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真正的龙族 桐桐真好
许瑶想起了炎龙城女王曾提过的“真正的龙族”。
“他们只会在心境达到某种状态后才会进入过渡期, 先人研究许久猜测是龙族血脉太过强大,导致他们按照真正的龙族进行进化。听说这类族人成年后能短暂地现出龙身,实力也几乎接近真正的龙族。”
姬桐进入过渡期的情况是符合的, 但真有那么巧的事吗?
“你是说,我还可以觉醒?”
心情复杂的姬桐不愿相信似的又问了遍。
小龙王琢磨不透他的反应:“你这龙人好生奇怪, 能‘觉醒’是感到荣耀的喜事,你竟一点都不高兴。”
如果承认自己的血脉是万里挑一的罕见存在, 那他就得直面前世主动放弃了血脉,那个选错后不得善终的“姬桐”。
这让他怎么开心的起来?
“桐桐, 觉醒吗?觉醒吧!”
某人双眼放光地摁住他的肩膀, 姬桐立马从前世记忆的泥潭里挣脱回现实。
所幸天道又给了他一次选择的机会。
这次的结局应该会比前世好——不,是一定比前世好!
“你不拒绝我就当你同意了。”许瑶激动地问小龙王, “要怎么觉醒?”
“吾是在五岁时, 阿娘把鳞片全部拔了才有的人体, 他是龙人原本没有鳞片,或许把皮剥了就有龙体了。”
许瑶听得沉默, 脸上的期待荡然无存。
什么叫“或许把皮剥了就有龙体了”?
纵然是修士, 也难忍剥皮之痛。
尤其笨龙本身就怕疼。
“你的族人有了解的吗?我需要明确的方法, 而不是模糊不定的猜测。”
听到她的话,小男孩变得格外肃穆:“想要变强还不肯付出?这世上哪儿有这样的好事。不过吾会帮他问下,就当还了吾族欠他的情。”
他身形一晃恢复龙体,和旁边的族人以龙吟交流。
片刻之后,小龙王又坐在族人身上。
“祭司说‘觉醒’的契机是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痛楚, 最佳的方式是你动手把他打得皮开肉绽, 他总归得面临这遭,不想受这苦就放弃吧。”
“我来?”
“没错,要的就是最亲昵的人鞭笞。吾当初误以为阿娘想杀了吾, 痛苦万分才成功觉醒的。”
闻言,许瑶彻底断了心思。
先不说她没有鞭打他人的爱好,眼下姬桐知道真相,除非她演出为了得到势均力敌的对手不顾他死活的冷漠,不然很难伤到他的心。
最主要的是,龙族劲敌和姬桐中间做取舍,她选择后者。
左右不过再等十年,犯不着让笨龙心碎。
然而男人喊了她的名字,认真发问:“如果我觉醒了却不如中等实力的妖龙厉害,你会失望吗?”
许瑶下意识反驳:“怎么可能?”
就算他不习惯龙的身体,也不至于比银鳞妖龙弱。无非是花点时间适应,掌握龙体后便能发挥出难以估计的威力。
经过这么久的观察和相处,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得到她的回应,姬桐差不多下了决心。
她对他充满信心,那他也愿意一试。
“我想觉醒。”
许瑶蹙眉劝导他:“你想过没有,没人清楚觉醒的临界值在哪,所以你被我打个十天半个月都没成功也是有可能的。”
“用不着那么多天,三日若不成说明我就不是它所认为的龙族。”
“这般笃定?”
“嗯。”
姬桐凝望她的眼。
耽误她三日要还没达到对方的预期,他只怕要愧疚死。
不是非得被伤了心才会痛苦,自我折磨同样能肝肠寸断。
没人清楚临界值在哪,亦没人担保他确实具备“觉醒”的资格。
担惊受怕、反复质疑自我地度过三天三夜,要那样还不成功,只表明他并非许瑶所希望的龙族。
仅此而已。
小龙王看两人不说话,知晓了他们的决定。
“既然想好了,那你们便随我来吧。”
许瑶倾向于去炎龙城觉醒的,于是没动:“去哪?”
“我的巢穴,整个过程我和祭司都会从旁协助。”小龙王看出她的警惕,主动解释了句,“我不会报复你粗鲁无礼的行为,但也不是白帮。与之对应的,届时我到了过渡期他也要来搭把手。”
许瑶一针见血地指出:“你想要他的心头血?”
未想她知道的不少,小龙王冷哼:“他觉醒后,没有什么比他的心头血更珍贵的了。”
真正的龙族心头血。
察觉到女人隐晦的打量,姬桐一时百感交集:“……会给你尝的。”
某人立马笑靥如花:“桐桐真好。”
只在得了便宜时才会笑得这样灿烂,姬桐已经见怪不怪了:“你明白就好。”
小龙王变回龙体同族人交代了安排,很快妖龙们收起了敌意,带他们回到领地。
和大部分盘山而卧的妖龙不同,小龙王的巢穴在山洞内,窝由灵草打造,内部放满了灵物和水晶宝石。
妖龙和鲛人一样,喜欢囤积亮晶晶的事物。
祭司叼了待客的花蜜放到许瑶和姬桐面前,鼻孔呼出灼热的龙息。
许瑶尝了口,甜得她眯了眯眼。
过了会儿,换了漂亮衣裳的小龙王从草窝里跳出来,几步来到祭司身边。
祭司低下头方便他爬上来。
小龙王小手一挥:“出发!”
