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番外一
入秋,程安昀被某地方台邀请去参加元旦晚会。
他已经从莱悦解约了,公司给的微博账号最后是他自己花钱买走的,换绑了自己的手机号后这个便成了他的个人号。
程安昀把在德国拍的一些照片发了上去,但因为他主页没挂联系方式,所以那个电视台只能靠微博私信联系他。
当时程安昀正背靠在梁雎宴身上抱着电脑在打游戏,放在旁边的手机不时亮起屏幕,都是微博粉丝们点赞评论的通知。
刚打完副本,背后的梁雎宴说:“有人给你私信。”
这把还是没掉落稀有装备,程安昀又重新开了一把,闻言问:“粉丝吗?”
“不是。”梁雎宴拿起他的手机,解开锁屏点进微博,翻到那条宜宁卫视官博发来的私信,语气冷漠地棒读,“老公今晚不在家,一个人偷偷看宜宁卫视。扣1了解宜宁卫视跨年晚会。”
“……”程安昀沉默几秒,转头从他手里拿过手机。
难怪梁雎宴会注意到这条私信,这私信不止文字内容看起来很那什么,而且每个字都有一个很火热的心的emoji隔开,如此醒目,醒目得跟卖片广告似的,想不注意都难。
为了防止是粉丝整活,程安昀点进对方主页,发现确实是官方。
在梁雎宴的注视下,他很配合地扣了个1过去。
对方很快便发来回复:
[晚上好小程!刚刚是开了个玩笑哈哈哈哈哈]
[我们现在还在筹备阶段,台里有意向请你来参加,但因为你主页没挂商务联系方式,我们也没打听到你有经纪人或助什么的,所以只能来打扰你啦]
[晚会是在十月底开始选节目彩排,时间三个小时,是直播形式。所以我是先来问问你的想法,还有就是这个时间安排和你的档期冲突吗?]
档期,程安昀现在没有档期这个东西。
他转头看了眼梁雎宴,问:“你说我要不要去?”
梁雎宴看他两秒,道:“这是你的事,不过你没有退圈吗?”
程安昀摇了摇头:“因为ForM的代言期是一年,所以我现在是只解约了,还没退圈。”
梁雎宴了然,随后道:“看你自己的想法吧。”
听到这话程安昀思考了一下,道:“我要去。”
算下来在过元旦之后代言就到期了,虽然他还有作品没上映,但等剧上映都不知道是哪年了,这次晚会就当做是给粉丝的道别礼物。
程安昀打字告诉对方他的意愿,梁雎宴也没说什么,只嗯了一声说:“还是现场直播,到时候我就真的自己在家偷偷看宜宁卫视了。”
“……”-
程安昀的节目是唱歌,个人演唱。
确定好曲目后他打算去请个声乐老师,考虑到唱歌的时候一直干巴巴站在台上不太好,他还请了个舞蹈老师教他跳舞。
为了照顾到两个老师的时间,程安昀一周只有一次声乐课和两次舞蹈课。但在这之外的时间他也没少练习,每天梁雎宴从公司回来可能随机开到正在练舞或练歌的很认真的明星男朋友。
不过有时候会开出因为一个动作怎么都做不好所以摆烂在睡觉的隐藏款。
例如今天。
程安昀抱着一个枕头在床上睡觉,卧室里还有他不久前为了方便练舞铺好的瑜伽垫。
梁雎宴将瑜伽垫卷起来收好,走到床边要帮程安昀掖掖被角的时候发现他戴着耳机。
不用想也知道是在听他晚会时要唱的那首歌,梁雎宴轻叹一声,帮他把耳机摘下来。下一秒程安昀睁开眼睛转头,和站在床边的梁雎宴对上视线。
梁雎宴率先开口:“怎么醒了?”
程安昀从床上坐起来:“我本来就没睡。”
他把怀里抱着的枕头放回梁雎宴的位置,拿起一旁的手机把这段时间单曲循环了不知道多少遍的歌曲点击暂停,随后问道:“今晚吃什么?”
“饿了吗”梁雎宴道,“我现在让兰姐她们做饭。”
说着他转身就要出去,但刚走没几步程安昀叫住他,说:“我好烦啊。”
梁雎宴脚步顿住,回头:“怎么了?”
程安昀又躺回床上:“跳舞好难,我学不会。”
毕竟他并没有舞蹈功底,0基础学一支舞不用想都知道很难。
梁雎宴又走回来,坐到床边低头看着他,道:“你跳一遍给我看看,我看看怎么样。”
“不要。”程安昀想也没想就拒绝。
梁雎宴也不会跳舞,跳给他看收获的只会有夸赞,但程安昀现在比起夸赞,更需要的是可以一针见血地指出他的问题所在。
这周的舞蹈课在后天的周六,到时候一定要……
他的思绪被梁雎宴掀开被子的动作打断。程安昀有些茫然地眨了下眼,梁雎宴把他被子掀了之后不由分说地把他从床上抱了起来。
程安昀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虽然他没挣扎,但他也不配合。
梁雎宴莫名想到了猫是液体这句话。
他第一次知道人的身体居然可以软成这样,以往每次结束抱程安昀去洗澡的时候他至少还会主动抬起胳膊圈住自己,但这次他的四肢都一动不动的,不知道的还得以为他是睡着或失去意识了。
终于把液体一样的程安昀抱着坐起来后,梁雎宴用手指帮他梳了一下头发:“实在不会就先别跳了,现在不早了,我先下楼让兰姐她们做饭,你趁这会可以再练练歌。”
见程安昀又要躺下去,梁雎宴赶紧拽住他的胳膊,说出了一句角度清奇的宽慰:“你看你身体这么软,跳个舞不是轻轻松松?”
“……”
程安昀果然坐直了,“我再试试。”
起来之后程安昀就催梁雎宴下楼了,自己又重新试着过了一遍舞蹈动作。
刚跳完一遍,放在床上的手机响起铃声。
程安昀拿起手机,发现是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打来的电话。
他点击接听,对方率先开口:“诶小程,吃饭了吗?”
“还没呢。”他把蓝牙耳机放回充电仓,问,“怎么了吗?”
“噢是这样,现在不是十一月了吗,你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过来一趟呗,拍官宣海报。”说完对方又问,“你的节目准备得怎么样了?”
程安昀没有回答他最后一句话,说:“我知道了,那我下周去吧。”
对方连说了三个好,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先挂了哈!”
