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第161章 看着她言笑晏晏的询问……

    百万石粮食的震撼性实在太大了,就连虞煜这个知道玻璃在初期绝对可以卖上好价钱的人都瞠目结舌了好一阵,刚准备进一步询问其中的过程之时,就听到刚刚因听到谢恒运来的粮食数量差点把金焕登人头都丢地上的姜泠问道。

    “谢公子,你此次运来的粮食全部都是售卖玻璃所得吗?”

    这是今日姜泠第一次主动开口和谢恒说话,问得又是大家正关心的问题,所以包括虞煜在内的所有人都瞬间安静了下来,等待着谢恒的回答。

    “也不全是,其中有一部分我父亲之前囤积的。”

    姜泠的主动搭话让谢恒也很感意外,但看到众人都屏息静气的看着自己,就连他的太子表弟也不例外,短暂的思索之后,就极为诚恳的回答了姜泠的问题。

    “啊,这样啊……”

    在听完他的回答后,除了知道内情的乐镇和温照柔,其他人的神色中都难**露出一点失落,本该最为持重的卫衍,更是忍不住低叹了一声。

    他是在场除了虞煜之外,唯一一个知道玻璃怎么制作的人,在他看来要是真的能靠前期无货预售就能售得近百万的粮食,那和直接在地上捡钱也没什么区别了,毕竟玻璃确实很神奇,如果他们不主动对外公布的话,只怕谁也想不到这么清透的东西竟然是用砂石烧制的,而据白乐为所言,只要正确理解了虞煜方中所写的每一个步骤,烧制起来比琉璃要简单的多了。

    这也是为什么在成功了一次之后,窑中就能源源不断的制造出形态各异的玻璃产物,不过为了能有更多的玻璃对外售卖,烧制时还是严格按照虞煜的要求以最为简单实用性也更强的大块玻璃为主,在这段时间中已积累了不少的库存。

    要是仅靠玻璃的预售在上京一地就赚取了百万石的粮食,那确实是一个还能振奋人心的事情,但要是这百万石的粮食绝大多数都是谢琛提供的,那就另当别论了。

    百万石的粮食是不少,但对于豪富的谢家来说,就是九牛一毛的存在,不过在乱世中的上京城还能瞬间拿出这么多粮食来,也算是谢琛有本事了,听说他可是遭受了接连两任伪帝的雁过拔毛,也只有现在被明晟掌控的虞烁自认正统,才没有接着被第三任伪帝拔毛。

    不过虞烁直接是通过明晟的政变登位的,没有任何波折的直接笑纳了大雍的国库和前两任从各世家手中榨取的大量钱财,腰包满满的他暂时也不需要去做讨人厌的事情,反而仗着手中有钱,大范围提高了所辖区域的官吏俸禄,也吸引了一大波破落世族或者寒门之士前去效力,再加上本就占据京畿之地,又有号称“桃李遍天下”的明晟压阵,人才富足得让虞煜听了都想流口水。

    “别急嘛,这还只是第一批运过来的粮食啊。”如愿看到了众人脸上的失落,谢恒这才收敛了刚刚脸上的诚恳之色,狡黠一笑道。

    “第、第一批?”姜泠都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谢公子,您到底是筹到了多少粮食?能不能不要这样一出一出的,年纪大了心脏受不了。”卫衍捂着自己瞬间加速跳动的心脏无奈。

    “是男人说话就干脆点!”裴安翊则因过分激动牵扯到了棍伤,龇牙咧嘴的对谢恒使用了激将法。

    再一次被震惊了众人这下更不淡定了,虽然为他们带来了那么多粮食的谢恒确实已是贵宾般地存在,但若是还坚持说话大喘气的话,他们也是会忍不住手痒的。

    谢恒却很满意自己给他们带来的惊喜,也压根不把裴安翊的激将放在眼里,不过看到上方虞煜似笑非笑的神色之后,脖颈一凉的同时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思,十分正紧的进入了主题。

    “上京现在是明晟当家,他什么样的人想必大家都有所了解,在他的眼皮底子下想要进行大批量的粮食交易是完全不可能成功的,实不相瞒,在乐都尉和温姑娘到来前不久,他还曾深夜上门威胁过我父亲,不过因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而暂时退步,转而将心思放在了其他的谋划之上,不过对我们家的监视却丝毫没有放松,所以在此次售卖玻璃的时候,我们没有办法直接用粮食的方法来结算,只能退一步收取金器,不过恰逢我父亲的生辰的十分热闹,所以第一次预售收获也还算可观,足有这个数。”

    说着,谢琛伸出了一个手指。

    “一万两黄金?”卫衍有些激动,虽然现在的粮食大幅度涨价,但作为与粮食一样的硬通货,黄金的购买力还是相当可观了,一两黄金怎么都可以购买二十石大米了,如果购入价格更为低廉的大豆的话还能更多。

    “卫大人,我记得您也是大族出身,还做了那么多年的太子家令,先帝那么奢华豪横都看在眼里,怎么不敢多猜一点呢,一万两黄金在以前只够家父办一次生辰的。”

    “那是多少?”被嘲讽没见识的卫衍根本不在意,而是急切的问道,他真的觉得自己说一万两都是狮子大开口了,玻璃虽好,但送去给谢琛的只有除了一套茶具和一套酒具之外,大片的玻璃也仅够镶嵌一间屋子所用,并没有多余的实物可供购买,能倚仗谢琛的名声预售一万两黄金已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了。

    “十万两。”

    谢恒的伸出的指头在众人眼中晃过,一瞬间所有人都觉得那不是普通的指头,而是有点石成金的仙法在其上。

    就连虞煜都觉得脑中有点眩晕,什么东西卖了十万两黄金?这比刚刚的百万石粮食还要恐怖。

    虽然只够他的好舅舅过十次生日,但搁在现在的他身上,除了对外卖铁,都没想过用其他东西能一次赚这么多。

    整个书房瞬间只能听到急促的呼吸声,唯有早知结果的乐镇和温照柔镇定如初,不过看着众人目光中心得瑟异常的谢恒,心中也泛起了几分往事不堪回首的感觉。

    时间退回到谢候宴结束的深夜,他们踏着刚和计检达成一致的愉悦步伐悄悄回到谢府,谢恒也是这样的神情坐在厅中等他们的,手中拿着的金饼在烛光下熠熠生辉,厅中四处都是盛放金子的箱子,让他们感觉自己都无从下脚了。

    所以他们当时受到的震惊一点都不比今日的人少,甚至因为实物的冲击力,现在想起来还感觉眼前金灿灿的一片。

    而且那还只是一万两的预付款,在后面几日不断抬进府门的箱子才彻底震撼了他们。

    “这么多的东西你们这次全运过来了!怎么做到的?”

    裴安翊听得目瞪口呆,仅粮食就不是小数目,更何况还有十万两的黄金,以他多次往返各地的经验来看,实在想不通这么多的东西怎么没有被人拦截。

    “怎么可能完全运得过来,我们三人是最先离开上京的,走的是渝江两州的水路,江州的范智杰是一个贪得无厌之人,虽提前打点过,但要真带着那么东西在他领地上大摇大摆,只怕要被抢个精光了。”谢恒被他问得呛了一下,没好气的回答。

    “那岂不是还要往返多次,会不会……”卫衍一听没有运完,有点着急了。

    “卫大人放心,对此我早有安排,整个大雍的国土之上,包括殿下所辖的地方,都有我投资的商铺存在。”谢恒说到这就来劲了,众人也听得是一愣一愣的,他们从来没听说有谁能将商铺开得遍天下的。

    不过寻常也没有世家公子自己出来开商铺的,大多都是家中主母安排奴仆去管理这些事情,世家赚钱的大头还是在各地的庄园和土地出产之上。

    “在天下未乱之前,我们开辟的商路早已四通八达,所以此次除了走渝江水路的我们,还有众多可信之人带着东西从其他方向而来,多则一月,短则半月,就能将上面提到的所有东西运达梧州,只是要请殿下提前知会一下各地的守将,让他们将我们的商队放入境来,我和他们约定了通行的暗号,此次进入梧州,要不是温姑娘和乐都尉都有殿下你给的通行凭证,只怕我也要进不来了。”说到这,谢恒有些委屈了。

    “自从表弟你夺下南方这几州后,我在上面的商铺全都失联了,也不知道近况怎么样。”

    “这点表兄倒是无需担忧,我的军队所经之处,向来与民秋毫不犯,只要在我进驻之前还能正常联系上的,就不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表兄此来也正好可以巡视一下铺子,只是不知表兄的铺子是在何处,经营何物啊?”

    第一次知道自己所辖州府还有谢恒的商铺,虞煜也有些惊讶。

    “以前是什么都经营的,不过经过我家老爷子的插手,只怕现在除了露在表面的那一层,其他的都是他为你囤积的粮食,要是没有遭人洗劫的话,那商铺各地暗库中的粮食相加,就是我父亲囤积的另一半粮食了。”

    谢恒一边说一边咬牙切齿,要不是这次,他都不知道与自己一同做生意的好兄弟在暗中都成了他老爹的门客,老头子前些日子还好意思用商铺收益差来嘲讽他,钱都被他拿去收粮食了,那收益能不差吗?

    不过老爷子说得也对,要是没有他的暗中支持,这些商铺早在乱起之时就无法坚持了,他也不能每年都收到一点仨瓜俩枣聊胜于无的红利了。

    虽然很气,但还是随他去吧。

    “另一半粮食?是另一半百万石吗”

    卫衍能感觉自己的语气都有些颤抖了,天降横财莫过于此,他再也不骂谢琛废物了。

    “倒也没有这么多,南方这几个州近年收成都不怎么好,屯不得富庶之地那么多的粮食,再加上商铺自身的消耗,应该只有几十万石。”

    谢恒思索了一下父亲给他的信息,觉得大概就是这个数了。

    “几十万石也不是小数目了,只是舅父表兄这样鼎力相助,真叫我不知如何报答了。”

    虞煜实在没想到,在原主记忆中除了纨绔之外就没有任何记忆点的谢琛,竟然会在暗中做了这么多的事情,仅粮食一项,就算谢府再有钱,在这个普遍缺粮的年代,就不是短期内可以囤积的数目,还要妥善放置不被如蝗虫过境的各路反王发现洗劫,其中的花费是无比巨大的。

    这个事情让他动容的同时也思绪万千,前后两辈子他都没有受过这么大的恩惠,原本因有大批粮食即将达到的开心也完全变成了压力。

    他甚至有些阴暗的开始担忧,谢琛这鼎力相助的背后会不会有什么别的意图,但对方早已候位加身,身家豪富也不缺钱财,让他一时也想不到对方所求何物。

    谢恒是聪明人,从虞煜眼中的神采一暗就知道自家老爹的大手笔惊到他了,其实何止虞煜惊讶,就连自己刚知道的时候也是惊掉下巴,因皇后姑姑的早逝和永亨帝的防备,他们和东宫的联系一直很弱,甚至可以说是约等于没有,现在突然捧着那么多东西来到虞煜的面前,只要有脑子的人都不免要怀疑一下背后的居心。

    他当时也以此为由劝说过父亲,只是在父亲说了一句话之后,他自己先被劝服了。

    “都是一家人,谈什么报答之语。再说了,如果殿下此次不能龙御九天重掌天下,我谢家的覆灭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甚至无需十年,就会荡然无存,帮你也就相当于帮我们自己。”谢恒说完,双膝跪地,很郑重的对虞煜行了此次见面之后的第一个稽首礼。

    “心昭日月,愿佐明君。雍州谢氏,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谢恒的声音很平静,甚至没有一般人效忠时的激昂之气,却让虞煜在愣怔片刻之后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也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回忆起史书上记载过的三百年前。

    雍州谢氏,是当初太祖起兵之时第一个宣誓效忠的世族,时任家主的谢晖在当日所说之语,和谢恒今日所言一般无二。

    而在谢琛之前,谢家的每一任家主,都完美的履行着这一句来自先祖的誓言。

    不,就是谢琛,在此刻也同样用自己的方式在履行。

    只是谢家身为殿下的母家,本就同生共死,谢恒又何必翻出祖宗之言来再次宣誓效忠呢?

    姜泠看着跪地宣誓的谢恒,再抬头看了一眼神色有些复杂的虞煜,也突然明白了谢恒此举为何,难怪她父亲在她即将嫁入东宫的前一晚,莫名其妙的突然提起谢琛,只是开了个头后,又没了下文。

    现在一看,这个人还真是一个大智若愚的存在,她想父亲原本是要提醒自己在东宫有事之时,可以求助谢琛吧,只是又纠结于自己身为永亨帝的纯臣,不能做出与君主意愿相违背的事情,便将此言作罢,留她一个满头雾水。

    在这时同样了然谢恒,或者说是谢琛意图的卫衍,先是含铁不成钢的扫视了一眼尚在迷茫中的裴安翊和乐镇,无比庆幸自己此次的梧州之行是一个十分正确的决定,要不然就让这些武将呆子候在殿下身侧,有多少传世佳话都要生生错过了,当即就下定决心要找个人替代了历州计枢的位置,让他赶紧收拾包裹前来殿下身前辅佐,没个聪明人在这里坐镇,他都替自己殿下心累。

    在做下决定要让计枢调岗之后,卫衍随即将脸上的嫌弃之色替换成了喜悦的笑容,变脸之快,让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又惹了这位不高兴的裴安翊和乐镇瞠目结舌,同时也让同样处在状态外的温照柔也惊奇万分,只是扬起笑容的卫衍没有给他们半分颜色,而是迈步走到了跪地宣誓的谢恒身前,以同样的动作向虞煜行了稽首大礼

    “昔有武安君佐太祖陛下拔剑起于蒿莱,今有承恩候助殿下驱贼定山河,冥冥之中可见天意有定。臣在此恭贺殿下,得天意所眷,天命所归之中,大雍必能万世永昌!”

    虞煜心累的一闭眼,从谢恒的口中吐出史载之言的时候,他就知道事情走向的终点会是这里,只是卫衍的造势之语比他想的还要夸张,前面的结合历史着眼当下图个对仗工整不说也罢,后面连万世永昌都出来了,他很努力的才忍住没有当场和他科普上一个说万世永昌的结局。

    再说了,哪有封建王朝可以万世永昌的。

    随着卫衍激昂的声音响起,裴安翊和乐镇才明白对方看他们那一眼是什么意思,确实是他们太过迟钝了,当即也快步来到跪地的二人身后,高声向虞煜祝贺。

    “殿下受命于天,大雍万世永昌!”

    随着他二人的高呼,原本站在屋外并没有听清谢恒说啥的吕铎和甲士们也纷纷下跪,万世永昌的声音的响彻了整个院子,让院外听到动静的侍从婢女也纷纷跪地高呼。

    听着府中此起彼伏万世永昌之语的虞煜头疼不已,偏偏还不能露出无奈的神色,因为这里没有遭遇败家子二室而亡的朝代,万世永昌也是对一个王朝最好的祝愿之词。

    大概觉得自己还站着显得太突兀,此刻也反应过来的温照柔也连忙跪下,又有些着急的抬头看了一眼唯一和太子一样还坐在自己席位上的姜泠。

    收到眼神示意的姜泠有些为难了,就在温照柔示意她要一同行礼之时,她才想意识到,好像从遇到虞煜开始,自己都从未给他行过君臣之礼,甚至连拱手礼都有些敷衍。

    说到底还是关系太过复杂导致的,身处这种场景她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跪。

    “诸位之愿,也是孤之愿,我等携手并进,必能兴盛大雍,都起来吧。”

    “谢殿下。”

    好在虞煜的及时出言,打破了这让她为难的局面,但在卫衍起身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对方很是疑惑的看了自己一眼,这一眼,让她面对千军万马半点不慌的心也慌乱了一瞬。

    他发现了,自己与虞煜之间的不对劲。

    当即有些担忧的抬头看向虞煜,却见对方正在和颜悦色的和臣子们交待着不要将谢恒今日宣誓效忠之事传扬出去,不然仍留在上京城中的谢家之人就危险了。

    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看向他的一眼,当即有些泄气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对后面众人谈论之事也有些兴致缺缺,甚至在众人集思广益给谢恒起化名之时也笑不出来。

    满脑都想着该怎么面对卫衍或可能出现的质问,是该坦诚相告,还是继续隐瞒,上一次这么纠结,还是在得知自己被赐婚东宫之时,收拾好包裹趁夜逃出府门,却是在不远处的小巷子中坐了一晚,最后在临近天亮之时又背着包袱准备回去,一转身就看到隔壁巷子中眼睛熬得通红的姜泽。

    那也是她唯一一次没有察觉到傻弟弟的靠近。

    “姜姐姐,姜姐姐……”

    就在沉思之际,耳边突然传来温照柔的轻呼,心一惊才想起来自己此刻还在虞煜的集议之上,定神抬头,就见所有人都注视着自己,因走神没有听清刚刚说什么的她只好偏头看向身侧的温照柔,以她两人的默契,对方肯定明白自己的意思的。

    “姜姐姐,刚刚殿下问你……”

    果然,她一个眼神温照柔就心领神会,虽然眼中带着疑惑,但还是小声的要跟她重复刚刚虞煜所说之语。

    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虞煜温言打断了。

    “裴安翊毛遂自荐要带着金焕笃的人头前往上京悬挂,同时和温姑娘他们在上京中交流过的计检建立联系,因金焕笃人头是细君你的战利品,故要询问你的意思。”

    虞煜含笑着将自会刚刚说过话的再说了一遍,看向姜泠的眉眼之中也满是温情,让离他最近的谢恒忍不住“唉哟”了一声,坐在姜泠身旁的温照柔也掩面“嘿嘿”低笑。

    不同于这些人的浮想联翩,姜泠看着对方含笑的眉眼,满心满脑都在给她传递一个信息。

    他看到了。

    看到了自己刚刚因卫衍觉察不对一时无措看向他的那一眼。

    也难为他翻出“细君”这么一个古老的称呼,不过想想他好像也没有其他可要在众人面前以示两人恩爱的称呼了,此前称过的贤妻在自己多次调侃之下显然是不会再用的,直呼太子妃又显得太冷硬,压不住卫衍的猜忌。

    那以往的太子是怎么称呼他们的太子妃的?

    ……爱妃?

    其他人什么感觉她不清楚,但虞煜要是敢当着众人这么称呼自己,馒头大的拳头绝对会以最快的速度砸在他的脸上,到时候才是全完蛋了。

    这么一看,细君这个称呼虽然古老,但于他们而言却是最合适的了,端看满脸揶揄之色的谢恒和看向自己神色已轻松了许多的卫衍,就知道虞煜又走对了一步。

    这个人现在真是聪明的让人有些……难以招架了。

    “细君?”

    又来!

    姜泠心底愤愤,却不知身侧的温照柔已看到了她耳朵上泛起的微微红晕,正捂着嘴偷笑不已。

    “此乃我献给殿下的礼物,殿下做主即可。”

    “既如此,裴安翊,你就前往上京一趟吧,手中现有的事务,就暂时移交给表兄和温姑娘处理。”

    “是!”

    裴安翊觉着这是这几月以来,自己领命得最高兴的一次,希望谢恒和温照柔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能完美的展示自己的能力,让他一回来就能把这劳什子的户部尚书郎职位甩出去。

    还是那句老话,他宁愿去城门口当校尉,也不愿意干文官工作!

    眼见今日所有事情都尘埃落定,虞煜舒了口气的同时,也让众人散去,其中重点关心了姜泠一路奔波的劳累,让她早点休息。

    又引来谢恒的一阵“唉哟”声和温照柔的“咕咕”笑,行至门口的姜泠有些恼羞成怒的回头对他咬了咬牙,却见对方的眼神隐晦的示意了一下正背对着他的卫衍。

    又只得忍怒回头,动作太大刚好碰到门口的珠帘,转念之间就把珠帘拿起一串,轻笑着询问一直在她身后磨磨唧唧就等着看热闹的谢恒。

    “谢表兄,敢问这珠帘如果售往上京的话,价值几何啊?”

