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正文完
心疼我。
“少卿请稍坐。”丞相府的下人垂首恭敬道,“我家公子就来。”
又有丫鬟上前奉茶:“少卿请用茶。”
裴聿泽心急如焚,面色却仍旧平静,只是平静之时愈发冷冽,一眼望过去,都让她们打哆嗦,放下茶盏的手一抖发出一声刺耳的碰撞声,飞快瞥一眼裴聿泽,连忙福身退下。
走出大厅时,直像溺水之人被人捞出水面得到重生一般,发出感叹:“少卿真是比咱们公子还要可怕。”
“嘘嘘。”丫鬟慌张同旁人示意,立马站直了身子,垂眸道,“公子。”
“公子。”正厅所有当值的下人立时恭敬行礼。
裴聿泽闻声偏首抬眼看过去,傅廷攸正从外入,两人四目相对,具是冰冷。
有一种坦然相对的敌意,不愿再惺惺作态的冷冽从大厅蔓延。
连面子也顾不得了。
傅廷攸摆手,正厅之上所有的下人鱼贯而出,他自若入座,并不坐主位,而是在客位,与裴聿泽相对而坐。
他靠进椅背,等下人们退得干干净净,方才开口:“裴少卿,难得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穿堂风过,几乎将他冷冽的语声吹冻成冰。
“郁禾呢?”裴聿泽冷凝他一眼,没有耐心跟他虚以逶迤,直截了当。
傅廷攸眼底那一点假意的冷笑也不见了,目色沉下来,涌上怒意,声音更沉了:“你说郁禾?你有什么资格唤她郁禾?你们已经和离了。”
“有没有资格,都不是小阁老该管的事,倒是小阁老,事到如今还不愿接受事实,未免可悲。”裴聿泽冷冷道。
傅廷攸心头一刺,冷嗤一声:“恐怕不愿接受事实的是裴少卿,你们早已经和离!郁禾已经厌弃了你,你若是还有点自尊,就该离她远远的。”
裴聿泽眉心微蹙:“和不和离,我与郁禾都曾是夫妻,同床共枕,耳鬓厮磨,恩爱有加,而小阁老……”他睫羽微垂,轻笑一声,嘴角溢出一丝轻蔑,“费尽思量多年,苦心孤诣制造一些风月传闻,可郁禾心中没有你,还是枉然。”
“你说什么!”傅廷攸彻底被刺激了,他猛弹而起,朝他疾走几步。
裴聿泽亦缓缓起身,轩然而立。
此时他们是这世上最对立的两个人,为了一个女人,恨不得拼个你死我活,方才罢休。
“说什么,小阁老心知肚明,即便你将郁禾藏起来,她也不会顺从你,你也得不到你想要的。”他嗓音凉凉,字字诛心。
傅廷攸盯着他,眼底迸出不可解的恨意,冰火相交,至死方休,忽然他笑了一声,极轻蔑,胸有成竹的笑。
“是吗,那就看看最终我们谁能得到郁禾,让我告诉你,我没藏郁禾,她不见了,或许是她不愿见你,躲起来了。”
裴聿泽眉峰紧拧,凝视着他,他丝毫不退。
两人对峙良久,裴聿泽冷然道:“既如此,今日打扰了。”
他离开之际,却又站住脚,回头看向他,问了一句莫名的话:“不知小阁老可认识江南苏城张太守?”
傅廷攸脸色微变,稍顿顷刻,才笑道:“不认识。”
裴聿泽没再多问,颔首告辞。
傅廷攸的目光逐渐阴冷,浮上杀意。
出了丞相府,金垣正策马赶来,一见裴聿泽出来差点勒不住马,唬地跳下来,跑了一段才将马速控制住,急忙问道:“听说公主不见了?”
他和金小七正要去公主府蹭饭,谁知就得到这么个似是而非的消息,急匆匆赶去找了荣宸宸。
荣宸宸也正因郁禾的事心烦,一见他更是没好气,脸色沉得吓人。
金垣先是被吓了一跳,才吞吞吐吐道明来意,荣宸宸才平心静气一些,告诉他裴聿泽可能去了丞相府。
金垣又赶紧离开,谁知半路折返,盯着她认真道:“你的嘴角沾了唇脂。”
荣宸宸脸蛋一红,恼羞成怒赶紧擦了:“这是桃花酱!”