程安昀道了声好,随即电话被挂断。
他点开不久前在练舞室拍的老师跳的版本,拉进度条多看了几遍他容易出错的地方,这时屏幕上方弹出一条微信消息,梁雎宴叫他下去吃饭。
程安昀把视频点击暂停,将手机装进口袋里下了楼。
吃饭时他告诉了梁雎宴下周要去宜宁拍官宣海报的事,晚上睡觉时两个人一起商量着哪天去比较好。
跨年晚会众星云集,不可能一天内把所有人的官宣海报照片都排好,所以是分批次来,一共一周时间。拍好的海报会在晚会开始前一天让明星本人发出去,主要是为了帮晚会引流。
“周六日不行,我还要去练歌练舞。”程安昀靠在梁雎宴肩膀上和他一起看着屏幕上的购票界面,道,“周二?”
梁雎宴直接订下下周二的票,说:“到时候我送你去机场。”
程安昀嗯了一声,随即拿起自己的手机递过来,道:“我们来试试这个软件?”
梁雎宴看了眼他桌面上新增的图标,问:“什么软件?”
“聊天软件。”程安昀点开那个APP,道,“可以让好友看到打字过程,我助……我以前的助推荐给我的。”
不久前罗月泠刚给他推荐,在她眼里程安昀和梁雎宴已经在一起快一年了,这个APP就叫看见,很适合情侣之间玩,所以当她发现这个软件之后直接推荐给了程安昀。
程安昀收到推荐的时候就已经下好了,刚注册账号就有人发来好友申请,他想把第一个好友位留给梁雎宴,所以没同意。
片刻后梁雎宴下好了那个APP,输入手机号码注册账号,两个人互换id添加了好友。
程安昀试探着在上面打出你好两个字,梁雎宴那边完整地看到了他输入的过程。
不得不说挺新奇的,于是两个躺在同一张床上的人拿着各自的手机和对方双线程聊天,嘴上说的和手上打的完全不是同一件事。
周六那天程安昀去了舞蹈老师的练舞室,老师明确地指出了他哪里的动作不太标准,一直卡着的部分终于通了。
中场休息的时候舞蹈老师给了他一个苹果,程安昀坐在镜子前,给苹果拍了张照片点开“看见”APP给梁雎宴发了过去,并说是老师给的,随后他看到梁雎宴输入了一句“上面有个洞,可能有虫,吃的时候小心点”。
“……”程安昀沉默了一下,低头看向手里的苹果,确实看到一个小洞。
他输入一句“我带回家给你吃”,梁雎宴又输入一句“饶了我吧”。
程安昀忍不住笑起来,这时老师拍拍手:“休息好了没有,继续了啊。”
他应了一声,放下手机和苹果从地板上爬起来。
几天后的周二,程安昀早早起床准备去机场。
行李昨晚他和梁雎宴两个人一起收拾好了,原本梁雎宴说要让司机送他去机场,但程安昀不太乐意,当天晚上在“看见”上隔空喊话,输入一句“你之前明明说你送我的”。
梁雎宴看着那行字有些无奈地笑笑,翻了个身把床的另一边背对着他还在打字的人捞进怀里,顺手收走手机,说道:“知道了,明天我送你。快睡吧,不然明天起不来了。”
程安昀在他怀里翻身过来面对他,闭着眼睛说:“等明天我走了记得联系我。”
梁雎宴知道他说的联系是在“看见”上联系,嗯了一声说:“我会的。”
因为担心程安昀一个人忙不过来,所以梁雎宴调了两个自己的助跟着他一起去的。
一男一女,男的是临时保镖,女的是临时助。
三个人一起上了飞机,直到飞机起飞之后梁雎宴才走。
程安昀现在并不困,但因为梁雎宴现在应该在开车回去的路上,所以他也不能和他发消息,再加上同行的两个伙伴是不久前才刚刚认识的,不熟,所以他只能盯着窗外的云发呆。
北安到宜宁也就两个小时的航程,飞机落地后还没中午。
到了宜宁电视台之后程安昀见到了一直负责和他对接的工作人员,对方姓严,叫严喆。
严喆帮他找了化妆师和造型师,做造型的时候程安昀又拿起手机点开“看见”,对着镜子拍了张自己满头都是五颜六色的夹子的照片发给梁雎宴,输入了一句“看我的爆炸夹子头”。
梁雎宴打出一句“你头好圆,满头夹子也圆”。
程安昀亲眼目睹他把“满头”打成了“馒头”,他有些想笑,刚要打字时造型师走过来拆夹子,他只好先收起了手机。
做完妆造换好衣服后,程安昀走进摄影棚。
拍到合适的照片已经是傍晚,看来今天是回不去了。
三人在电视台附近的酒店订了房间,程安昀是卸了妆发回来的,进屋后他直接扑到床上,拿出手机给梁雎宴发消息,和他说今天可能回不去。
梁雎宴早就想到了这种可能,他没说什么,而是问要不要打电话。
程安昀答应了,直接拨了通电话过去。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到深夜,程安昀已经有些困了。
虽然他没说,但梁雎宴听出来了,于是他说:“挂电话吧,困了就先去睡觉……我也想你,等你回来我去机场接你。”
电话对面安静了两秒,随后程安昀说:“原来你在看。”
梁雎宴笑了笑:“当然在看。”
他知道程安昀挺喜欢这个“看见”APP的,自从下载了这个软件两人微信聊天的频率都下降了,几乎都在“看见”上闲聊。
所以他有事没有就会看一下,看程安昀有没有给他打字。刚才话说到一半,他看到程安昀打出来一句“我有点想你”。
程安昀没说什么,又输入一句“我要睡觉了”。
梁雎宴道:“睡吧。要打着电话睡吗?”
程安昀又打出一个“好”字,随后是一句“晚安”。
“晚安。”说完梁雎宴半开玩笑道,“需要讲故事哄睡吗?”
话音落地,却久久没有回应。
程安昀没说话,也没在“看见”上打字。
他已经睡着了。
梁雎宴轻叹一口气,关掉麦克风继续做自己的事-
跨年晚会前两个星期,两人见面的次数很少。
为了方便彩排程安昀一直在宜宁,他在彩排现场见到了许久未见的于涵心,于涵心的节目和他一样,也是个人演唱。
好歹是见到了一个认识的人,程安昀不再孤狼,终于有个能聊天的人了。
彩排时等待上场的时候于涵心想起什么,问:“你解约之后好像一直没有签别的公司,是打算自己做团队还是……?”
程安昀摇了摇头:“等这个晚会结束之后我就退圈了。”
于涵心震惊:“为什么呀?你彩排我也看过了,你不光演技不错唱跳能力也可以,在娱乐圈全面发展多好?”
程安昀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于涵心又问:“那你总不能是在晚会上宣布退圈吧?”