    看着她言笑晏晏的询问谢恒,虞煜脑中浮出一个大写的完蛋。

    第162章 第162章 我知道,小别胜新婚。……

    “价值几何?”看热闹看得正开心的谢恒突然被问,疑惑了一下,看到姜泠手中拿着的珠帘,才恍然大悟,“表弟妹是问这个啊!”

    完全没有看到身后虞煜扶额的他反应过来后就来了兴致,先和姜泠告了一声罪,就举步走到她身旁的位置,同样拿起一串珠串在手中,其余已在散去的人见状也很好奇,不约而同的放慢了自己的脚步。

    “说起来,在表弟这满屋的破、物件之中,我觉得这幅珠帘是突出的存在,它简直让这个屋子蓬荜生辉。”

    虞煜发誓,谢恒刚刚咽回去的绝对是“破烂”二字,但是尽管将这个词咽了回去,他后面也没能忍住对自己书房的嫌弃,所以谢府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总不能真的“白玉为堂金作马”吧?

    想到谢琛一次生日宴一万黄金的消耗,还真是有这个可能的。

    “是吗……”

    姜泠轻声说着,忍不住环视了一下书房的四周,刚刚她的目光完全被这个珠帘所吸引,并没有细看屋内的摆设,现在一看,确实很是朴素,这让准备发难的她难得有些心虚,不过转眼就对上虞煜略带无奈的眼神,意外的觉得能让他露出这个表情也不错。

    “肯定的啊,你可别不信,这珠帘要是放在我手里,起码可以卖出这个数。”

    说完,谢恒又伸出了一个指头。

    “多少?一千两黄金吗?”说话的不是姜泠,而是和谢恒一样站在她另一侧的温照柔。

    “你倒是比卫大人敢说,但是有钱的傻子也没有那么多啊。”谢恒看着她从姜泠旁边伸出脑袋,满眼都是亮闪闪的样子,没好气的道。

    亏他一路来还觉得这个小姑娘稳重,现在看来是走眼了。

    “那是多少?”卫衍都不在意被谢恒说没见识,温照柔就更不在意了,而且相处了几个月,她也很深知谢恒的脾气,这个人向来有口无心的,说出来的话也不一定是看不起的意思,就算有,不过分的情况看在一直对自己照顾有加的月娘姐姐面上也就算了。

    不像有的人,好心当成驴肝肺,无论你怎么想帮他,最后都要将你气得肝疼。

    温照柔忍不住瞪了不远处的裴安翊一眼,后者正和乐镇边看热闹边低声交流上京的情况,冷不丁看到温照柔瞪自己,回以了疑惑的目光。

    “裴老弟,话说你是怎么惹到温姑娘的?”

    两人之间的古怪氛围,让向来稳重的乐镇也有些好奇了,他和温照柔同行共事了一路,发现她除了偶尔会不经意流露出一点小女孩心性之外,整个人都是十分好相处,怎么就屡屡和裴安翊不对付。

    “我也正奇怪呢……”见一向稳重不多事的乐镇都这样问自己,裴安翊也很无奈。

    他实在想不通自己到底是在哪里得罪过这个姑娘,无非就是青州安置流民的时候意见有些不统一,但没有必要记仇到现在吧。

    看她现在的样子,肯定会在自己离开前找机会让太子妃打自己一顿的,不能坐以待毙啊,得去找殿下给自己撑撑腰,可他看到虞煜此刻看向姜泠的神情,觉得自己这顿打八成是躲不掉了。

    任谁都看得出来,他们主君对主母那是百依百顺的,说不定到时到时混一个夫妻混合双打,得不偿失。

    还是快跑吧,明天的接风宴也不参加了,葡萄酒等来年再喝也行,可别又伤上加伤了。

    裴安翊当即就下定主意今晚辞行跑路。

    与此同时,谢恒也慢悠悠的说出了的珠帘价格。

    “一千两银。”

    “啊,这么少啊!”

    期待已久的众人无不遗憾出声,而虞煜一直悬着的心也在此刻放了下去,虽然一千两银的玻璃帘定价也实属夸张,但对比水晶和琉璃来看,也符合当下大户人家的用度标准,他就担心谢恒说出和温照柔一样的价格,那他一贯不喜欢奢华作风的左将军只怕要生气的。

    虞煜自己都没想到,有一天悬挂玻璃帘也会成为奢华的代名词。

    特意偷偷看了一眼也有些遗憾之色的姜泠,危机解除了的虞煜忍不住微微一笑,接着就收到了一个“你等着”的眼神。

    趁着所有人的目光都还在玻璃帘上,虞煜也一挑眉回了个“等着就等着”的眼神,经过之前长达三月的朝夕相处,虞煜已经摸清楚了姜泠的性格,他这位战无不胜的左将军,其实并没有外表那么冷硬,甚至还有些古道热肠在其中。

    正好他有礼物相送,就当是约定吧。

    从觉得姜泠不太对劲后就一直留意着他们两人的卫衍此刻终于把心放下了,刚刚姜泠的表现真的吓了他一跳,还以为他两人的感情出了问题。

    不过小夫妻长久的聚少离多可不是好事,哪怕为了大雍的未来考虑,也得想办法让姜泠留在虞煜的身旁。

    总归现在锦州没有什么大的波动,身为邻居的百濮在巫蕤帮他们治愈了困扰数百年的血吸虫病后也对他们感恩戴德,其臣民们更是将巫蕤和派他前去的虞煜奉若神明,据晏俭臣所言,在他们完全治愈疾病离开百濮的时候,其国境中供奉的五十八尊神祇变成了六十尊。

    他们殿下和巫蕤的名字算是自此开始扎根在百濮人的心中了。

    在这样的大形势之下,百濮女君若是在主动发起战争,就不止是撕坏盟誓那么简单了,而是直接对臣民眼中的神祇宣战,会在国中引来巨大的反噬的。

    所以百濮在未来十年之内,都绝对不会和大雍重燃战火,那么锦州就不必要留那么多的将领在那里,像乐镇和凌得明等人,都可以考虑调来中原,协助殿下的光复大雍,这样也能让太子妃从走南闯北的奔袭中停留下来。

    听计枢所言,他们当时在历州的时候相处的就很不错。

    卫衍的心思在片刻间就转了几个弯,虞煜对此毫不知情,在姜泠不搭理他直接扭开头后,他的心思又回到了谢恒所说的话中。

    要是玻璃帘只可以卖一千两银的话,谢恒预售的十万金又是哪里来的,总不会是他的好舅舅又自掏腰包了吧?

    有这样疑惑的不止是他,其余人在反应过这一点后,也用一种看大户的眼神看向了谢恒。

    “你们看什么,虽然十万金我们家也是可以拿出来的,但这次的十万金确实是全靠售卖玻璃所得,所以殿下,您还是尽快加大生产吧,等我们的人员将钱粮运到后,也不要让他们空手而归,有了货物交付,才能吸引新的人来购买。”

    谢恒第一次觉得家里太有钱也是一种心累,这些人的目光让他毛毛的。

    听完谢恒的提醒之后,虞煜心安了一点,倒是不担心玻璃的产量,终归不是什么难制作的东西,就像当初的纸张一样,只要他愿意,玻璃厂就能在各州遍地开花,但是目前暂时还没有这个必要,虽然他也想让治下的百姓都用上玻璃窗,也知道物以稀为贵的道理,在没有获取足够多的钱粮之前,还是要控制生产的。

    说起来,因虞烁宣布登基之后,他所辖区域就对来自南方的商队多有限制,让他的纸张至今难以像以前一样大批量运往销售,正好此次可以借着谢恒四通八达的商路,重拾纸张的销售。

    “这点表兄你无需多虑,在这几个月我们也积攒了一批存货,应该足够第一批客户的需求了。”

    “那我就放心了”

    “不过我还有一事想要与表兄相商,只是今日天色已晚,大家连日奔波都辛苦了,我们明日再详谈如何?”

    “行!那我明日一早就来找你。”

    谢恒被虞煜话中的事搞得有些心痒痒,不过一路奔波外加议了那么久的事情,他确实也累了,连接风宴都是他提议虞煜挪到明天的,既然提出有事相商的虞煜都觉得明天再谈不迟的话,他也不急在此刻,很干脆的就答应了。

    “……也不用太早。”

    倒是他这么干脆之后,虞煜看了一眼用袖子遮挡着悄悄打了个哈欠的姜泠,迟疑了一下还是补充道。

    “我知道,小别胜新婚,我绝对会在午饭后再来的。”

    谢恒将虞煜的一举一动完全看在眼里,听他这样说了之后,故意拉成语调调侃了一句,此言一出,不仅虞煜瞬间百口莫辩,就连姜泠的脸颊也瞬间通红,头也不回的飞快离去,温照柔捂着自己想要发出惊呼的嘴巴,也追着姜泠的步伐而去,其他人也无不用崇拜的眼神看着谢恒。

    这大表哥真勇士也!

    只是你把气氛弄成这个样子,我们该怎么脱身?

    谢恒才不管他们的眼神呢,一语撩拨两个人后他就飞快的告辞离去,和老爹斗智斗勇的经验告诉他,做了坏事不早脱身都是要挨揍的,表弟妹都害羞跑了,他再不走,只怕真的要挨自己这位一看就爱妻如命的表弟捶了。

    虽然在他看来虞煜这有些孱弱的身体不一定打得过自己,但他要是敢还手的话绝对会被其他人一同殴打的。

    敌众我寡,先溜为妙。

    只是一溜小跑来到院门外,想想虞煜那副被自己一句话说得面红耳赤的模样,他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

    吓得一个刚刚端着盘子从这里路过的婢女满脸惊恐,要不是趁着谢恒溜走也纷纷脚底抹油的卫衍等人出来得及时,谢大公子少不得要和府中巡逻的将士们过上两招。

    直接被婢女大声呼喊引来的甲士按倒在地谢恒在乐镇的搀扶下起身,一边扶着腰一边瞪刚刚跑得最快上来就给他一飞脚的小兵,见其半点不敢和自己对视的可怜模样,制止了卫衍将要对他们做出的处罚,自认的倒霉的跟着三人前往自己所居的位置。

    谁能告诉他,太子府的婢女嗓门为什么这么大啊!

    还有那离着十米远就飞踹而来的小兵,你这么厉害该去前线的,留在府中巡逻实在有点浪费人才了。

    第163章 第163章 今晚的月色真美(捉虫……

    听着门外一阵喧嚣之后再无声响,虞煜也放下手中因心不在焉而拿反了的文书,起身打算前往后院中去,只是起身走了几步后,又折返回到了位置之上,继续将文书倒拿在手中发呆。

    虽然他和姜泠的关系彼此之间心知肚明,但在谢恒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也不可避免的被扰乱了心神,让他现在有些不敢去面对姜泠了。

    自从上次的谈话因自己的晕倒而终止后,他和姜泠不知为何都没人主动提及这个事情,而他自己也明显能感受到,在之后朝夕相处三个月的过程中,自己似乎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要不是越随联军突然来犯让姜泠离去,他都不知道最后这情绪该如何安放。

    一年多的分别虽不能将莫名的情绪驱散,但有足够多时间和事情来让他淡忘。

    在前几次的通信中,本以为时光早已磨淡了错误的悸动,但没想到因为谢恒的一句话,心中却再起涟漪。

    不该去打扰姜泠的,无论是原主还是他,本都是她生命中微尘罢了。

    打定了主意的虞煜就在这里坐着,直到夜深,万籁寂静之中,连夏夜的鸣蝉也没了动静。

    “你在这里做什么?”

    耳旁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低语,因久坐而全身有些僵硬的虞煜慌忙抬头,尚未看到姜泠的样子,嘴唇就接触到一个滑嫩的触感,然后他感觉身旁之人瞬间僵住了。

    “对不起对不起……”

    慌乱之中向后急退,在僵硬双腿的不听指挥之下,他整个人都向另一侧砸去,桌案之上的文书瞬间散落一地。

    “小心……”姜泠见他摔倒,也来不及计较刚刚的事情,刚想伸手去拉他,却见他自己单手撑地稳住了向下砸的身体,然后借着手臂的力量从地板上爬了起来,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后,趁着虞煜没发现之时快速收回了自己微微向前伸出的手臂。

    虞煜爬起来拍了拍身上根本不存在的尘土,试图掩饰尴尬,看着已经乱做了一团的位置,心中暗自发誓,不管臣子们再怎么用于理不合来阻止,他今年内势必要将这里的筵席全部换成有腿的桌椅,这双膝着地的正坐姿势他真是受够了。

    悄悄看了一下,发现姜泠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平静如水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神色,但以虞煜自认对她的了解,猜想她心中此时不是在愤怒就是在无语。

    为什么每次单独见面自己都这么尴尬?

    虞煜当场就想掩面离去,但又想到刚刚自己不经意间的冒犯,决定还是要厚起脸皮来道个歉。

    “你不准说话!”

    只是他刚刚张口开口发出声音,就被对面的姜泠先发制人了。

    听出对方的声音中果然略带恼意,虞煜当即不敢再多言,只敢在心中哀叹自己的不注意。

    不过他着实没想到姜泠会在离自己这么近的地方。

    这样一看,发生那样的事情也不全是他一个人的错,这让他心中的尴尬略略减少了一些。

    只是一看到姜泠面无表情的样子,他又有了几分莫名的失落。

    整个屋中因刚刚的事情沉寂了好一段时间,就连在屋外默默留心着动静的吕铎也吸取了上次的经验,在确定了虞煜没有危险之后,就静静的待在门口守卫,半点声响都不敢发出。

    “你在这里做什么?”

    最终打破这份沉寂的还是姜泠,尽管内心纷乱如麻,她还是故作淡定的开口将刚刚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我在看文书啊。”

    虞煜听她开口询问,也赶忙将满腔的思绪压了下去,双手有些无措的在身前摆弄了一下,想把自己刚刚看的文书递给她看,可摆弄了几下才发现,文书在刚刚跌倒的过程中已经掉落在地了,混在那堆纸张书册之中也一时难寻踪迹,眼前这场景,让他怎么忍不住扶额叹息了一声。

    “对不起啊,刚刚是我不小心吓到了你。”

    看到他这副样子,姜泠感觉自己心中的难为情都散去了许多,也觉得刚刚是自己有错在先,率先和虞煜说了抱歉。

    “没有没有,是我看的太入迷,才没有发现你在身旁,该说抱歉的是我,毕竟是我不小心唐突了你……”

    听到她的道歉,虞煜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又急忙摆手示意自己的的过错要更大一点,只是说到唐突二字之时,他都感觉自己有些耳热。

    前世今生两辈子快奔三的年纪了,他应该只有在不懂事的幼儿园里才和女子这么亲密的接触过吧,而且这个人还是……

    姜泠。

    虽然不是故意的,但想起来就让人羞愧,以及一些深埋心中无人可知的窃喜。

    啊,自己可真是个混蛋。

    觉察到自己心意的虞煜狠狠骂了一句。

    明明他最初只想伙同她搞事业的,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心乱了呢,要是姜泠知道自己此刻心中所想,只怕会顷刻拿出长枪在他身上戳个十七八个洞吧,她那么不喜欢原主的,就是自己也是好不容易才得到可以作为主君和朋友相处的存在。

    姜泠能留下来协助自己光复大雍,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心系天下苍生,不像自己,一直以来最大的愿望就是在这个乱世中活下去,所以才一直都想要把她收入麾下。

    这样一对比,自己确实有些卑劣了。

    “我很好奇,真的有人可以倒拿着文书都能看得津津有味吗?”姜泠越看他这般与往日淡定完全不一样的样子,越觉得有趣,她似乎从其中窥探到了一点别的东西,想要好好的证实一下。

    “啊?倒了吗?不过没关系,我就是你所说的那种稀有存在。”

    听到她的进一步询问,虞煜这才想起来,自己刚刚确实是把文书拿到了,不过事已至此已经无脸可丢的他干脆破罐子破摔,反正就遵循一个至理名言,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会是别人。

    但怎么可能不尴尬啊,要是地上现在能有一万只羊驼帮他打个地洞,他肯定毫不犹豫的就要滚进去藏好。

    看着姜泠的表情已经从面无表情转变成为似笑非笑,这个神情他很熟悉的,往日里专本用来收拾裴安翊等让自己不省心的存在。

    完了,姜泠要怒了!

    “你不要插科打诨,老实交代你刚刚到底在想什么?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姜泠没想到虞煜除了喝药之外,在其他事情上也会露出这幅有些小无赖的样子,当即拿出了当日让他喝药的三分火气,甚至还说了一句从他那里学到的话语,企图让他如实交代。

    “真没有,我在想明天和表哥谈论的事情,想的有些入迷了。”

    “我待会就去把谢恒揪起来打一段,这样他明天需要养伤就不必让你劳神思考了。”

    姜泠见这个人油盐不进的样子,决定出点狠招,可是走出两步,都不见身后虞煜出声挽留,疑惑之下驻足回望,看到对方脸上浮起了和自己刚刚一样的表情。

    似笑非笑的像个狐狸。

    说起来,自己的那个表情还是学的他,虽然每次看到都恨得牙痒痒,但实用起来威慑效果确实不错。

    “你笑什么?”看着他这个样子,姜泠莫名生出几分心虚,不明白刚刚明明是自己一直在气势上压着他的,怎么一转身,就完全不一样了呢,好像变成他的气势隐隐高过了自己,但却没有自己那么强烈的压迫感,反而像炎日夏夜里卷起的一阵柔风,温柔缱绻。

    “我没笑。”

    已从姜泠身上感受到和自己一样悸动的虞煜心中盛开了一朵大大的花,感觉整个世界在一瞬间都明亮了起来,明明今夜无月,他却感觉有一抹月光落在了他的心上。

    “你还说你没笑!”姜泠看着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最后直接弯成了月牙的形状,总觉得他在笑一些自己尚未察觉的事情,伸手就打算将他的笑容抹平。

    反正虞煜会躲,碰不到的。

    自信满满伸手却得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结果,她的手碰到对方有些微凉的唇角。

    虞煜没躲!

    感觉热气瞬间涌上脸颊的姜泠急忙缩手,却被一只修长如玉的手阻止,微凉的手掌覆在自己的手背之上,将自己的手完全遮掩,紧紧的贴在他的嘴角肌肤处。

    从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能看到对方白皙如玉的手指,在烛光中显得异常好看。

    他怎么这么白?

    脑中一团混沌的姜泠甚至还没想到要将手从虞煜的覆盖之下抽出,就浮现出了这样一个疑问。

    直到听到对方“噗嗤”一笑,才着急忙慌的想起要抽回手掌,然而明明对方的手看起来像是没有丝毫力量感的样子,此刻却像铁钳一样,她用出了足以甩飞两个姜泽的力气,都没能将自己的手抽出来,而对方却依旧满脸笑意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

    “你在看什么?”生怕吕铎又带着护卫突然闯入看到现在的样子,姜泠一边想将自己的手抽出,一边有些恼羞成怒的压低声音问道,并未觉察自己此刻无论是力气和语气都和平常发怒的样子截然不同,让虞煜一下子心里软软的。

    “我在看,今夜的月色真美。”

    虞煜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刻意像姜泠一样压低了声音,清润的声音低低响起,尾音微微上扬中莫名缱绻。

    “你有病吗?今晚根本没月亮。”姜泠不知道虞煜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但她踏着夜色而来,很清楚今晚没有月亮的事情。

    “你别去揍表兄了,虽然他说话的方式确实让人招架不住,但此刻我却很想感激他。”

    “你感激他什么?”

    听了这句话,姜泠也不再挣扎着要将自己的手抽出来,而是抬头直视了虞煜的眼睛。

    她知道,自己想要证实的东西,就会在此刻出现。

    “感激他的小别胜新婚……”

    虞煜看着姜泠目带水光却依旧倔强直视着自己的样子,叹息中手指轻轻摩挲过她的手背,进而来到她的腰间,微微一勾中,姜泠整个人都到了他的怀里,一直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也环了上去,略带凉意的怀抱却让姜泠觉得满是温柔。

    而姜泠的手此刻也还停留在他的唇角处,顺着自己的手向上看去,是一双像是浮动着万千星辉的眸子,温柔的笑意在自己手底绽放。

    平常不觉得,现在才发现虞煜居然比她高出了一个头不止,自己甚至只到他的肩膀位置。

    “所以别去找他了好吗?我们两人说说话。”

    “说屁!”