祭司微微弯曲身体用爪子走到洞口,随后张开双翼原地起飞。
许瑶把剩余的花蜜收进戒指,御剑跟上。
经过十几座山头,妖龙领着他们停在了一处瀑布下。
从高处倾泻而下的瀑布宛如无数破碎晶石砸在下方的礁石上,水声轰鸣与下方湍急的流水交织在一起,形成磅礴壮观的景象。
瀑布与河流的交汇处,一片水雾弥漫,在光下呈现彩色光影。
分明是净化心灵的美景,却要成为姬桐受苦的地方。
小龙王环顾四周,挑选出符合心意的位置:“你就待在瀑布垂直之下的石头上,这样水撞到伤口会更疼。”
姬桐没吭声,只眸光颤动地盯着雷霆万钧的瀑布。
许瑶下了本命剑率先走向河流,所经之处,流动的河水冰封成面。
她一路到小龙王选中的礁石,在手臂上化出伤口,放到瀑布下。
仅两息的功夫,她便大致有了判断,传音告诉姬桐:
“痛感会放大五倍不止。”
她真心实意地建议:“挺遭罪的,不如算了?”
岸边的姬桐冲她摇头。
他动作僵硬地解下发冠,低头情绪不明地褪下上身的法衣,露出结实健壮的肌肉。
他把衣服围在腰间绑好,一步一步踏在没化的冰面,站到了许瑶的身后。
“我不打算放弃。”
许瑶眨眨眼,往旁边挪了两步给他让路:“你想的还挺周到,这样不会毁坏法衣。”
姬桐像负荆请罪般跪在石头上,想了想,更换方向背面对她。
如火焰的红发迅速沾湿贴在身上,男人用手把发丝拨到了月匈前,轻声问她:“你有鞭子吗?”
“好像有。”许瑶在戒指的武器堆里找了找,翻出唯一的鞭子。
柔韧的鞭子乍一看很普通,可等她整根拿出来,两人都看到了末梢的勾刺。
由精钢打造的蝎尾勾刺,瞬间让普通的鞭子变得不普通。
一阵缄默后,姬桐低声开口:“我没有鞭子……就这个吧。”
许瑶又扫了眼戒指:“要不换个长棍什么的?”
“既然要皮开肉绽,你手上的更快。”
他取出件衣裳张嘴咬住,传音道:“来吧。”
许瑶望着男人布满细小伤痕的背,这些是他勤于修炼的象征。
是她错了。
他忍痛的能力实则超越了半数的修士。
可她对姬桐的印象还模模糊糊地停留在过渡期之前,没有好好地关注到他的成长。
“你们还不开始吗?”
小龙王疑惑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许瑶握紧鞭子,缓缓抬起手臂。
一鞭下去,男人的身上出现一道不深不浅的红痕,他的上半身只往前倾了下,随后再度挺直。
小龙王诧异:“你是故意让勾刺躲过他的身体吗?还有,不用力是没法破开成年龙人的盔甲的。”
鞭打自己人着实为难住了许瑶。
道理她都懂,手软只会让姬桐承受更多没必要的折磨。
“不必在意,随便打就好。”
男人越这样说,许瑶越心情沉重。
她不断说服自己就当给违背宗门条例的弟子处以鞭刑,做好思想准备后,她冷下心利落出手。
这次勾刺毫不留情地在男人身上破了个血花。
纵使龙族防御力强,但双方修为实在差得远,只要许瑶不放海,姬桐根本没法抵抗。
男人顺鞭子力道前倾趴在石头上,急流轧在伤口顷刻间全是血水。
许瑶立刻就听到闷哼的小动静,放下鞭子上前蹲在他手边。
“你怎么样!”
姬桐侧过头吐出嘴中衣物,发红的眼凝视女人彷徨的脸。
半晌,伸出手撩开她额间缠绕的发丝。
“别这样,不然我一点都痛苦不起来。”
看到她紧张自己的模样,他还要怎么自我催眠,好暗示自己耽误时间会引发她的厌恶?
他的指尖沿着她的脸庞滑到微动的嘴角。
“你维持不住冷漠的眼神,那我就得遮住眼睛了。”
第182章 契机 我想变强,这机会我不想放过……
“太勉强了, 打三天你都半死不活了。”许瑶放软声音告诉他,“我可以等小龙王成年,十年很快的。”
不远处的小龙王冷不丁后脊发凉, 警惕地往后张望。
姬桐将她此刻的模样和要杀龙时做对比,突然上扬嘴角, 说了完全不相干的话。
“许瑶你对生人和熟人的态度相差好大哦。”
许瑶莫名其妙地观察他的脸色,用手心抚上他的额头, 随即语气沉重:“不可以继续了,你都痛得更傻了。”
“什么叫更傻了?”