“当然不是。”程安昀道,“等我过完生日。”
他还不至于没情商到在这么重要的场合抢风头,这次晚会的节目送给粉丝做道别礼物,月底他的生日就是正式告别了。
于涵心没再说什么,只道:“我觉得你做什么都会成功的,加油吧。”说着她站起来,“快到我了,我先去后台准备一下。”
程安昀和她说了声谢谢,侧过身子给她让路。
彩排了没几次就要正式上台了。
程安昀在后台看到陆续入场的观众,看着台下少说也得有几千人的观众席,终于觉得有点紧张。
虽然都是被人看着,但这和进组拍戏是完全不同的感觉,程安昀对那些开演唱会的歌手瞬间肃然起敬。
太强了,居然能接受这种量级的注视。
为了防止出错,在上台前程安昀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又温习了一遍舞蹈动作,但还是忍不住和梁雎宴发消息:[我紧张]
梁雎宴发来一句:[别紧张,你已经很棒了,尽力就好]
程安昀蹲在角落回复他的消息:[你不要看直播]
梁雎宴:?
程安昀有些不讲:[我一想到你在看着我唱歌跳舞我就觉得不好意思,你等明天看回放可以吗,不要看直播]
几秒后梁雎宴发来一条语音,听着舞台上的乐声,程安昀默默调大音量,点击语音条将手机举起放到耳边。
梁雎宴很明显在憋笑:“原来你紧张是因为我?那好,我不看直播了,等你回来和我一起看回放。”
“……”
更不好意思了!
程安昀回复:[那你还是看直播吧,我尽量忽略你]
梁雎宴:[怎么忽略我?]
忽略他确实有点难,程安昀正在思考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人叫他:“小程你怎么在这蹲着?快去准备一下,快到你了。”
程安昀回头,发现来人是严喆。
他收起手机站起来,抻了抻刚才因为蹲着有些皱的衣襟,道:“节目表演完是不是不能直接走?”
“不能的。”严喆走在他前面,说,“除非是真的很忙。”
“……”好的,他不忙。
严喆带他走到后台,找工作人员帮忙调试了一下麦克风和耳返,确认没问题之后程安昀悄悄探头看了眼台下的观众。
于涵心已经表演完了,她来到后台找到程安昀,拍了拍他肩膀说:“加油加油,我是专门来给你打气的。”
程安昀被她吓了一跳,道:“谢谢。”
下次还是不要背后拍人肩膀了,很吓人的。
这个节目结束后是主持人和台下观众互动的环节,程安昀一直在调节心态,片刻后听到台上的主持人喊到了他的名字。
这时舞台上的灯光暗下来,于涵心又说:“加油加油!”
程安昀深呼吸一下,走出幕后。
他站到舞台c位,十几个伴舞围绕在他身边。
两秒后聚光灯亮起,明亮的灯光自上而下倾斜着照在程安昀身上。此刻他是全场唯一的焦点,所有人都是他的陪衬。
在真正站到舞台上的那一刻,程安昀反而没那么紧张了。
他练习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表演出来给观众看吗?
这个“观众”之中包含他喜欢的人以及他讨厌的人,他不害怕被喜欢的人看,至于他讨厌的人……爱看不看,和他无关。
想通这点之后程安昀完全不紧张了,将自己这段时间的学习成果完完全全地展现给镜头后的某个人以及台下的观众。
一曲结束,程安昀的心怦怦跳。
聚光灯又只打在他一个人身上,结束的动作保持了两秒后程安昀站直身体,弯腰向台下鞠了一躬,准备和伴舞们一起下台时却被主持人叫住:“等等啊小程。”
程安昀脚步顿住,回头看到主持人笑着向他走来,还不忘和观众互动,问大家他表演得好不好。
台下一片异口同声的“好”,程安昀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和大家道谢。
主持人站定他身边,简单聊了两句后说:“对了,听说你有部待上映的电影,就趁此机会向大家宣传一下,好不好?”
程安昀眨了眨眼,祁然也没和他说过《风》什么时候上映啊。
他沉吟两秒,说了说电影拍摄都去了哪些地方,聊了聊拍摄时发生的事,然后是一句不会出错的:“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主持人这才放他走,程安昀和观众挥手道别,回到了后台。
他终于松了口气,把麦克风和耳返都摘下来后从梁雎宴给他找的临时助那里拿回自己的手机,刚解开锁屏打算问问梁雎宴他的表演怎么样的时候,恰巧看到梁雎宴在“看见”APP输入了一行字母“womenjiehunba”,久久没有变成汉字。
程安昀拼了一遍,发现是“我们结婚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下章结婚,让我们恭喜这对新人[红心]
这章的“看见”APP是虚构的软件,但我们三次的确有能看到打字过程的聊天软件,叫火星。
这是“看见”的原型,本文只有这个软件有原型[狗头]
第92章 番外二
程安昀拼出“我们结婚吧”这几个字后愣了几秒,在他怔愣的这几秒里,对面的梁雎宴狡猾地输入一句“好”。
他删掉那五个字,拿着手机往换衣间走去,边走边退出“看见”给梁雎宴打了个电话过去。
梁雎宴接得很快,接起电话时他语气带笑:“喂,怎么了?”
“你在干什么。”程安昀不确认换衣间里有没有别人,走进一个隔间后压低音量说,“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没什么。”梁雎宴道,“你不让我看直播,我就去搜了一下你,看到了你之前的片场路透,你穿的那身红衣服很像喜服。”
“……”程安昀脱衣服的手停下来,问,“你真没看直播?”
梁雎宴嗯一声:“你不让我看我就不看了,晚点我自己去搜视频。”顿了一下,他继续道,“所以要考虑和我结婚吗?”
程安昀把手机放到旁边,把衣服脱下来换另一套,低声道:“又不合法,结什么婚。”
“去国外啊。”梁雎宴说,“我还以为在你之前收到戒指的时候就已经做好我未来某天可能会向你求婚的准备了,果然还是太突然了吧?”
闻言程安昀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手,不过上台前他把戒指摘下来交给临时助保管了,现在不在他手上。
他扣好那件礼服的扣子,又安静了几秒,说:“好啊。”
两个人就这样在一个寻常又不寻常的一天随便地定下了一件关乎人生的大事,甚至还是在电话里说的,他们都没在一起。
程安昀从来没考虑过婚姻这种事,梁雎宴也是。
他们都觉得自己不太可能会和某人建立起深厚的联系,也没有和某人成为命运共同体的打算。但都认为自己会孤独终老的两个人遇见了。
即使半路有摩擦,但灵魂契合的人是不会分开的。
在程安昀生日那天,他在微博开了场直播,和粉丝们说了他要退圈的事。
他看着弹幕评论区飞快划过的问号,几秒后终于捕捉到一条文字弹幕:[为什么啊!不要头脑一热就做决定啊!!!]