    感觉自己就要沉溺其中的姜泠猛然警醒,顺手在他脸上轻轻打了一下之后,就将他一脚踢开了。

    “我累了,要回去休息了。”

    丢下这句话后姜泠就转身快步离去,和正伸着脖子往屋里看的吕铎朋个正着,狠狠瞪了一眼故作雕塑的侍卫长后,又急匆匆的离去,一直来到自己屋中,才感觉双颊如火烧般滚烫。

    她只是想证实一下猜想,却没想到虞煜会这么大胆的上手抱她,等到下次就该直接给他一个过肩摔,让他瞎抱。

    我在想什么,我居然在想下次!

    惊觉自己思想危险的姜泠快步走到窗前,一把将窗户打开想要透透风,却突然想起虞煜说的那句话,抬头在黑漆漆的天上看了半天,确定没有半点月光之后,才嘟囔着说了一句。

    “什么今晚的月色真美,我看是文书看多了出现幻觉……”

    “不是幻觉,因为你就是我的月光。”

    突然在夜色中响起的声音让姜泠准备关窗的手一抖,一抬头,正看到虞煜手持一盏烛灯,正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

    第164章 第164章 心意明了

    “神经!”

    一时不知怎么面对他的姜泠直接将窗户关上,关窗的瞬间看到虞煜脸上的愕然,忍不住回头轻笑,但笑过之后又有些茫然,虽然在那个短暂的拥抱中,她的确感受到了两人心跳的同一频率,但最终还是没有言明的话语,让她又对自己觉得已经证实的东西感到有些迷茫。

    虞煜所想,真的和自己一样吗?

    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姜泠都不知道缘何而起,明明自己该是讨厌这个人的。

    是三月朝夕相处中的斗智斗勇,还是每月必达的一封长信,又或者是其他别的事情,哪怕把所有的事情在脑中走马灯了一遍,千丝万缕中她依旧捋不清头绪。

    透过窗纱看着对方依旧持着烛火在外面一动不动的样子,想了想,直接将屋中的烛火全部吹灭,却没想到过了许久之后,那盏烛火依旧停留在原来的位置。

    夏夜的晚上并不寒冷,但听着屋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响,姜泠还是有些坐不住了。

    “这个人要什么时候才会真的珍重自己的身体啊!”

    给自己找了一个相对能信服的理由之后,直接摸黑拉开门走了出去。

    “你到底要干嘛?”

    声音一定要恶狠狠的,才能阻止他的继续顺杆爬。

    只是一出门被看到对方在看到自己那一瞬的眼中绽放出炙热神采所侵扰,设想中的恶狠狠的质问也显得有些干巴巴的了。

    “我有东西要送你,之前和你说过的。”

    虞煜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只是话语中却透出淡淡的委屈,配合他那张在夜色中也不黯然失色的昳丽脸庞,加上手中烛火的映照,让拿出了战场上十二分应对心思的姜泠都泛起了淡淡的心虚。

    想起以前看过的市井话本中所言的灯下看美人之语,现在性别一对调,好像也没有什么太大的违和感。

    就连收到圣旨之后有些不敢面对自己的父亲也曾在支支吾吾半天后说了一句算是劝慰的话。

    “他们谢家的人都特别好看,比你看的那些话本子里的都要好看。”

    顽固不化的父亲居然知道自己偷看话本子的事情,这委实让自觉掩藏得很好的她吃了一惊,但也成为了她决定深夜翻墙离家的原因,她的未来怎么能和话本子里写的东西挂钩呢,她是喜欢好看的人,但好看不能是唯一的优点啊。

    天下好看又美事的人多着呢,闺中小姐妹婚后给她写的信件都快装满两大盒了,其中的酸甜苦辣看得她直皱眉。

    可见只有一张脸看得过去的男人,那是万万不能选的。

    只是今夜借着烛火看虞煜,发现要是这张脸的话,好像也不是那么的难以接受。

    比上京城里见过时要多了许多的神采飞扬,眉目流转间也有了自己的刚强,不再是那副在父弟压制中抑郁绵软的温吞模样。

    是这样的改变,不知不觉吸引到自己了吗?

    “不可以明天送吗?”

    “可以的。”虞煜连脸上都带出了一点委屈的神色。

    一个大男人做这种死表情,受不了的姜泠表面露出些许的嫌弃,但内心深处的真实悸动却告诉她,爱看。

    只是这段关系中自己凭什么要被他牵着鼻子走,她驰骋疆场这么些年还没有遇到像今夜这般不可控的感觉,不行,无论如何,自己都要掌握绝对的主动权。

    这样想着,姜泠压住心中的翻滚的情绪,面无表情的径直走到虞煜身前,见对方在自己的威势中略微晃动了一下身体,胆气瞬间又足了许多,故作高深的问道。

    “你,是不是喜欢我?”

    看到对方闻言之后迅速瞪大的瞳孔,心中微微泛起得意,果然只要她气势微漏,虞煜就绝对不能掌握主动权,只是自己好像干了一件很不得了的事情。

    “啊?这么直接的吗?”虞煜听到她的直言相询,先是愣怔了一下,随即又失笑出声。

    原以为以姜泠对原主的抵触情绪,在这件事情上自己还有得磨,没想到幸福居然来得这么快,也不枉费他厚着脸皮在这里凹了这么久的造型,以及过往费尽心思从姜泽口中旁敲侧击得来的一些情报。

    果然如他猜想的一般,在绝对没有触碰到她底线的时候,姜泠对美丽的皮囊有着超高的容忍度。

    “笑屁,你只管回答是还是不是就可以了。”

    姜泠被他笑得又是心中一颤,努力让自己的态度显得很恶劣。

    “是。”

    虞煜眼不错的看着她,回答声音很轻,却让姜泠的心跳极速加快。

    “你还有一次重新回答的机会。”

    “就算再回答一万次,我也没有第二个答案。”

    让你莽!

    虞煜脸上越来越大的笑容,让姜泠有了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她才发现自己好像又入了这人的圈套。

    这混蛋就是在故意示弱让自己上钩的,他最擅长的战术就是这样的,偏偏自己还傻傻的被套了进去。

    “你的答案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才不让他这么轻易的达成目的,姜泠硬起心肠冷哼了一声,就准备拔腿就走。

    眼前这盏烛火太过明亮,夜色都要掩盖不住她满脸的红晕和控制不住上翘的嘴唇。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转身,又被对方眼疾手快的一把拉住。

    “那么你的答案呢,可以告诉我吗?”

    看着被自己再次圈住的人,虞煜的声音有些微微颤抖。

    “我的答案就是……”姜泠用手抵在的胸膛上,让两人的距离不要那么的靠近,但还是阻挡不住隔衣传来的热意。

    见虞煜眼中开始难以控制的浮出期待之色,她露齿一笑,趁着对方愣怔之际,一收手用力就将人狠狠推开,“回去睡你的觉吧。”

    “啊,好烫!”

    看着对方脸上的猝不及防瞬间因疼痛扭曲,姜泠才看到他手中的烛台歪歪倒在了地上,尚未凝固的蜡泪在他白皙的手背之上流淌。

    这个笨蛋在刚刚抱自己的时候,没有把烛灯扔掉。

    “你怎么样了?”

    情急之下也顾不得抽身而走,急匆匆的来到他身前查看情况,要只是蜡泪的话并不会造成太大的伤害,怕就怕他被火舌燎到。

    “疼。”

    “你不会又故意骗我的吧?”

    看着对方微微抬起的手背,因烛灯的熄灭她并不太看得清蜡泪以外的东西,但因几次三番的落入他的怀抱而警惕了起来。

    “我都被烫到了,而且你刚刚踢我的那脚现在也很疼,有点冷了。”说完,虞煜还虚弱的咳嗽了两声。

    可惜这次连老天也不帮他,才说完就有一阵微风拂过,风里带着因白日炙烤尚未散去的温热。

    虞煜的咳嗽声戛然而止。

    “冷?”

    差点又被骗到的姜泠咬牙。

    “也不是那么冷,但腿和手还是很疼的。”

    有些讪讪的虞煜不打算放弃这个已经无限接近互通心意的机会。

    “我刚刚踢你的时候根本没用力。”

    “是吗?那我的腿怎么这么疼啊?”

    刚刚在屋中挣脱虞煜的怀抱,她更多用的还是手上的力气,轻轻踢的那一下,不过是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结果还搁这给她演上了。

    “那它应该是提前感受到即将要有被我打断的危险了。”

    “啊?”虞煜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姜泠牙痒的揪住他的领子,一把将他扯到自己的身前,吓得在暗中护卫的吕铎险些要跳出去,但吃过教训的他很快又攥着拳头忍住了。

    反正殿下真的挨一拳也不会死,但自己要是坏了今夜的事情肯定落不得好的,而且就他们殿下这步步引人入局的谋划,被打也不冤枉的。

    一直以来他错怪左将军了,脾气是真的好。

    不过过了今夜,以后在内院中就可以称呼太子妃了,天怎么还不凉,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让其他人也感受一次这腻死人氛围。

    “你想在别人的注视下没脸没皮,我可不想!”

    “那我们回屋交流?你的屋或者我的屋都可以。”

    “你做梦!”

    “那你给我一个答案好不好。”

    “不——好!”

    “那我只能自己找答案了。”

    虞煜的话音落下,还在疑惑他要怎么找答案的姜泠感觉唇边多了一丝微凉的触感,一触即离,没有过多的放肆,却让她的脸瞬间爆红。

    这混蛋,居然借着当前的姿势亲自己第二次,这算什么找答案。

    心中疯狂的叫嚷着要给他的颜色看看,可手脚处却提不起半分的力道,就连牢牢扯着她的衣领的手,也在此刻泄了力道,顺着他的衣服滑落。

    然后不知是碰到了哪里,在听到虞煜一声忍耐的轻“嘶”之后,她又被这人牢牢的拥在了怀中,力道远比上两次大上许多,勒得她的腰都有些微疼。

    紧接着,感觉抱着自己的手臂再度发力,自己的双脚直接离地而起,虞煜就这样抱着她向自己的房门走去。

    “你干什么?”

    觉察到危险的她开始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开,反而因为敏感的腰身在对方手中,整个人都不太舍得上劲。

    不对劲,要是以往有人敢这么冒犯她,现在应该已被她的反击摔倒在地了,哪里会出现这种浑身酸软的情况。

    虞煜不会是对她使了什么妖法吧?

    “我告诉你,你要是敢乱来的话,我就真的动手了!”

    微微带着颤音的语气连自己都听到了其中的虚张声势,要不是不敢放开捏着虞煜手臂担心他再进一步的双手,她都想要把脸蒙起来。

    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会带着颤音说话。

    随着“吱呀”一声轻响,是自己房门被打开的声音,第一次被陌生男子侵入房内的不自在完全占据了她此刻的内心。

    他怎么敢?他想干什么?要不要打?

    三个问题轮番在她脑中呼啸而过,连虞煜将她放在地上也没有觉察到。

    “醒神了。”

    耳边低笑带来的酥麻将她从连环的问题中唤醒,感觉到自己脚踏实地之后,一拳就向着哪怕因屋内漆黑看不分明,但也能感受到满是笑意的脸上直击而去。

    不过出拳的气势虽猛,但在接近的时候还是收起了大半的力道,以至被人轻而易举的就握在了手中。

    “可别,毁容了就不好看了。”

    “你好不好看关我什么事?”

    话虽如此说,但姜泠却没有挣脱被他握着的拳头,反而缓缓松开拳头反握上了他手掌。

    此前的微凉手心已全被灼热取代。

    “我已经找到你给我的答案了,我的月光。”

    等姜泠醒过神来之后,虞煜已经离开了自己的屋中。

    “莫名其妙。”

    手心的温热尚未散去,屋中也浮动着一股药香,明明很淡的味道,却霸道的萦绕在周身,姜泠嘴上嫌弃的嘟囔了一句,脸上却早已漾开了笑意。

    第165章 第165章 太子妃昨夜有没有去找……

    “殿下怎么又出来了?”

    “殿下走路怎么同手同脚的?”

    “不会……被打了吧?”

    “没听到动静啊。”

    “那干嘛要出来?”

    见虞煜又从姜泠的屋内走出,曾以为今夜到此为止的众护卫都吃了一惊,纷纷看向吕铎。

    “看我干嘛,我怎么会知道。”同样吃惊的吕铎被他们求知的眼神看得一愣,没好气的说道。

    但作为跟在虞煜身侧最为久远的护卫,见氛围到了如此境地殿下还回自己屋中休息,他心里也有些犯嘀咕,想想虞煜这么多年身边也没出现过任何一个女子的事情,忍不住猜测道。

    他们殿下不会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吧?

    要是这样的话得赶紧找人给他补课啊。

    脑中第一个浮出的人选就是看着殿下长大的卫衍,但很快被他否决了。

    要是去找卫衍,不是变相告诉他殿下和娘娘以前关系不对劲至今尚未圆房的事情了吗?

    这可是虞煜严令禁止外传的绝密。

    不行,不能这样做。

    想了想,他决定把下属们的藏书搜罗上来,明天悄悄的递给太子。

    这样就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给殿下补课了。

    和殿下的幸福相比,下属的面子只是小事情,而且这些家伙才不会在意这方面的面子呢。

    看了一眼正用眼神暗自交流着下属一眼,清了清嗓子。

    “都给我消停点,打起精神守夜,但凡有点纰漏,我们通通都要人头落地。”

    虽然这院中最大的危险就是姜泠,而且看现在的样子已经解除的差不多的样子,但身为侍卫长的他,可不能放任下属们用眼神探究主君的事情。

    虞煜看似沉稳实则同手同脚的回到屋内,关上门后就激动的蹦跶了两下,别看他面对姜泠游刃有余的样子,其实最开始的时候心中半分底气都没有。

    要不是姜泠在提起谢恒的时候脸上闪过一丝羞意被他迅速捕获,说不定现在他都还不敢向前踏出那步,只等着用时间的长度来淡化一切不应该的情绪。

    握住她手的时候已经做好了挨打的准备,没想到姜泠居然没躲开,那一刻的心中真的是万千烟花竞相释放。

    大着胆子将人拥在怀里那一刻,心跳共鸣的声音让他最终确定对方并非完全对他无意,也促使了他的进一步试探,还好最后的结果没有让他直接社死,姜泠回握了他的手。

    哈哈,她同意了!

    扑在床上翻了两个跟斗后,激动的心才略微平静了下来,手背被烫伤的痛意也再度袭来,他刚刚呼疼博取同情的因素较多,但能在一开始让姜泠信以为真还是因为他真的疼。

    在外面站得久了,烛灯中的蜡油已经聚成小湖,然后又半点不漏的洒在了手背上,最倒霉的是烛火是倒在他手背上被杵灭后才掉落在地的。

    借着屋内的烛光看了一下,手背被蜡油流过的地方果然红了一片,其上一个被灼伤的红色圆点异常醒目,手背上的疼痛感绝大多数来源于这个被灼伤的地方。

    见面积不大,虞煜也不太在意,从床上爬起来后,就移步来到屋内盛放玩物的多宝阁旁,其上一众不太显眼的花瓶陶罐间,放着一个通体莹白的玉匣子,精美得和周围质朴的东西格格不入。

    这玉匣里面原本盛放着的是一顶满刻莲瓣纹的精美玉冠,从原主的记忆中可以得知,这是当年孝德皇后还在世时,用自己嫁妆中一块来自凉州的白玉雕刻而成的,留待原主二十岁的加冠礼所用,可惜原主的加冠仪式因永亨帝的莫名发疯草草结束了,这个玉冠最终没能带到原主的头上,而是被他一直珍重放在一只木匣里随身携带。

    当日夺船离开历州的时候遭到碰撞,盛放玉冠的木匣出现破损,卫衍重新找来了几个匣子让他选择,最终由他选出了这个几乎同色的玉匣来盛放那顶玉冠,本来打算来日若有机会重返雍州,就将它放入孝德皇后的陵寝,也算是弥补书中原主的一点遗憾。

    占据原主的躯体非他所愿,但不科学的木已成舟也非他能改。

    本来不打算动这一只玉匣的,但把带来的东西翻了一通,愣是没找出第二个适合盛放那套玻璃酒具的东西,反而原主原本盛放玉冠的同款木匣找出了许多,看样子是对此类木匣情有独钟了。

    最后决定尊重彼此的审美,将玉冠重新放回到木匣之中,也让自己的玻璃酒具有了合适的盒子,堪称两全其美。

    将玉匣拿下重新擦拭了一下,就放在床头等待明早给姜泠送去。

    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变卦?

    怀揣着这个想法的虞煜看着匣子翻来覆去,直至三更天才沉沉睡去,五更随着生物钟苏醒之后,整个人都有些晕头转向的提不起精神,微微粗重的鼻息告诉他应该是感冒了。

    哀嚎一声后就吩咐厨下给他煮一碗姜汤过来,他最近确实有点太过贪凉了,梧州的天太热,要不是此前交待给乌金制硝的事宜尚未传来新的进展,他只怕都要吃上冰碗了。

    不过他让乌金尝试制硝可不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而是想要给上京的虞烁放个“大烟花”看。

    随着领土的扩张和对手的加强,以脂水或桐油制作的燃。烧。弹已经满足不了热武器的需求了,随着商怀仁的刻意传播,天下人都知道了他那个不可扑灭的神火可以用沙土扑灭的事情。

    几乎一夜之间,所有敌对势力的城墙之上,都累满了用布袋装着的沙土,不管是用来灭火还是砸人,都效果一流。

    虽然这东西只对刚刚燃起的初期火灾有效果,但还是一定程度上限制了燃。烧。弹的发挥,所以他决定让乌金为他研发**炮。弹,可惜乐炎的炮管和炮车都造好了几架,乌金医学院的火药研制还处于半吊子阶段,完全不能投入使用。

    也不知今年的年节时分,能不能给他的好弟弟一点惊喜,正好也庆祝一下自己脱离单身的大事。

    穿好衣服的虞煜凝神细听了一下,发现隔壁屋中的姜泠还未有所动静,也不去打扰她,而是一边静待姜汤一边又拿出玉匣来细细擦拭,确保它有了闪闪发光的感觉方才住手。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只是吩咐去厨下煮一碗姜汤,就迎来了巫蕤和卫衍的联袂登门拜访,其后还跟随着一个满脸都是看热闹之色的谢恒。

    他不相信这三个人能同时在厨下这种地方遇上,除了巫蕤时不时要去借用那里的灶具,卫衍和谢恒两人都不会往那个地方溜达的。

    疑惑的目光看向吕铎,是他安排甲士前往厨下的。

    却见对方苦着脸摇头摇头,看来还真不是他的人走漏了风声。

    “殿下,您别看吕铎了,要不是我们和巫蕤一起在厨下给谢公子熬药,还不知道您如此不爱惜身体呢,他这侍卫长当得可真好啊。”

    卫衍边说话边狠狠瞪了吕铎一眼,后者在他的瞪视下默默低头缩了缩,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大司农,这么吕铎不想干的,他本就是执行我的命令,再说了,我也没什么事情呀,就是早起想喝点姜汤暖暖身子,倒是表兄是怎么了,一大早就找了巫蕤亲自熬药?”

    见吕铎在卫衍的瞪视下头不敢抬了,虞煜急忙出声为他解围,命令是自己下的,没道理让属下出去挨骂。

    “殿下,都是您惯的!”