男人短暂地恢复了往日说话时的语调, 可他一激动就拉扯到伤口, 马上面色发白,语气又弱下去。
“也不全是为了你……”
“我想变强, 这机会我不想放过。”
他半夹气声说。
不知是不是错觉, 姬桐总觉得许瑶往后会和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 似乎只有想办法拉短实力上的差距,他才不至于时刻感到不安。
更何况他也得为自己考虑, 弱肉强食的修真界主打实力至上胜者为王, 他要提前做好没有许瑶在的准备。
实在是她的修为增长太快了, 比迅猛的前世都夸张许多。
他甚至怀疑,这一世的她不到半百就能突破到渡劫期。
如果真是这样,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既然你拿定主意了,那我不再多言。”
许瑶起身,回到她该在的位置。
“我会如你所愿, 这三日封住七情六欲, 剩余的就靠你自己了。”
她掌握的法阵之中有一个禁阵可以临时封闭感情,但相对的,禁阵取消后她会根据损耗的精神力昏迷几日, 且醒来之后,丧失禁阵内的记忆。
之所以被列为禁阵,是因为法阵的创造者,合欢宗的某老祖用它骗人骗己。他有意在禁阵里双修,醒来面对双修对象和道侣的质问,能堂而皇之地起誓表示自己毫不知情。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某次他的秘密让略懂阵法的双修对象发现,将其恶行公之于众,这法阵立马被列为禁阵,敢用者人人喊打。
许瑶布下禁阵,丢了颗丹药让姬桐含在口里。
“你不喊停,我便不会停下了。”
姬桐刚点头,甩动的鞭子发出清脆而响亮的动静,不偏不倚重重打在脊柱上。
他来不及重新塞回衣物,疼得倒吸口凉气。
鞭子在空中转了圈,又一次打在背上。
勾刺扎破皮肤,抽离时带出丝丝血肉。
姬桐无法抑制生理本能簌簌落泪,火辣辣的伤口仿佛牵动了全身器官,他只觉得每根骨头都在疼。
紧凑的鞭子没有给他缓和的间隙,他含着丹药痛苦闷哼,身体越发往前蜷缩,背后很快血肉模糊触目惊心。
小龙王对女人把控精确的力度和准度吓住,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它可能阻止了一场腥风血雨的屠杀。
还好龙人善心规劝,还好它没下令仓促攻击。
疼痛到了一定程度时,就会变得麻木。
和过渡期前蹭破点皮就要死要活相比,这种痛感只是单纯的疼,没令姬桐太难受。
尤其口中的丹药不间断地提供灵气供他护住心脉,失去痛感后的他反而走神了。
前世的瑶神目中无人,任何事任何人都无法令她的眼中生起波澜。
闲言碎语的嘲讽挖苦她漠不关心,犯贱招惹的挑衅她双倍奉还,深不见底的实力是她雷厉风行的底气,冰冷孤傲的性格导致她孑然一身。
在她站在顶峰前,无人肯主动交好一个有争议的散修;等她站到了顶峰,无人再敢对着那双冷漠的眉眼套近乎。
所以瑶神成为了传奇人物,她高高在上,适合被当做瞻仰的存在。
神是孤独的,姬桐很难想象前世的许瑶是如何独自修炼生活的。换作是他,怕是连一年都忍受不了。
许是注意到他的分心,鞭子抽在了臂膀上,倒是没破皮,只留下个红印。
前世高岭之花般的人物如今和他有了羁绊,还为了他拿起不习惯的武器,做起不习惯的事。
姬桐莫名产生了荒唐的想法。
这时鞭子打在了另一个臂膀,若转头看一眼,会惊讶地发现连红印都是对称的。
可他此刻却没这心思。
想到这一世他们拥有的共同经历,高不可攀的人近在咫尺,仿佛抬手间就能抓到。
压抑克制的情感失控般的一发不可收拾,随着鞭子再度落下,姬桐情不自禁地哼哼唧唧,尾音酥麻发颤。
女人的动作当即僵了僵,下一鞭晚了两息。
又是一声千娇百媚的低吟。
原本硬撑的人倏地匍匐在地,指尖发抖。
没听到他说停下,许瑶迟疑一瞬,甩动鞭子继续。
姬桐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居然从刺骨的痛里体会到一丝抓心挠肺的爽快。
直到祭司的一句“他发忄青了”,能听懂龙吟的小龙王和姬桐不约而同地陷入惊愕。
小龙王简直难以置信:这不是在受罚吗?这龙人怎么会动情!
姬桐更是怀疑人生,任是咬破手臂也不吭声了。
居然被打会获得快感……他是什么受虐狂吗??
不清楚状况的许瑶依旧勤勤恳恳地挥鞭。
既然他不说,说明扛得住。
不愿承认又怕许瑶发觉的姬桐备受煎熬,他险些把手臂上的肉整口咬下来。另只手的手指弯曲发抖,指甲在石头上生生磨脱落。
令他无法接受的是,比起疼痛,越来越明显的愉悦让他再也骗不了自己。
他究竟是修士还是魅妖,要是许瑶知道了得怎么看他!
“‘觉醒’的契机到了!”小龙王惊喜地指着后背有金光的男人,“不用打了,‘觉醒’一旦开始会自行完成的。”
还在空中飞舞的鞭子瞬间消失。
许瑶凝神盯到背上真的一片片现出龙鳞,才中止法阵往后倒去。
下一刻,变为人型的无忧稳稳接住她的身子,弯腰把人整个抱在怀里。
他低眸感受着透过法衣传递到手上的温度,转头和半趴在石头上的艳丽男人对视。
眨眼之际,他收回视线,踏上不断扩大增厚的冰面往岸边走。
而礁石上用手臂撑起上半身的男人,目光始终在他怀里的人身上。
他轻轻喘气,嘴巴刚张开,被血包裹的丹药完好无暇地滚落出来,沿着石头纹理留下一条猩红和晶莹的轨迹。
赤发的男人双眸红润,眼尾发艳,一对红痣仿佛能滴血。
迷离的眼神夹杂晦涩的偏执。
不一会儿,他难忍地蜷在地上,却还记得凑到丹药旁,启唇小心又贪恋地含住。
第183章 七情六欲 将你喜欢的颜色印在喜欢的地……
许瑶一觉醒来便看见守在身边的本命剑, 她从垫了花瓣的窝巢里坐起,淡淡问道:“我睡了多久?”
“十四个时辰。”
闻言许瑶意外地瞥了他一眼:“我抽了他两日?那他成功觉醒了吗?”
“不,瑶瑶只打了半个时辰。”
比窝巢里的珠宝还美丽耀眼的男人顿了顿, 缓缓垂眸。
“无忧不知姬桐成功与否。”
许瑶这次直接看向他。
“你一直在这?”