程安昀吃了口手上的蛋糕,道:“没有头脑一热,这是我想了很久才做出来的决定。”他咬了下叉子,继续说,“但我不会退网的,之后可能会不定时给大家更一些plog或vlog之类的。”
听到这话弹幕才终于从震惊中缓过来,程安昀看到有不少粉丝说尊重他的决定,大家都说会继续支持他。
这场直播还没结束,他说要退圈的事就上了热搜。
下播的时候时间就已经不早了,在他直播的时候还有一些圈内好友来告别,程安昀一一认真回复,还没回复完梁雎宴推开门,站在门边说:“现在时间不早了,该睡觉了。”
程安昀应了一声,拿着手机站起身向他走去。
洗完澡后两个人躺到了床上,现在很多事情他们只要一个眼神。
将液体挤在掌心里等温热了以后梁雎宴才将其用在程安昀身上,生日这天寿星最大,所以程安昀只需要躺着安心享受就好,虽然他以往也都没怎么出过力。
身下的床单浸湿了一个圆出来,潮湿但不黏腻,可程安昀还是觉得不舒服。他握住梁雎宴握在自己侧腰上的手腕,喘息着看他。梁雎宴不停,几秒后动作才慢下来,问:“怎么了?”
“换个地方……”程安昀挪了挪上半身,躺到旁边床单尚且干燥的位置,双腿夹了一下梁雎宴的腰,示意他也过来。
梁雎宴看到他原本躺的位置有一片水渍,笑了笑没说什么,和他一起到床上干燥的地方继续。
这段时间程安昀变得有些娇气了,这是好事。
结束之后梁雎宴在程安昀泡澡的时间里出来换了床单,回到浴室后发现程安昀躺在浴缸里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为了防止出意外他直接将人捞出来,擦干净后抱到了床上。
程安昀又累又困,站着不动让他给自己擦身体,擦完之后考拉附体紧紧抱着梁雎宴,闭着眼将下巴垫在他的肩膀上。
梁雎宴把他放到床上帮他盖好被子,道:“你先睡。”
程安昀看他两秒,随即很听话地闭上了眼。
梁雎宴站在床边看了他一会儿,转身又回到浴室。
片刻后他回来的时候却发现程安昀平躺在床上,只露一个头在外面,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眉头微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这灯长得不合你眼缘吗?”梁雎宴边说着边掀开被子上床。
“没有,它挺好看的。”程安昀说,“我在想什么时候结婚。”
梁雎宴的动作顿住,低头看着他。
程安昀的目光转移到他脸上,继续道:“今年夏天吧。”
两人对视几秒,梁雎宴点点头,终于躺了下去,握住悄悄朝他伸过来的程安昀的手,说:“那就夏天。你想去哪领证?”
“还领证?”程安昀有些惊讶,“我以为办个婚礼就行了。”
梁雎宴有些想笑:“就当做是旅游了。”
程安昀思考了一下,确实可以。
他道:“等我明天查查哪些国家合法然后再选吧。”
梁雎宴道了声好,不等他再开口程安昀就说:“到时候肯定要请亲朋好友,你爸妈要是不同意怎么办?”
“我不需要他们同意。”梁雎宴道,“与其担心这个,你不如想想婚礼那天要穿什么样的衣服。”
此言一出室内安静了片刻,程安昀似乎真的在思考那天穿什么衣服合适。
常见的婚礼服装配置是西装配婚纱,但他们两个都不太能把自己塞进婚纱里,所以……
程安昀突然想到什么,翻身侧躺着面对梁雎宴,说:“你穿婚纱吧。”
“……”
“穿那种大裙摆的,你的身材穿上肯定很好看。”
“……”梁雎宴一时心绪复杂,问,“穿不下怎么办?”
“找人定制。”程安昀又说出一个鬼点子,“反正距离夏天还有很远,定制一件婚纱肯定绰绰有余了,到时候你就……”
他说到一半被梁雎宴捂住了嘴,梁雎宴说:“睡觉。”
程安昀把他的手从自己嘴上拿下来,拍拍他的手背,说:“我开玩笑的。”
“我知道。”梁雎宴反握住他的手,“但真的不早了,快睡吧。”
程安昀噢一声,闭上眼睛。
虽然两个人都没结过婚,但准备婚礼无非就那几样,场地戒指宾客司仪等等。可他们不同于别人,他们是同性。
所以准备工作相对的就轻松了一些,两个人为对方定制了一枚戒指,测的无名指的数据。他们没有告诉对方自己定制的戒指是什么样子的,他们说好了要在婚礼现场开戒指盲盒。
暮春时节两人特地选了一天商量了一下该去哪里,最终决定去芬兰赫尔辛基。
当时梁雎宴问程安昀为什么想去芬兰,程安昀想了一下,道:“我昨天查资料,网上说芬兰是圣诞老人的故乡。”
梁雎宴忍俊不禁:“就因为这个?”
程安昀点头:“就因为这个。”
他其实很少过这种节日,小时候他对圣诞节的印象是有苹果吃。虽然在还相信圣诞老人的年纪里没收到过任何礼物,但他觉得偶尔像这样在爱人面前幼稚一下也无伤大雅。
梁雎宴没说什么,将芬兰记在了婚礼计划表里地点那栏。
婚礼日子最后是定在了8月21号,因为在定日期之前,梁雎宴想到程安昀之前给他写的生日贺卡上的内容。
——[这是我自己做的,所以它的意义由我来赋予。]
婚礼日期也同,这是他们的生活他们的婚礼,定下的8月21日的这个日期的意义自然也是由他们两个来赋予。
在七月底的时候梁雎宴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家里人,梁妤不解,梁吉山震怒,只有宁月淡然地抿了口茶,说:“程安昀……我那次去你家的时候碰到的那个?”
梁雎宴嗯一声:“如果您要去婚礼的话,我给您发请柬。”
宁月没立刻回答,几秒后问:“你爸呢,他去不去?”
