两个暗卫面面相觑,随后他们毫不犹豫地追上喻勉,“主子,等等我们!”
季靖礼气愤地调转马头:“该死,也等等我!若是我因为逃跑不及时被西朔抓了,那一定有你们的责任,哼,等等我啊。”
半日后,瞭望台上,左明非看着一个又一个形单影只的人影回归,心中那团烦乱的火焰烧的越来越旺,夕阳即将落幕,天际被大地的赤色染上了愈发鲜艳夺目的红。
周军没办法派人接应那些暗卫,先不说军队人手是否够用,只是暗卫们行踪不定,军队无法准确得到他们的位置。
眼下战况焦灼,弈王那边还未传来消息,秦将军那边刚刚攻破铁里部,左明非要兼顾很多事情,偏偏他最在意的那件事情还没有着落。
在残忍且悲壮的红色里,最后三个人风尘仆仆地归来,左明非最终也没有看到自己最想看到的那个人,呼吸声撞击在耳膜上,强烈的耳鸣让左明非的头部几乎要炸裂,他看到城墙下的三个人夸张地比划着什么,似乎还在喊着什么。
左明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毕竟战事还未结束,一切还都没有结束。
喊声逐渐清晰起来——
“…快去救人!”
“喻大人——”
“救命啊…”
喻勉!
左明非听得并不真切,却捕捉到了几个关键的字,“喻大人…”“救命…”
他终于得到了喻勉的消息!虽然可能不是什么好消息,但是够了,已经够了!
左明非转身便走,他急匆匆地下楼,随手抓了在军营中义务看诊的言神医往马上一扔,随后自己翻身上马,往城外奔去。
言砚被硌得肚子疼,他皱眉道:“怎么个事?哎?哎!憬琛你…哕~左明非!”
路过季靖礼时,左明非顾不得这位看起来颇为眼熟的人到底是谁,只是急切地问:“在哪里?喻勉在哪里?”
季靖礼跑得嗓子眼儿直冒烟,方才又把嗓子喊岔劈了,他想回答奈何发不出声,只好指了指一个方向。
左明非如同离弦的箭般地离开了。
古道上,累坏的马儿躺在地上,喻勉席地而坐,身边是脸色苍白看起来毫无生机的凌隆,喻勉为凌隆输送着内力,尽管他自己的内力也几近枯竭。
两个时辰前,当他们找到凌隆时,凌隆已经利用地势和乱石解决了一众追兵,但他自己也力竭地晕了过去,北方的风雪吹了起来,若非喻勉他们及时赶到,凌隆很可能葬身于风雪之中。
一路上,喻勉用内力温养着凌隆的心脉,可凌隆的情况越来越差。
喻勉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他这一生见证过很多人的离开,至亲至疏至远至近…甚至就连他自己也几次三番地游走在生死线上,他想,他有活下来的理由,那么凌隆一定也有。
为凌隆输送完自己的最后一丝内力,喻勉对着昏迷的凌隆开口:“凌隆,你弟弟在等你回家。”
马蹄声打乱了喻勉的声音,喻勉抬头望去,看到了一个人影疾驰而来,仔细看来,应当是两道人影,因为马儿的前方还趴着一个狼狈的人影,但喻勉只能看得见那个纵马的人。
左三…竟然有了白发,都说人会随着年岁渐长而愈发温厚,可左三看起来竟有几分雷厉风行的派头,许是多年大权在握养成的习惯,权力这种东西一旦沾上,再温润的暖玉也会被刮抹出几分刻痕,却也是夺目般的绚烂璀璨。
喻勉眯眸凝视着越来越近人,唇角不由得缓缓扬起。
余晖下,左明非看到喻勉稳如泰山般坐着,在北岳风雪的摧残下,喻勉的五官更加深刻凌厉,却没能压垮他挺直的脊梁。
是梦吗?
毕竟左明非梦到过很多次他们重逢的场景,甚至比现在更加惨烈,因此眼前这种带着些许静谧的慨然显得有些虚幻。
越来越近了。
越来越近…
喻勉很想上前拥抱左明非,因为左明非红着眼睛的样子有些可怜,就像在他梦中那般,可是他的内力已然枯竭,体力也即将耗尽,正在遗憾的时候,熟悉的体温扑面而来。
抬手的力气喻勉还有一些,于是他抬起胳膊搂住左明非的后背,嗓音温和沙哑:“…没有骗你,我回来了。”
旁边,言砚顾不得被颠簸的反胃,拎着医药箱就替凌乔诊治起来,“老天爷啊,这咋活下来的。”
左明非起身,他死死地抓着喻勉破烂的衣裳,盯着喻勉的样子像是要将人吞吃入腹,颤抖的嘴唇说不出来一句话,“……”
喻勉抬手抹去左明非脸上不自觉掉落的泪珠,安慰道:“好啦,不是给了你蝴蝶吗?我说过我会没事的…”
“三年…喻勉…三年!”
左明非呼吸沉重,他怒视着喻勉身上的斑驳伤口,却不忍过多苛责,“除了那只不知真假的蝴蝶…三年杳无音讯…”
他捧着喻勉的脸,无力地抵上了喻勉的额头:“我不能多想你一下,我怕我会不管不顾地去找你…”
喻勉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递到左明非手里,“给你赔罪,行不行?”