“嗯。”
她静坐了会儿,感觉此时此刻的自己感情和精力都很充沛。
所以她突然想改变男人低落的情绪。
“不过半个时辰就让我睡到现在, 看来鞭子挺难用。”她以尽量听上去平常的口吻补充了句,“不如本命剑用着省心顺手。”
许瑶特意把“你”换成“本命剑”, 不然像是把他当做物件在使用似的。
然而男人听了却没有表露出她想要的欢喜。
“我还可以有其他用处。”
他抬眼与她对视。
“不仅是作为本命剑,发泄人的谷欠望也可以。”
许瑶愣了下, 再三确认没听错后脸涨得通红。
“无忧你、你在说什么呢……”
男人捏住她伸来的手指, 脸轻轻凑上去,将下巴抵在她的手指之上。
倏地, 有血从他的嘴角流出。
许瑶看着对方歪过头, 让血滴在了她的手上, 然后借她沾了颜色的手指在他浅粉的唇瓣上画了一笔。
仿佛未经尘世沾染的脸顷刻间艳美无双,能勾起人深藏心底的不耻贪求。
“像这样。”
银发及腰的男人又抓住她的手腕, 强迫她用染了血的那只手附上他雪白纤细的脖颈, 留下模糊的指纹和条条红痕。
“将你喜欢的颜色印在喜欢的地方。”
也不知是她的手发热还是手下的皮肤发热, 许瑶光是看一眼那旖旎的画面都心里发烫。
她半是狼狈半是隐忍地移开视线,同时尝试抽回自己的手。
可没抽回不说,小拇指还触碰到了对方上下滚动的喉结。
她低头闭上眼,做了两个深呼吸后艰难地控制语气:“无忧,本命剑是没有这个职责的。”
“我不想瑶瑶总在忍耐。”无忧把血吞咽下去, 说话清晰又黏禾周, “何况我具备满足你念想的条件。”
他的每次吐息和启齿都伴随灵气的香甜。
许瑶难以自已地加重呼吸,声音低沉沙哑地告诉本命剑:“别给自己增加不相干的负担,若非他们故意, 我也不会轻易动这种心思。”
逼到这个地步,再前进就会引起反效果。
无忧闭眸遮掩住眼底隐晦的暗流,回忆之前她在他人面前妥协的契机。
随后,他轻柔地在女人的手背落下湿红灼热的一吻,这是修真界没有的礼仪涵养。
在对方再次震惊颤动地看来时,他松开手往后退了小步。
“无忧只是有点吃醋了,既然瑶瑶会为这事把情绪给他们,就以为给无忧也是可以的。毕竟无忧满心满眼只有瑶瑶一人,所以不想把瑶瑶的情绪分给别人。如果瑶瑶不需要无忧,那我下次再也不提……”
他的唇骤然被封住,剩余的话语也消失在唇齿间。
一旦将占便宜加个最后一次的限制,某人便会怕错失而冲动上头。
尤其他还说得像心甘情愿,彻底断了她的后顾之忧。
夺走了全部新流出来的血液,许瑶稍微松了松摁在无忧脸上的手,哑然道:“你确定想独占这种情绪?”
太积极主动就显得居心叵测。
无忧适当露出出神的神情,小口吐息几次后迟疑小心地回答:“循序渐进的话——”
没等他说完,女人便又霸道地缠上来。
接连几番夺血,无忧从站着到踉跄摔倒在窝巢,再到脑袋发晕支支吾吾地要推开身上的人。
倒不是他假装生疏,而是高估了自己学习领悟的能力,又低估了对方积攒到今日、毫无收敛之意的渴望。
到最后缺失太多灵气的灵体连动手指都费劲,无忧脱力地浅浅呼吸,双瞳和脸、脖子上的血迹差不多的艳。
他目光无神地望着女人餍足的笑容,听到她忽远忽近的声音。
“后悔也晚了。”
如今的他是不是拥有神了?
……
许瑶花了大半日用法阵给无忧聚灵补气,注意到他恢复后刻意保持的距离,她忍俊不禁的同时不好意思地解释:“禁阵放大了我的七情六欲,现在已经回归正常了,不会那样欺负你了。”
换了身衣裳的男人没吭声,但当她伸手过来时没躲避了。
许瑶安抚地揉揉他的发顶,看他眉眼冷冷的、又乖巧安静的模样,莫名觉得像狸奴。
有时候躲闪疏离,有时候亲近黏人,她时常摸不准他的想法。
但他总体算温和的,和她相比起来。
很久之前她就不再刻意打压修真界推崇要克制摈弃的私谷欠,她只会隐瞒独自消解。因为在她的认知里,世上的善与恶是交融复杂的,所以保留谷欠念不一定是坏的,也能帮助她明确真正想要的。
再说整个修真界能彻底断绝私谷欠的,本身就少之又少,不过他们潜意识里会想着压制舍弃,不像她放之任之。
故而她没打算隐瞒的时候,对于旁人可能就是恶。
“是不是被吓到了?”
男人眨动柔软的羽睫,几息后朝她摇摇头,语气认真:“只要循序渐进,就还好……可你会听吗?”
“不好说。”
闻此,对方立刻皱眉。
他也不说什么,直接变成剑身钻进了灵府里。
许瑶不想他气成这般,喊了几声都没得到回应。
得,又躲着生气了。
第184章 一黑一白 二师兄也有前世记忆吧?……
一般无忧躲到灵府, 许瑶只能等他消气了自行出来。
于是她没再继续唤他,而是给姬桐传音询问觉醒进度。
几乎是立刻,她收到了对方的回应:“出来看就知道了。”
许瑶根据她对姬桐的了解猜到他已成为了真正的龙族。
可当她走到洞穴口, 视野突然被从下方飞上来的金色巨龙侵占,还是震撼到睁大眼。
巨龙的身躯如流金般璀璨, 每一片鳞片都闪烁着夺目的光辉,仿佛蕴含了无尽的能量。微微低下的龙头对准她所在的方向, 双眼闪烁着威严的光芒,仿佛能洞察世间万物。
许瑶支起小范围的结界隔开它弄出来的风, 又抬手把吹乱的头发拨至身后, 更加仔细地观察起面前的庞然大物。
注意到她的目光,巨龙展开双翼遮挡住照射进洞里的所有光亮。
一片漆黑之际, 许瑶用灵力在手心聚成一团照明的冰焰, 低眸看向近在咫尺的龙爪。
不愧是书中记载的“天地间的霸主”, 近距离共处时那无形的压迫感堪比大能。在它的身上,似乎流淌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与威严, 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
只可惜。
“依旧傻龙一个。”
巨龙听到她的话当即摇头晃脑。
“我才不是傻龙!你这是诬蔑!”