“他不去。”梁雎宴说,“他在和我冷战。”
梁吉山不敢和他断绝关系,因为他还要靠这个儿子养老。
前段时间靳延泽打人的事告一段落了,他被拘留了几天罚了点钱。即便梁妤现在对梁雎宴稍微有点怨气,但她也不敢和梁雎宴断绝来往,她儿子靠不住,她也要靠这个侄子养老。
就像当初他对程安昀说的,他不需要他们同意。
宁月也是一样,此行梁雎宴的目的只有告知,没有商量。
宁月很清楚这一点,沉默了几秒后她说:“我去。”
梁雎宴道了声好,给了她一张请柬。
在15号那天两人出发去了芬兰。
因为是头等舱,单独座位,两个人没坐在一起,所以程安昀有些无聊,点开微信给梁雎宴发去一个可怜的emoji表情。
梁雎宴似乎也没什么事做,秒回了他一个喜欢的emoji。
两人接下来就开始这样互发表情,最后是梁雎宴发来一个睡觉的表情,这场毫无意义甚至有些幼稚的聊天才结束。
飞机落地是第二天下午五点,到提前订好的酒店后两人先一起补了一觉。
之所以这么早来,一是为了提前和当地的婚庆公司对接准备婚礼,二是可以趁此机会出去玩一玩。
上个月送去定制的礼服等做好了会空运过来,婚礼地点在赫尔辛基郊区,那是一个靠海的地方。
程安昀站在沙滩上眺望海平面,今天天气很好,暖融融的阳光被波浪打碎成一块块碎玻璃。他拿起手机对着海拍了张照片,转头看了眼旁边在和婚礼策划师交谈的梁雎宴。
婚礼策划师是个很随性的人,他时而用英语交流时而用瑞典语交流,程安昀时而听得懂时而听不懂,一头雾水的同时他还不忘给可以和策划师无障碍交流的梁雎宴竖个大拇指。
人形翻译器,居家旅行必备。
再然后程安昀也就不勉强自己了,自己沿着海岸线开始散步。
梁雎宴见他走了直接跟上,策划师正在和他说话,见他离开也下意识跟着,所以当程安昀发现他已经走出去很远了却依然能听到说话声之后,回头看到的就是自己身后有两个尾巴。
策划师还在激情输出自己的想法,梁雎宴和他对上视线,朝他笑了笑,随后转过头和策划师说了几句什么话。
程安昀轻叹一声,不乱走了,在树荫下停了下来。
梁雎宴发现了他无聊,在交谈告一段落策划师去喝口水的功夫,走到不远处找一个小孩借了个小桶和铲子拿过来让他玩沙子。
“……”程安昀看着他手里的东西,一副“你认真的吗”的表情。
梁雎宴也有些想笑,道:“没事,玩吧,没人笑你。”
“我不玩。”程安昀指向不远处的长椅,“我去那边坐会儿。”
梁雎宴道了声好,把小桶和铲子又还了回去,
片刻后策划师回来了,这次他们没聊太久,很快就结束了。
梁雎宴朝程安昀走过去坐到他身边,道:“策划师说婚礼那天搭建的台子和桌椅摆放这种事我们可以放心交给他,除了这些还有司仪花童什么的,他也帮忙找好了。”
程安昀没骨头似的靠到他身上,噢了一声:“那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没有。”梁雎宴一动不动让他靠着,说,“婚礼那天你人到场就行。”
沙滩上人不少,来往行人对他们这亲昵的举止似乎已经见怪不怪,甚至有一个带着相机的人过来找他们,用英语说刚才在不远处给他们两个拍了张照片。
见有人来了程安昀默默坐直了身体,对方把照片交给了梁雎宴,程安昀凑过去看了一眼,看到照片上的他坐没坐相把全身重量依托到梁雎宴身上,就差把双腿也搭到梁雎宴腿上了。
他沉默了一下,移开了目光。
摄影师问他们照片怎么样,梁雎宴说挺好的,随后对方又有些八卦地询问两人是什么关系。
梁雎宴看了眼坐得端正的程安昀,又看了眼照片里他软塌塌的样子,笑了一下说:“Thiss my honey.”
“……”
对方做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片刻后和两人告了别。
程安昀还端正地坐着,他从没这么希望自己听不懂英语过。
梁雎宴也没再提刚才的事,他收起照片站起来,道:“天色不早了,我们吃点东西就回去吧。”说着他朝程安昀伸出手。
程安昀看他几秒,随即将手放到了他的掌心里。
在举办婚礼的前三天定制的礼服到了。
两身礼服款式相同,只有尺码和颜色不一样。程安昀的是白色的较小的那一件,梁雎宴那件是黑色的。
这两天请到场的的宾客也差不多要来了,因为路程太远,所以宾客们的路费和婚礼期间产生的费用都由梁雎宴报销。
程安昀只邀请了罗月泠文晨和何晟,因为太远了所以何晟自己来的,没带老婆孩子。其余的客人则全都是梁雎宴那边的人。
文晨知道他要结婚的时候十分震惊,电话里的语气听起来就很激动:“什么意思?!你退圈原来是为了去结婚?!”
“不是。”程安昀道,“这个和我退圈没什么联系。”
文晨花了半分钟时间消化这个事,随后问:“你和谁结?”
程安昀突然心虚:“梁雎宴……”
“……”
这次文晨沉默了一分多钟,无人知晓她在这一分多钟里都想了些什么。良久她才开口,语气平静得像死了一遍:“好,那我先祝你们百年好合。婚礼是这个月21在芬兰是吧,我去。”
何晟是和文晨一样的反应,只有罗月泠对这个消息接受良好。
在婚礼现场程安昀又见到了宁月,对方一身白色高定礼服,见到他后先从包里拿了个红包递过来:“来小程,给你。”
“啊……不用了阿姨。”程安昀把红包推回去。
宁月直接把红包插进他胸前的口袋:“让你拿着你就拿着。”
“……”程安昀把那个红包从口袋里抽出来,捏到里面厚厚的一沓。他道,“那就谢谢阿姨了。”
“一家人谢什么谢。”宁月拍了拍他胳膊,“接下来工作有什么打算没有?要不要考虑来与南?虽然你说了退圈,但娱乐圈里退了圈之后因为钱花完了又复出的明星可不少呢,你……”
“妈。”
宁月的话被一道声音打断,她回头,看到梁雎宴眼中像是有些无奈,“怎么每次见面都挖人啊,这是你儿子的婚礼现场,不是人才市场。”
说着他走到程安昀身前帮他了一下刚被红包弄乱的口袋里的丝巾,听到这话宁月轻叹一声:“娶了媳妇忘了娘啊。”
“……”程安昀抬眼看了下梁雎宴。
两人对上视线,梁雎宴耸耸肩,眼神像是在和他说“不要在意”。
程安昀小幅度点点头,趁宁月不注意把她刚才给的红包塞进了梁雎宴的口袋。
接下来就是寻常婚礼流程了,在台上宣誓然后交换对戒。
所有人都安静听着一旁的神父低沉缓慢地用英语说着无论健康或疾病,无论贫穷或富有。
在他话音落地之时,台上的两个人一起说出Yes,I do.
宣誓环节结束,到了开戒指盲盒的环节。
梁雎宴先给程安昀戴戒指,他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戒指盒打开。他这枚戒指是莫比乌斯环的设计,永远没有尽头的环,永无止境的爱。
程安昀朝他伸出手,梁雎宴郑重地将戒指戴到了他的无名指上。
戴好后一旁的神父示意程安昀拿出戒指。
他也从口袋里拿出戒指盒,当初他想了很久要设计个什么样子的戒指,最后是定制了一枚水波纹元素的戒指。
当时程安昀问自己,细水长流和轰轰烈烈选哪个。
他思考了一下午,那天晚上结束之后他躺在床上,梁雎宴在浴室给浴缸放水好让他泡澡,他听着哗啦啦的水声,确定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那瞬间程安昀想起了很多有关水的句子,什么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什么水利万物而不争,什么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最后是一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当初告别那天在下雨,他们的婚礼也在海边,恰好这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里有梁雎宴名字里的一个字。
种种巧合之下,他决定做个带有水元素的戒指。
程安昀将戒指给梁雎宴戴好,抬眼和对方对上目光。
今天阳光也很好,印证了当初程安昀在贺卡里写的那句。
——希望你未来的每一天都可以见到阳光。
下一秒梁雎宴将程安昀抱进怀里,台下响起掌声,程安昀将脸埋进梁雎宴的肩膀,闻到他身上因为在太阳下晒了太久而留下的阳光的味道。
这就是他印象里梁雎宴的味道,暖乎乎的太阳味。
出生在寒冬的人,此后终于长久拥有了春天。
作者有话要说:
让我们恭喜这对新人!!!!!!!!!