金垣也是一愣:“哦,哦。”一时有些尴尬,告辞就要走,想了想还是折回来道,“你也不用太担心,如果是傅廷攸,他肯定都会伤害公主,再说还有我表哥在。”
“……”荣宸宸一时语塞,心想轮不到他来提醒她,但他一番好意,自己也不好无的放矢,就“嗯”了声。
金垣跟着裴聿泽上马,就问:“公主呢?可是跟傅廷攸在一起?”
“他说没有。”裴聿泽沉声道。
“他说没有?你是信还是不信?”
“你觉得呢?”
金垣愣了一下,老实道:“我不知道。”他低头思忖片刻,看向裴聿泽的目光略有复杂,“但”
听出他的欲言又止,裴聿泽看向他:“说。”
“但,若真是傅廷攸耍的心机,他应该不会伤害公主吧?”毕竟他也很爱公主金垣可不是金小七,什么都话都往外说。
裴聿泽眉心微蹙,看向前路,长街上的人熙熙攘攘,人声喧闹,第一次,这样富贵繁华的京华城让他觉得烦躁,眉心越蹙越紧。
金垣知道他心烦,不敢再出声,良久,他听到裴聿泽低沉的声音:“我知道他不会伤害郁禾,但时间越久,郁禾越会害怕。”
金垣倏地拉住了缰绳,怔怔停在了路中央,看着裴聿泽失神地徐徐前行,他夹着马肚追上去:“哥,你怎么了,好像没有自信一样。”
此时紧咬的牙根才因痛楚而僵硬,裴聿泽攥紧的缰绳青筋凸出,他没有应答,忽的夹紧马肚,自人流中疾驰而过,直往大理寺的方向奔去。
长街上的行人突然被嘶鸣的马声吓得闪躲到一边,纷纷看着裴聿泽扬长而去溅起的烟尘。
金垣第一次见裴聿泽这样情绪不定,倒是想追上去,奈何他看了看街上灰头土脸的百姓,心下生怯,他可没有表哥这么好的马术,能在人堆里不伤及无辜疾驰而去。
无奈,他只能乖乖徐行前去。
暮色沉沉,大理寺今夜通火通明,程以璋冲进大理寺时,裴聿泽正和严璧正等人会议,他顾不得礼仪尊卑直接冲到了裴聿泽的案桌前,满脸焦急,忍不住怒吼:“你还坐得住!你居然还坐得住!公主一天都没有回公主府!”
中堂一片寂静,程以璋回眸看了一眼严璧正等人,豁然明白,眼睛放光:“你们在商讨公主的事?你心里有数?公主被谁带走了?是不是傅廷攸?”
他能想到傅廷攸,裴聿泽一点不意外,但也没有应答他。
程以璋并不在意,只问:“你有没有去质问过他?”
“去过了。”
“他怎么说?”
“他不承认。”
“然后呢?”
裴聿泽没有回答,程以璋愣住了,难以置信甚至有些恼火地看着他:“然后你就信了?”
裴聿泽还是没有回答。
他的沉默激怒了程以璋,他双手猛地按住案桌,忍无可忍:“现在是公主失踪了!你居然还能淡定地坐在这!”
程以璋紧盯着裴聿泽好一会,瞪到眼睛酸疼,突然直起身子,怒吼一声:“好!你不着急,我去找,进宫请皇上派兵去找!”
“站住!”裴聿泽豁然起身,冷喝道,“这件事不能张扬!若是被别有用心的人知道,公主失踪了,恐会大做文章,对郁禾的安全也不利。”
程以璋猛地站住了脚,半晌转过身去,脸色极度难看:“那你打算怎么做?”他一面说,一面往回走。
结果裴聿泽又沉默了,正要发作,穆清堂劝道:“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
程以璋猛地一个激灵,看向裴聿泽,见他虽是沉着,可眉眼间具是化不开的郁色,他似是在找东西,程以璋过去问:“找什么?”