    卫衍痛心疾首,虞煜满脸无辜,怎么又是他惯的了。

    “殿下,容臣给您先看看吧。”

    巫蕤适时插入,打断了两人的“两两相望”。

    “我真没事,倒是快给我说说表兄怎么了,要是不舒服就快点回去休息,千万不要硬撑着。”

    虞煜见拗不过巫蕤,只得认命的由他检查,但还是有些忧心谢恒的身体,他这位表兄以前没有出过远门,此次跋涉而来又耗费精力,可不要出什么岔子才好。

    “殿下确实没什么大碍……”对着虞煜检查了一阵的巫蕤一下结论,虞煜就迅速向一旁脸色有些不好的卫衍抛了个“你看吧”的眼神,后者本来神色稍松,但看到他的眼神后又满脸无奈,不过没问题终归是好事情的。

    但紧接着巫蕤就把他过于贪凉的事情抖了出来,让虞煜瞬间痛失了槐叶冷淘的食用权,这明明是他让厨下鼓捣出来的夏日美食,没想到自己居然成为第一个不能吃它的人,一时也有些垂头丧气。

    “槐叶冷淘是何物?”谢恒很惊奇,昨夜的晚膳虽说是在房中随意用的,但是他已经见识到了表弟府中品种多样的美食佳肴,许多都是他见所未见的,但槐叶冷淘这个菜名还是第一次听到,看虞煜失落的样子,就知道味道一定不会差的。

    “这个不是你们谢府独有的菜谱吗?我们殿下从娘娘嫁妆中拿出来的。”

    巫蕤很惊讶,脱口而出的话语连一旁的卫衍疯狂眨眼都没看到。

    “谢家的菜谱?我怎么不知道!”谢恒惊呆了。

    完了,用了那么多年谢家的名义往外掏方子,今日是李鬼遇到李逵,翻车了。

    虞煜扶额,有点不忍直视眼前尴尬的场景。

    好在此时卫衍充分发挥了他长袖善舞的能力,迅速出来打了圆场,硬生生的让谢恒都开始自我怀疑了。

    “咳咳,想是侯爷不喜此物,才一直搁置不用的。”

    “是吗?倒是也有这个可能,我父亲于吃食一道颇为挑剔。”但看到虞煜失落到扶额的样子,又有些忍不住想要尝试一下让自家表弟这么念念不忘的美食,“那今夜的接风宴上可以上这道菜吗?我想尝尝,要是好吃的话,我回去要让我娘抄了父亲手中的食谱,让他暴殄天物。”

    为了自己随意撒下的谎言不迫害到对自己鼎力支持的好舅舅,虞煜赶紧说道:“表兄,你生病了,和我一样不能吃凉物的。”

    “我没生病。”

    谢恒的回答斩钉截铁。

    “那你一大早就找巫蕤熬药是为什么?还带着大司农。”

    没病的人主动找巫蕤喝苦汤子,这不问题更大了吗?

    难道是!

    “姜、太子妃昨夜有没有去找你?”

    “表弟你可别乱说啊!她、她找我做什么?”谢恒被他一句话吓得冷汗都出来了,这表弟醋意也太大了吧,他昨日对太子妃是谄媚了点,可都是为了他们家月娘啊,要是他离开的时候能带一点姜泠亲自赠送的礼物,他都不知道月娘会如何爱他,怎么就联想到太子妃深夜来找他这么可怕的事情。

    而且娘子在不在枕边都不知道吗?表弟睡眠这么好?

    第166章 第166章 来了就别想走~

    这下子惊恐的不止是谢恒了,连卫衍也惊疑不定的看着虞煜,只有巫蕤兀自老神在在的。

    开玩笑,他们家世代为皇室服务,对一些隐秘的事情要比其他人要知道的多,更何况他是直接检查殿下身体的人,他有没有房事,自己可一清二楚,不过这种事情可不能说。

    见谢恒误会了,虞煜也惊觉自己的问题不严谨,急忙后发制人的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而是昨夜太子妃说表兄一路而来辛苦,还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想去当面感谢一声。”

    一边说一边用不悦的目光扫视了一眼两个思想不纯洁的人。

    不过姜泠没有半夜去揍谢恒,他怎么一大早就要熬药呢?看着精神抖擞的谢恒,也确实不像被人打过黑拳的样子。

    “咳——原来是这样啊,表弟妹实在太客气了,倒也不用单独的感谢的。”

    听了解释的谢恒脸上虽然犹带着惊恐未定的神情,但整个人都肉眼可见的松弛了下来,决定以后千万离姜泠远一点,他这表弟说话太吓人了。

    月娘,是为夫无能了,反正太子妃迟早要回上京的,到时候靠你自己吧。

    见他们的话题瞬间拐到了十万八千里外,巫蕤很好心的帮他们跳转了回来。

    “其实谢公子找我,是因为……”

    “强身健体,强身健体,表弟不用太担心,我只是听说巫大人于养生一道很有造诣,所以才让他帮我调养一下的。”

    见巫蕤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抖露自己的老底,就是厚脸皮的谢恒也招架不住,急忙出言打断。

    “巫蕤?养生?”

    这下惊呆了的人变成了虞煜,恕他无法将巫蕤和养生这个词结合在一起,就算一言不合就以身试药的乌金,都要比他懂养生的。

    “其实我这副药,表弟也是可以服用的,若是着急想要为人父母的话。”

    见虞煜疑惑不解,又见他膝下至今依旧荒凉,谢恒油然而生一种身为兄长的责任心,也不再对自己向巫蕤求的药遮遮掩掩,而是用词委婉的推荐。

    “……不用了,表兄自己喝就行。”明白他说的是何药的虞煜险些被口水呛死,见卫衍满脸如梦初醒的模样,急忙婉拒了谢恒的好意。

    他昨夜才确定了姜泠的心意,这事还不用着急,而且谁需要喝药啊。

    一言难尽的看了谢恒一眼,他还是忍不住劝诫了一句:“表兄若想儿女绕膝的话,还是戒酒养生来得更好一点。”

    “嘿,巧了,巫大人也是这样说的,不过我如今孤身在外,偶尔喝一次也没什么关系,殿下可不要舍不得你的葡萄酒啊。”

    一提到葡萄酒,谢恒整个人的眼睛亮了,他父亲的寿宴之上,这酒可是大出风头的,可惜老头子小气,除了几位赢得彩头的人每人得了一小杯之外,就连他这个儿子,都只陪饮了半杯,之后就被他全部藏了起来。

    “表弟你不知道,老头子寿宴一过,你那首《凉州词》就传遍了整个上京城,以它的蔓延速度,只怕过不了多久,天下所有人都知道葡萄美酒夜光杯了,能不能搞点出去卖卖,可能要比玻璃还要值钱的。”

    “那不是我的《凉州词》,那是王翰的《凉州词》。”就知道会这样的虞煜满脸无奈,但同时又不免悬心,“上京那边不会已经知道你们在帮我卖东西的事情了吧?”

    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以虞烁的小心眼和明晟的算计,谢府只怕危险了。

    “这是西北遥远国度而来的至宝,和南方的太子有什么关系,要是不信的话,留驻在我家中尚在统计购买人员及数量的大胡子商人也可以作证的,他们从遥远的西凉而来,经宁渝二州进入上京,与我们家不过正常合作关系。”

    谢恒说到这里,忍不住得意一笑,谅谁也想不到,刚经过层层关隘进入上京城的胡商会对他们家死心塌地,问就是老爹的名声传得太响亮,让穿越沙海而来的商人都知道有宝要找他宣传。

    “那就有劳表兄了。”

    知道上京城中的谢府尚无危机之后,虞煜松了一口气,也总算知道傅泓为什么会对谢琛如此放心了,当即也不询问从南方运出的玻璃怎么变成从西北运来的,谢琛既然找了这个说法,自然会有自己解决的办法。

    “不劳不劳,到时候表弟给我个虚职干干就成,先帝实在太抠门了,连个不领俸禄的散官都不给我,害得我家娘子诸多首饰不能外戴,表弟你就挑个说着好听,穿衣打扮没那么多限制的虚职给我就行,我不挑也不要俸禄。”

    “谢公子,您要官职,就为了娘子的穿着打扮?”

    本来听到谢恒讨要官职,卫衍还提了一下心,害怕他狮子大开口让殿下拿着难办,可听完他的要求之后,又有些哭笑不得。

    就这?谢家大公子怎么好像没见过官场世面的样子。

    “不然嘞,当官那么累,要不是我娘子太多东西不能穿戴,连虚职我也不太想要的,我爹一个有名无实的候位都被人烦的揪头发,要搞个实权位置,我不得烦得用裤腰带上吊。”

    谢恒说得理直气壮,卫衍听得眉毛直跳,作为殿下的母家人,太过揽权不是好事,但太过懒散更不是好事,再说谢琛整天吃喝玩乐有什么好烦的,近十年连先帝都不找他来骂了,干嘛把孩子都吓得这么不思进取,不行,得给谢恒纠正一下这个想法。

    只是他尚未开口,就被有所察觉的谢恒转移了话题,看着又和虞煜讨论上葡萄酒的谢恒,卫衍颇为痛心疾首,挺聪明一孩子,可惜被他的纨绔爹教坏了。

    但其实也知道谢恒这么做的原因,他就说煊赫了数百年的谢家,怎么会在这种时候接连出现两任纨绔家主,应该是谢钧在世的时候就有所安排,想要从权利漩涡中抽身而退,只是没想到先帝会死磕到底的求娶先皇后,才让这个安排成了这样不上不下的存在。

    果然儿女都是债,还是他无儿无女一身轻,不过想想上京城中削尖脑袋要往各种阵营里钻的旁支兄弟和子侄,又恨得牙痒痒,他自认以前待他们不薄的。

    等回到上京,第一件事就是把他们全部打发回老家守宅,谁也别想从他的殿下手中薅一点好处,一群不记吃打的白眼狼。

    “表弟,您这酒能不能卖?”

    “暂时没有能对外售卖的产量,只怕还要等上几年。”

    见谢恒满脸都是期待之色,确实没有办法可以变出葡萄的虞煜遗憾摇头。

    “再等几年,表弟你都要登基了。”

    一听产量少,谢恒整个人都泄气了,其他的倒也罢了,关于这酒他真是起了“中饱私囊”的意图,反正他爹有的是钱,要是外卖的话,他按价格购买个十之八九用来开宴会那是极有面子的。

    反正他们家不打算再进入官场了,到时等虞煜登基之后求个恩典,一家人回到雍州老家去过富家翁的生活就很不错。

    “皇家御酿,不好吗?”

    见登基二字又让卫衍蠢蠢欲动,虞煜暗叹了句谢恒莫不是自己命中的魔星,怎么能那么精准的命中卫衍的每一个心思,他们该不是商量好的吧?

    疑惑的在两人之间看了一眼,却见卫衍眼中满是憧憬之色,想来是在畅想自己登基时的场景,而谢恒则满眼都是对葡萄酒的渴望,尤其是在他说出皇家御酿这四个字后,更是神采焕发。

    “那可以对外售卖吗?”

    “全权交由表兄处理。”

    虞煜说得大气,但谢恒心中却直呼完蛋,他这个表弟,看起来不打算成全他去当富甲翁的事情。

    按照他的安排,以后皇家御酿是可以喝上了,但他也没清闲日子了。

    偏偏这酒他还真的舍不得,先走着看了。

    “什么都交给表兄处理?”

    屋外传来熟悉的声音,让虞煜忍不住满心欢喜,是姜泠。

    也不再和谢恒讨论葡萄酒的事情,期待的起身走过去迎接,在姜泠刚至门口的时候,他也恰巧将书房的玻璃帘为她掀开。

    惊掉了身后三人的眼睛,看着他的殷勤样,卫衍很是满意,谢恒也是满脸偷笑,唯有巫蕤在怀疑自己的医术。

    身后三人如何想的虞煜根本没时间顾忌,此刻他全身心都系在了姜泠的身上。

    见她身着一身红色劲装,乌黑的长发高高束起,脸上还残留运动过后的红晕,长枪正交由一旁的甲士看守。

    这是刚练枪回来?

    难怪一早上他都没有听到动静,原来是在自己醒来前就外出练武了,虞煜不由有些懊恼自己睡得太沉,以至于错过了最佳的送礼时间。

    才不是姜泠刻意躲着他呢。

    “你怎么不在院中练,府中的练武场怪远的。”

    “照柔昨天和我约好的。”

    他这般殷勤让姜泠又想起了昨夜的事情,尤其是那个一触即离的轻吻,感觉自己的耳朵又热了起来,但还是故作平静的和他说道。

    虞煜说的院中是指他们寝居外边的小花园,那里有一块圆形的空地很适合晨起练武所用。

    但因虞煜的存在,温照柔自然不能轻易踏足,昨日追着她出去,也在回廊处停下脚步定了今日之约。

    说到温照柔,又不可避免的想起她今早的打趣之语,再加上虞煜现在正满眼都是不加掩饰的爱意看着自己,姜泠的脸不可避免的红了。

    她就不该在听到巫蕤往太子院中而去的消息之后就急匆匆的赶来的,其实温照柔和她约定的时间没有这么早的,而是满怀心事睡不着的自己将她从被窝里挖了出来。

    就是因为不知道今天要怎么面对虞煜,她破天荒的选择了逃避。

    可在听到他或许不舒服的消息之后,还是抛下温照柔匆匆赶来了,连晨练的衣服都没有换。

    “我说表弟,要不你还是让表弟妹先进屋再谈吧,知道你们感情好,但也不必连我们也拦着吧。”

    谢恒新近的觉得最有趣的事情,就是看自己表弟的热闹,明明成婚的时日也不短了,可不知道是不是聚少离多的原因,两人相处间青涩得让人忍不住笑意,以至于让他都忘了自己刚刚才发过的誓。

    “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吧,我并没有什么事情的。”见姜泠脸上的红晕更甚,虞煜更是将她挡得严严实实的,半点缝隙都不留给身后看热闹人的探究目光,见姜泠听了他的话后有些愣怔,急忙又补充了一句,“我一会儿就去找你。”

    听到有趣东西的谢恒又忍不住失笑出声了。

    “谁要你找啊。”

    姜泠也不想在这个时候面对一直对他们两人抱有极度热情的谢恒,她此来本就是担心虞煜的,但看这个人一脸含笑的站在自己身前没半分不适的样子,嘟囔一句后拿过甲士手中的长枪,转身就欲离去。

    “是我想找你啊。”

    转身的一刹那,有风拂过耳朵带来了一句近乎呢喃的低语,让她的脚步停滞了一瞬之后,又加速离去。

    目送着姜泠的身影消失在了回廊之中,虞煜才转身看着满脸都是打趣之色的谢恒,半真半假的恐吓了一句:“表兄,你这么忍不住想笑的话,不如我弄点水泥帮你糊一下吧。”

    “水泥是何物?”

    “是可以让人变成石像的东西。”

    虞煜笑得很温和,却让谢恒打了个哆嗦,他表弟这是恼羞成怒了。

    算了算了,小孩子不经逗,以后还是少打趣他们夫妻了。

    “那还是不劳表弟费心了,其实我也可以很严肃的。”

    说着,谢恒努力将自己的脸板了起来,示意虞煜看看他的严肃。

    虞煜看着那双和自己很是相像却无法收敛笑意的眼神,无奈的摇了摇头,他觉得谢恒再这么作下去,迟早会挨一顿正义的铁拳,揍他,姜泠空手就行。

    姜泠,嘿嘿。

    一想到这个名字,虞煜又忍不住满腔的蜜意,回头向着屋外又看了一眼。

    “表弟,人都走远了,看不到的,要不我们讨论一下你昨日要和我说的事情?”

    谢恒表示自己真的遭不住这毛头小子样的表弟了,比以前的迂腐温吞更让人头秃,有种娘子一来人就傻了的感觉,这不纯纯欺负他家月娘不在吗。

    “我看看今天天气好不好也不可以吗?”虞煜自认厚脸皮,只要姜泠不在,这些言语根本打趣不到他,反而会受到他的绝杀打击。

    “天气好要做什么?”

    看着“单纯”的谢恒无知无畏的上了直钩,房内外的所有人都为他默哀了一句。

    “要是天气好的话,可以安排表兄去放个风筝啊。”

    “小孩子玩意儿我不喜欢,这些年都腻了。”

    “我这风筝和其他风筝不一样的。”虞煜故弄玄虚。

    “怎么个不一样法?”谢恒来了兴趣。

    唉……

    其余人默默捂脸,这就是他们半点不敢当面打趣殿下夫妻事的原因。

    “它啊,可以把人放到天上去,我又管它叫热气球。”

    “热气球?可以把人放到天上这么有趣,快带我去看看!”谢恒兴奋了,他还没玩过这么有趣的事情呢,要是真能上天的话,他回去和老爹可有得吹了。

    毕竟……

    我上过天你没有,你再上天也比我晚。

    “……先说正事吧。”

    虞煜也没想到谢恒会是这个反应,明明麾下的将领除了不恐高的姜泽和没有试过的将领,每个提出想要挑战驾驭一下的人都是意气风发的上去,两股颤颤的下来,直呼做出这种东西的乐炎不是人。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高度,不过用在战场对敌的威慑效果那是很不错的。

    关于热气球这个事情,其实虞煜原本只想做个孔明灯传消息的,他的鸽子现在养得很胖了,但在送信这一主业上还是不够灵敏,时常有走丢的情况发生。

    要是在分散作战的过程中有人不幸被围,那么孔明灯就能很好的向其他人发出求救信号。

    只是没想到乐炎直接给他弄了个大的,不过也算是歪打正着了,在这个迷信巫鬼的时代,应该是没有人会不惧怕天降神兵的。

    要是在夺下踞牢关的时候他们能够装备热气球,也不用冒险姜泽亲自以身犯险去砍绳子了。

    所以他特意从全军中选出了数百名不畏高的士卒,专门训练如何在高空中操纵热气球发起攻击,虽然威慑的效果要比攻击的效果好,但也勉强能够称做空军吧。

    现在还是尽快把这些人打发走,他还有要事要办呢。

    “殿下,交在我身上,绝对让京畿之地贩卖的纸张书册只多不少。”

    听到虞煜有意要将纸张书册的生意也交到自己手里,谢恒半点不虚的拍着胸脯应下了,他那些商贾朋友以前就很眼馋这个生意,可惜找不到门路无法染指,如今全权交由他们售卖,还不高兴的跳起来。

    “表兄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不过也要让兄弟们注意安全,若别人对他们与我方的关系起疑,要趁早抽身离开,梧州的城门,永远会为他们开启。”

    “放心,我有法子,就算明晟亲自出手查货源,也绝对查不到我们侍从锦州拿货的证据,漕运的暗处,有人专门赚这种钱的,而且都是要钱不要命的存在,只要钱到位了,口比王八还要紧。”

    他们此次运粮运物的船只,大多都是依靠这些人提供的。

    “……表兄破费了,以后这笔钱就从我这里出吧。”虞煜还是第一次听到大雍也有类似漕帮的存在,不过想想也是,江河里挣命的人,这种存在多正常啊,世界本就是明暗对应的,不过等到他真的一统天下的时候,为了社会的稳定,这种团伙还是要好好的整治一下,可以成为民间漕运互帮互助的存在,但不能据江称霸。

    否则和水匪有什么区别。

    “小钱~”谢恒对此不以为意,心思全在热气球上,“正事说完了,什么时候带我去飞上天。”

    “……裴安翊呢?”虞煜等下没空,并不想在今天带他去,迅速转移了话题。

    乐镇去了城外驻军之地,温照柔和姜泠练武刚归,一大早不会过来谈事,唯有每天恨不得寸步不离自己周围磨着要换官职的的裴安翊不见踪影,看看时辰,是他来院中蹭朝食的时间了啊。

    三人面面相觑了,除了不知裴安翊日常作息的谢恒,卫衍也有些奇怪,从昨夜之后确实没见过裴安翊的身影,和他往日的作风大相庭径,还是巫蕤皱眉想了一下,试探着说出了裴安翊的去向。

    “他应该是去上京了。”

    “他去上京做什么?”虞煜愣了,他还下令他启程的啊。

    “挂人头啊,昨夜逮住我重新腌了大半夜,天不亮就提着匣子走了。”

    边说,巫蕤还用衣袖遮掩着打了个哈欠,这来梧州的日子,比他在百濮的时候累多了。

    连个整觉都睡不了。

    “他那腿脚……算了,去了就去了吧。”虞煜想想昨天在自己马车上颠得哭天喊地的裴安翊,有些怀疑他能不能骑马,不过想想他来往上京多次,必然有自己的法子,也不纠结于此了。

    “难怪他昨夜突然抱一大堆公文来给我,顺便要了我随身之物作为印信,原来他那时就准备要跑啊,这是人干的事情吗?”听到裴安翊招呼不打的就跑去了上京,想到自己屋中堆积如山的公文,谢恒怒了。

    太子是喊自己和温姑娘暂时接过裴安翊手中的事情,但也没说有这么多的啊。

    “表兄精通商道,温姑娘对经营之道也很有造诣,你们两个商量着处理,很快就能将他手中诸事理顺的。”

    虞煜也有些不好意思,但人手不够也没办法的事情。

    “表弟,你这里不会一个人当三个用吧。”谢恒感觉自己好像到了一些道上朋友提过的黑窑里。

    “谢公子怎么会这么想呢?”虞煜本想安抚一下表兄因突然堆积的公务而有些脆弱的内心,但见巫蕤开口解释,一边暗赞一边把说话的机会给了他。

    “我们殿下这里,向来一个人当五个用的,你和温姑娘算好的了,一人才两个半,知足吧。”

    很好,可谓狠狠地刺了自己一刀。

    虞煜咬牙,谢恒崩溃。

    “我要回家!”