许瑶神色淡然:“那你把我堵这干嘛?”
“我就想吓唬一下你。”
“有了龙鳞保护, 你应该更抗揍了吧?”
“……啊?”
巨龙倏地连连往后撤, 挥着羽翼就往高处飞。
许瑶在它退离洞口时便朝前大跳,一把抓在龙尾的鳞片上,用冰加强连接好不滑下去。
巨龙在半空盘旋了两圈才发现尾巴多了重量,甩又不敢甩,只得降落在山顶的空地上。
落地的许瑶趁它没反应过来, 爬到了坚硬冰冷的后背上。
她左顾右盼打量龙的身体, 突发奇想有了想尝试的事:“我还没御过龙,姬桐你就这样带我回洞府吧。”
“你想骑我?……无忧呢,你把人家又气回灵府了?”
许瑶默不作声地拍了几下鳞片:“不给骑我找小龙王的亲信去。”
记忆中那条金龙同样威武不凡, 飞得也会比刚有龙体的姬桐平稳些。
见女人真的站起身要跳,巨龙着急扭头:“骑骑骑!我没说不给你骑!”
它扬起双翼正要动,忽然想到什么提醒她:“你坐到我头上,抓住角,我飞得可快了。”
许瑶按照小龙王的做法稳稳当当坐在前头。
巨龙等她坐好再次挥动,离地的瞬间直冲云霄,果真飞得很快。
虽然御剑飞行也能又高又快,但体感还是截然不同的。
许瑶的心跳时快时慢,跟随龙的速度不断转变。
于她而言,这感觉很新奇自由。
御剑的快慢都是她一手控制的,不会像这样没有规律。
当巨龙不打招呼地在空中翻转身体,女人恣意的笑声回荡在耳边。
“我就猜到你会喜欢。”
姬桐让她玩尽兴了才恢复平稳的飞行方式。
“就这样走了吗?不需要跟龙王打声招呼?”
“我过来找你前就和它们道别了,它要到过渡期了会主动找上门的。倒是你,不在妖龙领地里找对手了?”
许瑶睨他一眼:“明知故问。”
笨龙得意地仰天大笑。
他们花了半个时辰飞到洞府附近的地方,差不多同时朝东边的某个方向望去。
下一刻,某片林子里逃出了几十只飞禽。
“怎么在我们家周围打架!”
姬桐忘记自己不是人形,瞬息冲刺落在林子上方的山头,居高临下地俯视底下一黑一白的两个身影。
战场里突然出现第三方,原本猛烈对打的二人立马停手。
看到震慑力满满的巨型妖龙,皆是一怔。
他们抬头看过来时,许瑶也在端详他们。
不看不打紧,一看吓一跳。
拼上性命对决的二者她都认识。
“二、二师兄。”姬桐瑟瑟发抖地喊人。
然而他的话在对方耳里便是听不懂的龙吟。
头疼不已的许瑶轻拍龙鳞,传音让他等在这,随后独自从龙身跳下悬崖,经过冰面的连续缓冲,安然着地。
“二师兄,稍等。”
她朝一身黑的修士恭敬揖手,在他颔首后面朝白衣翩翩的男人匪夷所思地问道:“你怎么又来修真界偷吃?”
金发白衣的男子面色一僵:“你竟然说本少主偷吃?”
“还是魔族的少主?”
黑衣人的剑即刻到了他的眉心前。
“说,你到修真界究竟有何目的?”
身着黑色法衣的修士如同深渊中的孤狼,透着难以言喻的冷漠与威严。他的双眼阴冷无光,嘴角微微下垂,形成冷酷的弧度。
这阴鸷强势的气场看着就像是恶意滔天的邪修,过去不少人说过,被他盯上等同于被蛇蝎盯上。
许瑶侧目看向杀气腾腾的男子,堪比为恶人量身打造的外貌和气质将真实的他隐藏起来,属于是另一种层面上的表里不一。
恐怕没几个人知晓,许然平的二弟子齐玉泽是世间少有的纯善之人。
她捏住齐玉泽的剑刃往边上推:“二师兄不必惹上麻烦,我可以用法阵将他送回魔界。”
齐玉泽不赞同地蹙眉,却松了执剑的力道,以免伤到许瑶。
“他下次再来怎么办?得问清楚魔族的阴谋是什么。”
许瑶不好当着魔族的面解释太多,只得道:“有阴谋也不至于出动魔族少主一个,还跑到罕无人烟的荒凉之地。先前我制止过他一次了,那时他在啃食这里的妖兽。”
以防齐玉泽固执己见要得罪魔族,许瑶趁人思索的间隙催动传送法阵。
似曾相识的感觉又来了。
魔族少主神色慌张地抓住许瑶的手臂,严肃开口:“这次我来是为了……”
男子在齐玉泽的剑挥来前消失在原地。
许瑶暗自松了口气,扬声喊姬桐下来。
齐玉泽诧异地环视四周时,又听闻女人波澜不惊地问他:
“二师兄也有前世记忆吧?”
