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禅院润二郎目前在京都咒高读书。
咒术界有且仅有的关于培养咒术师的学校, 东京咒高和京都咒高。
大多数世家出身的咒术师都是接受家庭教育的,但也有一部分会跑到学校去。而这两所学校更多的还是面向非世家出身的孩子。
普通人家庭中诞生的具有术式和咒力天赋的孩子,在被发现之后, 会被推荐到咒术师的学校来。
尽管如此, 学校中的人数还是非常少,每个学校的每个年级只有三五个学生的情况很常见。
甚至偶尔会出现一整年颗粒无收的情况。
谁看了不说一句惨。
月生想了想, 自己否了让润二郎去跟着直哉的想法:“你大了, 再在家里做侍从的工作就是耽误了, 和非世家出身的同学们相处的怎么样?”
润二郎竖起大拇指:“非常铁,生死之交。我人美心善嘴甜, 大家都超喜欢我的。”
月生被他逗笑了, 摩挲着茶杯:“以后有什么打算?”
这孩子可以说是出淤泥而不染了。
相比于家里的小封建糟粕们, 简直是一股奇特的清流。从几年前就能够看出端倪来, 现在除了和月生交流, 基本不怎么往家里跑。
润二郎想了想:“您是说哪方面?就业方向?”
月生点头,“你是想做自由咒术师, 还是离开咒术界, 再或者……”
用一种若有所思的目光打量着润二郎:“我缺少一双眼睛。”
一双注视总监会的眼睛。
整个家里面跟他志同道合的人,不多,也就润二郎能入眼, 可以合作。
禅院润二郎眨眨眼,月生这才注意到他有一双十分漂亮的桃花眼, 宛若流光, 顾盼生辉。
“我这双眼睛漂亮不?”这少年稚嫩的脸上露出一个嘻嘻的笑来,“少主看不看得上?”
于是月生也笑起来:“漂亮的很。”
接着禅院润二郎就眨了眨那双漂亮的眼睛:“嘿呀, 我都已经是跟着少主干了。既然如此,少主也不用顾虑什么, 您指哪儿我打哪儿。”
哦耶家人们,编制是我的了!
从今天起我就正式的盖了少主的章了!
以后少主成长起来,我就是原始股之一,从龙之功,耶!
内心小狗蹦蹦.jpg
“您打人我递刀,您杀人我挖坑。”
内心小狗跳跳.jpg
月生站起身,拍拍他的头:“暂时不用挖坑。”
她思考:“如果其他人识相的话,暂时不用。”
不识相就把他们埋了。
咒术高专学制是四年,毕业之后润二郎快二十岁。反正整个咒术界都没什么学历的,到时候正好直接进总监会。
他背靠禅院家,很轻易就能做到一个较高的位置,有些话语权。
这对于月生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不过没学历听起来不太好。
月生寻思着哪天有机会给他塞大学里去。
咒术高专最好也改成正式高中。起码得培养学生多面发展,总不会所有人都不想考个好大学吧?
月生深思熟虑。
系统:【……啊。】
再穷不能穷教育,是吧。
润二郎因为月生的嘱托,是请了一段时间的假回来的。
这会儿委托结束,他开开心心的抄着自己的咒具回去销假了。
谁上学能开心呢?
但是开心也是要对比出来的。
比起这个禅院家,果然还是学校里更让人快乐。
同学们人很好,讲话也好听。老师们也不怎么多事。
他迈过一重又一重的墙壁、院子和大门,像一层层剥开枷锁。
然后路上遇见了跟着好几个侍从往这边走的禅院直哉。
这个孩子比禅院月生仅仅小一岁。但兄弟两人的差别却非常大。
简单来说,至少禅院直哉比禅院月生更加像是一个孩子,行为方式更符合儿童的标准。
“直哉少爷。”
禅院直哉冲他点点头,没说话,一路小跑着往他兄长的院子里跑去,和他擦肩而过。
润二郎也向外走,没有回头。
禅院直哉风一般冲进了月生的院子,大声:“长兄!”
月生听见声音,从拉开主屋的门,露出一张带着笑意的脸,冲他招招手:“你怎么来了?”
直哉兴冲冲的跑到廊上,脱掉鞋子,进了主屋。
跟着他的七八个侍从则一字排开,恭敬的跪坐在门外等待。
月生对待自己的大部分侍从不甚亲近,因此侍从们在她的世界里存在感也很低。
但是直哉并不像他那样,可能是因为并不和亲近的长辈居住在一起,他对于比他年长的侍从们总是格外的依赖和亲密一些。
月生知道他全靠侍从们照顾,因此也没有表露什么别的态度,摸摸孩子的头。
今天早上刚刚紧急出任务,中午就全速赶回来,下午把禅院扇暴打一顿。
这么一整天下来,也让她稍微感到有些疲倦了,想休息休息。
看到直哉来,她无可避免的是高兴的。
月生很忙,兄弟两个见面的机会不多。她伸手揉了揉直哉的脸,把他偷看甚尔的头掰回来,道:“怎么这个点儿来了?天快黑了,过会儿你该去吃晚饭了。”
直哉发出可爱的“嘿嘿”小声,因为脸被她揉来揉去,声音听起来有些含糊:“我原本是去父亲那里的。有一个问题不懂,去问他,父亲说他也不知道,让我自己来找长兄问。”
月生被他萌到了,心想我弟弟真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孩。
她和蔼可亲的道:“是什么问题?哪里不懂?”
禅院直哉抬起可爱的、萌萌哒的眼睛:“为什么雪惠不给扇叔做侧室呢?”
月生的手一顿:“……什么?”
禅院直哉歪了歪头,柔软的、带着婴儿肥的脸还蹭了蹭他的手,困惑道:“为什么雪惠不给扇叔做侧室呢?”
“她没有咒力,也没有术式,扇叔能够看上她,是她的荣幸才对吧。”直哉说,“她不肯,已经很不识好歹,长兄为什么要为了一个没什么用的女人和扇叔翻脸呢?”
“而且还把扇叔打成那样。”
月生如遭雷击。
她的眼神骤然变得冷厉起来,一切的温情在她的脸上如同潮水一般褪去了,只留下冷硬的礁石。
她原本柔软的捧住禅院直哉脸的手伸直,缓缓的道:“这些话,是谁教你的?”
月生转过头,同样的目光挨个儿的扫过侍从们。
禅院直哉和长辈们的交流不算多,他每□□夕相处的不是父母兄长,而是这些侍从。
“没有谁教我啊。”禅院直哉一无所觉,仍然用他那属于孩子的,柔软的声音说,“是我自己想知道,为什么长兄会那么做。”
月生将手收回来,缓缓的站起身,低头看着疑惑的直哉。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她说,“这是我的疏忽。”
【也未必是你的疏忽。】系统道,【你要知道,禅院家就是这样一个地方,而环境对人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你没有被同化,一是因为你不是真的男孩儿,二是因为你有一套自己已经成型的三观。】
月生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注视着她血脉相连的兄弟。
【树苗长歪了枝丫,剪掉就好了。】
“我知道。”月生觉得自己的思维很冷静,她平静的回答系统:“我只是意识到,原来腐烂的发生是悄无声息的。”
月生无法忍受这样的腐烂,但是在禅院家,这种腐烂并不反常。
甚至是正常的。
因为所有人都怀抱着这样的想法,认为这就是“正确”。这种思想如同病毒,浸染整个禅院家从上到下的每一个角落。
当整个家族都是烂的,这时候垃圾场里唯一算得上干净的地方,竟然才是“异常”。
一片寂静之中,月生冷凝的声音如同滚在地上的碎玉:“你刚才说,是父亲让你直接来问我?”
禅院直哉终于感觉到有一些不对,有些磕巴的回答:“嗯……是的。”
系统:【噢,亲手送儿子来挨打。】
感天动地老父亲。
月生没理它,决定做一个毒打直哉程度的评估。
“那么,母亲呢?”她的态度很平静,“母亲只有咒力,没有术式。你认为,她嫁给父亲,也是她的一种荣耀吗?”
“难道不是吗?”直哉察觉出她态度有些不对,有些惴惴不安,但仍然道:“她作为一个没有术式的女人,能够嫁给父亲,还生下了长兄这样优秀的儿子和我,不正是她的荣幸吗?”
月生在下一刻忽然扬起了手,一巴掌扇了下去!
“啪!”的一声脆响!
禅院直哉毫无防备,瞬息之间就被打翻在地。剧烈的疼痛从脸颊席卷全身,让他感到大脑似乎都有些嗡嗡作响。
变故发生的突然,跟着直哉来的八个侍从几乎都被惊的站起身,要往屋子里去搀扶直哉。
月生转头,森然冷喝:“滚!”
八个侍从麻溜的滚到院子里,哗啦啦全都土下座,没有一个胆敢抬头。
禅院直哉头晕眼花的摸着地板,费了老半天劲才勉强抬起头来。
他仰视着仅仅比他年长一岁的长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能够看到禅院月生的胸膛正剧烈起伏着,明明他的声音听起来并不愤怒,可他袖子下的手却紧紧的握成拳头。
再往上看,能够看到他额角凸起的青筋。
以及落在他紧皱的眉目间,那灿烂的夕阳余晖,跳动着金子般的光芒。
直哉在因为疼痛哭喊出声之前,有些迷迷糊糊的想:
为什么长兄看起来,好像在发抖呢?
第32章
系统难得打开了月生的咒力波动分析页面。
作为一个善于分析数据的系统, 它总是能做出各种各样的表格。一些表格写了之后一直开着自动检测。
月生的咒力总是增长的非常稳定,所以系统很少看这个。
它打开查看,能看到月生原本平稳增长的咒力波动正在急剧往上窜。
咒力总是和负面情绪挂钩的。每一次剧烈的负面情绪过后, 月生的咒力都会迎来一波大的增长。
于是系统尝试做一点此时此刻的情绪分析。
月生的情绪总是和她的咒力一样稳定。
起码系统是很少见她被情绪掌控行为的, 最多偶尔发发癫释放一下压力。
愤怒、痛苦……以及更多难以言说的东西。
不好分析。和暴打禅院扇的时候相比,掺杂了更多的东西。
情绪太复杂了, 混在一起, 像是一锅大杂烩, 很难辨别原材料。
……也许是因为月生真的对禅院直哉付出了她的感情,因此在这个时候才难以保持冷静。
表面看起来是冷静了, 其实内心已经在巨大的冲击下有点放空了。
于是系统把页面拉出来, 浅浅的给直哉点了一支赛博蜡烛。
愿上帝、佛祖……谁都行, 保佑你。
保佑你不被打死。
补药啊, 第一次杀人是自己亲弟弟的话, 会给宿主留下心理阴影的吧?
本来压力就大,万一直接黑深残了怎么办。我们干系统的, 目标是拯救世界, 不是制造黑化大BOSS啊。
——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月生没什么表情的吹了吹自己泛红的手掌心,那边直哉已经从疼懵了中缓过劲来,下一秒开始放声大哭。
孩子尖利的哭叫声音响彻整座院落。
院子外面的甚尔打了个哈欠, 捂住耳朵,转身走到了院子外面, 坐在门口上。
要说直哉和禅院扇关系多好吗?
那肯定是没有的。
因为禅院直毘人的原因, 禅院扇对于自己兄长的所有儿子都很难有什么好脸色。直哉不是傻子,禅院扇这个叔叔对他没什么好感, 他当然也不会主动贴上去,做什么缓和关系的事情。
但尽管如此。
直哉仍然在这种事情上, 维护着禅院扇的利益。
为什么?
月生冷冷的看着那个趴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孩子,在心里问自己,为什么?
为什么腐烂发生的这样悄无声息?
是什么让这个孩子年幼的心里,就已经滋生了这样的傲慢?
月生耐心的等着直哉哭完。
她自问并不是一个多么严厉的人,这些年下来,对于直哉这个血脉相连的兄弟,她甚至是有些溺爱的。
月生讨厌禅院家的环境,一心想要改变这里。那一天的到来也许并不会太久。
她期盼着像直哉这样的孩子们有朝一日能够做出自己想要的选择,而不是背负着家族走一条一眼就看到头的路。
但是在这一天到来之前,直哉却已经开始悄无声息的被同化。
什么时候的事?
月生仔细回忆自己和直哉为数不多的相处。
谁做的?