    “快,按住他。”

    “表兄今晚有葡萄酒喝的。”

    “葡萄酒也不能让人玩命啊!”

    第167章 第167章 我有意前往百濮,不知……

    虞煜的萌版十二生肖果然很得姜泠的喜欢,虽然在接过去的时候脸上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让虞煜一度有些失落,但第二天就听温照柔坐在姜泠身侧小声抱怨她变了,现在连个杯子都宝贝得不让摸。

    让一直心情有些失落的虞煜再度春风满面。

    连这两日被公务所累而怨气十足的谢恒都被他的笑容晃了眼,然后更气了,直接将处理公务的地点搬到虞煜的书房,主打一个他累了,虞煜也不能放纵的互相伤害。

    看他还能不能整天春风满面的,搞得谁没有娘子一样。

    只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的这个决定错得离谱,虞煜的公务起码是他手中的十倍以上,经过两天的面对面办公,他发现这个人除了吃饭睡觉和办公,都没有其他的消遣。

    其实消遣还是有的,喝甜得腻人的奶茶,谢恒喝了一口,差点就被送走,不过回味之后发现确实不错,也让虞煜给自己安排了一壶低糖版的,一口奶茶一口饼,处理起事情来确实要精神了许多。

    不过在坚持了几天之后,他还是收着自己的东西滚蛋了。

    但不是他受不了虞煜工作狂的作风,而是因为在他入驻虞煜书房的这几天里,他的表弟妹唯一一次到来,都只是隔着珠帘说句话就走了,然后虞煜就开始看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就连卫衍也悄悄上门和他说不要占用小夫妻私下相处的事情。

    好吧,是他耽误了大雍的未来,再也不想上天的他表示告辞,去找他的小温妹子一同理事。

    呜呜呜,怎么会有这么多事,他这辈子都没这么辛苦过。

    谢恒前脚刚离开,虞煜后脚就抱着文书带着那壶甜的腻人的奶茶去了后院,步履轻快的奔着姜泠的屋子而去。

    夏意盎然,天朗气清,是个适合品茶聊天的好日子,而且他早就留意过了,近日营中无大事,今日姜泠刚好在家。

    都怪谢恒,让他都好几天没有见到姜泠了,哪有刚确定关系的情侣这么长时间没见面的,简直太噩梦了。

    虞煜的突然到来吓跑了正在她屋中抱怨事情太多的温照柔,姜泠本以为他只是临时起意,起初并没有太在意,甚至还因他的到来有了些许的喜悦和期待,虽然自己也不知道期待的是什么。

    只是这人只有在刚开始落座的时候给她倒了一杯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白色饮品之后,就自顾自的陷在了自己抱来的大堆文书之中。

    姜泠看着他埋头纸堆心无旁骛的样子,心中原本的期待也逐渐转化为暴躁,尤其是喝一口杯中连素日喜欢蜜水的她都觉得甜得发腻的饮品之后,她更是怒火中烧的将杯子重重放在了桌子上,大力得桌面都振了一振,让正执笔批复文书的虞煜也随之一抖,在页面上划出了一道凌乱的墨痕。

    “怎么了?”还沉浸在公文内容里的虞煜懵懵抬头,就看到姜泠脸上浮起的怒意,一时不明所以,再看看被她重重放在桌子上明显没喝多少的奶茶,瞬间做恍然大悟状,“是不是你也觉得太甜了不喜欢,那我让他们去厨下换一个不怎么甜的来。”

    之前谢恒也嫌弃他喝的过甜,原以为姜泠素喜蜜水,应该和自己的口味差不多,这还真是想当然的失策了。

    虞煜懊恼的捶了捶脑袋,让刚好听到动静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卫衍去厨下换一壶不那么甜的来。

    身为侍卫长却屡次被当做跑腿小弟用的吕铎相当无语,就不明白两个同样不喜欢让侍者候着身旁的人怎么就只这样碰到了一起,一碰还是一辈子,殿下以前明明只是反感内侍近身,现在居然连普通的侍者和婢女都一同排斥了。

    虽不明其中的就里,但身为一众甲士中近身护卫虞煜最久的人,他还是很有工作觉悟的,既然殿下这里危险警报解除,那他去跑腿也没什么的。

    当即也不让其他人代劳,嘱咐其他人留心太子的需求之后,就亲自往厨下去了。

    姜泠看着这个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愤怒点的人,终于忍无可忍的咬牙道:“所以你来我屋中,就是为了换个地方批公文吗?”

    “啊?”

    虞煜被问得先是一愣,先是看了看脸带怒意的姜泠,接着又心虚的看了看自己手中被鬼画符了的文书,矢口否认道:“当然不是!”

    他刚刚进入的屋中的时候是有点紧张了,所以才暂时用看文书来掩饰一二,可近日为了荼毒打扰他的谢恒,卷得太过以至于一看文书就忘记了自己已经身处姜泠屋中的事情。

    反应过来这一点的他也在这时才感受到屋中晕绕着的香气和自己屋内因时常熏药残留药味也不一样,也不是那种甜得绵软的味道,而是一股闻不出源于何种花木的冷香,虽然淡得若有若无,却意外的沁人心脾,让他多日埋首文书中高速运转得就快要崩溃的脑袋得到了片刻的舒缓。

    在吸着鼻子寻找香源的时候,他忍不住打量了一下屋中的布局,却发现屋中除了多出一柄长枪,其余的都和自己当初吩咐布置的毫无差别,就连她当日带回的行囊,也整整齐齐的放在角落中未做整理,这让虞煜心中难免有些慌张了起来。

    姜泠这明显是暂时居住随时要走的样子,但最近除了乾州边界偶有摩擦,其他地方都暂无战事的动静,随州之地更是和被书中誉为“大雍最后的忠臣”姜固所守之地接壤,两边皆挂相同旗帜,除非他接受了虞烁的招揽,否则绝无与他们动武的可能。

    根据过往发生的事情来推断,这是绝无可能发生的事情,姜固虽然效忠于永亨帝,但对靠着裙带关系祸乱朝堂的翟氏向来没有好感,除非虞烁能拿出永亨帝传位于他的诏书,不然就无法获得来自姜固的支持,更别说他现在还受制于明晟手中,是一个天下皆知的傀儡皇帝。

    等等,明晟……

    明晟的话,还真有可能折腾出这样的一封诏书。

    他在永亨帝在位时位居丞相之位,一向深得君心颇受重用,就算永亨帝真的要立传位诏书,由他代笔的可能性也是百分之百的,再盖上传国玉玺,那么除非永亨帝重新活过来,否则谁也指摘不了这个诏书的真实性。

    难怪姜泠在来时会直言姜固不可能会投靠自己的事情,想必是见过这份所谓的“诏书”了,态度才会出现这样的转变。

    但永亨帝真的会下这样的一封诏书吗?别说读过原书的虞煜知道根本没有这回事,其他对永亨帝的性子稍有了解的人,也根本不会相信。

    永亨帝这种恋权的帝王,就算没有被人提前枭首这一遭,那也是要抱着皇位一起死的人,想让他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就确定江江山下一代的主宰,根本不可能。

    就连虞煜的太子之位,都还是当初为了麻痹谢钧而册立的,后面随着谢钧的死亡,谢家在新一任纨绔家主的带领下也越来越没用,而育有另一个皇子的翟家却迅速腾飞,因永亨帝所谓的帝王权衡之术,让虞煜得以保全了这个有名无实的太子之位。

    所以综合种种原因,姜固不该是会相信那封诏书真实性的人,那他现在对自己的态度突变,又是为了什么?

    看遍全书虞煜本以为姜固是一个很好了解的人,现在才发现自己完全看不破他。

    不过就算如此,他还是莫名的觉得姜固不会率先对自己出手。

    好在这些烦人的事情暂且还来不到眼前,明晟想通过虞烁联姻乔氏女来获得明州的暂时支持,此次结亲也必定会让乾明两州平静一段日子。

    他正好想趁这个机会亲去百濮一趟,也想让姜泠在这段难得平静的时光中留在身边。

    自此之后,怕这中原之上就将再无宁日了。

    “这屋子是我刚到之时着人布置的,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心意,要是住着不舒服的话,让人再重新布局可好?”

    边说边试探着用自己的手去握住姜泠拿着杯子放在桌上的右手,直至将略带薄茧的手掌完全握住没有遭到拒绝之后,他心中的慌张才略微有所缓解。

    “这屋中布置没什么不好,并不需要改动。”

    在虞煜蠢蠢欲动的时候,姜泠就已发觉,她原想抽回手不想让他的悄然靠近得逞,只是在看到他手背尚未消散的烫伤之后,又迟疑了,这一迟疑,正好让虞煜握了个满掌。

    见他握着自己的手小心探问,满眼都是可怜兮兮的神色,配合着因休息不够而微微泛着血丝的眼睛,好像下一秒得不到自己的回答就要哭了一样。

    虽然姜泠很想看看这个人哭起来是什么样子,但看清自己心意的她却无法硬着心肠真的到那一步。

    “那你怎么不让人把东西归置进去?”

    “又住不了多久。”

    姜泠被他问得莫名其妙,她还说这个人怎么关注起自己屋中的布置来,看看放在角落里的行囊,整整齐齐的,没发现有碍观瞻啊。

    “为什么?”

    得到确切答案的虞煜急了,也不顾仪态的直接挪到了她所坐的地方,因距离过近,两人的膝盖都顶在了一起。

    “你干嘛!”突然被人如此靠近,姜泠条件反射的就想反击,好在瞬间想起靠近的人是他,才压抑住了自己想将突然侵入领地之人一脚踢飞的冲动,只是十指紧握呼吸相闻,鼻尖满是略带苦涩的药香,一抬脸就看到对方因紧绷而微微滚动的喉结,又觉得有些脸红耳热。

    “当然是因为我是左将军,有戍守边隘,讨伐四夷之责,哪能一直待着州府不动弹的道理。”

    提起自己的武职,姜泠感觉在战场上那股所向披靡的气势又来了,这么近的距离和虞煜说话,心也不像刚刚那样扑通乱跳了,只是脸红耳热一时难消。

    话本里果然说得没错,男人全是祸水,自从那夜之后,她感觉自己面对虞煜哪哪都不对,一辈子都没红过的脸全都在这里了,这种不受自己的控制的感觉虽然不糟糕,但让人心不安。

    “那左将军还有掌京师兵卫的职责呢,再说了,现在暂无战事,你就不能多留几天陪陪我吗?”

    虞煜握着她的手摇了摇,故意压低的声音中满满都是蛊惑,据那晚观察所知,姜泠很吃自己这一套的,只要能将老婆留下,面子什么的不要也罢。

    “……留下来陪你看公文吗?再说你现在有京师吗?而且乾州现在小动作不断,哪里就没有战事了。”

    他的想法很正确,姜泠的确很吃这一套,要不是意志过硬的话,只怕顺着他的话语就要点头答应了,但好在在话要出口的那一刻及时打住,自认完美的反将了一军。

    毕竟在自己没有发火之前,这个人完全将她的寝居当做书房在用,也没有很体现出一定要自己陪着的意图。

    “我错了,我这就把这些公文扔得远远的,你不要生气好不好?”虞煜看着她说话不是很坚定的样子,当即看到了希望,得寸进尺的又向前靠近了一点,将姜泠的另一只手也握在手中。

    他当然不敢将公文扔得远远的,顶多丢回自己房中挑灯夜战,但前世从一些社交媒体看到过的段子告诉他,在女朋友生气的时候,千万不要反其道而行之。

    “你敢,那我也把你扔得远远的。”听到他这样说,姜泠直接瞪了他一眼,倒是没把被他都握住的双手扯出来。

    “……我不敢,但你也别走好不好,乾州有姜泽在没什么问题的。”

    被瞪了一眼的虞煜在心中大呼失策,忘记了姜泠才是自己最大的事业粉,她就是为了能尽快还民太平才前来襄助自己的,但他一向都很能勇于承认错误,也不犟嘴为自己辩解,只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你就这么相信我的傻弟弟啊,我听说乾州除了以前朝中的说得上号的将军之外,还有一个打遍天下无敌手的猛将镇守。”

    姜泠见他越靠越近,急忙抽出右手一把捏住他即将贴到自己脸上的嘴巴,直将他的嘴巴捏成小鱼口的形状,才微微用力将他的脸推开了一点距离,用眼神警告他老实点。

    “唔唔唔……”

    虽然被强行推开有些遗憾,但虞煜还是听出她说的人是谁了,只是一开口,他和姜泠两人都沉默了,看到姜泠眼中瞬间浮现的笑意,虞煜难得老脸一红。

    嘴巴被捏着,他根本说不清楚话。

    “太子殿下说什么呢?我没听清楚,要不再说一遍。”

    姜泠笑着摇了摇捏着他嘴巴的手,将他的头也摇着晃了几下,促狭又明艳的样子,让虞煜又情不自禁的呆愣了一下。

    他从来没见过姜泠这样放松的笑容。

    “看什么看!说话啊!”

    见他眼中又出现那种让自己面红心跳的神色,姜泠略略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不让他趁机用眼神蛊惑到自己。

    “纯纯纯……”

    随着她的力道加重,虞煜眼中一下子就泛起了微微的水光,这下哪怕发音不标准,姜泠也听出他在喊疼了,心中一紧手下直接卸了一半的力道,却又让虞煜抓住机会在她脸上啄了一口。

    “你你你……”姜泠都不知道自己的脸是被气红的还是羞红的,那天晚上夜色昏暗看不清彼此的啄吻已让她至今想来都想用被子捂住头,更何况现在日光那么好,她能清晰的看到对方脸上的细微表情,以及听到屋外侍立甲士的呼吸,明明急速的心跳来自对方,她却感觉跳在自己的胸腔之中,张口想要骂人,却发现自己竟一时无法说出完整的一句话。

    “我我我,我怎么了,你看看我的脸,肯定红了。”虞煜也被自己这一下的情难自禁给惊呆了,虽然心都快要从嘴巴里跳出来,但看到姜泠瞠这幅目结舌的害羞模样,又故作的镇定的语带撒娇。

    “……滚!”姜泠被他这不要脸的模样气死了,偏偏又拿他没办法,这么近的距离也不敢直接上脚,就怕把他踢出个好歹来,只能用刚刚捏着他的脸推了一下,然后又被这个不要脸的握在了手中。

    “不滚,除非你答应我暂时不离开。”

    “……不可能。”姜泠绝不退步,她还想去乾州和那个所谓的天下第一碰一碰呢。

    “那就不滚。”见她不松口,虞煜也决定死磨到底。

    “有人来了,你给我起来,松手!”

    “他不会直接进来的的。”

    虞煜还不松手,屋外已经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想来是刚刚领命而去的吕铎,怕对方又像之前那样闯进来,姜泠气得掐了一下虞煜的胸膛,看到后者露出猝不及防的痛苦表情之后,一翻身就把这个几乎要压到自己身上的人掀了下去,怕他再度反抗,直接整个人压坐在了他的身上。

    “……我什么都没看见。”

    捂着眼睛飞快退出屋子,吕铎也是满心的难以言表,一边骂自己不长教训,一边又觉得在这种时候殿下不关门的这个行为真的令人发指。

    “……我真的没想到他会直接进来你信吗?”

    看着坐在自己身上的姜泠浑身冰冷的怒意,刚刚还信誓旦旦吕铎不会直接进门的虞煜也词穷心虚了。

    “你说我信吗?”姜泠寒气四散的反问,一副我洗耳恭听你狡辩的摸样。

    “我等下好好教育他,保证没有下次了。”

    并不是狡辩的虞煜赶忙承认错误,给出处理方案。

    “没有下次了,带着他一起滚吧!”

    说完姜泠揪着虞煜的衣襟就要把他丢出去,正在门外惴惴不安和不明就里的护卫看到自家殿下被太子妃揪着衣襟往外拖,而殿下扒着门框不想出来,一时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看什么看,离远点!”

    最后还是自己殿下在忙乱中给了指示,他们才在吕铎的带领下远远跑到院中山石之后躲了起来,力求不刺主君的眼睛。

    “……再拽门要坏了。”

    虞煜用尽力气才抵抗住姜泠的拖拽,然而门框已经发出即将寿终正寝的“咯吱”声,急忙提醒姜泠。

    “滚不滚!”

    听到他的提醒,姜泠手中的力道也松了一点,上次火烧房子的尴尬还历历在目,她可不想再经历一次,尤其是卫衍还在府中。

    “我就说一句话。”

    见她松了力道,终于可要喘口气的虞煜急忙为自己争取发言的机会。

    “说完就滚?”

    “……”

    “那你直接滚吧。”

    见虞煜沉默以对,姜泠手中的力道又瞬间加大,在门框不堪重负被两人扯散架的那一刻,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老大,要不要去搬救兵?”

    看着向来以坚固著称的楠木门框在两人的拉扯中散架,众甲士震惊之余,也发现这两个祖宗真要是闹起来他们制止不了的事情,急忙询问祸头子吕铎。

    “搬救兵?你想搬谁?”吕铎一边留心门口的情况,一边问道。

    “当然是卫大人!”

    提议的甲士想都不想的回答,这府中除了卫衍,也没人能制止这两位了。

    “想死的话你可以跑快点。”

    吕铎对他的提议嗤之以鼻。

    “好像确实不能请卫大人来……”

    听到吕铎的话,提议的甲士也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摸着鼻子干笑一声,见其他人都没理会自己,也默默地蹲在原地不再说话。

    他险些忘记了这两人房间泾渭分明的模样,要是让卫衍来到后院,那才是真的完蛋。

    他们殿下还真是不会讨好娘子啊。

    “……虞煜!”

    “乾州那个小崽子论实力还打不过我,不值得你去奔波一场的。”

    见姜泠眼中露出危险的神色,虞煜不敢再耽搁,飞快的把话说完就闭眼等待挨揍。

    “你是什么很厉害的人物吗?”

    等待的拳头迟迟不来,虞煜悄悄睁开眼睛,见姜泠满是鄙视的看着自己。

    “还成吧……当然绝对不如左将军你,所以你更不该去了,姜泽轻轻松松搞定的,这一去又是几百里,很累的。”

    姜泠没说话,但眼神已告诉虞煜她不是怕累的人。

    “……虞烁和乔氏女的婚讯不日应该就会传到梧州,到时乾州边界的摩擦也会随之平息一段时间,没战可打的。”

    “就不能趁着他们办事的时间攻过去吗?”

    “会被骂,写史书里骂的那种。”见姜泠满脸不以为意,虞煜再接再厉,“那些人笔杆子骂人可难听了,有时候骂的都听不懂。”

    “……我不怕骂,要是能早日终结乱局,把我定在耻辱柱上都没关系。”

    “上京和明州联姻之后,双方休戚与共,战力势必要比现在更上一个台阶,我们或许能取得最终的胜利,只是战局也难免胶着,如今不到三月的时间就要秋收,京畿附近刚遭蝗灾,收成本就大减,要是这个时候攻打过去,百姓今冬只怕无粮果腹。”

    “……我考虑一下吧,你快滚。”

    虞煜的话终是说动了姜泠,京畿附近遭遇蝗灾的事情她在从随州赶来的路上就听说了,哪怕从来都是富庶之地,但在乱世百姓家中也是没有余粮的,如果此时发动大规模战争的话,只怕最后一点收成也要被驻守其上的军队搜刮一空,毕竟不是所有的将领,都像虞煜治军这般严明的。

    百姓无粮过冬,自然只有死路一条。

    “趁此机会,我想要亲自前往百濮和爨姝详谈一些事情,顺便看一下锦州目前的情况,不知你是否有意一同前往?”