他震惊的目光立马回到许瑶身上。
“你是如何知道的?”
第185章 凤凰幼崽 我修炼是为了救人,救人是为……
“许然平的亲传弟子除了我都有前世记忆。”许瑶告诉他, “二师兄你是最后一个找来的。”
这时巨龙从高处降落到他们身后,变成了齐玉泽认识的男子。
他不知这是第几次惊讶:“小桐,你竟然能变成龙?”
姬桐老老实实地行礼:“二师兄。”
齐玉泽望着他们俩, 怅然地叹气:“我已经不是遥丰宗的弟子了,所以你们再喊二师兄就不合适了。”
“二师兄你也脱离宗门了?许然平有让你付出什么作为补偿吗?”姬桐说完才注意到称呼没改过来, 连忙改口,“不喊二师兄喊什么?齐真人?”
“你们如今都怎么称呼彼此的?”
“喊名字。”
“那也叫我的名字好了。”
“额, 这怎么可以……”
在前世,比起花枝招展的巫烨烁, 矜持不苟的二师兄齐玉泽更符合大师兄的形象, 且齐玉泽往日里都在外头很少回来,生疏感增加了他的威严。
姬桐很难不对人毕恭毕敬。
“无碍。”齐玉泽面无表情地回答他之前的问题, “许然平对我的恩情早已偿还尽了, 所以我只跟他说了声就顺利办完了全部的手续。听说烨烁也追随小瑶了, 他也在这里吗?还有,许然平是如何让你们还恩情的?”
面对他的询问, 姬桐一一作答:“这个时间巫烨烁不是在仙坛宗便是在洞府。许然平要求我和巫烨烁放血, 您也是知道的, 我有龙族血脉,他是炉鼎体质,血液对修士大有益处。温芜不一样,他交出了剑骨。”
黑衣男人冷眸低吟:“剑骨果然是他抢来的。”
许瑶听了半天出声问道:“你是来找巫烨烁的?”
“此次我来一是想见见你们,二是前世我救下——”
轰隆隆。
三人头顶骤然聚集起团团雷云。
天雷的声音时不时传出。
就在此时, 有只黑乎乎的东西蹿到了男人头顶。
齐玉泽没继续说下去, 神色坦然地凝望黑云。
“是只有我提才会这样,还是只有小瑶提无事?”
姬桐久违地见到眼前的场面,默默朝许瑶走了一步。
“天道只对她睁只眼闭只眼。”
许瑶看向齐玉泽头上的矮胖小鸟:“它是什么?”
“是我去穷极山救下的凤凰幼崽。”
小鸟用视死如归的坚定目光看天上的雷云, 张开没几根羽毛的翅膀保护爪下的人。
齐玉泽跟个石头似的一动不动,接着方才没说完的话道:“我过来的第二个原因是想问问你们有没有人要养它,我会回到人界和修真界的交界处,那里危机重重不是幼崽能生存的地方。”
姬桐正打量丑陋幼小的小凤凰,凭对鸟类的接触判断它的情况:“它刚出生没几天吧,似乎将你当做母亲了,很难再同其他人亲近。”
他伸出手指抚摸小鸟的脸,小家伙先是下意识躲避,做出张嘴要咬他的不好惹的样子,但等闻到了男人的气味后,又主动凑近。
“它的身体有点差,妖气很弱。”
“很难再同其他人亲近?”
被众人无视的雷云恶狠狠地打了两声巨响的雷,突兀地消失了。
齐玉泽把头上的小凤凰抓下来,放在手心举到姬桐面前:“我实在没法带着它,小桐要是你肯照顾它就帮我大忙了。”
姬桐倒是不介意养小凤凰,只是他不明白对方为何前世今生都要坚守在灵气稀薄的边界处。
“二、您不留下吗?那边不适合修炼,就算是为了积攒功德,也得到突破的时候才能有用啊。”
他没把话说得太直白难听,其实他始终不理解齐玉泽的做法。
功德顶多是能抵挡住一两道天雷,要是都没机会遇到雷劫,帮助普通人的意义何在呢?
“我不是为了功德。”
齐玉泽顿了顿,犹豫是否要告知姬桐真正的理由。
他的经历只有少数人知道,前世整个遥丰宗也就许然平和小瑶清楚他罪恶卑劣的过去。
不过重来一世,他凭借前世的记忆改变了数个困扰他一生的悲剧,现在似乎也没太耿耿于怀了。
“我修炼是为了救人,救人是为了还罪。”
姬桐一脸懵:“还罪?还什么罪?”
“你是不是把妖丹分了半颗给它?”
许瑶冷不丁的出声吓到姬桐,听清内容的他更是惊愕不已:“二师兄你分了自己的妖丹给它?”
突然他想起了前世的事,难以置信地问道:“这个凤凰该不会是许嫣的那只吧?我说前世她回来的时候怎么带了只契约妖兽,同行的你却没了妖丹,她说你是对敌时妖丹自爆才让你们活下来的,凤凰是归来途中偶然捡到。”
姬桐眉头的山丘堆得高高的:“搞半天不是自爆妖丹,这凤凰能活下来纯靠你的成全啊!”
去而复返的雷云气势汹汹地霹下天雷。
许瑶从戒指里迅速拿出个上品法宝,注入灵力对准天雷丢出。
法宝和天雷双双消散。
雷云欲落下第二道,忽然察觉到女人投来的一瞥,凝滞住了。
姬桐后知后觉地想起讲前世得传音,当即出了一身虚汗。
齐玉泽仰头注视诡异的天象,内心震撼。
前世他以为许遥和尘念便是得天道承认的存在,亲眼见到小瑶能与天道对质还不落下风,才发现那两人根本不能算是天道之子。
“还不散开?”