“…这是什么?”左明非低头打量着手中有着温润手感的物件,是一个小狐狸木雕,质地温润圆滑,想来是被经常把玩,“……”他在思念喻勉时,喻勉的思念并不他少,也许在每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喻勉都会摩擦着手中的木雕暂排苦思。
喻勉稍显得意道:“这是雕刻得最好的一只…”没等他炫耀完,就看到左明非捧着木雕,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掉,喻勉有些慌乱无措,他苦恼地想,哄不好怎么办?
左明非再次倾身抱住喻勉,低声道:“你受苦了,回来就好…阿勉,回来就好,谢谢你回来…”
喻勉回抱住左明非,认真道:“不,是你受苦了,将担子全丢给你…是你辛苦了,还有,谢谢你等我回来,左三…”
喻勉长久以来未能歇息的身体在熟悉体温的接触下,紧绷的神经松懈开来,话还没说完,他便歪头在左明非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没关系,他们还有好多时间。
左明非紧紧揽住喻勉,目光缓缓柔和下来,心情如同尘埃落定般地沉静下来:“睡吧,到家了。”
随后而来的士兵将稳住情况的凌隆往车上搬运,经过几日治疗,凌隆总算脱离了危险,大概能赶在凌乔领兵归来时醒来,兄弟二人总算能见上了。
喻勉已经将在北岳建立的情报机构上交给朝廷,这些情报机构现下虽在暗处,但若是将来大周一统天下,这些情报机构未必不能成为大周在北岳设立的都护府。
城墙上,喻勉和左明非并肩站着,两人双手交握望着军队进进出出,战事虽然仍在继续,但眼前的形势显然更有利大周。
左明非看到喻勉敞开的领口,不赞同地凑近替他重新系好,嘱托:“你没听言砚说吗?你现在需要好好休养?”
喻勉不以为意道:“他就喜欢把事情往严重了说,我在半丈原过了那么久,也没见怎么着啊。”
左明非的目光沉了沉,喻勉感觉到左明非不悦的眼神,“……”他顺从地低头,任由左明非替他整理领口,若无其事道:“不过你说得对,我确实需要好好休养,毕竟年纪大了。”
左明非微微蹙眉,他拨弄着喻勉一小绺花白的头发,低声道:“你才不老呢。”他抬头重新望着喻勉,相反,岁月的痕迹让喻勉看起来没那么生人勿近了。
喻勉笑道:“你这是情人眼里出…”
左明非挑眉,西施吗?这与喻勉的形象可是相去甚远。
喻勉一本正经地改口:“潘安。”
左明非没忍住笑出声来,“兄长不似潘安,却更甚潘安。”
喻勉也勾起唇角,这几日他一直忘了问,“大家…都如何了?”
左明非语气认真道:“陛下和阿宥都长大了,很乖很可靠,阿宥特别想念你,当年听说你不在了,还大病了一场。”
“至于…白姑娘,她从得知你去了北岳后便毫不留情地离开了,说是再也不管你的事,后来得知你的死讯,她亲自前往北岳说是要找你,但被吴懿将军拦下了。”
“还有吴老将军,他已经寿终正寝了。”
“朝廷如今可用之才有很多,但党争还是个隐患…”
喻勉打断左明非,他捏了捏左明非的掌心,低头道:“憬琛…对不住。”
留下来那么大一个摊子。
左明非深呼吸一口气,他任由喻勉拉着手,说:“知道对不住我…以后便好好待我。”
他们之间没有谁对不住谁,不过喻勉既然都这也说了,左明非就顺势应下了喻大人的愧疚。
“当年我说过,等我回来,任君处置。”喻勉回忆道。
左明非笑了下,说:“这明明是我对你的承诺,却被你抢用了去,不行,你得重新想一个弥补我的承诺。”
喻勉陷入到冥思苦想之中,左明非却想起一桩事,他眉心微动,关切地望着喻勉说:“言砚说你根基受损,需要去暖和的地方将养,等战事结束,我陪你去南方生活一段时间。”
“用不着等战事结束,你若想现在动身,我们即刻便可以启程。”喻勉含笑望着左明非。
左明非愣了愣:“现在?”
喻勉望着满是硝烟的远方,语气缓慢:“憬琛,战事永远不会结束,只会暂歇,我们能做的已经做了,剩下的会有别人来做。”
左明非也缓缓放松身体,“也是。”他扬起唇角。
两人扭头相视一笑,晚霞将他们的轮廓映照的愈发清晰。
不远处北风送来了第二路军队凯旋而归的声音,秦将军的威风不减当年,迫使三个部落投降于大周。
苍茫昏暗的草原上,锦衣华服的王爷安然坐在马车里与凶狠落魄的图戎首领遥遥相对,脸上是志在必得的笑意。
凌冽的北风中,机关鸟在空中盘旋而下,鲲鹏带回了弈王顺利撤兵的好消息。
胜利的轨迹在朝大周的方向运转。
夕阳彻底落幕,属于一代人的风光将要退场,
新生和希望也会在新的一天来临。
故事并非结束,
而是——
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