    感觉到拽在衣襟上的力道又加了几分,虞煜急忙说出自己的同行邀请。

    第168章 第168章 酱酱酿酿和定下出行……

    “锦州?百濮?”

    听到他的邀请,姜泠也是愣了一下,但看到虞煜嘴角微微勾起了的微笑,又冷哼道。

    “百濮与梧州相距千里,三个月不到的时间你只怕往返不了。”

    “我有预估过路程,如今正值巨川水流湍急,龙眠山也无大雪封山之时,我们轻装简行舍弃楼船,乘斗舰一路向南,不用五日就能横渡巨川,再加上经过这两年的互市来往,翻越龙眠山的道路也比以前好走了许多,在大大缩减了路上的耗时之后,两月有余往返是完全可能的,而且这段时间里,虞烁不一定能办完婚事,明晟也不定就能和明州达成共识,所以时间并没有预留的那么紧张。”

    姜泠的话一出,虞煜就知道邀请她一同前往百濮的事情稳了,急忙把自己深思熟虑过的事情也和她略讲了几分,以证明自己的这个决定绝不是突然的心血来潮。

    “进屋谈。”

    “好嘞!”

    首次接到进屋邀请的虞煜很是开心,理了理衣襟之后,就打算和姜泠再次一同进入她的房中,只是看到门框的破洞处,两人又都沉默了。

    “去你书房?”

    姜泠看着自己已经破得无法挡住屋内陈设的房门,深呼吸了一口气之后,才语气淡然的对着虞煜提议。

    “殿下,我刚刚去厨下的时候看到谢大人又往这边走了,您这下过去,说不定正好可要遇到他呢!”

    听到姜泠提议去书房,让原本有意想要邀请她进入自己房间的虞煜一阵失落,好在刚刚做了错事的吕铎及时补救,言明谢恒可能又回到了书房的事情,让姜泠打消了前往书房的这个心思。

    “谢恒?你来前他不是刚走吗?怎么又来了?”

    接连三个问句,充分表明了姜泠对谢恒占用虞煜书房的不满和对虞煜行踪的留意,让旁听的虞煜一下子忍不住嘴巴都快咧到了耳朵上。

    “……不管他,我们随便找个屋子谈吧。”

    看到虞煜灿烂的笑容,意识到自己说漏嘴的姜泠若无其事的转移了话题,给了虞煜接话的机会。

    “那去我屋中如何?”

    “你屋中?”姜泠警惕的看了他一眼,“你不会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吧?”

    “怎么可能,我是那种人吗?”

    见姜泠的眼中明晃晃写着“你是”两个字,虞煜尴尬的望了望天,“我们现在要是出去的话,只怕不止会遇到谢恒,可能还有每日前来例行关心我的大司农。”

    “那间房不可以吗?”

    姜泠指了指除了西侧那间从未开启过房门的屋子问道。

    “那间是杂物,我带来的东西全部乱糟糟放在里面,没有可落脚的地方,实在不是谈话的好去处。”

    前几日才在里面翻找了一通的虞煜睁眼说瞎话,反正整理这间屋子的侍者不在这里,吕铎等人也不会拆他的台子。

    “合着全屋三间房,就你房间最适合谈事吗?”

    见虞煜忙不迭的点头,姜泠冷哼了一声,“我房中没门也可以做人啊。”

    “要是你不介意他们的话,也可以。”

    虞煜意有所指的说道,姜泠顺着他隐晦的目光看去,正好看到避在假山之后的众甲士正齐齐从山后伸出的脑袋,不用想也知道,十成十的在看他们。

    “你的甲士规矩真差。”

    “就等着你来教导一下他们,我的大将军。”

    “谁是大将军,别乱喊。”

    “姜固当年就是因为斩杀了金焕鉴才被我父皇封为镇北大将军的,你如今同样带了戎狄大汗的头颅回来,还是在这样的乱局之中,封一个大将军也是应得的,你想要什么封号和我说。”

    虞煜是真的有这个打算的,只是不知道姜泠中意哪一个称号,按她的功劳,也是该封镇北的,只是他如今的领土大多都在南方,镇北这个封号又是她父亲在用,实在不好抉择,话赶话到这,干脆就趁此机会达成此事,也算在前往百濮前了了一桩心事。

    “……名字你倒是喊得顺口。”

    然而姜泠并没有回应他此事,而是看着他哼了一声。

    “是我对丈人不恭了,还望、不要生气。”说着虞煜像模像样的给姜泠躬身一礼道歉,这还是他来到这个时代第一次给人行礼呢,但因受礼人的原因,并没有任何的不适应,反而还美滋滋的。

    “……贫嘴贫舌的,还不前面带路。”

    姜泠可要坑定,这人刚刚停顿哪里绝对是要说“娘子”,要不是她眼刀去得快,后面看热闹的甲士又要开心了,虞煜的建议不错,是该抽出时间来好好规整一下这些人,就和卫衍说的一样,一个个都被他惯坏了。

    “将军请!”

    终于等到这句话的虞煜乐颠颠的上前,亲自引着她上了台阶之后,又将门打开,期待的等待着她的进入。

    倒是姜泠在门口踌躇了一下,看了看虞煜亮晶晶的期待眼神之后,才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尚未看清屋内的布局,身后就传来门被从里栓上的声音。

    “你干嘛栓门?”

    “我怕又有人突然闯进来啊。”

    被质问的虞煜满脸无辜,姜泠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也不再计较栓不栓门这个事情。

    “……还好谢恒没来你的屋中。”

    “这么私密的地方,怎么能让其他人随便进呢,所以表兄也不会知道,书房是我最拿得出手的屋子了。”

    一下子就听出她在委婉的说自己屋中简陋的事情,虞煜想到谢恒对自己书房的百般嫌弃,也忍不住失笑出声。

    因他喜欢简约开阔,所以在入住之前就吩咐人把客厅和卧室之间的阻隔全部拆除了,除了角落处用屏风隔出了一块做为沐浴更衣的地方看不清样貌之外,整个屋中的场景都一览无遗。

    一床一桌一书架,外加一个全是不值钱瓶子的多宝阁,确实是很简陋了,谢恒看到的话起码要用看小白菜的眼神看自己一眼。

    “乱讲,我的房间就布置得很好啊……”

    姜泠看他这样说,忍不住反驳了一句,可说完就后悔了,因为虞煜正一脸邀功的看着她。

    被他看得有些脸热的姜泠不搭理他,而是故作没有察觉他眼神一样的去往桌子旁边落座,可行至桌前才发现,桌子虽大,却只在主位铺设了一块竹席,其余地方空空如也,看得出屋主并没有在此处待客的意图。

    “怎么不坐?”

    刚好此时虞煜也来到了她的身旁,见她站在桌旁不落座还满是疑惑。

    “……坐哪儿?”

    姜泠看着这个对自己房内布局好像半点不自知的人,很是无语。

    “这里呀。”

    虞煜手指一伸,明晃晃的指向了桌前那独此一块的主席之上。

    “那你坐哪儿?”

    “也是这里啊。”

    “……”

    看出他打什么主意的姜泠冷冷的看着他,虞煜却半分没有心虚的模样,反而指着竹席比划了一下,振振有词的说道:“这个竹席很大的,我们两人坐绰绰有余。”

    见姜泠还是不说话也不动作,虞煜叹息了一声,有些失落的道:“你要是介意和我共坐一席的话,那我坐对面就行。”

    说着,就在当前的位置席地而坐,动作上没有半分的勉强,但略带失落的眼神却一直在偷看站在原地不动的姜泠。

    又来这套!姜泠气得抬脚踹了他一下。

    “滚过去坐。”

    “那你呢?”

    面对他的询问,姜泠并没有用言语来回答,而是直接缓步去到竹席上落座,虞煜见状也不迟疑,迅速起身坐到了她旁边的位置。

    这席子真的好大,改天就把它换掉。

    落座之后发现自己和姜泠之间至少还空出了一个人多的位置,虞煜就觉得身下的这个席子没有之前那么舒适了。

    倒是姜泠在他坐下的那一刻稍稍紧张了一下,但看到两人之间距离还有那么宽之后又悄悄的松了口气,虽还是有点紧张虞煜会不会突然靠近,但看到他只是一心一意的在和自己讲述有关百濮之行的安排并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之后,又升起了一丝自己也说不清的失望之感。

    不过在听完虞煜的全盘安排之后,姜泠也忍不住点了点头,从他的描述来看,确实是一个堪称完美的出行计划,只是有关人员的安排,让姜泠忍不住有几分疑惑。

    “你不带武将和士卒出行,谁来护卫你的安危?”

    “随行的士卒可以到了锦州再做安排,至于武将……”说到这,虞煜看着她笑了一下,“不是在等待将军你的回答吗?”

    “要是我没回来你原打算带谁上路的?”

    虞煜这个出行计划一看就是准备了好久的,而自己从随州回来却只是临时起意,她不相信在自己没来之前,虞煜就不打算带武将同往了。

    “姜泽吧,除了你,他是这军中最得用之人了,而且他和爨姝也有些渊源,那位女君对他颇为惦记,上次龙眠之盟因他在山脚戒卫没有见到就多次询问,带上他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虞煜本想照实回答自己原本的人选也是她,可是看到她眼中暗藏的期待之后,心底略微生出了一点小促狭,让身在前线根本不知道还有此事的姜泽又背了一锅。

    “他和百濮女君能有什么渊源?”虽然原定人选是自己的弟弟,但姜泠并没有因此感到欣慰,不仅是因为虞煜没有把自己作为第一人选,还因为爨姝其人从传闻来看就是极不好相以的,她弟弟除了打战的时候有些脑子,其他时候都有些傻乎乎的,无论从那种角度来看,被这人惦记着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我也不得而知了。”虞煜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对此一无所知。

    “让他老实在中原待着吧。”

    “那,你是同意和我一同前往了?”

    “谁让有的人武力稀松,我这是出于对大雍未来的考虑。”

    见虞煜已经笑得快要看不到眼睛了,姜泠丢下这句话就准备起身离去。

    “其实,我从一开始想要一同前往的人都是你。”

    “……好啊,你又在骗我。”

    意识到自己又上了他的当的姜泠又再次抓住了他的衣襟,见这人不仅半点不慌张还眉目含笑的样子,觉得不能次次都让他算无遗策,得大大的出乎他的意料一次,才好让他知道自己不是那么好骗的。

    只是,该怎么出乎他的意料呢?

    这让姜泠一时也有些难住了,虽然脑中一直浮现着一个绝对可行的办法,但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战术从来都不是她会考虑的。

    不过看着虞煜这张含笑的脸,好像用那个办法,吃亏的也不一定是谁呢。

    看着姜泠突然逼近的脸,虞煜整个人都呆住了,直到对方的唇落在自己的嘴角之上,带着冷香的微热气息一触即离,他才如梦方醒,一手抚住对方即将离开的脑袋,尝试着加深了这一个浅吻。

    姜泠本还在因为终于在这段关系中看到虞煜错愕的神色而暗自窃喜,却不料一转眼就被人反客为主了,瞬间就激起了她的好胜心,更用力的反吻过去想要占据主动。

    于是两个毫无经验的人像小兽一样相互啃咬,姿势也从原来的坐姿端正逐渐翻滚到竹席之上,整个房中一时间除了喘气声和唇舌交缠间的声音之外,再听不到其他的动静。

    直到不知是谁一脚踢翻了桌案上的熏炉,铜炉坠地发出的清脆响声才将两个暗自较劲的人惊醒。

    意识到自己干了一件荒唐事的姜泠看着虞煜放大在眼前的脸庞,迅速就要从他身上撤离,可被她压在下方的虞煜动作却比脑子快,觉察到唇上的温软有后撤的迹象之时,就迅速一个翻身,将脑子还有些不清醒的姜泠压在了身下。

    缠绵的水声再次响起,姜泠因刚刚惊醒抵在他胸膛之上的双手也渐渐改为了环抱在他的背上,这时的两人都不像刚刚那样一定要分出胜负的凶猛模样,温存中屋内更多了几分缱绻旖旎。

    屋外的甲士原本听到铜炉落地的声音想要靠前查看,却被先行一步的吕铎制止,在静立片刻没有听到其他的动静之后,他就让甲士散回了原来的位置,并吩咐在殿下没有命令之前,谁都不能靠近屋子的五米内。

    “那,娘娘的房门怎么办,也不安排人来修吗?”

    再度退回原位后,有甲士看着被扯散在地的门框和倒塌了一扇的房门,有些踟躇的问道。

    天色过半,现在让人来抢修还来得及,不然一会儿天晚了,总不能让太子妃睡在没门的房间里吧。

    “修什么修,你先修修自己的榆木脑袋吧!”

    吕铎恨铁不成钢的低声呵斥了一句这个脑子不太能转弯的下属,决定以后对他重点加强意识训练。

    “我脑子不是木的啊……”甲士不明所以的小声嘟囔,迅速被一旁的同僚捂住了嘴巴。

    昏昏沉沉的不知过了多久,再次分开的时候都感觉身上满是彼此的气息,被压在席上的姜泠第一时间想要将身上的人掀翻下去,却感觉自己像是练了三天三夜的枪法一样疲倦,浑身软绵绵的提不起半点力气,于是只能板起脸来用冷漠阻绝尴尬。

    而在上方的虞煜则因占据高视角将她的这番神色变幻看得一清二楚,知道她对此事一直都有些羞涩,也不敢在出言撩拨,而且他此刻心中的害羞半点都不比姜泠要少。

    他前世今生相加虽要比姜泠痴长了几岁,但与人这么亲密无间也是第一次。

    俯首在她唇角轻轻吻了一下,就以当前的姿势抱着她坐了一起,整个场面就又恢复到了这个意外之前的样子,唯一的不同就是姜泠现在坐在了他的腿上。

    “起开。”

    姜泠缓了一下神,才从缠绵的缺氧中完全苏醒过来,瞬间意识到了此刻姿势的不妥当,挣扎着就要从虞煜身上下来,却不料话一出口,自己都脸红了。

    这么绵软的声音,她都不敢相信是从自己口中发出的。

    而虞煜也瞬间收紧了环抱着她的手臂,将下颌搁置在了她的肩窝之上,酸麻的触感让她又是浑身一颤,刚想再次挣脱,就听到身后的人低语道。

    “别怕,我就抱一会儿,不干什么的。”

    温热的呼吸从耳后拂过,带来了一阵让人肉麻的酥痒,姜泠定了定神冷哼了一句。

    “到底是谁害怕了。”

    只是尚未退去的绵软的鼻音让这句话的可信度大大降低。

    “是我,是我害怕了。”虞煜闻言再也忍不住的低笑了一声,然后就被前面的姜泠狠狠给了一拐肘,疼得“嘶”了一下,但抱着她的手臂依然没有松掉半分力道。

    两人就这样紧紧的相拥而坐,谁都不说话间却有绵绵的情意在蔓延,直到有落日的余晖透过窗纱洒入屋内,府中同时响起的“咕咕”声才打断了这美好的时光。

    “我饿了,让他们传饭吧,咱俩一起吃好不好?”

    怕姜泠再度尴尬害羞,虞煜急忙出言揽锅。

    “谁要和你一起吃。”

    话虽这样说,但姜泠却没有挣脱虞煜的怀抱,还是任由他这样抱着。

    她真的,很久没有感受到此刻的心安了,这种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人的感觉,让她有些着迷。

    看来她的决定是没有错的。

    “是我要和你一起吃。”虞煜在她后面轻笑着,声音带来的振动让她的肩膀酸麻难耐,“我们吃槐叶冷陶好不好,你好像还没吃过的。”

    “我能吃,你不能。”姜泠在拒绝了他的无理要求之后,又抽出一只手将他支在自己肩膀上的头颅往后推,“起开,痒死了。”

    “你好无情啊……”被推开的虞煜面带委屈的说了一句。

    “你找打!”

    姜泠就着姿势回身扬手,见他战战兢兢的闭眼挨打之后,变打为掐在他脸上重重捏了一下,让他疼呼出声之后才松开了手,满意的欣赏着自己留在他脸上的红色杰作。

    “我的好娘子,不要这么暴力好不好,捏坏了你不心疼吗?”

    “当然……不心疼,再说了,谁是你娘子。”

    “啊,难不成你想始乱终弃吗?哪有人亲过抱过还不认账的,再说了,我们两个本来就是合法夫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亲迎你进门的,这可赖不掉。”

    说完,虞煜又在她脸上轻啄了一口。

    “是吗?那敢问我们可曾拜过堂啊?”姜泠没有阻止他的轻吻,而是在他亲完之后,双手捧起他的脸庞,在他满是期待的目光之中说出扎心之语,“所以我们顶多只能算半拉子的夫妻,你想喊我娘子,还早着呢。”

    虞煜当场就郁闷了,在永亨帝和翟家的算计之下,他们何止没有拜堂啊,就连后面的合卺与结发都没有,但一想当时迎亲的人还是原主,他就更郁闷了。

    “这些以后都会有的,我要给你最好的。”

    他郁闷的表情加上闷闷的声音,让姜泠觉得十分有趣,当即晃了晃他的脑袋,笑着说。

    “那就等以后再说。”

    “不行,反正你就是我的娘子。”

    “怎么还耍无赖了呢。”

    “就无赖就无赖,你要是不答应的话,我现在就躺在地上哭,让你丢脸。”

    “那你哭一个。”

    姜泠光想想那场面就觉得颜面无存,但她觉得虞煜虽然脸皮厚,但应该没有不要脸到那种程度,于是不相信的随口一说。

    没想到对方真的松开了抱着自己的双手往后一倒,大有原地开哭的迹象,要不是墙离得太近将他的脑袋撞得空心响,让他抱着头“唉哟”了起来,只怕还真的会让自己颜面无存。

    看着他现在这个样子,姜泠又是好笑又是心疼,起身将他扶坐了起来,看他抱着脑袋缓了半天缓过劲来之后,才半是无语半是无奈的骂了句。

    “你活该。”

    “嘤嘤嘤,你不爱我了。”

    “要不要我打开门让你的属下来观看一下你现在的表演。”

    “那不用了。”

    虞煜当即做危襟正坐状,整个人严肃正经的不得了,姜泠被他逗得又扯着他的脸摇了两下。

    短暂的打闹过后,饿得不行的两人相互整理了一下衣冠,虞煜开门吩咐吕铎让人传膳之后,才又和姜泠肩并肩的坐回了桌案之旁。

    “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百无聊赖拿过一本文书随意翻看了的姜泠问道。

    “其实我还没有和其他人商议过。”

    同样在看文书的虞煜就显得有些心虚了。

    “那你今天和我说那么多不都是虚的。”

    一听他居然还没有和其他人通过气,想想都知道卫衍和傅泓这关很难过的姜泠险些又拍案而起,只是看到他摸着脸颊上那块被自己捏起来散不去的红斑之后,又按捺着脾气将手轻轻放下。

    “怎么可能是虚的,我明天通知他们,后天就能出发上路了。”虞煜说得很自信,姜泠却有些将信将疑。

    “你确定真的可以?”

    “当然,就是要劳烦将军一路护我周全了。”

    虞煜拍着胸脯保证。

    “……你先能上路再说这些。”

    时隔一日,因房门未修好了在虞煜屋中胡乱混过了一夜的姜泠从营中回来,看到虞煜屋中放着包括自己行囊在内的大小几个箱子之后,有些奇怪的问道。

    “你把我的东西搬过来干嘛?”

    她只是暂住几日,有需要去隔壁拿就可以,为什么要搬过来。

    “当然是因为我们明天就要出发去百濮了啊。”

    虞煜就知道她她会是这个反应,刻意晃到她身前得意一笑,却被她用手指抵在脸上由红变青的地方狠狠一戳。

    “疼疼疼!”