她冰冷的目光扫过院落中不敢抬头的侍从们。
目光微微一动,她看见雪惠披着衣服,静静的站立在远处的夕阳之中。
太阳的余晖染黄了整洁的衣摆,她的目光投过来,永远沉稳,永远安宁。
月生想,她会伤心吗?
直哉出生的时候,也是她亲手抱进襁褓。
那个时候的雪惠,能否预料到,怀中那个幼小的婴儿有一天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呢?
……母亲,会预料到吗?
月生没有理会抽噎着哭泣的直哉,踏出门口,对她说:“你先回去休息,雪惠。如果太吵,你今天就暂时先回母亲的院子里去。”
雪惠轻轻眨了一下眼睛,遥遥的冲她点了一下头,扯了扯自己的外袍,转身离去。
月生没什么表情的支使另一个人:“把你的三节棍拆下来一节先给我。”
甚尔也没什么表情的和她对视三秒钟,很想让她先保证不会打坏。
但是转念一想。
打坏了就换新的。
好的,利落的去拿自己的三节棍,拆下来一节丢给禅院月生。
月生抬手接过来,将这一截棍子握在手里掂量了一下。
禅院直哉的声音原本都因为没人理他,而逐渐变得微弱起来。
看着冷着脸掂量棍子的兄长,直接吓的打了个嗝。
硬生生把哭声憋回去了。
“长……长兄……”
月生没有看他哭花了的脸和通红的眼睛,把棍子递给甚尔:不行。”
禅院直哉眼睛一亮,心里生出一点儿微末的希望来。
不打我了吗?
月生道:“这个东西我用不顺手,你去给我挑一节细细的竹子,砍下一节竹竿来。”
甚尔接过三节棍的一节,遗憾的在内心叹了口气。
啊,换新的机会没有了。
然后扭头任劳任怨,在院子里那一小片茂密的竹子当中,砍下一节细的过来。
月生冷淡的低下头,用细竹竿在手掌中轻轻敲了敲。
还行,能用。起码比三节棍的一节顺手多了。
系统又在页面里点了一根直哉看不见的赛博蜡烛。
说不清楚是同情还是幸灾乐祸。
对比了一下主世界线和这个世界线。
哦,祝福你,起码应该是避免了被补刀的结局。挨顿打而已,死不了。
这不比主世界线好多了?
禅院直哉吓得哭都哭不出来:“长兄……为什么啊……”
月生很平静的走到他身边。
在屋子里不穿鞋,套着足袋落在地板的脚步声很轻,几乎没有。
也许是和猫科式神格外亲近的原因,她有时候走路轻的也像猫一般,没有什么动静。
禅院直哉反而更加提心吊胆。他有些无助的捂着自己通红的,刺痛着的脸颊,坐在地上也下意识的后退。
那根碧绿的竹竿轻轻敲击着木质的地板。
“我总是在应付长辈们,应付我所不喜欢的东西,而疏忽了你。”月生低下头看着他泛着泪花的眼睛,道:“这是我犯的一个错误,而现在,我要纠正它。今天我教给你第一件事——你的生命是母亲给你的。”
她从来没有对不起你,所以你也没有资格怠慢她。
月生握着竹竿的手高高的扬了起来,禅院直哉惊恐的看着她的脸,在昏黄的光芒中晦暗不清。
长久又尖利的哭嚎声回荡起来。
雪惠罩着自己的外袍,平静的向百合子居住的地方走去。
另一边。
直毘人端起茶杯的手微微抖了一下,一些茶水泼在桌子上:“唉,哭的真惨。在这儿都能隐隐听见。”
跪坐在他身后的心腹:“……”
直毘人放下茶杯,放弃假装文青:“果然还是喝不习惯茶这种东西。”
心腹:“………”
直毘人兴致勃勃的扭过身来,和他讨论,“哎,你说,月生那孩子会不会气的直接打死他啊。唉,我到时候是给他遮掩呢?还是罚他关禁闭好?”
心腹:“…………”
心腹终于憋不住自己的吐槽之情,幽幽道:“家主,您以为,大少爷为什么会生气,直哉少爷又到底为什么会挨打呢?”
直毘人露出一个微笑:)
心腹直叹气,他作为下属,不好对上司的育儿方法多说什么,只好叹气,也只能叹气。
所以说,为什么对待两个孩子会这么恶趣味啊。本来今天大少爷就够生气了,还要给他添把火做什么。
虽然直哉少爷的情况属于谁都没料到的意外,但让他去找大少爷这件事绝对是故意的。
他都看见直毘人当时在笑了!
家主,你在干什么啊,家主!
“这不是很好吗?”直毘人说,“世界终有一天会是年轻人的。加茂家的琰,五条家的悟,还有咱们家的月生,掌握着御三家未来的这几个孩子,是不会甘心被老头子们的观念所掌控的。”
心腹的神色微微一动。
“你是很聪明的,润一郎。”直毘人微微一笑,“不然也不会放任润二郎和你吵架、总不回家,又放任他追随月生。”
禅院润一郎谦卑的低下头,心里微微有些触动。
直毘人把杯子里的茶水泼出去,冷眼看着茶水从桌子流淌到地面,“与其让他烂的透顶后彻底失去月生的认可被他抛弃,不如趁着这时候挨顿打,留在月生的身边。”
禅院家的绝大部分人大概都没有察觉到吧。
禅院月生的认可并不是随着血缘就能自动获得的新手奖励。
直毘人一开始就明白,月生从来没有真正的将他当做父亲来看待。
但她热忱又赤诚的将母亲看做母亲,将弟弟看做弟弟。
如果直哉彻底的被整个家族同化,成为这个结构当中的一部分。
他也就不再是月生的弟弟了。
禅院润一郎听到这些真心为直哉做打算的话,心里有些感动。
啊,抱歉了,家主大人。我刚才不应该在内心蛐蛐你的,这样看来你还是很爱自己儿子的啊!
就和我爱弟弟一样。
是我太狭隘了。
他羞愧的想。毕竟是亲生儿子,总不能是真的在看笑话、终归还是……
禅院直毘人微微一笑:“不过看直哉自己高兴的过去找打真有意思。”
禅院润一郎:“……”冷漠的收回了自己的惭愧。
好吧,果然还是在看笑话。
第33章
禅院直毘人耐心的等了一会儿, 听着月生的院子那边传过来的哭声。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那哭声隐隐的消散在晚风里了。
直毘人:“该不会真打死了吧?”
润一郎疲惫的叹了一口气:“放心吧,家主。”
“大少爷还没有杀过人, 不至于狠手到打死直哉少爷的。”
直毘人慢条斯理的起身:“还是去看看吧, 就是因为没杀过人,所以才更容易没分寸。”
等他领着两个心腹不紧不慢的到月生那里的时候。
禅院直哉已经连哭都哭不出声了, 只剩下连绵不绝微弱的呜咽声。
看到直毘人的身影出现, 直哉带着哭腔叫了一声:“父亲。”
直毘人看看地板上抽断的竹竿。
又看看丢在地上的三节棍中的一节。
“嗯?打断了他的腿?”
月生的胸膛正在很明显的起伏着。她不住的深呼吸, 身体的颤抖一时之间难以遏制。
“嗯。”
月生淡淡的说:“把他抱到医院里去吧。”
直毘人回头看了一眼,禅院润一郎和他的另一个心腹立刻上前, 将禅院直哉抱了出去。
月生暴打的痕迹大多留在背上, 抱他走的时候侍从不可避免的碰到, 禅院直哉又一次破防大哭:“我最讨厌长兄了!”
禅院月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神色变得冷凝:“那你就讨厌吧。”
直哉哭的声音又高了一个度。
直毘人:“……”唉, 我愚蠢的小儿子啊。
看来一顿打不够。
直哉哭着被抱走了。
月生没看直毘人,跨出门, 站在廊下, 审视的看着院子里直哉的八个侍从。
“父亲大人来我这儿还真是难得,怎么,特意来看热闹的吗?”
直毘人笑笑, 也不在意:“来看着一点儿,避免你气性上头真把人打死了。”
月生终于没什么表情的抬起头看他一眼。
直毘人和人说话是从来不会弯腰的, 因此月生只有仰头去看他。
“这些侍从, 是你给直哉挑选的?”
直毘人可有可无的点头:“算是吧。所有的侍从都是统一分配的。”
“你本来可以给他更好的。”
直毘人挑了挑眉:“所有的侍从其实都没有区别。”
“换了他们,别人就不会这么想了吗?聪明的孩子是很珍贵的, 就算是我的心腹当中,完全认清局势和处境的也不算多。”
月生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 忽然自顾自的点点头:“好。”
她做出了决定:“以后直哉的院子里不必有侍从了。这些人你看着安排吧。”
说完,她捡起地上打断了直哉的腿的三节棍的一节,交给了甚尔。
然后在逐渐黑下来的天色中转头离去。
“你看,”直毘人对折返回来的禅院润一郎说:“这个孩子从来不肯回头的。”
他和润一郎这个年轻人一起,注视着月生小小的身影被夜色吞噬。
甚尔懒洋洋的看了他们一眼,转头回去休息了。招待家主一向是不在他的职责范围之内的。
年轻的禅院润一郎也回过头,乌黑又沉静的眼睛注视了一眼甚尔。
接着收回了目光。
“家主大人,其实是满意的吧?”
“勉勉强强吧。”直毘人扫了一眼院子里战战兢兢的侍从们,“总算有了点样子。”
太阳已经完全落山,最后的光芒也已经在地平线上全部消失。
月生向前走。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她只能感到她的大脑好像分成了两半,一半冷静的支配着身体的全部行动,另一半则被混乱的思绪占据。
浓浓的夜色之下。
她在微凉的晚风之中感到一种久违的凉意。
“少主。”雪惠站在门前,呼唤她。
月生的头脑顿时一个清醒。她站住,抬起头,意识到自己在下意识肌肉记忆的支配下,走到了母亲的门前。
“啊……”月生发出了做梦一般的呓语。
母亲。
一种奇异的镇定与安心在顷刻之间将她的内心包裹,如同浪潮没过沙滩,抚平了所有的躁动不安。
雪惠走过来,蹲下身,柔软的手指抚摸过她有些凌乱的头发。
她的额头出了一些薄薄的汗,几缕鬓发贴在额角,被雪惠向后抚去。
“夫人让我带你进去。”
月生轻轻的眨了一下眼睛。
浓密而卷翘的睫毛,在门口昏黄的光照耀下,在她眼下投出一小片浅浅的阴影。
她不知为何拘谨起来,甚至有点恐惧见到母亲了。孩子小小的手紧张的握住自己的衣袖,仓促的抬起头来。
“我……”
她说不出口。
有许多混乱的言语憋在心里,一股脑涌上喉咙,却一句话也吐不出来。
她徒劳的张了张嘴:“我……”
柔软修长的手指抚摸了一下她的脸颊。
雪惠的眸光一如既往的安宁与温柔:“去见夫人吧,少主。我们都知道你今天累坏了。”
月生抬圆圆的脸,抽了抽鼻子。
【也许你不必那么犹疑,宿主。】系统说,【百合子从出生就在这里,你怎么知道她对于今天发生的一切,是完全没有预料的呢?】
月生默不作声的伸手,抓住了雪惠的衣袖。
雪惠弯下腰,将她抱了起来,往院子中的主屋走去。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抱起过这个孩子,趁着这个机会不着痕迹的掂量一下,还是不重。
仍然是个轻轻的小孩子。
雪惠用脚尖推开主屋的门,弯下腰,将这个孩子放下来。
然后在她走进屋子里后,一语不发的将门扉合上,端坐在门前,闭目养神。
月生站在门口。
母亲的屋子里很明亮,因为月生在问过她的意见之后,做主给这里也拉上了电线。
白炽灯就这样照亮了整间屋子。
百合子仿佛仍然没有丝毫变化,她坐在桌子前,面前是一整排的香薰蜡烛。窗户边的桌子上,摆着月生送来的一盆花,合拢着花瓣。
她一个一个的点着数。
“妈妈。”月生轻轻的喊她。
百合子抬起手,柔软的笑意在她的脸上漾开:“阿月,来。”
月生的鼻子微微一酸,她不吭声的小跑过去,扑进母亲的怀里。
百合子将她的第一个孩子、她的女儿搂在怀里,温柔的抚摸她的后背,和她落在身后的发辫。
“好孩子,没事了。”
“不,有事的,妈妈。”月生在她的怀里,声音像是蒙上了一层被子一样闷闷的,“有事的。”
百合子没有回答她,只是轻轻的哼着歌儿,像是一曲宁静的黑夜小调。
月生只偶尔听过几次。
在她出生后不久的夜里。
百合子的声音那样轻快,那样温柔。
她拍拍女儿的肩膀,指了指桌子上的整齐排排站的香薰蜡烛们:“喜欢葡萄、桃子、还是百合、茉莉?”