第93章 if番外
9月23号,这是梁雎宴被关禁闭的第一天。
仅仅是因为他晚了半小时回家,却不凑巧碰上梁吉山回来,喜提三天禁闭。
他坐在窗前支着下巴垂眼看着院子里的花丛,在心里想着梁吉山下次回家还有多久,计算着他成功偷跑出去的概率。
一般来说没什么事的话梁吉山习惯半个月回一次家,每次回家都是为了检查儿子近期的学习成果,然后吃顿饭睡一晚第二天就又会离开,梁雎宴觉得他还不如不回来。
这时梁雎宴余光注意到院子围墙外有人走过,他的目光聚焦到院门边,发现是许文兰,她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孩子。
梁雎宴无声盯着两人,那小孩圈着许文兰的脖子,他看不到对方的脸。许文兰边走边拍那小孩子的背,嘴唇一张一合的像是在和他说什么,片刻后那小孩点点头,许文兰弯腰把他放到了地上。
然后梁雎宴就看不见他了,他太矮了。
几秒后许文兰把门推开,拉着那小孩的手走了进来。
像是知道现在有人在看他们一样,许文兰抬头和楼上窗边的梁雎宴对上目光,招手示意他下楼。
那小孩跟她一起抬起头来,梁雎宴这才看到对方的正脸。
眼睛圆圆脸也圆圆,眼中满是新奇,小小的一个精致得像个洋娃娃。因为肤色很白,所以他的红眼眶此刻看起来就格外明显,像是刚哭过。
看着两人进屋之后梁雎宴放下手里的笔,起身下了楼。
因为家里没有合适的拖鞋,所以程安昀只穿着袜子。
他拘谨地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许文兰刚倒给他的果汁,听到身后脚步声他下意识回头,但沙发椅背阻挡了他的视线。
两秒后一个很好看的哥哥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两人四目相对,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下来啦。”许文兰说,“喝果汁吗?”
梁雎宴说了句谢谢,又看了眼沙发上的人:“这是……”
“哦,这是我朋友领养的孩子,名字叫程安昀,叫他宵宵或昀昀都行。”许文兰给梁雎宴倒了杯橙汁,将杯子递过去后继续说,“我朋友最近有事要出趟远门,拜托我照顾他一段时间。”
说完许文兰又看向程安昀,蹲在他身前指了指梁雎宴:“昀昀,这是梁雎宴哥哥,他比你大五岁。”
程安昀看着她眨了下眼,又转头看了眼梁雎宴。
梁雎宴坐到旁边,虽然年仅十岁,但他已经跟梁吉山去过不少饭局,以至于他现在向一个五岁的小朋友伸出了手,一副要和人家握手的样子,说:“你好。”
程安昀看着他向自己伸来的手,思考了几秒抬手攥住他的大拇指,小声叫了一声:“哥哥。”
梁雎宴愣了一下,他第一次见握大拇指这种打招呼方式。
旁边的许文兰见状忍不住笑起来,起身后说:“好了,你们两个玩吧,我该做饭了。”朝厨房走了没两步,她脚步又停住,转头看向两人,“晚饭想吃什么?”
梁雎宴一如既往:“我都可以。”
程安昀正双手捧着杯子小口喝橙汁,见两人都看向自己,确认许文兰那句话也有在问他之后他小心地说:“芋圆鲜奶麻薯……”
“吃这个?”许文兰听程愿说过,每次程安昀不开心程愿都会给他做芋圆鲜奶麻薯吃,甜甜的,吃完他心情就会好一些。
所以有时程安昀会借此来表达自己的心情,虽然更多时候只是单纯地想吃,但不久前他刚因为程愿的离开哭过一场,这种情况怎么想都是他现在不开心的意思。
许文兰笑了笑,说,“我不太会做,小姨试试哈。”
程安昀偷偷嚼了嚼橙汁里的果粒,道:“谢谢小姨。”
他这一句话把许文兰哄得更开心了,她又走到程安昀身前蹲下,捏捏他的脸笑着说:“哪个小朋友这么懂礼貌呀?原来是我们昀昀,昀昀怎么这么乖呢,笑一个好不好?”
程安昀摇头,一本正经地说:“我不开心,笑不出来。”
许文兰听到这话更想笑了,抬手刮了刮他的鼻梁:“你这小家伙,你程阿姨只是出去工作几天,又不是不要你了,难道你不想跟小姨和哥哥在一起吗?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们?”
闻言程安昀愣了愣,转头看了眼梁雎宴,两秒后说:“没有,我喜欢小姨和哥哥,但是我舍不得程阿姨。”
见孩子愧疚了,许文兰连忙道:“好好好,小姨也喜欢你,小姨现在去给你做芋圆鲜奶麻薯,你在这和哥哥玩。”
程安昀点点头,许文兰起身去了厨房。
偌大的客厅里现在只有程安昀和梁雎宴两个人,程安昀安安静静喝着橙汁,杯子见底的时候他看了眼放在茶几上的那一大瓶果汁,花了两秒钟时间思考了一下他拿不拿得动,随即转头看向梁雎宴:“哥哥,可以请你帮我再倒一杯果汁吗?”
说着他将杯子递了过去,有些期待地看着梁雎宴。
程阿姨说过,找人帮忙要用请。
果不其然,梁雎宴盯着他的杯子看了两秒,很快就起身将自己手里没喝完的橙汁放下,拧开了茶几上那瓶果汁的瓶盖。
程安昀只穿着一双袜子就下了地,他把杯子放到旁边,站在旁边看着梁雎宴给他倒饮料。
梁雎宴双手抱着瓶子,程安昀只顾着看果汁,没注意到他微微颤抖的手。
不出意外的话就是要出意外了,梁雎宴心再成熟现在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他一个不小心没抱稳瓶子,果汁直接倒得满地都是,还有不少撒在了程安昀身上。
梁雎宴完全是下意识地躲开,但程安昀没反应过来,只是闭眼偏头躲了一下,再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自己满身果粒。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梁雎宴连忙道歉,手忙脚乱地一连抽了好几张纸巾帮他擦脸。
厨房里的许文兰听到动静探出头来,看到沙发那边的满地狼藉后关掉水龙头,在围裙上擦着手走过来:“怎么回事?”