“笔。”
程以璋呆了两眼,见他还在桌上翻来翻去,径自从笔架上拿起一支递过去。
裴聿泽见了,先是一滞,才拿过,那双精锐的眼睛直盯着铺陈开来的京华地形图,提着笔看了半天,欲下手又提起,循环往复几次,最后不耐地坐了下去。
程以璋见状,反而冷静了下来,问他:“在这京华城,能顺利将公主藏起来而不为人知的,除了傅廷攸,实在想不到别人,他不承认,你就没有想过去查探他?”
严璧正道:“就算是他,他会把公主藏在哪儿呢?”
程以璋蹙眉想了好一会,突然道:“灯下黑?越是不以为意的地方,越是可疑,会不会就在他的府中?”
严璧正和穆清堂也是眼前一亮,却听到斩钉截铁的声音:“不会。”
三人唰的看向裴聿泽。
裴聿泽掀眼看过来:“傅廷攸心思深沉,你们能想到的,他也会想到,所以郁禾一定是在一个我们谁都想不到的地方。”
“那现在怎么办?”程以璋也无助了。
裴聿泽道:“他不会把郁禾藏的太久,时间越久,事情越大,他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这一回,三人一时有些糊涂:“什么意思?那他把公主藏起来做什么?”
裴聿泽又沉默了,这一回程以璋倒是安静了下来,静等他的声音。
中堂逐渐安静了下来,只有门外呼啸的寒风侵袭着每个人动荡不安的心,裴聿泽靠进椅背闭目屏息,无限的安静,使的程以璋三人愈发不安,不安中又愈发期待。
终于,裴聿泽倏然睁开了眼,目光如炬定在了地形图上的某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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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确定裴聿泽会为了公主乱了方寸?”傅相沉着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不稳,定定地看着傅廷攸,“这件事我们赌不起,张昊已经被押解回京,走的哪条路,竟是不得而知,否则在路上干掉他,一了百了,现下,一旦他入京,我们傅家便是万劫不复!”
说到此,傅相由衷的愤恨浮上整张脸:“这该死的裴聿泽!一定是他给刑部的人出的主意,不知他们到底带张昊走哪条路回京,没想到他查的这么快,竟然从户部入手,查到了账簿上的对账问题,还揪出了苏城太守!我从前当真是小看他了!以为他不过就是比同龄人优秀些的少年,不成想,他伶俐至此,早知如此,就该早早动手!”
这话俨然听着有几分佩服,却是咬牙切齿地恨不得裴聿泽死,自先帝起,就严查贪污,到当今圣上,更是绝不姑息,傅相一想到那由假铜钱而起的天文数字,不由胆寒,一阵战栗,眼睛立时捉住傅廷攸。
“你确定你这个计划能置裴聿泽于死地?他能想到你藏公主的地方?”
傅廷攸凝视远方,虽然极不想承认,但他不得不说:“他能。”
“那你确定事后我们能全身而退?不会落得挟持公主的罪名?”
傅廷攸轻笑:“爹请放心,自有替罪羔羊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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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罪羔羊”段二看着郁禾那张姝丽无双的脸,却不能碰,心痒难耐,一想到裴聿泽竟得到过她,更是恨得牙根痒痒。
青鸟彩鸾看着段二逐渐阴森的目光,警惕将郁禾护在身后,厉声道:“挟持公主是死罪一条,你赶紧将我们放了!求公主宽宥,公主还能饶你一命!”
段二冷哼:“你们还是省点力气吧。”
郁禾拧眉道:“若是你想为你段氏一族请命,将我挟持,是愚蠢的办法!你不但不会令段家东山再起,段家还会因你从世家普上消失,难不成你如此蠢钝如猪?”
“你!”段二眼睛一瞪,明明已经恼羞成怒,突然又冷静下来,冷笑一声,脚踩在贵妃榻上,十分悠哉:“公主用不着激怒我,这对你也没好处,段家?段家是生是死,与我何干?”
反正,他的余生是荣华富贵的了!至于段家生死,他才不在乎。
郁禾心头一跳:“那你为何将我掳来?”