月生一个又一个的把短短的香薰蜡烛们盯了一遍,像是想把其中成了精的找出来。
她闷闷不乐:“一个都不想要。”
百合子说:“我喜欢百合。”
月生道:“好吧,百合。”
于是百合子伸手,将纯白的香薰蜡烛从它的同伴们当中拉出来,让它上前一步,吹了吹火折子。
点燃了它的烛芯:“现在是被窝里的谈话时间。”
“可是我们坐在被窝外面。”
“也是呢,那就是被窝外的谈话时间。”百合子微笑着注视跳跃的烛火,“如果难过,可以来妈妈这里偷偷的哭,妈妈和雪惠都会给你保密的。”
月生抱着自己的小腿,蹲在桌子旁边:“妈妈。”
百合子转过头来看她,“嗯?”
“你都知道了吧?”
百合子轻轻的微笑了一下:“雪惠都告诉我了。”
月生抿了抿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你想问我是否会伤心,那么我将要告诉你:我不会伤心,阿月。”百合子柔软白皙的手指在烛火上方,缓慢的旋转,“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发生,我也不是第一次见到。”
香薰蜡烛小小的烛火,在她黑珍珠一般宁静的眼瞳之中摇曳:“从直哉离开我的身边开始,我就知道,他将要成为禅院家的儿子,而不是我的儿子。这不是你的错,月生。只是我很幸运拥有了你,你是我的女儿,所以你永远是我的女儿。”
百合子是比雪惠还要缜密的人。
她从来没有将“女儿”这个词真正的说出口过,这是第一次。
“你只是还太小,阿月,别太责怪自己,错误的源头不在你这里。长大比你想的快,也比你想的慢。”
月生沉默良久:“我希望他好。直哉原本是一个好孩子。”
百合子平静的微笑了一下,声音轻的像是在叹息:“怎么能期待腐烂的污泥里,长出干净的花呢?”
“你期待过吗?”
“我期待过。”
月生没问结局。她躺下来,将头枕在母亲的膝盖上。百合子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脸。
“睡吧,睡醒了,仍然要向前走。”
夜晚如此寂静,如此漫长。
淡淡的百合花香弥漫在空气里,月生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
百合子搂着女儿,温柔的眼睛凝望着明亮的窗户边的桌子上,那盆合拢的花。
系统打开自己的未读邮件,看了看:【嗯……】
难得月生这么安稳。
而且今天也发生了很多事情。
既然如此,支线通道批下来的事情,下次等她有空再说吧。
不过……
系统看了一下直线通道连接的另一端,有点难绷。它从表情包库存里找出一个很符合自己心情的,给主系统发了过去。
【地铁,老爷爷,看手机.jpg】
主系统:【?】
系统:【我申请的是可以给孩子放松精神的支线啊。】
主系统:【这个支线不放松吗?】
系统震撼乱码:【哪里放松了!不还是要提着刀干架吗?!谁家好人放松内容是去鬼杀队砍鬼王啊!】
主系统:【对比一下你宿主所处的世界线,难道还不够放松吗?起码大家都是好人啊。】
系统:【……不要比烂好吗!你为什么不说也可以不砍?!明明就是想让我和宿主打两份工拯救两个世界……】
主系统的头像灰了。
系统:【……你回来!!!】
第34章
月生睡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好觉。
在母亲温柔的怀抱里, 淡淡的百合花香气在空间里不知不觉的蔓延开来,钻入人的鼻息。
第二天睁开眼睛,她就开始考虑直哉的事情应该如何妥善解决。
打已经打过了。
不能带给直哉正面影响的侍从也已经赶回去了。
那么昨天被她打断了腿的直哉以后应该怎么办呢?
家庭环境是促成孩子性格形成的原因之一, 想想看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啊。
有了。
月生每天的日常总是相当繁多的, 她接下来也决定多接任务……直哉这件事给了她一个警告,一种相当迫切的压力笼罩下来。
让直哉待在她这里?可是她忙的也顾不上他。
月生从被窝里爬出来:“直哉也到了应该上小学的年纪了。”
家里的孩子们大多都是家庭教育, 很少有出去上学的。颇为傲慢的咒术师们不屑于将自己的孩子们送去和“猴子”相处, 所以禅院家正经上过学有文凭的不多。
月生精神一振, 火速跑回去开始收集关于入学的资料。
教育,果然还是教育的问题啊!
先前实在是不喜欢和脑回路迥然不同的人交流, 因此对于禅院家近亲结婚出来的年轻一代们也不是很亲近。
说起来她自己也是。
近亲结婚, 自取灭亡。
但是现在, 月生稍微有点改变主意了。
孩子们的上学问题, 多少还是该关注一下的。
人一旦吃饱了撑的闲着没事干, 就容易多想。
多想了,思想就容易走歪。
不行, 得给这群失学少年找个学上一下。
让他们去读书考试写作业。
系统:【你打算让其他还在学龄的孩子们也出去上学?】
月生翻着桌子上厚厚一叠资料, 语重心长:“再穷不能穷孩子,再苦不能苦教育。”
“尤其是思想教育,得抓紧。我忽然觉得我以前的思想太狭隘了, 也许并不是所有人都无可救药。伟人教育我们,好好学习, 天天向上……”
月生顿时有点惭愧:“我辜负了伟人的教育, 一开始先入为主给他们套上了讨厌的滤镜,我反思。虽然他们确实挺讨厌的。”
【……】
【未必所有人都愿意。】
月生微微一笑:“我让他们去就得去, 我是少主。”
系统:【……】
月生持续微笑:“不愿意就去死。”
系统:【………】
月生继续保持这个表情:“反正祓除咒灵也有死的可能。”
系统:【…………】
系统默默的点开了自己的宿主行为观察指南。
敲字:【压力过载可能会导致性格变化。】
犹豫了一会儿,又添上一行:【未必是坏事。】
月生一边翻着小山一般收集来的资料, 一边给禅院润二郎拨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响了七八声,然后被接通,传来少年活泼开朗的声音:“莫西莫西,这里是禅院润二郎。大少爷有什么吩咐吗?”
“你在忙?”
“刚刚把咒灵祓除掉,需要我充当邮差往加茂家或者五条家送东西吗?”
“不用。你出去的时间比我长的多,我只是想问问你,关于学风正直的小学或者国中,你有推荐吗?”
另一边,身在东京执行任务的禅院润二郎蹲在花坛上,慎重考虑了一下:“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昨天刚刚把直哉的腿打断。”月生轻描淡写,“我意识到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我一样出淤泥而不染的,既然如此,干脆换掉池子里的水不是很好吗?”
禅院润二郎陷入沉默。
禅院润二郎苦思冥想。
一个小灯泡在他头顶“啪”的点亮:“噢!有了!我昨天刚刚认识一个正的有点发邪的小学生,大少爷要不考虑把直哉少爷塞过去给他当同班同学吧?”
月生只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给他打了个电话,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有想法,挑眉:“正的发邪?”
“相信我的眼光,少主。”禅院润二郎严肃的道:“就是稍微有点远,在东京。帝丹小学。”
“除了可能会经常碰上一点凶杀案没别的坏处。”
月生缓缓的:“……啊?”
好耳熟的名字。
仿佛在哪里听过。
等——
禅院月生垂死病中惊坐起,绷直了背:“你说的那个正的发邪的小学生,叫什么名字?”
禅院润二郎咬字清晰,铿锵有力:“江户川柯南!”
“好!”禅院月生当即拍板:“就帝丹小学了!”
月生觉得自己可能从来没有过这么爽快的时候。
反正推理番,是不会让小学生死掉的!
系统想,我是数据,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惊讶的。
系统感到一种微妙的悚然——我嘞个主神系统啊,禅院直哉和江户川柯南要当同班同学!
这是什么诡异的跨番联动啊!
等等。
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毕竟某番二十年没完结归没完结,但工藤新一他确实是个正义少年,江户川柯南也确实是一个正义的小学生啊!
一些推理番男主的人格魅力也许能附加人格修正功能,把热血番的垃圾小炮灰掰回来,也是说不定的事情啊!
就是以后碰上凶杀案的可能性会变高吧。
直面充满人性的凶杀案吧,直哉!一条成为好孩子的路正在向你招手!
躺在医院里的禅院直哉尚且对此一无所知。
月生扭头就去找直毘人把禅院润一郎借了出来。
润一郎比他弟弟年长许多,已经成年了,因此许多事情由他去办,方便很多也靠谱很多。
润一郎尽职尽责的完成了和学校的沟通事宜,并用捐款和捐楼的方式成功的拿下了不少学校的入学名额,将资料整理好带了回来。
直毘人对她做什么很少插手,甚至愿意推波助澜。比如这一次借心腹润一郎借的就非常爽快。
于是月生把家里无论男女的学龄孩子父母都叫出来开会。
识相的比月生预想之中多很多。
也许是因为她前两天一天之内接连暴打两个家族高位成员,连自己亲叔叔亲弟弟都照下手不误。
竟然配合的出乎意料。
也许在他们眼里,不过是给孩子找点事情做打发时间。毕竟如果不上学,就只能去祓除咒灵。
但是在祓除咒灵任务中,咒术师的死亡率常年高居不下……总之,能活就活呗。
在跳出第一个被杀给猴看的鸡之前。
月生笑眯眯的拔出了自己的刀,“砰”的一声插在桌子上,反射着凌冽的寒光。
原本反对的家长们:“……”
看了看桌子,想起一点不太美妙的回忆。
看了看剑,怕他真的暴起直接把人捅个对穿。
……他要是真暴起了,家主和长老们估计也会因为已经在急速成长的十影,训两句就完了。
这孩子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气压低的可怕,一扫从前不怎么理事同时也相当温和的脾气,直接开始动手操作下达命令了。
想一想,将来这孩子要成为家主,自家孩子也是要为他效力的。左右都得听他的,早一点晚一点,有什么区别。
少主想让孩子们出去过家家玩上学游戏。
那就出去玩就是了。
总比死了好。
家长们互相对视了几眼,达成了妥协。
作鸟兽散回去给孩子收拾东西。
什么?不愿意?
那自己去找少主说。
如果被少主砍的话,那就不在他们的负责范围之内了。
失学少年们:“……”
月生看着他们的背影,反思了自己一秒钟:“我居然还不够放开手脚……啊。”
这群人还真是比想象之中更加慕强啊。
只要成为强者,想做的事情去做了,才会发现不难。
【强大是可以横扫一切阻碍的。】系统总结经验,添加进自己的备忘录。
果然学无止境。
【不过想想看,】系统分析道,【要不是你先前弄了一级术师禅院扇,又弄了自己亲弟弟,让他们觉得你确实有点暴君那意思了,今天也未必那么听话。】
“我听说五条悟前段时间一个人收拾了好几个找上门去的诅咒师。”月生跃跃欲试,“你觉得我行吗?”
系统:【不行。】
月生大感不解:“你觉得山海经会比不过他的六眼吗?”
【我没觉得山海经比不上六眼。】系统没有情绪的机械化声音如是说,【你西王母召唤出来,一巴掌就能横扫咒术界。但你的咒力供的起她现身吗?】
月生:“……”
供不起。
膝盖中了一箭。
好痛。
系统点开自己预开的支线通道:“前段时间我向主系统申请开了一个支线副本入口,原本想着申请一个和平副本给你放松一下精神的。”
月生没料到系统会弄这个,搓搓自己的袖子角角:“啊……那听你的意思,出变故了?”
【……】系统说,【被主系统压榨了。】
【批下来的是一个战斗副本。】
月生:“啊……”
【你可以不去,我有关闭的权限。】系统说,【支线副本并不是申请下来就必须去打,不过我猜你可能会想去。因为这个支线副本可以让你获得剑术经验包。】
月生的关注点暂时不在这个:“你这两天多了很多游戏用语,背着我偷偷打游戏了吗?”
