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的高处镶嵌着一块绘制精美浮雕花纹的玻璃,光线通过玻璃折射落到下方,便已经黯淡许多。薄西亭微微垂眸,望着江宵的眉眼,鼻梁,以及略显红润的嘴唇,似乎不久前曾被什么人舔吻亲咬过。
只几秒,他移开眼:“想贿赂我?”
“这是你欠我的。”江宵提示道。
“我喝酒了。”
薄西亭这句话的意思是,他并不欠江宵什么。
可他并没有把人推开。
“那又怎么样?”江宵说,“学长,你是故意输给我的吧,问了你也没说真心话,算犯规。”
江宵微微侧头,唇与薄西亭几乎只差分毫的距离,只要再近一点点便能亲上,两人呼吸交错,但在此刻,薄西亭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动作。
薄西亭扭头,避开了江宵的下一步动作,随后按住他的肩膀,将人推开。
两人之间的距离迅速拉开,薄西亭冷冷道:“江宵,我不吃你这套。”
他的声音甚至带上了怒意,仿佛在说“你是不是疯了”。但江宵不明白这没有来的怒气究竟从何而来。
他索性耸了耸肩,抱臂靠在另一边墙上,带着些许疑惑:“学长,我和你分手这件事,就这么让你不高兴吗?”
“甚至在车祸那天,你也不打算跟我见面,为什么又来参加我的生日宴?”
刚才在薄西亭身上,有很纯正的桃子酒味,酒的味道通常会停留一段时间,如果对方换了酒,也是能闻到的。
江宵没有闻到其他的味道。
其实江宵是打算确认一下薄西亭的嘴唇上有没有伤口,谁知道薄西亭比他一个直男的反应都大。
“你是担心我把你杀人的事情告诉他们?”薄西亭反问,“把我们约到这种地方,不是没有原因的,但你的做法实在过于蹩脚,从三流悬疑小说里学到的手法拿出来用,嫌破绽不够多吗?”
江宵一时间竟被这一长串的话给打懵了。
薄西亭……居然能一次性说这么多话?
“你是认真的,觉得是我杀了秦关?”江宵绝想不到,他一个完全没有杀人动机和作案条件的新手侦探玩家,居然被一名npc打成凶手,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你把一切都计划的很完美,百密一疏,你忘记擦掉地毯上的血了。”
“不过,除非你重新换一块地毯,或是不辞辛劳地自己清洗,但你觉得没人会发现吧。”薄西亭继续说着让江宵听不懂的话,“为了体现你的‘人设’,假装不小心割破了手指,再用衣服擦掉血,营造出真实感,之后再把刀塞到别人的行李箱里,成功嫁祸,这就是你的计划。”
“你也早就计划好了要在停电的时候杀他,秦关对你毫无防备,而停电的三分钟也足够你从客厅走到储物间里,也许是你约他到那里见面,但现在已经没人能作证了。”
江宵已经完全傻眼了。
不能说听不懂,只能说完全不理解。
那把刀,是他故意嫁祸给应惟竹?!
他怎么都不知道!
听到最后他甚至有点麻木,点点头,道:“照你说的,如果我真能克服‘看不见’的毛病,做出你所说的那一系列行为,那你再说说,我为什么要杀秦关?”
看秦关对他的态度,他们两人之间绝对没有大矛盾,只不过是三观不合罢了,他又为什么非要杀人?
江宵倒是很想听听,薄西亭还能说出些什么四五六来。
薄西亭像是早就把江宵的“犯罪心理”和行为轨迹研究得一清二白,也预料到江宵会“狡辩”,然而他的语气依旧很沉:
“因为秦关策划了车祸,你要报复他。”
江宵:“?”
薄西亭这句话可谓是给江宵满面漏风的家里又开了一扇天窗。
“你怎么证明车祸是秦关做的?”江宵狐疑问道。
原本他觉得薄西亭只是误入歧途,但现在看来,他真正的目的,难道是要将车祸这件事情推给秦关?
应惟竹指认薄西亭制造车祸这件事,江宵起初并未在意,但直到薄西亭说出这一番话,他不得不怀疑薄西亭的用意了。
“这件事情,你应当比我清楚。”薄西亭冷淡回复。
“那我请问,一个眼睛看不到如何东西的人,到底该怎么流畅地做完这一系列动作?”江宵真心诚意地发问,“你来做个给我看看,行吗,要是能成功,你现在就报警抓我。”
如果这是一本漫画书,江宵现在必然是【吐血】状态。
薄西亭到底是怎么严肃又认真地说出这一番话的!