段二低低笑了起来,他这种低笑和裴聿泽大不相同,很阴沉,笑得让人心里发毛。
“用不了多久,公主就会知道了,公主放心,用不了很久。”
他强调了一遍,这种刻意的强调,让郁禾的心战栗了起来。
段二说对了,没有多久,在天蒙蒙亮时,初冬的天,亮得晚,亮得沉,也寂静,在隐秘的山庄,静得诡异。
裴聿泽就这样堂而皇之,款款走了进来,步入正厅。
此地正是当初谭驰朗yin靡的山庄。
只有裴聿泽一个人。
段二看着他稳步而入,惊喜傅廷攸全都猜中了,裴聿泽果然猜到了这里,果然一个人来。
“你比想象中晚了一点,裴聿泽,也不过如此。”段二站在正厅中央的台阶上,张开双手,大有君临天下的架势,身后是一张人高大的绣屏。
裴聿泽冷凝着他:“公主呢?”
段二轻慢地摇头:“裴聿泽,你当今日是何种情景呢?在我面前你还摆着矜贵的架子呢?现在,尊卑颠倒了,是你有求于我。”
他与裴聿泽相隔几月出生,情境却大相径庭,裴聿泽永远如众星捧月,即便他曾经也是多么优秀,依旧被裴聿泽压得死死的,喘息不得。
“你知道那种窒息的滋味吗?”他笑着问裴聿泽,一把推倒了绣屏,郁禾被箍住了嘴唇,一双眼睛惊恐又担忧地对上裴聿泽紧拧的目光,泪花闪烁,使劲摇头。
段二疯狂地跑到她的身后,扯下她嘴里的布条,手臂绕过她的肩颈,按住她。
“郁禾!”
“裴聿泽!”这一刻,郁禾才知,段二的目的是什么,惊恐袭遍全身,浑身冰冷。
看着郁禾夺眶而出的眼泪,裴聿泽的心猛地揪在一起,他极力克制着怒火,迫使自己冷静:“别怕。”
段二好像听到什么啼笑皆非的话,“噗嗤”笑了出来:“别怕?裴聿泽,你还真是”他深吸一口气,笑容顿消,脸色逐渐狰狞,“让人恨之入骨!”
这种时候,他居然还能淡定地让公主别怕?他越是如此,段二就越是要让他们怕。
蓦地,寒光一闪,一把精致的小匕首亮相在郁禾柔腻的脖颈处。
“段二!”裴聿泽再也无法克制,目眦欲裂咆哮一声。
“别动,你敢近前半步,我就轻轻在小公主这么漂亮的脖子上划一刀,再进一步,我就再划一刀直到,伤口够深”
“你敢伤她,我定让你生不如死!”裴聿泽戾色尽显,杀意迸发。
“我有何不敢?我说了,现在我为尊,你为卑,你怎敢,命令于我?”段二阴恻恻地瞪眼,狠狠说道,“跪下!”
“你说什么?”郁禾以为自己听错了,双肩剧烈地颤抖侧目看向他。
段二盯着她,嘴角扯了起来,一抹森冷又得意甚至迫不及待的笑容狰狞露在脸上:“我说,让我们尊贵无比的裴少卿,裴大公子,向我下跪,磕头。”他大概是想到这一幕,不禁激动地大笑起来。
郁禾心头蓦地大恸,尖嚷起来:“他才不会!”
自昨日他将郁禾掳来这里,郁禾始终很淡定,刻意保持着公主威仪,试图让他知难而退,这一刻,她终于失了冷静,段二愈加兴奋。
“他会的,公主是他的软肋,我要他跪,他就得跪!”说着,他厉色看向裴聿泽,兴奋使他浑身都抖了起来,眼睛也逐渐猩红,“跪下!”
郁禾慌张地看向裴聿泽,裴聿泽脸色紧绷,唇线紧抿看着郁禾,眼底却是复杂的柔情,郁禾顿时心跳大乱。
“裴聿泽,我不许你跪!”郁禾声嘶力竭吼道,“段二,我会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杀了我?哈哈哈”段二几近兴奋地疯狂,只盯着裴聿泽,“你还不快点,否则,我的手酸了,说不定就不小心割下去了。”
裴聿泽十八般武艺,此时也是投鼠忌器,他不敢有丝毫的侥幸出手,尤其在段二已经出于癫狂的状态下。
屈辱,愤怒涌上心头,全都被恐惧压下,怕郁禾受伤的恐惧,一想到那把匕首只要轻轻划过,郁禾就会在他面前消失,永远消失,和今窈一样,那种无力窒息的感觉再度扼住了他的命脉,有过之而无不
及。
裴聿泽不得不屈服,只能屈服。
段二看着裴聿泽逐渐弯曲的膝盖,瞳孔放置最大,耳边是郁禾凄厉的叫喊声,犹如入阵曲一般振奋人心,他笑着,大笑着:“跪!”