系统:【……】
系统:【……你去不去。】
月生轻轻的眨了一下眼睛,稚嫩白皙的手摸了摸背后背着的剑。
“去。”
第35章 (内含鬼灭)
禅院家不少年轻一辈的孩子们都被塞进各种不同的学校之后。
别说月生, 就连家长们和长老们顿时都觉得家里清净了不少。
可能长辈就是这样的一种生物,在孩子们都滚去上学之后,有的禅院忽然就觉得孩子去学校也不错。
月生对他们心里想什么不太有兴趣, 直哉几个月后在医院养的差不多, 就被她塞进了帝丹小学去念一年级。
不确定这个一年级会不会念个二十年,再看看。
原本还想去围观一下高中生伪装小学生社死日常, 但因为忙, 放弃了。甚尔都被她放养出去自己执行任务赚钱了。
她忙着准备支线副本。系统说从主线任务转支线得有一个媒介, 这个媒介放在哪里需要考虑一下。
最好还是不要轻易被人发现。
【花丛里怎么样?】系统说,【正好你养的那些花生长的很肆意, 已经占据了你的半个院子和一整面墙壁。可以藏在那里。】
“但是有露馅的可能。”月生说, “还是说你不介意自身的存在被本世界土著发现?”
院子花丛里平白无故多个东西, 甚尔怎么可能一无所觉。
别看他人挺屑的, 但专业性毋庸置疑。
【TD。】
“……我对你发TD才对吧。”月生伸手敲敲系统屏幕。
【请谨记我们的保密协议。违约将终止合同。】
所谓终止合同。
就是收回重开的这条小命。
月生撇撇嘴, “好吧,放我影世界里算了。”
她院子里毕竟还有一个相当敏锐的甚尔, 虽然甚尔偶尔会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像个透明人, 但不代表他真的不存在了。
被甚尔发现事小,万一把系统暴露出来,那才真是打出了GG。
月生摊开手, 又轻巧的翻转,手掌放在地上, 白皙的手指融入了影子。
接着, 她整个人投入阴影的怀抱当中。
巨大的古木参天而起,连绵不绝, 只有些许阳光从缝隙之中跳跃下来,被裁剪出一缕一缕的形状。
月生左右看看, “我画个圈,到时候式神们就不会往这边来了。放在这儿是最安全最保险的。”
【系统提示:支线任务加载中……30%……60%……99%……】
【支线任务加载完毕,支线通道开启。】
月生蹲下来,摸摸面前数据流加载出来的石壁。
然后跳上了井口边缘:“……话说……总感觉这个设定有点眼熟……”
系统:【……】
月生伸手,在错落的光影中戳戳系统页面。
“我是什么恋爱番女主吗?”
系统装死:【……】
月生:“不知道为什么,井口这个设定,我想起了贞子,以及食骨之井。不是贞子的话,你该不会真把人家食骨之井弄来了吧。”
系统:【穿梭不同的时间线要有合理的媒介这是非常合理的……】
月生:“噢,真是食骨之井啊?”
【……一比一完美复制版本,日暮戈薇小姐和本系统所属机构达成了合作。】
这下轮到月生:“……”
好吧,看来你们系统还真是业务广泛。
“食骨之井和我们不是一条世界线吗?”
【不是。】系统的回答冷酷无情。
月生的失望肉眼可见。
可能她现在所处的世界线也是她没看过的什么热血番吧……希望别是什么阴间作者。
系统检测到她的想法,沉默了一下:【不介意自己也可能是个纸片人吗?】
月生伸手抚摸自己的剑鞘,神色冷静:“随便吧。大不了就死,死不了还能活。”
系统:【……您的精神状态真是遥遥领先。】
咒术师果然疯癫的很稳定。
月生从井口跳了下去。
不经常出现的系统虚拟蓝屏此刻被她一直开着,刷新出一行新的文字:
【支线副本“斩鬼史诗”已开启,您的支线任务已刷新。】
【支线任务——斩杀鬼王。】
系统自己也哽了一下。
直接发支线任务,主系统您不装了是吗?
月生开始敏捷的利用井里的缝隙往上攀爬,外面的光此刻明显暗淡了下来,支线此刻正处在黑夜之中。
月生一边爬一边问:“斩鬼?鬼是我想象中的鬼吗?”
【可能和您的预想有偏差。】系统说,【代换成丧尸吧,更类似这个概念。】
月生:“……哦豁。”
她继续往上攀爬。
系统见她不吱声,转头开始狂敲主系统:【打钱!】
主系统“叮”的一声上线了。
【主系统发来一个红包。】
系统:【……不是这个!一份工作拯救两个世界,你得按拯救世界的等级来结算支线任务奖励!】
【系统领取了主系统的红包。】
主系统:【……可以。任务结算会给一个十连。】
系统;【才十连?】
主系统:【保底一个SR,而且卡池里没有废卡,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系统勉勉强强接受了这个说法:【也行吧。】
主系统:……
这孩子才放出去几年,和宿主处了多深的感情啊。
主系统疲惫的回去加班。
烦……最近某些造物者到底在发什么癫,明明手握执掌命运的笔,却对命运毫无敬畏……搞的多条世界线紊乱,宿主人手不够……
要不然它也不会见缝插针的给新手多塞任务。
月生扒住井口边缘,警惕的冒了一个头,左顾右盼。
……安全。
同样是茂密的丛林,但和她的影世界显然大有不同。月生嗅了嗅,能闻到夜晚的风带来野兽气味,和泥土、植物的气味。
她出了井,轻巧的落在地上,猫一般没有什么声响。
土地还没有完全干掉,不久之前应该刚下过雨,植物还有一些湿润。
万幸可以行走的土地不泥泞。
月生观察了一下地点,确认了自己的刷新点在森林的边缘,拍了拍井口:“会有人误入吗?”
【支线通主线的入口是单向单人。】
就是只能月生一个人通过,其他人跳下去只是普通的枯井。
月生背着剑,向远处隐约亮着灯盏的村落走去。
她确认了一下支线的时间线,心里有点好奇:“没有著名狗子的战国时期啊……”
系统心说你到底多期待自己的童年回忆啊,但最后憋住了没说出来,静默的陪着她向村庄走去,迅速检索世界线情况。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完了雨,今天晚上的天气竟然格外的晴朗。没有一丝云,也看不见什么星星。
只有一轮皎洁的明月,如同银盘,高高的悬挂在天幕之上,撒下一片如银的月光。
月生一进入村子的范围,就闻到了村子里逸散的香气。
有点难以形容,月生没有闻过,像是焚烧了什么花朵产生的香气,她敲了敲系统。
【是紫藤花。】系统说,【紫藤花对于鬼来说是剧毒。】
在村子里转了转,随机挑选一户还亮着灯的人家去敲了敲门。
没有反应。
继续敲。
过了一会儿,门扉后面才响起一个苍老又犹豫的声音:“谁呀?”
月生道:“我是一个剑士,路过这里,想要借宿一晚。”
话一出口,她意识到什么,觉得自己今晚估计借宿不成了。
屋子里的老人抵住门扉,有些警惕的问:“是……鬼杀队的剑士吗?”
月生:“……不是。打扰您休息了,我这就走。”
月生转身离开这户门前,伸手敲了敲自己的头。
疏忽了。
村子里为什么会有如此浓烈的紫藤花香气?紫藤花对于鬼来说又是剧毒。
驱赶鬼的意图非常明显。前几天就遭到了袭击也说不定。
更何况深更半夜的,一个背着剑的孩子来借宿,怎么看都很可疑。
万一放了鬼进家门怎么办……自己居然才想到这一茬。
【等到白天应该就好了。】系统说,【鬼惧怕太阳,会在白天化成灰烬……话说,要不要先回去?等天亮了再来。】
“不用。”月生从村头走到村尾,挑中了一颗非常茂密的树,“来都来了……啊,这种话居然会从我的嘴里说出来。”
反正来都来了。
跑了那么远的路,并不想重新跑一遍,于是她敏捷的爬上了树,靠在树木的枝干上,抱着自己的剑。
系统:【你打算就这么待半夜?】
“嗯……这个姿势肯定是睡不着的,我怕掉下去。”月生晃着自己的腿:“你能不能用搜索引擎搜小说给我看。”
系统:【……】
月生:“或者搜点番剧给我看,我不挑的。巫女和半妖狗子的故事怎么样?”
系统:【……我是谋权篡位系统,跟着你没有权谋斗争搞就算了,还想让我给你当播放器?】
月生:“我想看。”
系统:【我拒绝。】
半个小时后——
月生兴致勃勃的盯着虚拟屏幕播放的画面,二……三四五六刷。
“不能放死神小学生吗?”
【世界线限制,不能。】
“我想看剧场版。”
【你不要得寸进尺。】
失败了。
不能看。
月生失望的围观二狗子的爱情故事,扯下一片小树叶撕来撕去。
在距离她不算很远的一处房屋。
正对着这棵树的窗户后面,一个年轻的少女默不作声的推开了一点窗户的缝隙,从窄窄的缝隙当中,偷瞄坐在树上的小孩儿。
……可疑,真是太可疑了。
夜色昏暗,看的不太清楚。但身穿一看就昂贵的和服,一个人在深夜造访村子,怎么看也不能让人放下心来。
窗户被悄无声息的合上。没过多久,一只黑色的乌鸦展开翅膀,从屋子的另一扇窗户飞了出去。
月生对此一无所知,她追番追了大半夜,很高兴自己解锁了系统的新功能,同时在内心给自己目前所知的鬼的情报做了一个总结。
嗯……感觉,应该不难。
后半夜的后半夜,在月生实在忍不住困意,打了个哈欠的时候。
系统忽然切掉页面,刷出一个红色感叹号。
【限定功能刷新,支线地图开启】
【有鬼靠近,警惕。】
月生精神一振,下意识将手搭在剑柄上,凝眉。
“不是说紫藤花对鬼是剧毒?”
这村子里浓郁的花香味,可以证明家家户户都在烧紫藤花。怎么会有鬼往这边来?
【你在快要饿死的情况下,会计较摆在你面前的食物周围有什么难以忍耐的气味吗?】系统有些机械化的声音响起,刚刚扫描出来的周边地图在月生侧边打开,红点越靠越近。
风送来了一股腥臭的腐烂气味,月生在黑夜之中,看到一双赤红的双眼。
很显然。
它饿疯了。
第36章 (内含鬼灭)
月生抬起头, 看了看天色。
月亮已经西沉,这一夜已经过了大半。
红色眼睛的鬼来的方向是大片大片的山林,能推断的出来他是穿过了很长一片荒无人烟的地方, 才来到这里。
战国时代的交通并不像几百年后那么发达, 消息闭塞,而且多是小山村的时候, 人烟就格外难找。
说不定这只饿到几乎要失去理智的鬼就是被焚烧紫藤花的气味吸引过来的, 毕竟有人才能燃起火来焚烧花。
夜风吹着花香, 能吹出很远很远。别的鬼闻到这个气息大多会觉得晦气,不会往这边来。
但如果来的这只已经许多天没有成功捕猎, 就不存在挑食的可能性了。
【鬼和人类的立场是绝对对立的。】系统说, 【恶鬼以人类为食, 就像你不可能和你餐桌上的炸鸡腿做朋友一样。】
月生拔剑出鞘, 一时无言:“……你这地狱笑话太冷了。”
系统给她科普设定的时候, 为了方便理解,用的是“丧尸”。
那么根据常见的丧尸设定可知, 鬼原本是人类, 但是受到了某种“病毒”的感染,才会变成这样。
月生屏息凝神,在那只穿着破烂的鬼流着口水往一户人家院子里扑上去的那一刹那, 双腿一蹬树干,瞬息之间来到鬼的双方, 双手握剑柄, 如同天降神兵一般斩下了恶鬼的头颅。
巨大的力道将分开的头和脑袋一起撞飞了出去,月生一脚将惨叫着的脑袋踢飞了出去, 握着剑对满地乱爬的身体比划了一下:“这种鬼化是不可逆的吗?”