女人一句话,雷云落荒而逃。
她低头凝视男人没有情绪的眼:“这么多年,你不会依旧在救了他人后告诉对方你是妖族吧?”
齐玉泽无话可说,保持默然。
许瑶意味不明地笑了下,转身要走:“随你。”
姬桐没想到她会发脾气,一时不知该留在这还是跟上,左右为难之际听见许瑶远远传来的发话。
“带他去找巫烨烁。”
得了指示的姬桐立马行动,传音给巫烨烁简单道明情况后,向陷入复杂思绪而显得更加压抑阴鸷的男人伸手示意。
“巫烨烁说会马上回来,我们去他的卧房等吧。”
齐玉泽和许瑶之间发生过什么是一定的,不然许瑶不会甩袖走人。
他不知缘由没法发表态度给建议,只得做好能做的事。
齐玉泽捧着让天雷吓麻了的缩成团发抖的小凤凰,倏地做出决定。
“等巫烨烁到了,我有事要告诉你们。”
第186章 唤醒 若你的心魔还没解开,你会魂飞魄……
夜色如墨, 缓缓铺开在天幕。静谧的夜晚,静立在山脚的茅屋隐隐透出微弱的灯火。
屋前,花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露珠悄然挂在叶片上,宛如一颗颗小珍珠。它们凝聚滑落, 滴落在泥土中发出细微的声响。
竹萄端着药,神情失落地穿过草地, 走到门口时抿嘴给自己打气,换了笑颜推门而进。
不远的榻上, 死里逃生没几天的女修安静地躺着。
竹萄把人扶起, 小心仔细地喂下整碗的汤药。又拿了帕子擦拭女人的嘴角,随后重新放平到榻上。
她没离开, 而是双手将女人外侧的手握住, 自言自语起来。
“夏陶, 真人好像为救你跌落了境界……我现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你醒来跟我说说你濒临死亡的原因好吗?”
然而夏陶依旧沉沉昏睡着, 没有一丝反应。
竹萄待了会儿, 端着空碗退出茅屋。
她掩上门, 转身撞见莫哀真人,连忙低下头掩饰哭红的眼:“矮爷爷。”
“这些天辛苦你了。”
“矮爷爷,真人他会恢复修为吗?”
莫哀真人脚步一顿。
“只要继续修炼,他就能突破。”
闻言,竹萄的心情变好了些:“真人天赋异禀, 一定能重回金丹的!”
她不敢停留地跑远了。
莫哀真人沉眸走进了屋里, 对夏陶做日行检查。
等他收回神识和灵力,当即传音给尘念。
“明日她会苏醒。”
对面立刻表示:“好的,我明日中午过去。”
莫哀真人不满他上赶着来的态度:“尘念, 你可想过这次你逆天而为改变了她的命格,你自己会是什么后果?”
尘念沉默半晌:“我还有事,明日见面再说。”
“尘念!”莫哀真人生气地喊他名字,“你师尊都跟我说了,你的灵根已毁再也没法修炼了!你到底是为什么帮这个女修,不惜断了自身的飞升之路!”
“对不起,我不能说。”尘念结束了传音。
莫哀真人恼得不行,恹恹瞪了眼榻上的女人,拂袖而去。
隔日清晨,竹萄又拿了药走向茅屋。
以免摔倒撒了汤药,她始终低头看凹凸不平的泥路。
等走到平整的草地,她才悠然抬头。
下一瞬,眼前的画面惊得她停下脚步杵在原地。
茅屋门口的石井边,有人面朝南方静静站立。
明亮的阳光洒落在她身上,为其渡上淡淡的金色光圈。她立在那儿,宛如洁白无瑕的玉雕,浑身包裹在圣洁的光芒下。
她的面庞在美人遍布的修真界仅算得上清秀,却如同初春的花,淡雅且温柔。慈悲怜悯的眼眸像两汪秋水,仿佛能洗净世间的尘埃和黑暗。
分明是普通的容颜,流露出的却是神女般的气质,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直到对方似有察觉地望过来,竹萄才回过神磕磕绊绊地说话:“夏陶,你身体虚弱怎么下榻了?”
“是你在照顾我吗?”
对方顶着夏陶的脸,语速语调和先前判若两人。她毫不吝啬地展示亲切的微笑,带着一种超凡脱俗的韵味,就好像。
就好像神族。
竹萄下意识闪过这个想法,连药都快端不稳了:“你,你真的是夏陶吗?”
“夏陶?”女人若有所思地想了下,点头回道,“嗯,我是夏陶。”
她看见竹萄端着药,主动走近接过,优雅但爽快地喝完。
“这药居然有清除魔性的作用,配出药方的人本事不错。”
这口吻实在不像是吝啬夸赞的夏陶,可竹萄更在意她说的“魔性”。
“所以你是魔性发作,而不是偷偷做了会麻烦周围人的坏事?”
“坏事?”
竹萄看见夏陶摇头否认。
“倒不是坏事,以前的我可能做的是蠢事。”她神色轻松,“不过好在我回来了,一切都不晚。”
竹萄根本听不懂,把话题扯回到养伤:“真人说你得卧床休息,快回屋里吧,我扶你。”
“谢谢你。”
夏陶自然而然地抬起手,等待她的搀扶。
“阿念他什么时候来?”
阿念?
竹萄让这冒犯的称呼吓到,眼神大变。
“你究竟是谁?夏陶和我们一样对真人尊敬敬仰,你不是她!”
她当机立断联络矮爷爷,同时严肃忌惮地跳开一段距离,并唤出了本命武器。
女人仍然是笑意盈盈的模样,双手举到身前摆了摆:“别紧张,我叫阿念是因为我们的关系亲密无间,没有不尊敬他的意思。”
她的嘴角保持上扬的弧度,目光却是一点点冷下来。
“而且,是他唤醒了我,你确定还要对我倒戈相向吗?”