    “所以你就是顶着这张脸和臣子们商议的吗?”

    “有什么不对的吗?”

    想到卫衍今日见到自己先是担忧后是揶揄的目光,以及谢恒毫不掩饰的嘲笑之后,虞煜心虚的捂着脸上的青紫的问道。

    “你说呢!”

    姜泠咬牙拉开他的手,对着青紫的地方又点戳了几下。

    “……你再戳,明天他们又要笑了,而且还是你在场的时候。”

    第169章 第169章 重回临川

    虽然知道到了这一步虞煜已经没有骗自己的意义了,但第二天一大早就随他站在被人送行的队伍之中,姜泠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看着满脸忧虑却依然同意留守的卫衍,姜泠都想象不到虞煜是用什么方法让他同意此次仓促出行的。

    再看看己方此次出行的队伍,虞煜,自己,谢恒,巫蕤,温照柔,农鑫,以及日常寸步不离虞煜的吕铎一众甲士,每个人随身的行囊都不多,是够轻装简行的了,就是怎么看怎么都不靠谱。

    虽说到了历州就会有士卒随行,但从梧州到历州的路上要是遇到点事情,不知道是他们保护虞煜和自己,还是虞煜和自己保护他们。

    就这样卫衍还同意了,虞煜手里该不会有点他的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姜泠看着一本正经正在和卫衍惜别的虞煜,企图从他那张还带着青紫的脸上看出点别的东西来。

    “噗嗤。”

    冷不丁听到身后一声隐忍不住的喷笑,不仅姜泠瞬间皱起了眉,就连虞煜也忍不住咬了一下咬了一下牙。

    “谢大人,你因何发笑啊?”

    看着姜泠面色不善的看向谢恒,其他人纷纷移开视线看往他处,巫蕤更是在自己的随身药箱里翻找起来。

    殿下的行程不能耽搁,务必要在谢恒被揍之后让他恢复到可以继续的状态。

    这谢大公子也真是的,就一定要挨这顿打才舒服吗?

    “表弟妹,你听错了吧,我可没笑啊、噗——”

    见姜泠看向自己,刚刚被虞煜封为户部左侍郎的谢恒很是一本正经,要不是正在和卫衍说话的虞煜觉察到这边的动静转过头来,让看到他正脸的谢恒一下忍不住破了功,其余人险些都要怀疑刚刚听到笑声是不是自己的癔症了。

    不过他们殿下这张脸,怎么比昨天看起来还精彩。

    虞煜看着这情景,感觉颇为头大,虽然没太听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但光从眼睛看到的就能猜测到,多半是谢恒当着姜泠的面笑出声来了。

    昨夜自己虽也和姜泠提到过此事,但真的没想到谢恒居然敢当着姜泠的面调笑。

    这已经不是用胆大包天来形容了,放眼自己的所有臣子中,应该也只有没见识过姜泠武力值的他敢这样了吧。

    本想冷眼旁观让姜泠给他长长记性,但到底还有十万两的黄金和近两百万石的粮食摆在库中,就凭此,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小财神挨打。

    “大司农……”迟疑的看了一下卫衍。

    “殿下快去吧,莫要让娘娘多等,此地之事交由老臣处理,定不负所托。”卫衍虽还有许多话要叮嘱虞煜,但也知不远处的情形有些一触即发,也按下了诸多不舍和担忧,让虞煜快点去和姜泠汇合,不然谢恒可要惨了。

    “卫卿,保重!”虞煜说完这句话后,就翻身上马向着姜泠他们所在的地方而去,只是行了没两步,险些被身后幽幽传来的一句话惊得跌落下马。

    “殿下,此行水远山高,还是、要多珍重身体,老臣就送到这了。”

    好在姜泠看到他过来,也暂停了对谢恒的眼神攻击,将视线移到了他的身上,见他险些坠马,急忙策马向前一把扶住了他,才让他免了用脸着地的下场。

    被姜泠扶住的虞煜也有些心惊,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只是姜泠随后的话语让他很想为自己喊一声冤枉。

    “你这人怎么连马都骑不好。”

    天地良心,骑术可是他经过刻苦训练的,不仅完全掌握了原主的水平,还青出于蓝的更胜一筹,要不是卫衍那句信息量巨大的话语冲击到了他的大脑,他才不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呢。

    他可以肯定,卫衍刚刚那句话,绝对是在提醒他不要太沉溺于房事,要知道适可而止,可他明明什么都没干啊。

    抬头看看天发现自己蒙受如此大冤都没有六月的飞雪来为他证明清白,回望了卫衍一眼后,就小声的和身侧的姜泠承认错误。

    “我错了,下次一定小心。”

    天大地大,老婆最大,还是先哄好老婆再说其他的吧。

    他虽无事,但姜泠的心却还是“怦怦”跳,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就见他一脸无辜的看了身后不远处的卫衍一眼,后者也是一副惊恐未散还带着点懊恼的表情。

    聪明如姜泠,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刚刚虞煜的马上失衡,想必是卫衍和他说了什么,才会让他如此失态。

    “刚刚卫大人和你说了啥?”

    能让虞煜如此失态的事情,她也很好奇的。

    “……我这边的建议是你不要好奇。”并排前行间听到她的询问,虞煜略微愣怔了一下之后,就给出了诚恳的建议。

    “我这边不接受你的建议。”见他这样,姜泠更好奇了,原本只是随口一问,现在到了非知道不可的地步。

    “你不要后悔。”

    姜泠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自行体会。

    “更不能打我。”

    见她眼神中透露出绝不可能后悔的神色,虞煜摸摸自己还有些轻微疼痛的脸颊,又打了一个预防针。

    “快说!”

    见其他人的目光因为自己二人的驻步完全看向此处,而虞煜还有些期期艾艾的,姜泠不耐烦了。

    “那你把耳朵凑过来。”

    将信将疑的看了她一眼,在这两日勉强称得上同床共枕的时光里,她没少上虞煜的这种当,可想想现在群臣在侧,又是光天化日之下,这个人应该不会做那赖皮的样子,也就放心的将耳朵凑了过去。

    众人只看到太子在太子妃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原本神色还算淡然的太子妃就勃然大怒,脸红的策马追着见势不对先溜一步的太子而去。

    “你说了不打我的!”

    “让我抓到你死定了!”

    随着两人的话语在风中传来,瞠目结舌之中,谢恒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咱们太子殿下这是有些夫纲不振啊……”

    就在一旁的吕铎想要出言提醒他不要再胡乱说话的时候,就听到他接着说道:“不愧流着我们谢家的血,这方面都是一样一样的。”

    还挺骄傲。

    不止吕铎,其余人都一言难尽的看了他一眼,温照柔想到自己在谢府的所见所闻,也忍不住捂嘴失笑,却没想到谢恒的打趣瞬间就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温小妹,你是表弟妹的妹子,自然也是我谢恒的亲妹子,当哥的也不和你外道,以后找夫君眼睛可要放亮一点儿,往我们这样式的找,裴安翊虽也不错,但到底年轻没开这窍,你要选他的话,可得好好磨一下,不然……”

    “你说什么呢!殿下和姜姐姐他们已经走远了,我要去追了,才不和你在这里磨牙。”

    闻言双颊一红的温照柔连话都没听完,就策马追着前方的人去了,半点不敢在这里过多停留。

    她现在知道姜泠和裴安翊为何会对此人牙痒痒了,因为真的太气人了。

    她才不要找夫君呢,还有她找夫君,和裴安翊那混蛋有什么关系。

    眼前莫名浮出那张俊朗的脸庞,温照柔心中又是一阵小鹿乱撞,追着虞煜姜泠而且的速度也不由的缓了下来。

    自己此去一路向南,而那人却孤身往北而去,也不知能不能平安达到。

    想到他身上还带着伤,温照柔一时也有些担心了。

    向南回望,除了一众追上来的同行之人外,只有巍峨城墙和远远站着还未散去的送行之人,并看不到那个应该已在数百里之外的身影。

    怎么可能看到呢……

    温照柔此刻的心有些不定,但她却清楚的知道并不是因为她对裴安翊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而是在谢恒的话语之中,她发现了这种心思的萌芽。

    怎么可能?那个人那么讨厌!

    温照柔对自己突然萌芽的心思表示震惊和不解,拼命想用过往唇齿交锋间裴安翊的刻薄言语来扼杀这个苗头,却发现首先出现在脑海中的场景却是桂平郡外初见的那一幕。

    身着玄甲的将军破雪而来,矫健的身姿和俊朗的眉目,完全符合她从小到大对英雄的幻想。

    “姑娘可是青州的主事者,我是历州副都尉裴安翊,奉殿下之命前来安置百姓。”

    笑起来眉目舒朗,让她不自主的炫目了片刻。

    好在后面在共事过程中自己无数次想要将他掐死的崩溃心情随即而来,才让温照柔没有继续沉溺美好的画面。

    那个人的嘴真的太坏了。

    一群人轻装快马顺着官道向东而行,日夜兼程中仅耗时了四天不到,就来到了位于巨川之畔的历州州府临川郡,因他们的速度甚至超越了先行一步前来送信的士卒,所以当他们踏着星光到达临川城门的时候,让其上的守将大为震惊。

    确认了来者就是虞煜的时候,一边着人前往城中送信,一边命人大开城门迎接虞煜入内。

    因尚未到宵禁时间,所以沿途的街道之上还有不少行人在闲逛,最近城中来了不少的百濮商人,获得州府同意后正沿着主道摆摊售卖,关闭没多久的城门再度开启,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行人三三两两聚在在一起,对摊位的百濮特产也不感兴趣了,纷纷将好奇的目光投向了正缓缓开启的城门处,百濮商人对此场景也很是好奇,经过这两年的互商,他们对大雍也有了一定的了解,知道他们的城门有严格的管控制度,一旦关闭就不会轻易开启,除非遭遇大事和有手持主君印信的重要人物到来。

    那么今夜的城门又是为谁而开?

    随着城门的开启,万众瞩目间率先映入眼帘是一白一黑两匹骏马,其上所乘之人虽有些风霜铺面,但不影响城中的百姓一眼就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看!是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

    “太子殿下回来了!”

    围观人群中有人惊喜的叫出声来,随着他的惊呼,整个街道瞬间都沸腾了,百姓一边下跪还一边拉直身侧的百濮商人给他们介绍己国的太子,目的只为炫耀,却发现这些百濮商人跪拜起来比他们还要虔诚。

    并不知道虞煜本人在百濮国内已是跻身神祇的存在,一生不愿服输的临川百姓哪里忍得了被这些外邦人员比下去,当即纷纷出言向虞煜和姜泠问安。

    高呼太子千岁的声音响彻了半座城池,让听到动静的人不断向城门涌来,吓了随后出来的谢恒一跳,还以为自家表弟才进临川就逢民变,看到吕铎等人和城门守卫只在周边围护而不攻击的时候还有些奇怪,不过随后就被震天响的高呼惊在了原地。

    没想到表弟在历州也是如此深得民心,他之前还以为只有梧州是个特例呢。

    要是让永亨帝那个抠门皇帝看到,不知要砸碎多少陪葬品了。

    哦,忘记了,永亨帝不仅没有陪葬品可砸,连自己的墓都没有,真穷。

    虞煜看着满脸激动之色围着自己的百姓,又是感动又是无奈,感动于他在历州待的时间并不算长,却能获得这么多的拥戴,无奈的是激动的百姓已将去路完全堵住,让他无法再向前一步,而且这样长时间的人群聚集,他也担心踩踏事件的发生。

    只得一边温言回应着百姓,一边提醒他们注意前后及脚下的安全,还要笑着婉拒不时被商人们递到眼前的礼物。

    “你怎么这么受欢迎?”警戒在他身边的姜泠一边帮他推拒着这些好意,一边有些吃味的在他耳边低语。

    明明自己在历州的时间比这人长多了,但要不是跟着一同入城,只怕是没有这个待遇的。

    “送给我的东西,不都也是你的吗?”虞煜一听她这话就想起她曾说过的百姓不与她交心的事情,唯恐她失落,正好此时一个百濮商人突破重重包围,将一条尤带着几片绿叶的藤条递至他的手中,虞煜忙着安慰姜泠一时不留意就接了过来,吕铎再想阻止的时候已来不及了。

    因为虞煜已在百濮商人的高呼声中,将这个藤条递到了姜泠的身前。

    “此物乃是小人探索乌蛮之时偶尔发现的神奇植物,在当地是多子多福的象征,再次祝愿大雍太子殿下和您的王妃多子多福,儿孙绕膝。”

    现场围观了太子和太子妃甜蜜互动的百姓又是一阵欢呼,谢恒也哈哈大笑着一同起哄。

    姜泠瞪了一眼胡乱搞事的虞煜,但在万人期待中还是将这支看着和寻常路边杂草无异的藤蔓接了过来。

    现场的欢呼声至此达到了高潮。

    计枢带着温荣匆匆赶来之时,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副场景。

    虽然都欣慰于自家主君备受百姓的爱戴,但也只不能让眼前无序的热闹持续下去,先不说虞煜满脸疲惫之姿,就是这样的人员大量聚集也有安全隐患。

    温荣嗓门大,急忙出声维持当场乱糟糟的秩序,指挥着百姓给陷入包围圈的虞煜让出一条路来。

    他领着历州司隶之职,负责督率城中徒隶,从事查捕奸邪和罪犯①,百姓对此多有敬畏,所以听他一开口就纷纷向两旁靠去,吕铎和甲士们也趁机在内围协助维持秩序,避免出现踩踏事故。

    不多时,围着虞煜的人群就完全靠至两旁,在街道居中的位置上留出刚够两马并行的通道,让一直堵住外边进不来的计枢也终于得以来到虞煜身前问安。

    “回府再说吧。”

    见计枢被挤得满身凌乱,而周边的环境又实在太过嘈杂不是说话之地,在他问完安之后,虞煜就下令回府再谈。

    和依依不舍的百姓告别了之后,在这里围堵了近两刻钟的虞煜终于又能再次前行了,不过打马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什么的他回身交代跟在身后的吕铎。

    “刚刚收了那位摊主一株意义极好的藤蔓,你去把账结了再回去。”

    “是。”

    吕铎领命。

    然而听到虞煜还要给他钱的百濮商人摇头摆手,操。着一口不算流畅的大雍话连连拒绝:“尊贵的太子的殿下,这是我对您给百濮带来福祉的献礼,可不能要钱的,而且这东西虽然稀罕,却不能吃也不能穿,唯有一个极好的意头呈送给您,您不嫌弃已是我最大的幸运,所以我不能要你的钱,要了您的钱,会被上天质疑我的虔诚的。”

    见吕铎执意要将银钱送入自己的手中,百濮商人干脆一卷铺盖就直接溜之大吉,连摊都不摆了。

    “哎!你别跑啊!”

    一时想不到他会直接跑路的吕铎急得连喊了数声,不但没将人唤回,反而让其撒丫子跑得更快了,刚想追出去之时,就接到了同样为此出乎意料的虞煜指令。

    “吕铎,算了。”

    接到指令的吕铎这才作罢回到了虞煜的身侧,但他明显觉察到正在和温照柔小声低语的温荣笑了一声,侧目看去发现对方已经离开了温照柔的身边,十分殷勤的策马在姜泠身侧引路。

    忘记了,这人曾是太子妃的爱将,那自己确实惹不起,谁让跟了个明显“惧内”的主君呢。

    温荣和吕铎的官司虞煜没有放在心上,反正这些臣子闲着无聊就会搞各种各样的的攀比,在不影响团结的前提下,他一般不插手这点独属于他们的小爱好。

    倒是百濮商人对自己的态度值得琢磨,虽然此前就听翁佑麟等人讲过,但没想到居然能到这个地步,这对他百濮之行是极为有利的。

    不过……

    看着因有人尝试成功之后其余百濮商人拿着东西跃跃欲试的表情,担心他们为了让达到让自己收下的目的而将东西直接扔过来,不想成为史上第一个被礼物砸死之人的虞煜勒停了前行的骏马,环顾了两侧的百濮商人一眼之后,就语气温和的同他们说道。

    “我们大雍有句古语:“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诸位远道而来,不仅丰富了大雍的市场风物,在两国的交流之中也功不可没,孤在此代表大雍百姓欢迎诸位的到来,也谢过诸位的厚爱。只是宽余律己,何以律人,我治下向来与民秋毫不犯,自是不能接受诸位的好意了,各位在经营过程中如遇任何不公待遇,都可前往府衙进行申辩,对此类行径,必当严查不怠。”

    “殿下高义!”

    此言一出,又让本就对他百般推崇的百濮商人纷纷下跪谢恩,商贾一途向来最受白眼,他们何曾受过一国之君的如此礼遇,有心思细腻者,甚至都流出泪来,让谢恒对自家的表弟人格魅力的认知又上了一个台阶。

    合着他的深得民心已不局限于大雍境内,连百年前还针锋相对的百濮都对他如此推崇,看来自家此次破釜沉舟的选择应该会迎来一个不错的结果了。

    自己和父亲,也不必成为谢家的罪人。

    看着商人们情绪趋于稳定之后,虞煜才接着问道。

    “可有人知刚刚送礼的那位摊主居于何处?若不能将银钱奉上,孤之心实在难安。”

    “太子殿下,他就住在西市的八方客栈之中。”

    听到虞煜不收礼的众商人本很是遗憾,他们都想当面供奉神明呢,但一看神明太子有意偿还那个捷足先登之人的礼物,纷纷出言的为他指出了地址。

    反正此刻的他们就一个态度,既然我们不能送,那大家都别想送,谁也不能捷足先登抢占来自神明的偏爱。

    “谢过诸位了。”

    虞煜说完看了吕铎一眼,后者迅速领悟的点了点头,在目送虞煜再度启程之后,就调转前行的方向向着西市的八方客栈而去。

    让围观的众人又不免称赞了虞煜几句,列于城墙周围听到陈赞的众将士深有同感的挺拔了身姿,夸殿下就是夸他们。

    “不知殿下此行所谓何事?”

    将虞煜迎入历州一直保留的太子府内,又安排侍者奉上面巾为他擦去一脸风尘,计枢才出言问道。

    虞煜的突然到访虽让他十分高兴,但还是难免有些奇怪,按常理该有人先行通知他们做好接驾工作的,好在太子府虽然空置了,但他一直都有安排人在其中收拾打理,才不至于出现接驾慌乱的事情。

    而且此次与殿下同行的除了巫蕤和吕铎,都不是原本的太子属臣,让他心中也很是疑惑。

    “我在此休息一晚,明日就乘斗舰南下锦州,你和温荣为我点二百精兵随行即可。”

    虞煜牛饮了一盏茶后,才感觉自己因一路奔波又讲了许多话的干痒难耐的喉咙缓解了过来,思及明日一早就要出发锦州,也不和计枢绕弯子,只让他和温荣一同为自己安排随行士卒。

    锦州之行虽不会有危险,但渡过巨川仍需人手掌舵撑杆,两百人足以,再多就会延缓渡江的速度了。

    “殿下要去锦州?可需要我等同行,而且两百人的士卒会不会太少了?”

    计枢闻言愣了一下,没想到历州居然不是虞煜的终点,让他白激动了一场,不过要去锦州的话,他正好想要去看看老师。

    “我到了锦州之后就要前往百濮,在那里点兵随行不迟,此行耗时较长,无需太多人随行,你安心为我守好历州就行。”

    “殿下要去百濮!不知此事大司农和司徒可知?”

    一听虞煜要去百濮,震惊的不止是计枢和温荣,就连一直没说话的岑柘也惊疑不定的看向了他。

    三个人的目光汇在他身,活脱脱像看一个背着家长离家出走的幼童一样,让虞煜无语的同时,也让一直低头研究手中藤蔓的姜泠失笑一声。

    “当然是知情的,我已派了士卒先行送信,只是他的脚程没有我们快,因此尚未达到历州之中。”

    信使未到正主已至,这算哪门子的知情啊?

    计枢和岑柘对望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无奈。

    第170章 第170章 圆房

    “殿下如此紧急出行,可是百濮出了什么事情?”