【可逆药剂研发出的时间在大正时代。】
距离现在大概有个三四五百年吧。
【所有的鬼在被鬼王转化的时候几乎都会失去理智,大开杀戒。很多鬼吃的第一个人就是自己的家人。】
月生:“……”
系统检测到月生的压力增加了。
系统在后台发出尖锐爆鸣:【!我就说这副本一点也不解压吧!谁听了这种事能放松啊!】
月生对此一无所知, 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像是把郁气都吐了出去:“不死?”
脖子都砍断了,还在活蹦乱跳。
【太阳是鬼的克星,距离太阳最近的矿石锻入武器当中能够斩杀恶鬼。】系统没有波澜的说,【鬼杀队掌握这种技术,这边建议您有机会的话找一下鬼杀队。】
月生还没有来得及回答,远远被她踢飞出去的那颗头发出了一种更近似于野兽的恐怖咆哮声。
原本扭曲着在地上乱爬,寻找头颅的身体仿佛有了感应一般,猛的直立起身体,尖锐的指甲朝着月生抓来!
【BOSS狂暴了。】
系统音响起的同时。
月生提刀迎上,恶鬼的指甲和黑色的刀刃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碰撞声响。手腕一翻一提,锋利的刀刃斩下恶鬼身躯的一只手臂。
她一击得手,立刻弯腰躲过抓过来的另一条完好手臂,朝着飞出去的头颅冲了过去。
“你最近真的瞒着我偷偷打了很多游戏。”
系统装死:【……】
谁让幼崽长大成人太慢了,月生又不是很经常和它聊天,只好自己找点事情做打发时间。
它不会说自己偷偷用小金库氪金了。
月生闷头狂奔,乌黑的剑尖挑起那颗发出吵闹声音的头颅。她自动屏蔽的这颗鬼头的所有话,灵活又矫健的挑着这颗头窜上了一颗高树。
一转头,狂暴的BOSS(失去了脑袋的二分之一BOSS)跌跌撞撞的朝着这边说不清楚是走来还是爬来。
“这场面看着真鬼畜。”月生吐槽了一句,随手抓了一大把翠绿的树叶,塞进正喋喋不休威胁着要吃了她的鬼的头的嘴巴里。
鬼:“啊呸呸呸……呕……你个¥#@%&……呕……”
刀剑归鞘,月生扯下了一旁早就看好的藤蔓,灵活的打了一个用来捆坛子的结,将鬼的头吊在高高的树枝上。
(失去了脑袋的二分之一的)狂暴BOSS跌跌撞撞的撞上了树。
被撞的往后撅了一下,顽强的爬起来,四肢并用的爬树。
月生:“……”
系统【……】
一人一统蹲在树木的枝干上低头看没有头的鬼爬树。
因为失去了视线和声音,自然也就没有了方向感。
月生和系统眼睁睁的看着它一头(还是脖子?)撞上正上方的枝丫,往下掉了一点。
然后艰难的抱着树转了一点儿,继续往上爬。
手臂又撞上了树枝。
不停地撞撞撞,磕磕碰碰的爬到和月生差个一两米的距离。
月生:“……我这个时候应该发表一些什么样的感言?”
系统:【又没人听你演讲。】
月生“哦”了一声,拔剑出鞘,一剑将一路坎坷爬到这里的二分之一狂暴BOSS戳了下去。
二分之一BOSS掉了下去,发出沉闷的栽进地面的声音,它坚强的四肢并用动了动,然后熄火了。
头呸呸呸吐掉嘴巴里剩余的叶子,咆哮:“啊啊啊啊啊你个臭小鬼我%#&****你****¥%……”
月生困惑的揉了揉耳朵:“它应该在骂脏话吧?为什么我听不清楚?”
系统;【本系统合法合规遵守系统条例,未成年保护一直开着。】
月生:“……”
因为脏话不合规所以消音了是吗。
月生低下头,看着地上躺尸的无头身体,开始思考。
鬼既然以人为食,那么就是依靠人来补充自身能量。这只鬼饿到能闯进四处都是紫藤花的村子,可见已经是穷途末路。
它被斩首一次,身体刚才又激发起力量一次,这会儿应该体力见底了,所以躺尸也不稀奇。
月生扶着粗糙的树干表皮站起身来,看着人类的村落和广袤无垠的森林。
这棵树很高,她爬的位置也高,因此可以眺望很远的景色。
月亮已经完全西沉,在天边吐出鱼肚白之前,这是最后、最深沉无光的黑暗。
月生无声无息的下了树,用锋利的剑尖戳了戳鬼的身体。
鬼的身体还没有死,能够看得出微微的起伏,月生的剑尖戳进它的皮肤,鬼的身体还在轻微的抽搐。
“这算死还是算活?”
系统:【检测中……算活,但已经不算人类。】
月生终于忍不了这具鬼的身躯所附带的臭味,捏着鼻子后退几步,皱着眉自己在原地慢慢转圈:“太难闻了,这只鬼这段时间是在荒野求生吗?”
【根据附近的自然环境来看,迷路是非常有可能的。毕竟变成鬼,通常不代表换了一个脑子。】
假如这只鬼在还是人类的时候就是个路痴,那么它变成鬼难道就会认路了吗?
月生背对着半只鬼叹息了一声:“……”好吧,其实我也是路痴。
支线任务限时开启的地图功能对我还是很有效果的。
【注意,注意。】系统的声音平平无奇,【半只鬼爬过来了,可能是想偷袭。】
“不着急,等它爬过来再说。”月生低着头拍了拍自己的衣服,今天晚上这一顿折腾把她的衣服弄的皱巴巴,光靠手并不能全部抚平,回去以后可能得熨烫一下。
高大的身躯在她的身后站起来,无声的扬起那只完好的手臂。
月生的手握住剑柄,刀剑出鞘,顷刻间转身向后劈去!
一切不过是瞬息之间的事情,然而比一个眨眼更短的时间内、在月生的剑将鬼身劈作两半之前——
一道席卷着火焰的明亮刀光,比她更快的拦腰斩断了恶鬼的身躯!
下一个瞬间,收不住也不可能收住招式的月生握紧刀剑,也斩开了这具鬼身!
两道不同的明亮刀光之下,无头的身躯被斩作三节。在鬼身散开掉落在地上的间隙当中,月生首先看见了一双红色的眼睛。
这是和鬼的赤红完全不同的一种红色。
它既没有杀意也没有凶戾,反而蒙着一层淡淡的温润光泽,如同一潭宁静的深水。
刀光携带的火焰在消散之前,短暂的照亮了这少年淡漠的面容,和他额头蜿蜒着的赤红斑纹,如同火焰流动在他的皮肤上。
一双花扎纸牌做成的耳坠,静静的悬挂在他的双耳之下。
这个年轻的少年在恶鬼身躯逐渐化成的灰烬之中蹲下,和月生平视:“你还好吗?”
系统:【!】
我靠!隐藏款神极SSR!
月生眨了眨眼:“我没事。”
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这少年插在地上的赤红刀刃吸引了:“真漂亮。”
看得出来是相当古老的锻造工艺,但品质很高,一定是锻刀师非常得意的作品。
在黑夜之中,仿佛泛着一层温暖的微光。
“谢谢。”少年看起来没什么波动的说,但是月生莫名觉得他可能有点高兴。
“我是继国缘一,”继国缘一低下头,注视着她手中握着的长剑,真心实意的夸奖道:“这是一把很好的武器,如果按照日轮刀的标准再锻造一遍,今天你就能独自斩杀这只恶鬼了。”
远处挂着的鬼头发出激烈的辱骂声。
下一个瞬间,另一把锋利的日轮刀刀刃捅进了鬼头,彻底结果了它。
渡边一郎气喘吁吁的从树上下来,走到缘一身边疯狂喘气:“缘一大人……你……你跑的真快……啊……我感觉我快不行了……”
缘一转头,盯着他:“没关系,不是谁都像我一样的。你已经跑的足够快了。”
渡边一郎:“呜呜呜缘一大人你不要说了……噢,谢谢你保护了村子,这位……”他对着月生憋了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缘一轻轻眨了一下眼睛,帮他补充:“姬君。”
年轻的少年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哦哦,这位姬君……嗯?”他震撼抬头,对上了月生同样震撼的视线。
“你是女孩子啊?”
月生:“……”
一般来说,小孩儿是有点难分辨男女。
但是她穿着男式和服,正常情况下应该是像渡边一郎一样把她认成男孩子才对。
月生沉默的和继国缘一温润又纯良的眼睛对上眼神。
……这是第二个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一眼看出她真身的人。
第37章 (内含鬼灭)
紧紧合上的木门在此刻打开, 屋中居住的少女探头,对扎起头发的渡边一郎道:“哥哥。”
然后让两大一小三个佩剑的人进来。渡边一郎作为哥哥,主动去烧水, 而那少女却忍不住偷眼打量月生。
她转身去拉开窗户, 微光已经从地平线处亮起。一只羽毛漆黑的乌鸦拍着翅膀,停留在窗户边缘:“安全!安全!”
月生眨了眨眼, 对这会说人话的乌鸦有点感兴趣。
乌鸦是相当通灵性的鸟, 注意到月生的视线, 它也朝这个孩子看了过来,歪了歪头。
普通的农户人家拿不出什么茶叶之类的金贵东西, 水烧滚了, 倒在老旧的杯子里拿来待客已经足够体面。
月生吹了吹, 喝了一口有些滚烫的水, 含着泪咽下去, 将舌尖吐出来散热。
“嘶……”渡边一郎腰间佩刀,不太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那个……这位姬君, 多谢你。今天要是没有你的话, 说不定我妹妹就遇到危险了。”
那只被斩杀的恶鬼,刚才的确是朝着这一家来的。因为居住在村子的边缘,所以遇到袭击的时候非常容易遭殃。
月生嘶着冷气给自己的舌头降温:“不客气……我的名字是月生, 不用叫姬君,好奇怪啊……普通的称呼就可以了。”
渡边一郎从善如流:“好的, 月生小姐。”
他的妹妹渡边椿有点惭愧的捂住脸:“抱歉……是我把鎹鸦放出去找哥哥的, 因为误会了你可能是鬼……”
月生专心致志的吸溜吸溜,觉得舒服了一点, “没关系。村子里应该前不久刚刚经历过袭击吧?我自己也知道我很可疑。”
“你的衣服布料很好。”继国缘一道:“基本上只有贵族能用上那么好的布,但是你又没有带侍从。”
半夜, 小孩儿,孤身一人,衣着华丽,配着武器。
打眼一看,没人觉得她真的是人。
“确实很可疑。”继国缘一道。
渡边一郎简直要流汗了:“缘一大人,这么说不太好吧……”
然而月生对他的说法欣然接受:“确实。我第一次请求村头的老人借宿的时候就意识到这一点了,所以没有再去敲门。”
继国缘一:“打算在树上住一夜吗?”
月生:“已经蹲了半夜了。”
脚都快麻了。
继国缘一端起杯子,轻轻的吹了吹,喝了一口水。
月生感到自己的舌头终于缓过劲来,吸溜吸溜回去。
“你是哪家贵族的姬君?”继国缘一平静而友好的问。
他被炼狱先生带回鬼杀队之后,认识的所有朋友几乎都以为他从前只是一个普通的樵夫,只有姓产屋敷的主公知晓“继国”这个姓氏的出处。
继国缘一无论是离家之前还是之后,都从来没有想过要借这个姓氏的荣光,因此也从未主动提起过。
月生用舌头抵了抵上颚,“……不重要。”
继国缘一很耐心,“我送你回去,你还太小了。就算装成男孩子,独自行走也很危险。”
“……”月生说,“我是离家出走的。”
同样也是在差不多的年纪离家出走的继国缘一轻轻的歪了一下头。
乌黑的微卷长发随着他的动作垂落,发尾是鲜艳的红,如同摇曳的火焰。
“噢……”继国缘一想了想,“你的剑术很好,要来鬼杀队吗?”
月生不急不慢的捧起茶杯吹吹,旁边的渡边一郎已经震撼的站起来:“等等,缘一大人,不要就这么放弃了啊!就是因为这位小姐是离家出走的,所以才更应该送她回去吧?”
继国缘一双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可是离家出走,不就说明不想待在家里吗?”
“对啊。”月生赞同万分道,“我感觉我出了家门之后整个人都轻快活泼了。我不要回去。”
支线任务才刚开了个头呢怎么能半途而废。
感谢这位热心青年,说的很好,但是不要再说了。
渡边一郎:“可是……!”