程安昀仰着头让梁雎宴给他擦脸,还没来得及开口回答梁雎宴就说:“我帮他倒果汁,不小心没拿住瓶子撒了。”
许文兰看了眼地毯,所幸现在不是冬天,不然那种毛茸茸的地毯沾上果粒的话可就不好清洗了。
“没事,你们没受伤就行。”许文兰先把地毯撤了,随即拿来拖把拖地,和程安昀说,“别在那站着昀昀,那是空调风口,你衣服湿了,吹冷风会感冒的,等我拖完地我带你去换衣服。”
最先对这话做出反应的是梁雎宴,他走到程安昀另一侧帮他挡住了冷风,又低声说了一遍:“对不起。”
程安昀抬头看着他,见他真的很愧疚很慌张的样子,道:“哥哥,我现在闻起来是橙汁味的,我喜欢橙汁。”说着他把胳膊举起来,像是要让他闻一闻的样子。
梁雎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但还是配合地弯腰闻了一下程安昀的手背,甜甜的橙汁味。
这就是梁雎宴对程安昀的初印象,橙汁味的。
两人熟稔起来后梁雎宴有问过程安昀对他的初印象,程安昀想了想,如实回答:“一个对别人的情绪很容易惶恐的人。”
梁雎宴无法反驳,他有时确实过分在意别人的情绪。
后来他出国留学,一走就是好几年。
这些年两人一直有联系,即便不在身边,但他们还是参与了对方的生活。
程安昀想,他大概就是因为那几年频繁的聊天所以才对梁雎宴产生好感的。本就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再加上两人一起长大,梁雎宴的那些关心和爱护都来得这么自然,他不可避免地就动了心。
在梁雎宴回国前几天,程安昀一直失眠。
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实在睡不着,起床坐到书桌前打开台灯,拉开抽屉翻出里面一个小盒子。
盒子里是这些年梁雎宴寄回给他的明信片和一些照片,照片里梁雎宴本人不出镜,但地上有他的影子,窗户玻璃或杯面会映出他的倒影,偶尔也能看到一角被风吹起的他的衣摆。
这些照片里只有一张梁雎宴出镜了,是前两年圣诞节的。
他和他的朋友合影,两个人坐在桌子两侧正在吃东西。当时程安昀问梁雎宴坐在他对面的是谁,梁雎宴回答说:“他叫江衍,和我同岁,你也得管他叫声哥呢。”
看了没多久,有人敲了敲房间门。程安昀转头,看到程愿站在门边:“怎么不睡?睡不着吗?”
程安昀嗯了一声,放下了手里的照片。
程愿走进来坐到他身后的床上,看到他在看照片,道:“说起来,小梁是不是快回来了?前两天你小兰姨和我说来着。”
程安昀侧着身坐在椅子上,他将胳膊搭在椅背上,下巴垫在臂弯看着程愿,点点头说:“他还有一周时间就回来了。”
“这么快呀。”程愿打趣道,“那你是想他想得睡不着了吗?”
“……”
一下子被戳中心事,程安昀有些不自然地转移目光。
见他这反应程愿有些忍俊不禁:“好啦,不逗你了。”说着她站起来,“我去给你热杯牛奶?喝完早点睡觉。”
刚走没两步,程安昀又小声开口:“妈妈……”
听到这个称呼程愿愣了一下,转头看他。
这些年来程安昀一直叫她阿姨,因为很小的时候他就去福利院了,根本没见过妈妈,所以他不习惯叫妈妈。
程愿也没强迫过他改口,无论是妈妈还是阿姨,她的爱都不会变。
程安昀像是有些不好意思,耳尖都红透。
他低着头不看程愿,良久后才憋出来一句:“我不喝牛奶,现在不早了,你快去睡觉吧,晚安。”
程愿无声盯着他看了几秒,片刻后她抬手拭去眼角处莫名流出来的泪,笑着说:“好,晚安。”-
在梁雎宴回来那天,程安昀第一次见到了江衍本人。
他跟很久之前通过梁雎宴认识的江逸一起去机场,看到他和江衍以及其他人一起出来。
梁雎宴远远看到了他们,他转头和江衍说了两句话,两人一起朝着那边走过去。
程安昀现在已经17岁,正是发育的年纪,每个月测身高都会比上个月更高一些。他原本以为自己能比梁雎宴高一些,但此时终于见了面,他才发现他还是比梁雎宴矮。
梁雎宴还有些不敢认他,出国前程安昀还只是个没有他胸口高的小学生,他缺席了程安昀外貌变化最大的几年。
见他这副样子,程安昀问:“你不认识我了吗?”
“变化太大了。”梁雎宴说着前倾身体抱了抱程安昀,程安昀的心怦怦跳,现在他终于确定他喜欢梁雎宴了。
简单聊了两句后几人一起往机场外走去,虽然很久没见面了,但因为这些年一直都有在联系,所以两人现在也并不生疏,很快就熟络地聊了起来。
江逸和江衍兄弟俩走在前面说着话,梁雎宴指指前面的人,道:“这个就是江衍,我以前和你说过的。”
程安昀早就认出来了,点了点头。
随即他就又想到梁雎宴说过,江衍和他同岁。
对啊,他们差了五岁。梁雎宴已经22,到了步入社会参加工作的年纪了,而程安昀今年才17岁,高中都还没毕业。
年龄是一道永远都无法逾越的鸿沟,久别重逢的喜悦被这一点点忧虑冲淡了些,程安昀开始重新思考自己的感情。
到停车场之后,梁雎宴一如多年前那样拉开车门让程安昀先上。程安昀犹豫了一下,站在车门边抬起头看梁雎宴,鼓起勇气问:“哥,你这些年在国外有谈过恋爱吗?”
梁雎宴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怔愣一瞬后说:“没有,怎么了?”
程安昀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秒,不像在撒谎。
他和江衍看起来也不像情侣,确认他这些年在国外只学习了之后程安昀收回视线,弯腰上了车。
梁雎宴帮他挡了一下车门框防止他撞到头,关好程安昀这一侧的车门后他绕到另一侧也上了车。
这辆车上就他和程安昀,江逸和江衍在另一辆车上。
等梁雎宴上车后前面的司机回头看他,问:“少爷,现在走吗?”
“走。”说完梁雎宴系好安全带,又转头看向程安昀,“今天要去我家吗?”
程安昀点了点头:“这周的作业我已经写完了。”
“这么快啊,今天才周六,好厉害。”顿了一下,梁雎宴想起刚才程安昀问他的问题,道,“刚才为什么突然那么问我?莫非你有喜欢的人了?”