    虽觉虞煜此行不妥,但心中他定下的决定从无更改的两人旁敲侧击道,问的是虞煜,目光却不自主的看向刚从百濮回来没多久的巫蕤,然后后者自顾自的吃点心,半点眼风都没有给他们。

    早知道就不安排茶点了!

    两人心中的懊恼如出一辙,不过见虞煜在拿了一块糖糕给姜泠之后,自己也自顾自的吃起来,又觉得这茶点还是要安排的,这一路也不知多赶,把他们向来风度翩翩的殿下都饿得狼吞虎咽了起来。

    “殿下,要不臣让厨下安排一顿晚宴吧?”

    看着和虞煜一同前来的人都盯着桌案上的那几块糕点,觉得自己招呼不周的计枢出言问道。

    “你们吃吗?”

    虞煜自己是有些饿了,虽然吃了几块点心,但和一路吃的干粮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吃多了还有些胃胀,他正想吃点带汤水的东西来缓解一下。

    不过看看外面的天色和众人脸上的疲惫,他还是决定征求一下他们的意见,毕竟这个时代的人没有夜宵这个说法,温照柔困得眼皮都睁不开了,农鑫更是因为晕马一路萎靡不振,刚到太子府虞煜就让他先去安置了。

    “吃!”

    其他人尚未言语,已默默将自己桌上的糕点飞快吃完的谢恒斩钉截铁,他发现了一个离谱的事情,不仅梧州太子府的饭食比他谢家的好吃,就连历州太子府的糕点也是如此。

    这让一直将谢侯宴视为骄傲的他有些破碎了,就算再累,他也要尝尝历州太子府吃食的味道。

    谢恒这个小财神都发话了,计枢自不必再等着虞煜的指令,就让人去吩咐厨下煮一些汤饼上来。

    这个安排也正合了虞煜的心意。

    在等待汤饼的时间里,虞煜又将自己此行的目的和计枢岑柘说了一番,听了他前往百濮的原因之后两人都心知自己此次是不可能同行了,也难怪会带上农鑫和谢恒。

    前者就是从他们历州出去的人,虞煜想要和百濮女君商谈棉花种植的事情,带上善于农学的他自然是毫无疑问的。

    谢恒也是如此,在收到虞煜的密信之后他们才知道己方的地界之上居然还有谢家专门为虞煜囤积的粮食,拿着谢恒的信物按信中位置走了一趟,果然收获了满仓的粮食,让沿途的百姓和不明真相的其他人很是好奇了好一阵,以为他们又悄悄抄了哪个为富不仁的私库。

    从虞煜和百濮定下龙眠之盟开放互市起,他们就看出了自家殿下有意和百濮扩大通商的范围,谢恒能将商铺开满整个中原,对商之一道,自然很有自己的见解,也难怪会在三省六部制尚未定稿之前,殿下就封了他为户部侍郎,想来此人以后定是一部尚书的备选。

    不过谢恒此次化名为韩榭,他们在虞煜上次的密信中已有知晓,所以在此次交流之中,也都刻意用这个化名来称呼他,防止被潜在未知的有心人看出破绽,将消息传往上京。

    不过以母姓为姓,以父姓为名,在当今化名界也是很炸裂的存在。

    所以除了计枢和岑柘两位在上京城中见过他的人,其余诸如孟鸿煊之辈,都以为他是虞煜在梧州新收的大才,才会在殿下面前也如此不羁。

    眼见虞煜带新人同行不带他们,就连一向很会看势头的孟鸿煊也忍不住满腹的酸水。

    “殿下好偏心,带新人不带我们。”

    他也想去锦州和百濮看一看,孟鸿煊一开口,今夜有资格坐在这里迎接虞煜的临川官员都忍不住点点头。

    “孟卿想去这两地,何须急在这一时呢,待来日河清海晏之时,或守一方或入上京,都有无数的机会可去。”

    虞煜淡淡的一句话,只说得孟鸿煊满心的激动,深深行了一礼后,也不再纠缠此次同行的位置。

    虽然虞煜来到历州之后对他一直都有重用,但如此带着未来意味的承诺,他还是第一次听到。

    按太子话中所言,只要大雍重归一统,那么自己最少一个州牧的位置是怎么都跑不了的,这已是他对官职的最高追求,更遑论还有入上京一途,什么百濮和锦州,都被他通通抛之脑后,他要留下替殿下好好治理临川以及整个历州。

    孟鸿煊都偃旗息鼓了,其余与他一同在历州归顺虞煜的官员们自不敢再轻易冒头,虞煜这边并无其他需要交代他们的事情,干脆就让心绪尚未平复的孟鸿煊带着他们一同散了,还特意吩咐了明早不用送行,以免引起百姓骚乱无法低调离去。

    孟鸿煊带着历州群臣退去之后,整个厅中就只剩下真正的自己人了,刚刚没有被点名的岑柘默认自己不用和计枢一同留守历州,斟酌了半晌之后,才开口对虞煜说道。

    “殿下此行除了韩大人并无其他文臣随行,却要去和百濮女君再度会盟只怕不妥。”

    “这有什么不妥的。”

    很久没有听到岑柘这样言语,有些疲倦的虞煜恍然回到了自己穿越之初的感觉。

    “两国会盟,向来是唇枪舌战互不相让,殿下不带擅于辩论的文臣,如何在言语交锋中让己方的利益达到最大化,而且此次会盟想要达到的目的,可是上次龙眠之盟中都没有达到的,彼时的百濮,可还处在血虫之祸中。”

    说到这里,岑柘的意图可谓很明确了,这太子群臣中,只怕没有比他更牙尖嘴利鸡蛋里挑骨头的存在了。

    就连虞煜刚来的时候,都被他的刻意找茬气过好多次,不过之后对着虞煜个人能力的逐渐显露,他也变得平和了许多。

    让这样一个人陪同出使会盟,确实可以达到气死对方不偿命的目的。

    “我此行是抱着合作共赢的态度去的,百濮女君此愿也极为高涨,想来不会有太多的言语纠纷,而且她国中重臣皆为女子,应该不会说出太过犀利的言语。”

    而且商谈到最后,不都是看谁拳头大就听谁的吗?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不止岑柘嗤之以鼻,就连坐在身侧的姜泠也失笑出声。

    “笑什么?”

    虞煜被她笑得满头雾水,忍不住低声问道,然而姜泠只顾看着手中的藤蔓,并不理会他,让虞煜的目光也不自觉的落在了藤蔓之上,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这株平平无奇的藤蔓,好像在哪里见过的样子。

    一直放任岑柘与虞煜交流没有言语的计枢忍不住看了一眼两人的互动,觉得此次回来,他们的太子和太子妃亲密了许多,看来院中准备的两间屋子有点过分多余了,正好此时侍者端着汤饼而至,本来还不算太饿的众人闻着汤饼的鲜香,也都饥肠辘辘了起来。

    虞煜当即宣布商谈到此而止,先让他们吃了东西再说。

    岑柘再不愿自己的谋划这样半途而废,也做不出让虞煜和其他同僚饿着肚子听他阐述的事情,只得暂时按下满腔的心思,慢慢落座回计枢的身侧,正好听到他悄声吩咐上来送膳的侍者通传后院,让他们着重将太子院中的正房整理出来即可。

    这让他忍不住瞪大了双目,隐晦的看了并肩坐在主位之上的虞煜和姜泠,也发现了两人远比当初在历州的时候亲密了许多。

    曾经的这两人的疏离之感,让他险些以为自己要看不到大雍的未来了。

    能近身前来伺候膳食者都不是庸人,自然听懂了计枢的意思,退下之后就匆匆赶往后院,报给管事之后就带着婢女们重新整理了两间主人屋。

    在婢女们的疾步如飞中,姜泠房中那些独属于女性的精致婉约之物,一一被安放到了虞煜原本装饰素净的正房之中,素来冷清的主居室在这些物件的加持之下,也一下子华美精致了起来,纱幔轻轻飘动间,空气中也微微浮动着淡淡的花香,将最后一株银合欢插入窗畔的陶瓶之中,一行人才端起自己带来的烛火,轻手轻脚的退出来掩门离去。

    顺带着把正房左右两侧多余的被褥也一同拿走了。

    让藏在暗处观察着这一切的甲士倍感震撼,还以为在他们的掩饰之下,太子和太子妃从不同房的消息无人可知呢。

    现在看来,是所有人都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不过殿下和娘娘在梧州之时就已经同住了两日,这样的布置也没什么问题的……吧?

    拿不定主意的甲士干脆不管,只专心做好自己的戒备工作,反正只要没有歹人借机混进来行事,房屋怎么布置本就和他无甚相关。

    所以当虞煜吃完夜宵,又直言拒绝了岑柘的自荐同行,和姜泠一同来到院中打开房门,整个人都被震惊了。

    不明白管事是怎么安排布置之人的,将他好好的简约风卧室装扮成了这般花团锦簇的模样,这让他还怎么睡好觉。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了屋中多出的镜台和一些一看就不是男子要用的东西,瞬间明白这样的布置应该是计枢的安排,这么大面积的改动,区区一个管事还做不了主。

    难怪刚刚看他和送膳的侍者低语了几句,想来就是在安排这个事情。

    虽然这个安排也很合自己的心意,但只怕姜泠要不开心了。

    想想梧州那两夜睡地板的经历,虞煜感觉自己的腰都疼了。

    不过要是能够继续和姜泠共处一室,接着睡地板他也认了,这也算甜蜜的苦头吧。

    果然,在他刚伸手将放在镜台上的长柄银镜拿起来翻看时,就看到刚刚分别去往自己屋中的姜泠气鼓鼓的走了进来,环视了四周一眼之后,也不说话,径直就走来扯他的脸颊。

    “肿么了?”

    虞煜被她双手扯得都有些口齿不清了,但还是故作不知的问道。

    “都是你干的好事。”

    “我干什么好事了?”

    烛光下看着这人眉目如画,偏偏又带着几分无赖的笑意,让她不由自主想沉溺,最后还是选择在他青紫未消的脸颊上戳了一下,看着他疼得微微蹙眉,才扯着他的衣领将他推到了屋外,自己则一个转身就把房门关了起来。

    被扫地出门这个结局虞煜还真没设想过,毕竟地板都睡了两晚了,怎么就不能再睡第三晚了呢,正打算扑到面上争取一二,就听到身后吕铎轻咳的提醒声,一回头,就看到一群提着木桶的婢女们正满脸震惊的看着自己,目光相对之后,哗啦啦的跪了一地,半点不敢再抬头看向自己。

    想到自己刚刚被扫地出门的一幕被她们看到,虞煜也觉得有些尴尬。

    不过他院中怎么会有婢女的出现?

    疑惑的眼神转向吕铎,吕铎一时也不太好回答这个问题,他是侍卫长又不是管事,好在正尴尬中,被刚刚一幕吓到的婢女中也有人缓过神来,行一礼后将自己此行的目的道来。

    “殿下,奴等是来伺候娘娘沐浴的。”

    她这一说,虞煜也想来了,好像姜泠屋中确实偶有婢女出现,不过他们此前分居两屋,作息又不太相同,所以遇到的次数少之又少,以至于他忘记了这个事情。

    不过姜泠此刻在他屋中……

    “你们进来吧。”

    就在虞煜还在纠结的时候,屋中传来姜泠的声音,领头的婢女迟疑的看了虞煜一眼,并没有听从姜泠的命令直接进入。

    “太子妃的话没听到吗?”

    她这个举动让虞煜的皱了一下眉。

    “是。”

    听到他略带不愉的话语,领头的婢女方才如梦初醒,带着提桶的婢女们鱼贯而入,开门的间隙,虞煜也终于又看到了姜泠的身影,不过视线很快又被重新关闭的门扉阻隔。

    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突然想起领头那个婢女的举动,对吕铎吩咐道:“回头让管事重新教导一下府中侍者的规矩,不要古板得连主母的命令都不听从。”

    他说此话的时候并没有压低声音,所以屋中的人听得一清二楚,婢女们有序的进行着姜泠沐浴的各项安排,听到这句话后大气都不敢喘,手下的动作更麻利了一些。

    唯有领头的婢女正在帮姜泠梳发,不仅因此停顿了一下,还顺带着扯疼了姜泠,慌得一下有些不知所措。

    “把梳子给我,你下去吧。”

    透过镜台上那面能将人照得纤毫毕现的玻璃镜,姜泠已将婢女的神色看得一清二楚,想了想虞煜那张招人的脸,忍不住轻叹了一声,倒也没想怪罪她。

    “娘娘饶命!”

    反而是那个婢女突然跪地大喊了一声,吓得其他婢女险些握不住手上的木桶。

    姜泠停止了正在梳发的手,回头看向屋门方向,原本印在门扉之上的人影刚好在这时离开了,大声求饶的婢女也像瞬间失去了精气神一样的跪坐于地。

    “你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伺候。”

    看了一眼她远比其他婢女更为精致的容颜,此时更是我见犹怜的模样,姜泠将梳子不轻不重的放在桌上,就起身往沐浴的隔间去了。

    候在那里的婢女纷纷上前搀扶,半点眼神都不敢给到跪地的婢女身上。

    直至姜泠完全进入浴室,水声渐起之后,才有婢女过来悄声劝她离开。

    虽不甘心就此离去,但想到刚刚在提水来的路上正好遇到提桶而去的甲士,想来太子此刻也在其他的房中沐浴,就还是打算到院中碰碰运气。

    狠狠瞪了一眼前来劝说的婢女之后,她就轻手轻脚的离开了,完全没有看到身后婢女鄙夷的目光。

    幼时就有巫者说她此生虽多波折却有大富大贵之命,原本以为命数落在州牧后宅,却没想到被选为伺候太子妃的贴身女婢,这让她原本就有憧憬的内心更野心勃勃,只是太子妃和寻常女子不同,不是外出领兵,就是夜宿大营,就连此前殿下在病中的那三个月,她虽每日宿在府中,却也只有沐浴的时候才让她们近身伺候,以至于她身为太子妃的贴身婢女,却从来没有近距离接触过太子殿下。

    但却能将两人不正常的夫妻关系看得一清二楚。

    也让她更确定,自己异于常人的命数,最终要依靠太子来实现,毕竟论富贵,谁又能富贵过太子呢。

    只是尚未来得及出手,历州两侧就战事突起,太子和太子妃接连领兵而出,时隔近两年才回转历州的府邸,而且听闻明早就要离去。

    她心知若不抓紧今夜的机会,此生只怕都要与想要的富贵无缘了,故才铤而走险。

    没想到一向体恤下人的太子在听到自己的求饶之后,居然毫无反应的离开,实在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一入院中,果然就看到原属于太子妃的屋中透着烛光,想来太子就在其中沐浴,更不想走的她直接厚着脸皮在甲士警惕的目光之下,直接候在正房的门外等着虞煜的到来。

    她是太子妃的贴身女婢,除非太子妃发话要将她直接赶出去,否则在其沐浴结束之前,这些不近人情的甲士也拿她没有任何的办法。

    就这样过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在一声细微的“吱呀”声中,刚刚结束沐浴的虞煜就从门内走出,尤带水意的黑发随意披散在身后,一身月白色的中衣显得他更加清雅无双,手中拿着一根尤带着几片绿叶的藤蔓。

    她愣怔一下之后,就扬起笑脸,故作熟稔的迎了上去。

    这是老天都在帮她啊。

    “殿下怎么也不擦干头发就出来了,虽说夏夜炎炎,但也要当心被风吹了头疼,还是让奴婢伺候你进屋先把头发擦干吧。”

    说着就要伸手去搀扶虞煜,不料尚未碰到他的衣角,就被一旁观察她多时的甲士直接按倒在地。

    “捂了她的嘴拉下去,交由管事处理。”

    见她张嘴欲言,跟着虞煜身后拿着布巾的吕铎就直接下令,按住她的甲士更是动作迅速,直接从自己身上扯了一块布下来之后就堵住了她的嘴,半点不迟疑的拖拉着将她带出了院门。

    婢女的目光一直看着虞煜,从期待到绝望,因为她发现在此过程中虞煜始终都没有看向她哪怕一眼,反而对手中的那株藤蔓视若珍宝的模样。

    怎么可能,这是对乞儿都会面露微笑的太子殿下,为何唯独对她如此冷漠?

    安排好一切的管事正在美滋滋的喝着蜜水,期待着明日殿下离去之后计大人给他的嘉奖,下一秒就被甲士亲自押来的女婢吓得险些摔了杯子。

    虽然甲士只说了殿下让他好好教导侍从礼仪以及这个婢女不可进入住院侍奉,他就瞬间明白了发生何事。

    没想到他们费尽心思的想要让两位主子完美渡过此夜,居然被这个婢女搅了大局,要不是殿下曾吩咐过不让随意打杀奴仆,他今夜就让她付出野心的代价。

    谄笑着送走甲士之后,他火速让人将这个婢女送往浆洗房上值,并言明若无他的命令,决不能让她走出浆洗房半步。

    处理完婢女之后他才擦了擦额头上满布的冷汗,交待副手要留心住院的吩咐之后,就步履蹒跚的前往计枢府上请罪了。

    他实在是有负大尚书的重托啊。

    不过这些私下处理的事情,并到了不了虞煜和姜泠的眼中,虞煜在人被拖下去之后,就接过吕铎手中的布巾向自己屋内走去,推门而入时正好遇到沐浴结束的姜泠从浴室中走出,见她没有驱赶自己的意思,而是自顾自的走到床榻之旁坐下,任由身后的婢女为她擦拭头发,也就放心大胆的向前走去,大不了就还是睡地板,他对此已经很有经验了。

    婢女们虽一直在伺候姜泠沐浴,但对院中发生的事情也听得清楚,看到虞煜的眼神示意,半点不敢停留的鱼贯而出。

    浴室明天收拾无碍,命可只有一条,前车之鉴就在眼前,没有人敢再越雷池一步。

    “我来给你擦头发吧。”

    看着婢女们全部离去,屋中只剩自己两人的虞煜随手将藤蔓放在镜台之上,就拿着布巾殷勤的凑了过去。

    姜泠也不阻止,就任他在身后为自己擦拭头发,就这样沉默着擦拭了许久,直到虞煜发丝的水滴滴在了她的额头,她才伸手夺过其手中的布巾。

    又顺手拿起刚刚婢女为自己擦拭的布巾丢在他头上,“你还是先给自己擦擦吧。”

    “娘子就不能给我擦拭一下吗?”

    虞煜见她面上并无不豫之色,乌黑的长发在自己的擦拭中也干得差不多了,当即笑着凑了过去。

    “刚刚不是有人给你擦吗?”

    “没有啊。”

    看着姜泠面无表情的样子,虞煜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把我的藤蔓拿给我。”

    看着虞煜装傻的样子,姜泠心中泛起一丝无奈,若说当初嫁给太子最大的不乐意是他身份和性格之外,多少也有点这方面的原因在其中。

    她完全不想和其他人共享自己的丈夫,也没心思处理后宅的阴私事,而嫁给太子,这两项都是绝无可能避免的。

    要不是今晚碰到这一出,她几乎都忘记了这些事情。

    她已纵横疆场数载,回到后宅却还要面对此事,怎么说来才能不可笑呢。

    想想以后还要面对虞煜的三宫六院,瞬间感觉眼前这个人不要也罢。

    “你不准不要我,我这么多年的清白可都给你了。”

    虞煜从她的目光中感受到一丝危险,也不企图用美色来混过今晚突发的事情了,当即丢下布巾就一把抱住了她。

    天地良心,他真的是无辜的,往常他可是连婢女都不让近身半步的。

    “……你好好说谁的清白。”

    感觉到对方带着凉意的发丝落在自己的脖颈,姜泠拳头有些硬了。

    “我的。”

    不知悔改的家伙!

    攥紧拳头一回首,就贴上了温热的唇瓣,虞煜今夜要比之前吻得更凶猛,让她的唇舌都微微有些麻疼了。

    “你干嘛?”揪着头发将他拉离,已经被半压在榻上的姜泠呼吸不稳的问道。

    “告诉我的娘子我有多爱她。”

    虞煜喘着气说完,又再次欺身压了上来。

    帷幔飘然垂落间,掩映了满床的春色,窗畔的银合欢在月光的照耀中也半掩了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