月生已经转过头,在微明的天光里抿了一口温度降下来的茶水,道:“鬼杀队的收人标准是什么?”
继国缘一很轻的眨了一下眼睛:“你的剑术足以成为很高级的队员,是专门训练过吗?”
月生:“嗯。”不由得回想起来被甚尔殴打的每一个夜晚。
压力之下进步神速。
原来如此,支线任务的剑术经验包在这里。
刚刚她只看到了这个少年的一剑,但一叶而知秋,只这一招就能看出来,这少年绝对是个剑术方面万中无一的天才。
继国缘一抬起手,手指轻轻抚摸自己的下巴:“我可以把你推荐给主公。”
月生:“好啊。”
缘一:“你要做好准备,这对大多数人来说是一份非常危险的工作。你的年纪还小,更应该慎重考虑。”
月生:“没关系,横竖只有死和活两条路而已。”
缘一:“……”
渡边兄妹:“……”
缘一神色自如,自始至终少有波澜:“你介意这把剑重锻吗?如果你用惯了它,锻入距离太阳最近的矿石,就可以用它斩杀恶鬼。如果介意的话,会另外再打造一把日轮刀给你。”
“主公不会同意的!”渡边一郎义正词严,“她才……不好意思,你多少岁……哦哦,她才不到九岁!”
缘一和月生同步转过头来,一双乌黑的眼睛和一双温润的红眸,一起凝望着他。
渡边一郎莫名的从这一眼中感到了些许转瞬即逝的相似感,但又说不清楚到底哪里相似,或许只是如出一辙的平静,和平静之下透露着的不靠谱。
月生低头喝完了茶杯里的水:“我会说服那位主公的。”
【话不要说太满。】系统说,【你怎么知道鬼杀队主公会同意。】
“无所谓他同意不同意,我的任务又不会变。”月生在心里说,“气势上不能输,你不觉得我这样超帅吗?”
系统:【……6.】
月生没理它。解下自己腰间的佩剑,放在桌子上问系统:“这里有咒灵吗?”
【有。】系统说,【食骨之井没有带你穿越世界,而是回溯了时间。】
月生有点拿不准咒具重锻会发生什么。
尤其这把剑不算非常的驯服。
比起最开始的时候,当然是顺手了不少。也许是因为感到她日渐强大起来了,所以使用的时候并没有多么叛逆了。
系统知道她担心什么,用数据扫了一遍,【重锻不会触动咒具的诅咒。不过我推荐你还是选择日轮刀。】
于是月生平静的抬头问缘一:“可以既要又要吗?”
缘一思考了一下这句话的意思,点头:“可以、”
渡边一郎:“喂!你们认真的?!”
是的,认真的。
——
这座小小的村落是渡边一郎出生的地方。渡边兄妹的父母前几年去世,一郎独自拉扯比他小好几岁的妹妹椿长大。
加入鬼杀队之后,他也经常回来看望。
前两天,一只鬼袭击了村落,差点吃了渡边椿。幸好当时结伴而行的渡边一郎和继国缘一及时赶到。
恶鬼被斩杀后,缘一的鎹鸦又带来了鬼的消息。一郎放心不下妹妹,将自己的鎹鸦留给椿,才和缘一一起往鬼出现的地方赶。
谁料到那边事情刚解决,待在椿身边的鎹鸦就扑着翅膀送来了消息。
后面的事情在场的人都知道了。
鎹鸦暂时没有送来新的消息,而渡边一郎这次回来,其实已经决定带妹妹前往鬼杀队的驻地。
天亮之后,渡边兄妹一起收拾行李。
椿是个温和的女孩,她给月生准备了休息的地方,然后低头进了里屋。
渡边一郎鬼鬼祟祟的避开沉睡的月生,扯过缘一的袖子,把疑惑的继国缘一拉过来说小话。
“缘一大人,你这样未免太草率了。”渡边一郎低声道:“我知道你是想尊重这位贵族姬君的想法,但她想必出身大族,这样带她去做把性命悬在刀尖上的工作……不妥。”
这少年的本性其实是与他妹妹一般温和的,到了这个份上同样说不出什么难听话,已经表达的相当委婉。
他知道被尊称为日柱的继国缘一在为人处世上一向坦白直率,但有时候一些事情还是要顾虑一下,总不好给主公添麻烦……
“我也是离家出走的,”继国缘一低着头,轻声说。
“嗯……嗯?”渡边一郎瞪大了眼睛。
继国缘一回过头,温和的看了一眼盖着椿的外袍,睡相很乖巧的女孩。
“我知道,她在家族里,也许比当初的我还不舒服。”
“等、等等,缘一大人,我一直以为你只是普通的平民……算了这个先不说,但是这对孩子来说也太危险了。”
缘一看了他一眼:“这孩子的剑术高于你。”
渡边一郎:“……这不是问题。”
“不要因为年龄太轻视别人,一郎。”继国缘一温声劝他,“大人总是容易忽略孩子的需求,觉得是为孩子好……但是,要听听孩子的想法。”
渡边一郎不由得默然。
缘一很平静:“大贵族之间,十二岁差不多已经是可以联姻的年纪。她这个时候,家族应该已经开始为她相看婚事了。”
渡边一郎瞪大眼睛,觉得自己的脑门炸了一下,于是想起自家主公结婚的时候……噢,十三岁。
我嘞个……
渡边一郎压低了声音:“你是说……”她是逃婚出来的?
而且是穿男装出来的,不想被家里人发现,穿男装连夜跑路,很合理,逻辑自洽。
“只是一个猜测,是不是不重要。”缘一慢慢的说,“这个孩子在剑术上很有天赋。”
“不管是因为什么,她想要学习剑术,斩杀恶鬼,而我愿意帮她引荐。”缘一平静的抬起头,“这不是很好吗?”
渡边一郎深吸一口气,又长长的吐出来。
“好吧。”他说,“你说服我了。”
第38章 (内含鬼灭)
渡边兄妹收拾完行李之后, 眯了一会儿的月生就打着哈欠站起来,下意识的扯了扯自己身上的外袍,然后恍然意识到着不是自己的。
她醒了, 但是没有完全醒。迷迷糊糊的要把外袍扯下来叠好, 打算还回去。
渡边椿不由得抿唇微笑了一下,伸出手接过衣服, 又给她披上去。
“天气稍微有些冷了。”椿温声说, “月生小姐将就穿一穿, 别冻着。”
月生一下子清醒了,有点受宠若惊:“啊……啊, 没有, 谢谢椿姐姐。”
于是四个人就此启程上路。
在这段需要行走的路上, 继国缘一尽职尽责的承担了新手引导NPC的职责, 给月生相当详细的介绍了鬼杀队的由来和等级制度。
作为和恶鬼对抗的组织, 鬼杀队已经存在了很久。成立这个组织的主家是背负着诅咒的产屋敷氏,而队伍当中, 最优秀的一批剑士们则被称之为柱。
月生好奇的打量着继国缘一:“我觉得你是柱。”
继国缘一道:“我的确是。”
渡边一郎从旁边兴致勃勃的探了个头过来, 看起来比继国缘一这个柱级剑士本人激动的多:“缘一大人是最强的那个!”
月生眨了眨眼:“噢……可以预见。”
毕竟仅仅只从昨夜那一剑,就可以窥见天机了。
月生在心里对系统道:“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最强这个词变得常见了。”
【那是因为你处在“最强”的圈子里面, 当然就能经常听见。】系统道,【不过继国缘一没有水分。】
他的名声以及被敬佩的程度, 全是一刀一刀的杀出来的。
为什么说一刀一刀的呢?
因为能多挨他几刀的鬼太少了。
月生其实对于产屋敷这个姓氏略有耳闻。
作为岛国从古至今传承了许多年的华族, 底蕴说不定比御三家还要深厚一些,据说还和神道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因为不是咒术师家族的原因, 月生对产屋敷也仅仅停留在耳闻的程度。
不过没想到一向神秘的产屋敷居然是鬼杀队的首领。
怪不得历史上就是一个非常低调的家族。
竟然如此,原来如此。
三个佩剑的剑士对于步行这件事没有压力, 不过对于渡边椿来说,就是一件极其具有挑战性的事情了。
尽管经常负担家里的家务,没有到柔弱的地步,但是对比动不动就和恶鬼拼死搏杀的剑士们来说,还是差了一截。
因此渡边一郎在经过鬼杀队的一个地方驻点时,特意借了一辆相当昂贵的马车出来。
其实更加普遍的是牛车,但马车的速度无疑更快。对于鬼杀队来说,时间就是生命,因此组织是绝对不会在交通工具方面吝啬的。
倒不如说鬼杀队的待遇好的惊人。
月生一路上一直在观察。同样作为经常要去厮杀(和咒灵)的人,她很快就敏锐的察觉到,这两个鬼杀队剑士和普通人的不同之处。
连续长时间奔跑之后,月生总是忍不住想要喘气,要停下来休息一会儿。但是这两个剑士却能神采奕奕的冲出去战斗,丝毫不见疲惫。
“是呼吸吧。”
月生若有所思。
这两个人的呼吸方式非常相似。
不过仍然有着微妙的差别。
月生在短暂的相处时间中发现,缘一的呼吸一直和他的神态一样是非常平静的。
普通人在经历情绪波动、运动等等事情之后,呼吸的频率会有所波动,甚至什么都不做也会发生波动。
但继国缘一不是。
吃饭、睡觉、喝水、战斗。
他的频率非常稳定,没有任何变动。
相比之下,渡边一郎的“稳定”就透露出非常明显的模仿痕迹。
呼吸的方式要么是和缘一学习的,要么他们俩师出同门。
后者不像,那么就是和缘一学的。
月生在路途中如此提出了自己的猜想,由此从渡边一郎那里得知了事情的始末。
这种稳定的频率,叫做呼吸法,鬼杀队原先是没有的。
在队伍中的姓炼狱的柱级剑士某一日忽然带回继国缘一这个人之前,大家朴素的磨炼自己的剑术。
而缘一的到来,意味着一个天才剑士的到来、以及他与生俱来的呼吸方法到来。
这个少年温润而诚恳,他身怀着对于鬼这种生物剧烈的痛恨,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对于鬼杀队的倾囊相授。
获得了呼吸法的鬼杀队剑士们如虎添翼。
而他独有的剑术,叫做日之呼吸。
渡边一郎瞅了一眼月生骤然放光的眼睛:“你想学吗?”
这个个头不高的孩子眼睛眨呀眨,点点头。
渡边一郎左看右看,确定了正在远处摊位上买东西的继国缘一暂时注意不到这边,凑到她耳朵旁边和她说悄悄话。
“我也想学。”声音惋惜、惆怅,又带着点缺憾。
月生困惑的歪了歪头,“缘一不是倾囊相授吗?”
渡边一郎悲伤寂寞冷的抱着自己的日轮刀:“但是我没有学会啊。”
他一只手握住剑柄,雪亮的刀光映在月生的脸上。
继国缘一的日轮刀是炽烈的红色,一眼扫过去,宛若流淌的岩浆,或是正在燃烧的火焰,甚至早晨初升的红日。
怎样形容都不为过。
但渡边一郎的刀刃,却是流水一般的蓝,莫名的竟然让人有种感到流水声音的幻听。
“不是谁都能学会日之呼吸的。”渡边一郎道,“我见过那套完整的剑术,又强又难,根本没有几个人能够完美复刻出缘一大人的剑技。”
“可能这就是天才和普通人之间难以逾越的鸿沟吧。”刀刃“唰”的一声归鞘,渡边一郎笑了笑,很坦然,“所以我们根据自身的特性,已经衍生出了不同的适合自己的流派。”
这少年有些得意的挑了挑眉,扎起的长长黑发在脑袋后面晃了晃,眉目间流露出一点独属于这个年纪的神采飞扬来:“虽然很遗憾没能成为日之呼吸的传人,不过我也是很强的,我就快成为柱了噢。缘一大人是日柱,到时候我就是水柱,以后大家提起我,也是可以和日柱大人挂钩的同期了。”
“而且啊,变得更强了,就能斩杀更多的恶鬼,救更多的人了!”