“……”
怎么都能看出来他在想什么啊,他身边的人是都有读心术吗。
程安昀摸了摸鼻子,否认道,“没有。”
“嗯。”梁雎宴没有追问,继续说,“你现在最主要的任务是学习,想谈恋爱的话等高考结束之后再说。”
程安昀没接这个话茬,问:“你这趟回来是不是不走了?”
“不走了。”梁雎宴说,“我要上班了。”
年龄的差距此刻又显现出来,程安昀有些泄气。
车里的广播在放新闻,说餐饮业的某公司旗下连锁店已超十万家。这家公司的创始人是一对夫妻,两人在采访里说未来五年内可能会新开设一家分公司。
程安昀没注意听公司名字,他决定再过几年,等他也长大之后再去考虑对梁雎宴的感情。
两个月后的高考,程安昀考上了某美院的雕塑专业。
将一块不成形的石料雕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程安昀喜欢这种成就感和满足感,他可以完全掌控这块石料。
都说学艺术烧钱,但程愿的甜品店生意越来越好,年初还扩大了店面,新招了好几个店员,供程安昀学艺术绰绰有余。
四年大学生活结束,彼时程安昀22岁。
毕业后他在程愿和梁雎宴的帮助下开了一家自己的工作室,因为他还在上学的时候偶尔会去接私活赚外快,所以稍微积累了一些人脉,工作室建立之初,他只靠自己也能糊口。
现在他已经成年了,这些年他也没见梁雎宴谈过恋爱。
在程安昀刚上大学的时候他就想开了,他没有一定要和梁雎宴在一起的想法,像现在这样一直做朋友也没什么不好。
但这段时间他们的关系很明显更近了一步,窗户纸在每天不间断的聊天里越聊越薄,脆弱得好像随便一吹就能破。
但可惜目前两个人都没勇气吹这口气。
在程安昀22岁生日那天,梁雎宴打来电话。
程安昀还在端详自己这两天刚雕好的半身像,正在找有没有哪里需要改进的。听到铃声后他放下手中的錾子起身去拿手机,看到来电人是梁雎宴后愣了两秒,随后才点击接听。
“生日快乐。”梁雎宴说,“今天想怎么过?”
程安昀坐回那尊半身像前,道:“回家过,我妈说要给我做蛋糕。”顿了一下,他问,“你要来吗?”
梁雎宴答应得爽快:“好啊,刚好我今天也没什么事。”
程安昀拿起桌上的刻刀把玩着,闻言道:“是真的‘刚好’没什么事,还是专门为我空出了时间?”
“……”
梁雎宴果然沉默了。
程安昀无声笑了笑,继续说:“那晚上见。”
傍晚程安昀回到家之后,程愿已经在桌上摆好了蛋糕。见他回来了,程愿说:“回来啦,快去洗手,差不多要吃饭了。”
程安昀应了一声,边洗手边说:“晚点梁雎宴也会来。”
外面的程愿听到这话,问道:“你确定是晚点吗?”
程安昀没懂她的意思,转头往门边看了一眼,却意外地看到了从浴室门前路过的梁雎宴,两人就这样对上了视线。
梁雎宴早就到了,一直在帮程愿做饭。
刚回来的时候没看到他是因为他还在厨房里,程愿那会儿刚好是端了盘菜出来,所以碰上了程安昀。
程安昀有些不自然地收回目光,洗完手后关掉水龙头,边擦手边说:“所以今天是只有我们三个人吗?”
梁雎宴抱臂倚在门框上看他,问:“你还想让谁来?”
“就……多请几个朋友。”程安昀把毛巾挂回去,朝门边走过去。
梁雎宴侧过身给他让门,跟在他身后一起往餐桌那边走,说:“我朋友你认识的只有江衍和江逸,江衍最近一直在国外工作,江逸你和他又不太熟,而且你不是也没请你的朋友们吗?”
“……”程安昀没说话。
他现在的心情和前不久在电话里梁雎宴的心情一样,都是小心思被对方直接戳破的淡淡的羞耻。
在吃完饭之后,程愿关掉了客厅的灯。
屋内顿时陷入黑暗,梁雎宴打开手机手电筒,借着光帮程安昀点燃蜡烛,将其插到蛋糕上之后又关掉了手电筒。
程安昀看着面前蛋糕上的那点火光,在程愿的生日歌里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许愿——希望大家的生活以后都能顺顺利利。
他睁开眼,一口气吹灭了蜡烛。
黑暗里程安昀听到梁雎宴和他说生日快乐,开灯以后程愿切蛋糕给两人吃,还去厨房把前两天剩的半瓶果汁拿了出来。
程安昀端起杯子喝了口橙汁,偷偷咬了一下果粒。
把一切都收拾妥当后梁雎宴要走了,程愿让程安昀下楼送送他,想到他们确实很久没这样单独相处过了,程安昀把被子里最后一口果汁喝完,起身要送梁雎宴下楼。
家住五楼,但两人特地没坐电梯,从楼梯慢慢下楼。
到三层的时候梁雎宴才开口说了两人出门后的第一句话,他问:“你刚才许了什么愿?”
程安昀道:“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也是。”梁雎宴又说,“那你今天开心吗?”
见他一直问这些有的没的,程安昀隐隐有种预感,但还是说:“挺开心的。”
两人下到二楼时,楼道的声控灯应声亮起。
梁雎宴在这时停了下来,程安昀也停住脚步,回头看他。
现在时间不早了,冬天天气又冷,周围一个人都没有。谁也没有先说话,直到声控灯暗下来梁雎宴才说:“我喜欢你。”
“……”
梁雎宴继续说:“我也不清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段时间我想了很久,我并没有把你单纯当成朋友或弟弟,我喜欢你。”
冬天的夜空总是格外澄澈,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
清冷苍白的月光从楼道窗户里照射进来,梁雎宴还站在楼梯上,月光照在程安昀的侧脸,他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
激情告白没有得到回应,他后知后觉感到羞耻。
刚要说让程安昀别在意的时候,程安昀朝他走过来停在他身前。
因为梁雎宴还站在台阶上,本就比他矮一些的程安昀更是要抬头看他,程安昀还是没说话,但梁雎宴能感受到他在看自己。
片刻后,程安昀抬手拉住他的领带。
梁雎宴被迫弯下腰,不等他开口问程安昀要做什么,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他的唇角。
亲完之后程安昀说:“我也喜欢你。”
梁雎宴的心跳开始抢拍,片刻后他从那节台阶上下来,一把抱住了程安昀。
程安昀回抱住他,几秒后小声问:“还要亲吗?”
梁雎宴放开他看了他两秒,慢慢低头,吻上程安昀的唇。
这个吻是橙汁味的,是当年程安昀手背上的味道,也是最符合初次心动的两人的初恋的味道。
经久不散,长留心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