完全不靠谱啊!
要不是知道薄西亭不是搞笑男,江宵甚至怀疑他在搞抽象。
薄西亭盯着江宵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你根本就没有——”
敲门声响起。
薄西亭的话戛然而止。
不是哥们,你倒是说啊,根本没有什么?!
敲门声似乎打断了薄西亭继续说下去的欲|望,他拧着眉,去开门了。
别走,别走啊!
江宵简直是没脾气了,怎么一个二个都是卡带吗?关键时刻就卡顿,充会员才能继续往下说?
但江宵也并非一无所获。
他几乎可以确定,他要找的人不是薄西亭。
否则也不可能说出这么离谱的话。
但薄西亭也并未洗清嫌疑,他现在属于制造车祸的重要嫌疑人,而现在他把一切都推到了已经死掉的秦关身上,秦关总不可能突然诈尸开始跟薄西亭辩论到底谁才是真正的策划者。
你根本就没有……
没有什么?
江宵正琢磨着薄西亭这句话,薄西亭已经开了门,闻序走进来,面色凝重。
“我们询问那名侍者时,他说,当时他推着蛋糕往这边过来时,看到一名客人站在我们房门口,也不敲门,似乎是在等着什么。”
江宵第一反应是,那个人是江暮。
“他记得那人是楼上的客人,也就是说,对方完全不可能到我们这边,除非他另有目的。”
几人回到客厅,应惟竹正审视那名侍者,侍者则是在应惟竹无情冷漠犹如刀刺般锋利的目光下结巴道:“那人穿、穿西装,个子很高,没有和我说话,我也不确定他有没有跟进来。屋子里太黑,什么也看不到,而且当时我、我还在点蜡烛……”
“也就是说,那人完全有可能趁着这段时间溜进来杀人喽?”应惟竹微微眯起眼睛,嘴角带着温柔笑意,金瞳却凝结着冷意。
“这、这我也不清楚……”
“谁让你停电的?”闻序又问,“我的安排里没有这一项。”
若是一般人,停电也许会是个惊喜或是惊吓,但对江宵来说,停不停电都不重要,自然也没必要安排。
侍者一脸茫然:“我也不知道,还以为是你们自己搞的。”
“配电箱在哪里?”薄西亭问。
“在储物间。”侍者说,“我们房间不会突然停电,如果是,一定会是所有房间都停,但刚才没有这种现象,有可能是跳闸了。”
事情愈发扑朔迷离。
“你现在就去把那个人找来。”应惟竹的语气自带命令感,侍者有苦说不出,“我不能这样做,客人会投诉我的。”
“那你不怕我投诉你了?”应惟竹冷笑,“你可以试试看。”
“我可能,知道那个人是谁。”江宵突然开口道,“我需要打个电话。”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都将视线投向了江宵。
江宵无异于再次将自己的嫌疑扩大,但他并不在乎。
凶手只有一人,其他人都是不知道具体情况,相互猜忌的平民罢了,利用得当,就不会出问题。
江宵不打算用自己的手机打电话。
他思索片刻,闻序有江暮的电话,这是确定的,他却不想求稳。
江暮这个人,并不简单。哪怕他到现在都没有出现在故事线中。
思索片刻,他道:“学长,可以借用你的手机吗?”
薄西亭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他并未拒绝,将手机递给江宵,随后观察江宵的表情。
江宵拿着手机,却看也不看,方向一转,直接将手机递给了侍者,随后两人稍微离远些,才道:“帮我拨打一个电话吧。”
他念出一串电话号码。
侍者虽然不知道江宵为什么要搞得这么麻烦,但还是照做了,拨通之前,江宵又问了一句:“上面有没有备注?”
侍者老老实实道:“有,上面写着‘江暮’。”
江宵有一瞬间的愣怔。
胡乱组合果然偶尔也会带来惊喜。
薄西亭跟江暮……居然也有不为人知的关系。
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
电话在几串提示音后接通。
江宵并未说话,耐心等待着,又过了几秒,电话那头传来了声音,对方的声音很沉稳,还带着一丝诧异,显然并未料到会接到这通电话:
“大半夜的,你给我打电话有事?是爸让你打的吗?”
又过了几秒钟,江宵开口了。
“江暮,是我。”
“宵宵?你怎么会用薄西亭的手机……”
“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江宵淡淡道,却在最后几个字上刻意加了重音,“别再骗我了,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