今日,他就要将裴聿泽的尊严狠狠踩在脚下,一雪前耻!
“咚”的一声。
那把架在郁禾脖子前的匕首就像是插进了她的喉咙,一路下滑,撕扯过她的心脉,摧肝断肠:“裴聿泽!”
段二的笑声震耳欲聋:“裴聿泽,裴聿泽,你也有今天!你终究还是跪在我的脚下!”
“放了郁禾。”裴聿泽隐忍着狂怒与屈辱,厉声命令他。
“放了她?”段二慢条斯理,缓缓移开些匕首,“好啊,看是你的身手快,还是我的刀快?”
说罢,他突然做力,伸出匕首。
“不要!”气血翻涌动荡,裴聿泽的心骤停,他一跃而起,直冲郁禾而去。
猝不及防,一座铁笼从天而降,罩住了裴聿泽,将他困在四四方方的铁龙里,方寸之间,动弹不得。
郁禾泪眼模糊地愣住了。
那把本该划过的匕首,却撤了,段二更加肆无忌惮,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裴聿泽,你真是蠢,真是蠢呐!这么简单的陷阱,你都看不出来?”
段二忽然举起了匕首,落下,挑断了郁禾身上的绳索。
一得到自由,郁禾飞奔上前,两人几乎同时握住了牢笼。
“有没有伤着?”裴聿泽紧张地问她。
郁禾胸口一痛,噎出眼泪来,哭喊着:“笨蛋,笨蛋,你不是很聪明吗?怎么就中了他的计!”
裴聿泽只是轻笑,抹去她的眼泪:“没事。”
郁禾只当他在哄她:“还说没事,现在怎么办,怎么办”她哭得不能自已。
看着她这样,裴聿泽的心都像是填满了,趁机问道:“要不要原谅我?”
郁禾泪眼一滞:“你现在还问这个?”
“嗯,要不要原谅我?否则我死不瞑目。”
郁禾一听那个字,急得去捂他的嘴:“不许你乱说,不许你乱说!”
突然“轰”的一声爆炸,紧接着又是两声爆炸声,顿时地动山摇起来,郁禾整个人站不稳,差点摔倒,裴聿泽急忙扶住她,郁禾满眼惊恐:“怎么回事?”
裴聿泽只是凝视着她,无比珍视,郁禾回眸看向他,对上他炙热的目光,心猛地一跳,顷刻间,裴聿泽扣住了她的后脑将她揽至牢笼前,他紧紧吻住她。
郁禾瞪大了眼睛,不知是房子在震动,还是她在震动。
突然有人将郁禾拉开,郁禾以为是段二,正要反手给他一巴掌,谁知却被擒住了手腕:“郁禾。”
“廷攸哥哥?”郁禾冷冷看着眼前眼中浮着震怒的男人。
傅廷攸狠狠剜了裴聿泽一眼,在段二冲上来时,双目尽是杀意,用最猛烈的恨意瞪着裴聿泽,手里的剑却狠狠刺穿段二的胸膛。
段二身形一僵,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前的剑,鲜血喷溅而出,他的嘴里也汩汩冒着最热烈的血:“不是说好”
傅廷攸再直直一刺,在地震中将段二杀死。
不是说好事成后,保他离京,给他享用不尽的财富!段二倒下去时瞳孔睁得都快突出来,满脸血丝,死不瞑目。
裴聿泽冷冷看着,面无表情。
傅廷攸却紧张将郁禾抱入怀中:“快走!段二在整座山庄埋了炸药!”
郁禾一听强烈挣扎起来:“不行,聿泽还在里面!快救他救他!”
此时一条房梁轰然倒下,砸出一阵烟尘,傅廷攸着紧道:“这铁龙是特制的,只有段二知道怎么开,没时间了!郁禾,我先救你出去!”
“我不出去,先就裴聿泽!”郁禾还挣扎着要到牢笼那边去,可剧烈的震动还有傅廷攸的控制,让她前行不得,她只能喊着:“聿泽!”