坐在一旁的渡边椿莞尔,用衣袖捂住嘴,轻轻的笑了笑。
月生很轻的眨了一下眼睛,在这一瞬间感到自己的灵魂好像被净化了一下。
她伸出手,挡在自己的面前,平静无波:“啊……好闪。”好阳光。
渡边一郎困惑:“……什么?”
“没什么。”月生平静的收回手,转过头去,“只是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变的阴暗的时候了,难怪反派会觉得正派明亮的很刺眼呢。”
谢谢,理解共情了。
相貌十分相似的渡边兄妹几乎是同步流露出了有些困惑的神色,并且歪了歪头。
“太阳光了。”月生在心里对系统说,她感动的在心里抹抹眼角的泪,“不好意思,咒术界太阴暗了,乍一看这么伟光正的好孩子有点不太适应。”
照亮的未免也太突然了,感觉阴云密布的内心都健康起来了。
继国缘一的剑鞘和马车的边缘轻轻发出一声碰撞的声音,坐在车里的三个人一起探出头来。
身穿红色武士服的缘一伸手,将一个纸包递给月生,又把另外两个递给渡边一郎。
渡边一郎习以为常的分了一个给妹妹,一打开,是金平糖。
这年代糖是个比较稀罕的东西,能吃点甜的东西不容易,月生拆开,丢了一个进嘴里,嚼嚼。
“味道还不错。”她真心实意的夸奖。
她弯着腰出了马车,将车内的空间留给渡边兄妹,和缘一一起坐在外面。
“我想学呼吸法。”她低着头,一边将金平糖包好,放进怀里,一边提出自己的请求。
“可以,我教你。”缘一手握缰绳,道:“等你进入鬼杀队,我可以带你执行任务。”
月生转头看他,“如果产屋敷家的主公不同意我进呢?”
“我觉得主公会答应的。”缘一安静的也转过头来看她,目光一如既往的专注,他想了想,“如果主公不同意的话,我也可以教你。”
“不过,你在学习呼吸剑术之前,必须要先发誓。”
月生歪了歪头:“什么样的誓言?”
缘一道:“日轮刀是斩杀恶鬼的武器。到时候你要对着日轮刀立下誓言,绝不能将你的刀尖指向人类。”
月生点头:“我会的。你对鬼的仇恨似乎格外剧烈?噢……提到你的伤心事的话,对不起。”
短暂几天的相处,这少年的情绪是非常淡的。
几乎到了没有的程度。
但是一旦提到鬼,月生就能感受到继国缘一潜藏在眼睛之下的正剧烈起伏的情绪。
许多人仅仅只是不擅长将情感流露在表面,但并不代表他们没有。
潜藏在平静的深潭之中所燃烧着的,是仇恨与痛苦的火焰。
缘一温润的红色眼眸凝视着前方仿佛没有尽头的道路,握着缰绳的手不自觉的收紧。
“没关系。”缘一轻声说,“没有不能告诉别人的事情。我的妻子,和未出生的孩子,死在鬼的手中。”
于是月生的视线下落,看到他手背上鼓起的青筋,正在微微的跳动。
悲伤与痛苦,仿佛都在这一刻笼罩下来。
——
恶鬼一方对于鬼杀队的存在心知肚明,月生此次支线任务的目标,鬼王鬼舞辻无惨就曾经多次想要袭击鬼杀队的驻地,将产屋敷的血脉斩尽杀绝。
因此鬼杀队对于当主的行踪和住址保密程度非常高。
月生这样的非鬼杀队成员想要见到当主,也着实费了一番功夫。
将背着的剑暂时交给后勤【隐】的成员,蒙上眼睛,被隐背着跑,期间还换了好几次人。
总之,在月生被颠簸了好几次,觉得脑袋晕晕的时候,终于被轻手轻脚的放了下来。
遮住眼睛的黑布被隐解下,映入眼帘的,是一座被盛放着的紫藤花所簇拥的宅邸。
浑身裹在黑衣中的队员拘谨的弯腰:“请往里去。”
月生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踏进了明亮的院子。
主屋的门开着,一位身着羽织的青年正端坐在廊下,和她对上视线的一瞬间,这位俊秀的青年微笑起来。
“你好。”他温声说,“来自禅院家的姬君。”
第39章 (内含鬼灭)
月生震惊的敲了一下系统。
系统震惊的敲了一下主系统。
然后系统回忆起世界线, 默默撤回了对主系统的“戳一戳”,然后开始装死。
月生没得到回答,也不是很执着。对于女孩身份暴露这件事还挺淡定的——反正不是第一次。
更何况身处支线不是主线, 用自己原本的女孩身份行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月生甚至因此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舒服。
她能料到产屋敷也知道她是个女孩, 毕竟剑士们会通过鎹鸦来将自己的消息传递回去。
但产屋敷却一口道破她的姓氏,这就让月生属实感到惊讶了。
产屋敷抬起头来, 那是一张相貌温和的脸, 看起来没有什么攻击性。
但是令人遗憾的在于, 坑坑洼洼的纹路已经从他的额头开始,吞没了这个年轻人的一只眼睛。
要不了多久, 他也许就会彻底失明。
这个年轻人抬起手, 温和的请月生坐下。
“茶是今年最新的, 不过我泡茶的技艺实在不甚精湛, 还请姬君见谅。”
月生坐下, 端起杯子吹吹,喝了一口:“我的口味其实也没有那么精细。”
“我是产屋敷明辉。”他这样自我介绍, 微笑着用尚且完好的那只眼睛注视着面前这个孩子, “没想到我能够等到您的到来,实在是非常荣幸。”
【产屋敷家族世代和神官世家通婚。】系统冷不丁的上线给她提示,【产屋敷明辉的妻子曾是侍奉稻荷神的巫女。】
月生在心里默默的“哦”了一声, 大概能懂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禅院家的呢?”月生问:“产屋敷和禅院有一点浅薄的联系吧,依靠这点联系, 你就能够知道我是个禅院吗?”
产屋敷明辉莞尔, “不,事实上, 这是神明大人降下的指引,让我得知原来是你。依靠这一点点浅薄的联系, 我仅仅知道禅院家这一代,暂时还没有你这样大的女孩。”
月生又在心里戳了一下系统,非常平静的和它陈述事实:“掉马了,没关系吗?”
【没关系。】系统一向没有情绪波动的人机声音在她脑海里响起来,不知为何让月生听到一种死到临头的安详感,【产屋敷是这样的。】
这么一想主系统这个统还怪好嘞。
鬼杀队主公(无论哪一个),一种无差别温暖所有人心灵的心理医生。
看起来释放压力这个目标是不用愁了。
“可他甚至知道我不属于这条时间线。”月生对产屋敷明辉保持微笑,在内心用很快的语速询问系统,“不会影响到我们的保密协议吧?”
【放心吧。】系统的声音依然带着一种诡异的安详,也许还加上了奇妙的欣慰,【产屋敷很有分寸感。】
毕竟是姓产屋敷啊。
等等、这样是不是太刻板印象了?
可是他们家人真的就是行走的非常符合刻板印象的精神稳定器啊。
月生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把原本撑着的脊背弯下来,“我现在可以不姓禅院的。”
我是几百年后禅院家的小孩,关这条时间线的禅院家什么事。好不容易才可以当个无牵无挂的快乐独行侠,不要再和家里扯关系啊。
产屋敷明辉从善如流:“好吧,那么月生。我听缘一说,你想要加入鬼杀队?”
进入正题,不再停留在身份上。月生点点头,直白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愿。
明辉轻轻摸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噢……一般来说,加入鬼杀队是要通过考核的。不过缘一和你见面的那一天已经可以算是特殊考核了。那么,如果你愿意,你交给隐的那把剑直接送去锻刀村,为你重新锻造?”
“可以。”月生点点头,觉得和这个人交流还挺放松的,“你就这么同意了?”
哇其实我在心里准备了一大箩筐话,就是预备着在他不同意的情况下用来说服他呢。
“鬼杀队确实没有你这样小的年纪就成为队员的先例,但是,”明辉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如果我不同意,你难道就不回去杀鬼了吗?”
月生目光游移。
“在这方面,我想你和缘一有点相似。”明辉温和的道,“你真正想去做的事情,绝对不会因为别人的劝说而改变主意的。所以,我还是力所能及帮一点忙好了。”
月生觉得很感动,她在心里对系统说:“这个人真是天使!”
一般来说,大人是非常容易轻视孩子的决心的。
年长的人们总是认为孩子们的年纪太小,从而不把他们真正想做的事情当一回事。常见的劝说比如说“你还太小了。”“这种事情等你长大了在做也不急。”“你还是个孩子这太危险了你不能去、”
可是对于孩子来说,这是很重要,很要紧的事情。
产屋敷明辉的眼睛温柔的垂落下来,“何况,我能够察觉得到。”
月生下意识的抬头:“嗯?”
“我能够察觉得到。”产屋敷明辉不疾不徐的道,“你想要变强的心情,非常的迫切。”
等一切谈妥,月生稍微有点震撼的和缘一坐在院子里。
“你们主公,是妖怪吧?”
缘一:“?”
发生了什么?
主公做了什么?
为什么获得了一个“妖怪”的称号。
“感觉,像是那种非常善于洞察人心的妖怪呢。”月生说,“坐在他面前会觉得自己没有秘密。”
但是奇妙的,并不觉得恼怒。
也许是因为他的眼神过于温柔,就像是在注视自己的孩子。
也许是因为他的态度如同春日的流水,根本不会让人愤怒。
如果说渡边一郎活泼正直的像是夏日的烈烈阳光,那么产屋敷就更像是在寒冷的天气里给人带来温暖的一轮冬日。
月生有点回味刚才和产屋敷明辉短暂的相处。
啊……这大概就是真正的好家长的魅力吧。
月生的剑送去重锻了,产屋敷明辉另外请她自己挑选了一块矿石,用来锻造一把新的日轮刀。
在没有武器的这段时间里,明辉提出过要寻找一把刀来暂时给她防身,不过被月生拒绝了,她来见缘一,其实是告个别。
“出来挺久了,我得回去一趟。”月生从板凳上跳下来,仰头看着缘一,而缘一主动蹲下身来,和她平视。
“你没有剑在身边。”他说。
月生笑着拍拍自己的手,“没关系,我一开始就不是依靠刀剑来保护自己的。谢谢你的金平糖,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两个人挥手告别,缘一没有问及她怎么走又怎么回。
月生怀疑产屋敷可能真的知道点什么,不然也不会直接给她批了一个有一口枯井的院子。
纤细的小手指敲一敲井口,系统正在断断续续的发出声音。
【食骨之井数据解除中……】
【解除完毕,重新附加开始,目标已选中,附加中……】
【附加完毕。】
月生踩在井口上,敏捷的跳了下去。
院门紧闭,幸好此刻没有其他人。否则来人将会看到这样一副场景:
一个穿着极好和服的孩子,如同一只翻飞的蝴蝶一般落入枯井。
通过食骨之井完成时间线的穿梭,还要再从影世界出去,月生一顿波折,终于回到自己的房间,转过头,外面不过天光微明。
两条时间线彼此并不相通,月生在那边度过了好几天,回到这边的时候,时间节点也不过才过去一夜。
她拉开门,一道高大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下来。
月生平静的注视眼前看得到的腰和胸膛,肌肉相当发达。
抬头,视线上移,甚尔抱着自己的手臂,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的刀呢?”
月生:“谁家好人抱着刀睡觉。”
月生:“抱歉,忘了你抱着刀睡。不过你确实不像什么好人。”
甚尔神色莫测的盯了她一会儿,哼笑一声,转身走了,“你的气息消失了一整夜,你收服式神什么时候需要这么长时间了?”
一段话说完,这人就剩个背影了,可见不是真的想要答案。月生没忍住朝他的背影翻了一个无语的白眼,穿上鞋,出了门往另外一个方向去了。
她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在和产屋敷明辉谈话的末尾,月生在对方同意的情况下,研究了一下他身上的诅咒。
进门第一眼就能看到的东西,散发着浓郁的不详气息,实在是令人无法忽视。
咒术师在这方面比普通人要敏锐的多,因此诅咒在她的观感之中,存在感强烈的令人发指。
“没有找过御三家的咒术师们吗?”