裴聿泽却道:“你先跟傅廷攸出去!”
“我不要!”
傅廷攸却由不得她,抄手将她揽至身前,直接将她抱离。
经过铁笼时,他阴冷的目光对上裴聿泽沉静的目光,唇角微微勾起了一个弧度,那是胜利者的笑。
他胜利了,不仅除掉了裴聿泽,还承担了英雄救美的角色,没了裴聿泽,傅家保住了,甚至今后谁也撼动不了他在郁禾面前的地位。
一石二鸟,他这个计策用的妙。
他知道裴聿泽在查假铜钱,甚至查到了王顺那,那便是已经猜到谭驰朗与铜钱案有关,所以故意将郁禾带走,做的明显,让裴聿泽怀疑他,也让裴聿泽联想到,他只是为了对付他才掳走郁禾,从而联想到铜钱案,就一定会想到这个山庄。
关心则乱,他用段二去转移视线,扰乱裴聿泽的心智,他再事先埋下炸药
一切顺理成章,他抱着郁禾站在山庄外,不顾郁禾如何地敲打脚踢,他都稳如泰山,看着山庄一点一点崩塌,看着裴聿泽死在他的面前,可惜,他不能露出笑意,否则,他真的要像段二一样大笑起来,才满足。
他太兴奋了,在接连的爆炸声中,不由按住了郁禾的脸埋在他的胸前,不让她看到他再也克制不住地笑意。
一点一点自嘴角蔓延,再蔓延
突然,他怔住了。
本该地动山摇的山庄,变成残垣断瓦压断裴聿泽脊梁骨的山庄,突然停止了震动,连爆炸声也停止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他埋了十足的火药,足以让这做山庄夷为平地,让裴聿泽粉身碎骨。
蓦地,他想到了什么,裴聿泽,裴聿泽,这个名字犹如鬼魅死死缠住了他,犹如千斤巨石砸在他的心头,狠狠往下压,让他的心一沉再沉。
初冬的寒意从山脉的每个角落侵袭而来。
裴聿泽还困在铁笼里,他不信,这样都不能毁了裴聿泽!他该进去,再给他刺上一剑!这样想着,他不由迈开了脚步。
却狠狠一怔。
只见一半废墟中,裴聿泽萧萧而来,从容冷静地看着他。
他也看着裴聿泽,一样的冷静,迫使自己冷静。
郁禾几欲伤痛昏厥时,看到了裴聿泽朝她走来,她一时分不清现实与幻觉,无可名状的欢喜从心底悄悄冒起来,直至充盈整个心田,她再也控制不住,飞奔过去,扑进他的怀里,放声痛哭:“你吓死我了”
裴聿泽垂眸拥着她,紧紧拥着她,失而复得的轻叹,轻抚她的头发:“我说过,没事的。”
言语间,他抬眼再度看向傅廷攸,那一眼,瞬间击溃了傅廷攸的冷静,击溃了他的自信。
看着程以璋带着青鸟彩鸾也从山庄里走出来,这一刻,他心神震荡。
他算计了裴聿泽,裴聿泽却也将计就计,早已看穿了他。
原来,他们两个竟如此了解对方。
可是,方才他明明看到裴聿泽已经无计可施,放下尊严向段二下跪
他恍然,是为了郁禾,即便裴聿泽已经成竹在胸,但他不敢赌
傅廷攸输了,如此短暂,在他以为一切尽在手中时,被裴聿泽击得溃不成军,一败涂地。
程以璋走来,尘埃落定道:“小阁老,还请大理寺走一遭吧。”
郁禾还在裴聿泽怀里哭,一边哭一边锤他,刚好锤在他的手臂上,裴聿泽痛得闷哼:“有伤,还请夫人手下留情。”
他垂眸看着郁禾,炙热,且得意,是少年意气的神光。
郁禾脸一红,无限骄傲:“谁是你夫人!”
“还不要原谅我?”
“你那么吓我,我才不要原谅你!”
突然裴聿泽转身,郁禾意外:“你做什么去?”
“里面还有几个炸药,我去引爆了,让你心疼我心疼我。”
“裴聿泽!”
朝霞冉冉升起,虽然时入冬季,但今日应该是个暖阳高照的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