产屋敷明辉为此微微一默:“……找过很多次。”
但这份诅咒并不是什么一次性的惊喜抽奖。
而是纠缠在产屋敷一族血脉之中,如影随形的恐怖。
月生只能先简单做一个基本的祓除。
因为怕牵连到产屋敷本人,所以不敢下什么重手,完了还让小乖出来舔了一口试试,能不能吃掉。
小乖舔了三四五六七八口,最后遗憾表示只能舔掉一层皮。
有什么东西正源源不断的支撑着这份诅咒,最好能找到源头根除。
月生觉得源头可能会涉及到一点什么不可言说的家族秘辛,但产屋敷明辉却非常爽快的交代了,源头就是鬼舞辻无惨无休无止的杀戮。
这垃圾鬼王是他们家族出来的。
月生:“……”
月生:“…………”
还挺坦诚。
总之,决定去家族藏书的地方找一找看一看。
——
漫长时间线的另外一端。
明辉的妻子,产屋敷秋华注视着丈夫,“明辉大人,已经见到神谕之中所预告的人了吗?”
“见到了。”明辉温声回答道。他的身体虚弱,因此有时候总是需要妻子的搀扶。
自从平安时代恶鬼诞生以来,产屋敷成立鬼杀队,和源源不断的恶鬼以及鬼王抗争着。
数百年来,有无数优秀的剑士和断裂的日轮刀埋葬在黑夜之中。
前不久,柱级剑士炼狱苍寿郎带回了继国缘一。
而继国缘一,则为鬼杀队带来了闻所未闻的呼吸法。一时之间,剑士们的实力几乎实现了飞跃。
“我原本以为,缘一所带来的转机,已经足够使我们获得彻底杀死鬼王的资本。”明辉被妻子搀扶着坐下,轻声说道,“但为什么,神谕给出了新的示意呢……”
“神明的旨意难以揣测。”秋华握住丈夫的手,“但我想我们获得了更多的希望。”
“是呀。”明辉不由得轻轻的笑了起来,完好的清澈眼睛里,倒影出妻子的模样。
温和的眉目之间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一点温柔的光彩,他说:“来自时间另一端的月生。那可真是一个可爱的好孩子啊。”
第40章
月生把所有自己没看过的书基本上都翻了一遍, 就连晦涩难懂的古籍都花了几天死磕了下来。
然而一无所获。
几百年前的咒术界对产屋敷家根深蒂固的诅咒束手无策,而几百年的积累之后,禅院月生仍然一无所获。
月生能从目前的已知消息当中大概推断出那位素未谋面的鬼王究竟造过多少孽, 而这些因果没有攀附在他的身上, 却顺着血脉的连接,死死纠缠着产屋敷一族, 使他们世代短命。
产屋敷明辉活不了多久了。
月生能够这样察觉到。
多数咒术师所擅长的其实并不是解咒, 而是和咒灵厮杀。月生竭尽自己的全力, 也仅仅只能帮产屋敷明辉削弱一部分诅咒,甚至无法使他已经失明的那只眼睛彻底恢复。
那就弄死鬼王算了。
月生盘算了一下。
杀掉鬼王, 这种连接自然也就会断掉, 诅咒自然烟消云散。
月生甩了甩头, 打起精神, 决定去砍两个咒灵放松一下心情。
她从总监会那边申请了几个在东京的任务, 果断的带着甚尔出差去了。
禅院润二郎那边发了邮件过来,他在京都读书, 不过三天两头出差是常有的事。
因此一有空就会往东京这边跑, 来照看一下直哉。
对于直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成了小号封建糟粕这件事情,润二郎知道,月生这个当兄长的相当生气。
不然也不会直接打破禅院家小孩子大多接受家庭教育的惯例, 直接把他塞进学校里,盼着学校能给孩子教好一点。
而且直哉还是从医院接出去的。
前脚出院, 后脚入学, 绝不浪费任何一天。禅院直哉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换了校服背上书包, 坐在教室里了。
月生低头翻了翻这几天的邮件。
有时候不得不感叹一下润二郎这孩子气血挺足的。
一边应付学业,一边出任务, 还能三天两头的写一个《禅院直哉成长观察日记》发给他。
忙成这样了,还能精神奕奕,看不出他觉得累。
羡慕。
【你气血也挺足的。】系统冷不丁的说,【毕竟以后就要过上白天学习砍咒灵,晚上练刀杀恶鬼的日子了。】
月生:“……”
不愿再笑.jpg
什么时候可以摆烂啊,咒术界到底有没有靠谱人先搞一下改革可以让她躺平休息。
这个班真的一点也不想上。
甚尔侧了一下头。
眼睁睁看着月生周身的气压越来越低,越来越低,直到怨气冲天。
甚尔:“……”
不知道这个时候是不是该庆幸一下,咒术师能够操控自身的咒力。不然这怨气重的足够滋生咒灵了。
月生不太快乐的低头翻看《禅院直哉成长观察日记》,了解到直哉这个转学生刚一进班级,立刻就被几个对“转学生”这一身份非常热情的少年侦探团(润二郎备注:这几个孩子在某种意义上还挺可怕的。)围住了。
直哉本想拒绝和猴子说话,然而孩子们终究太过热情,外加以前和同龄人平等交流的机会太少,一些原本想要说出来的话竟然奇妙的堵在了嗓子里。
当然,也可能是当时才被亲哥暴打,伤心透顶,被这几个孩子安慰了心灵。
总是,在孩子们邀请他放学之后一起去波洛咖啡厅吃晚饭的时候,他没有拒绝。
接着一顿饭吃到一半,触发江户川柯南的被动,在上厕所的时候和一具尸体脸对脸。
禅院直哉:“……”
第一次和人类尸体突脸的禅院直哉惨叫出声:“啊!——”
“长兄救命!!!”
声音之惨烈简直可以算是狼哭鬼嚎。
长兄不在,但是警察赶到了。
周围最熟悉的人就是今天刚认识的小学生,直哉抱着江户川柯南破防,哇哇大哭。
哭着哭着,发现不对劲,周围几个孩子明明同样作为小学生,为什么不仅不害怕,甚至对尸体跃跃欲试?
步美:“啊,又碰上了凶杀案唉!”
直哉:……又?
灰原哀眼皮都没有掀一下:“你习惯就好。”
元太哈哈:“不知道为什么,和柯南一起的时候总能碰上各种各样的凶杀案呢。”
光彦:“什么时候能完整的吃完一顿饭啊……”
江户川柯南本人:“……喂!”
直哉被一些官方吐槽震撼了。
啊?不是?你们真是小学生吗?
在禅院家的时候他充其量也就偶尔见见咒灵,因为上头有个天赋卓绝的长兄顶着,所以长辈们对他的训练并不怎么严厉。
在禅院家的时候,也没被尸体真的贴脸过啊!
禅院直哉被迫围观了小学生侦破凶杀案日常。
要是只有一次两次,那也就算了。
但问题在于,只要是少年侦探团这几个同学在的时候,基本上每天都会发生啊!
每天!
不是?你们米花町人民看起来热情好客,怎么凶杀发生的如此经常?
他对此感到非常痛苦,在润二郎正大光明来看望他的时候,抓着这个关系有点远的表哥吐槽:“为什么这里凶杀案会那么频繁啊!”
有时候还没进门就能看见因为尸体而滋生的咒灵,这就是长辈们说的“猴子”吗?真是太可怕了!
穿着校服的禅院润二郎:“不知道耶,你想转学吗?”
禅院直哉:“……”
润二郎微微挑眉,弯着腰,眼睛里流露出一点笑意来:“怎么样,在学校里其实感觉不错吧?”
直哉一只手仅仅抓着他的裤腿,扭过脸去:“没有,糟透了。”
润二郎:“哦是吗?我听老师说你一开始会对女孩子说一些尖酸刻薄的话,最近好像不怎么说了?”
好像是被那位名叫灰原哀的女同学手动修正了几次人格呢。
可能是因为其他人不想少年侦探团的孩子们那么热情主动。
直哉居然还挺愿意和他们相处的。
直哉低着头,把他校服袖子抓的皱巴巴的,拧巴了半天:“……和家里不一样。”
禅院直哉的世界原本是很小的。
长辈们、侍从们,他们的言语和行为,构成了禅院直哉的世界。
但是月生却将他们都剥离出去,将他送到了外面的世界。
润二郎领着他在放学的路上走,一只手揣着口袋,另一只手任由他牵着。
润二郎声音平静:“哪里不一样?”
直哉:“我们家的女孩子,一直是不可以和男孩平起平坐的。”
润二郎:“但是这儿不一样,这里不是禅院家,大家都是一起读书的。”
禅院直哉低着头,小声的“嗯”了一声。
想起上次对着步美口出狂言。
转个身就被灰原绊倒了,差点把脸摔破皮。
总而言之,老实了。
润二郎将袖子从他的手里抽出来,摸了摸他的头:“我一向奉行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但是看在你还没到该死的程度,我就稍微的劝一下好了。”
润二郎弯腰拍拍他的肩膀,将他往甜品店的方向推了推:“这里不是禅院家的世界。”
“但这是你哥哥的世界。”
月生在甜品店里面挑来挑去。
“都太甜了。”她头也不抬的伸手,拽住第三次想要偷偷溜走的甚尔,“别想了,今天不可以去赌马。”
甚尔:“……大少爷,你是来看二少爷的,我又不是。我的工作已经完成了。”
目前派发下来的这些等级的任务,对于月生来说并不算困难和危险。
因此完成了任务之后,月生转头就进了甜品店。
店员很热情:“这些都是非常受欢迎的新品哦,小朋友。”
“……”月生道,“太甜了。吃太多会蛀牙吧。”
尽职尽责的店员立刻开始推荐其他品种:“不是每天吃的话,只要好好刷牙,就不会蛀牙的。如果你担心这个的话,这边柜子里,这几款都是甜味更淡一些的……”
月生提着几个袋子从店里面出来,听见一声活泼的呼喊。
她抬起头,目光穿过人来人往的马路,看见对面穿着校服的高中生和小学生的组合。
直哉紧张的又抓紧了润二郎的袖子。
月生看了看红绿灯,提着袋子穿过斑马线,冲润二郎点点头,“麻烦你了。”
润二郎笑:“不麻烦,我还挺喜欢来东京玩的。离家远一点,感觉浑身都舒坦了。”
他不紧不慢的把袖子第二次从紧张的直哉手里抽出来:“那我先走了?”
“有件事情还需要拜托你。”月生没什么表情的从口袋里抽出一张银行卡。
润二郎接过来:“嗯?奖金吗?”
月生指了指刚才过马路时没有跟上来的甚尔消失的方向。
“那个方向,我没记错的话是最近最大的赛马场。”
润二郎:“噢……”
甚尔表哥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战绩相当闻名。
月生:“你去一趟,去和他押反注。”
润二郎:“赢了算谁的?”
月生:“扣除本金后五五分成。等他输完你去举报一下赛马场允许未成年赌博。”
好一个过河拆桥。
润二郎爽快的:“好嘞!”然后兴致勃勃的揣着银行卡跟上去了。
自家人的钱,赚着放心。
润二郎离开,月生低下头,在闪着霓虹灯的街头弹了直哉一个脑瓜崩。
直哉下意识的捂住头,抬眼看她。
今天不在家里,长兄就没有穿和服,而是一件白色的卫衣和一件黑色长裤,长发被一根皮筋扎在脑后。
仅仅只是微微换一下打扮而已,和家里的样子却截然不同了。
长兄总是喜欢留着长头发的,他的个头在同龄人当中也很高。明明两个人相差也就一岁左右,但长兄就是比他高了快要一个头。
他抿了抿嘴,有点局促:“长……哥哥。”
直哉主动修改了称呼,想起这些天在学校里学到的东西,包括课本上的知识和日常中的体会,大概有点明白,为什么月生那天会那么生气。
月生淡淡的“嗯”了一声:“吃晚饭了没有?”
直哉:“没、没有……”
月生提着装甜品的袋子:“想去哪儿吃?”
尽管这段日子和少年侦探团相处日常让他累的有点够呛。
但是到了这种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有点想念波洛咖啡厅那个安室透的手艺。
扭扭捏捏的报出名字。
别的不说。
安室透做饭,好吃是真的。
“这么紧张干什么。”月生平静的跟着他一起去,“我又不会打你。”
她想了想,补充了一个修饰的限定词:“暂时。”
禅院直哉:“……”
有点想飙泪。
就不能不说那个“暂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