竹萄顿时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压力,不是修为上的威压,而是精神力方面的震慑。
她的手脚不听使唤地颤抖,惧色爬上了面部。
冷汗很快湿了衣裳,心脏仿佛被捏住似的生疼。
“阿嫣够了,她不是有意要挑战你的颜面。”
随着一道着急的男声响起,竹萄脱力地跌坐到地上,眼神呆滞地大口呼吸。
靠近的尘念把人扶起来,搀到莫哀真人面前:“麻烦您扶她去缓缓。”
莫哀真人听出他的意图,深深朝夏陶投去一眼,领着人离开。
等他们走了,尘念才转身走向眼眶湿润的女人。
“阿嫣,你可有哪里不舒服?”
许嫣扑进他的怀里,止不住地落泪:“是我害了你……”
尘念和她紧密相拥,闭眼吻在她的发间,不复以往的客气疏离。
“我们之间哪有什么害不害的。”
“但是,但是。”许嫣抬头看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私自动用神器回溯到我们飞升的这一世,天帝和帝后知道了定会重罚。”
“能解开你的心结,便都是值得的。”
尘念捧住她的脸轻吻,直把许嫣吻得面色赤红,收住了泪水才放开。
“若非不得已,我不会唤醒你,惩罚我一人就够了,我不想你也受罚。可这次是最后的机会,我推算过只有唤醒你才有一线生机。”
他认真郑重地告诉许嫣:“这一世结束,若你的心魔还没解开,你会魂飞魄散。”
许嫣的情绪渐渐平稳,对他莞尔。
“我知道情况了,你不必再管,我能自行解决。”
男人明明内心沉重,面上仍温柔地笑起来。
“克服心魔的确是个艰难的过程,但我会始终陪着你。”
“阿念,有你真好。”
尘念把许嫣抱回榻上,自己铺了团蒲坐在她伸手便能触碰到的地方。两人的脑袋几乎贴在一块,小声说着体己话。
尘念一直待到了上白仙尊传音来喊他回去。
他把戒指里的大部分东西都给了许嫣,再三叮嘱她先安心养伤,不要过分操劳影响恢复。
许嫣点头应下,等尘念走了立马集中精神梳理所掌握到的信息。
她其实没有飞升失败,和阿念一起到了神界。
初到神界的新人会被分配一个无关紧要的小职务,跟在主神身边学习历练,熟悉流程事宜后迅速升成新的主神分担老师的活。
所以每每有修士飞升到神界,不堪重负的主神们都会过来围观成神仪式,在仪式结束后冲上去抢人。
也就刚开始带人的时候累点,带出师了能分出好多的活给徒弟,作为师父的主神就可以减少对应的负担。
许嫣和道侣成为新神以后还没来得及庆祝就让三十多个主神团团围住,受宠若惊地听他们各自介绍,表达招揽意图。
茫然失措的他们尚不能定夺选哪位主神时,负责安排新人的主神笑着同他们解释。
“在你们之前飞升的新神,因性子合神君心意破例分到了神君手下做事。在新人普遍要花小几十年才能独自完成点事的神界,她只用五年就上手了,处理的还是神君那边最复杂的活。”
主神夸夸其谈,没察觉到许嫣僵住的笑容。
“请问那个新神是不是叫许瑶?”
“诶你怎么知道,你们不会还相识吧?”主神兴致更浓,“她已经不是新神啦!接了神君三分之一的职务,如今是神君座下的第二位主神,我们都称她为许瑶上仙。”
许嫣垂眸呢喃:“许瑶上仙。”
有了个许瑶上仙,那她叫什么?
飞升前她有意遏制对许瑶的关注和在意。
攀比和嫉妒容易引发心魔,知晓心魔可怕之处的她用尽一切手段遗忘忽视那个人的存在,可惜碍于她们的名字和身份,免不得被他人经常拿出来讨论,也就不停地记起、加深。
飞升前的雷劫勾出她潜藏的心魔,差点就要让天雷劈下天梯。要不是温莜的玉佩挡下了致命一击,连阿念都救不活她。
好在天道是帮她的,她顺利和道侣飞升,只是又要回到活在许瑶阴影下的日子了?
“难怪你们认识,原来是同个小世界升上来的。”翻了簿子的主神啧啧称奇,“谁管制的小世界啊,一下子出了三个新神。”
有主神回答她:“笨啊,当然是神君管的,不然他如何知道许瑶上仙的性子?”
“你说的对。”
安排新人的主神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抬头问起许嫣和尘念的名字。
“在下尘念,她是……”
“许嫣。”
许嫣接过话:“嫣然一笑的嫣。”
主神用水在桌上写出两人的名字,在二人确认后正式登记在册。
写到“嫣”字,她随口说道:“这名字挺好,看来你飞升前的父母希望你能笑呵呵地过一辈子。”
这不经意的话令许嫣当场愣住。
嫣字是陆芸给她取的,在人界时她叫陆嫣。
第187章 神界 解决心魔
天帝将主神的职责分为六类, 首当其冲是负责管制小世界的天平部,主打一个平衡稳定,小世界除了修真界还有类似人界的古代、和修真界完全不同需要从头学习熟悉的智能现代、以及没几个主神能管理的未来星际。
其次是掌管灵魂的定星部, 主要职责是防止轮回的灵魂跑到小世界以外的其他地方,比如魔界和摆渡河, 或是神界的哪个犄角旮旯,时不时还要帮忙占星算卦, 推测最近会发生的大事件。
第三个是牵线部,给所有小世界的灵魂牵线定姻缘。最初还要给神界的主神们拉线, 后来光是小世界的姻缘都定不完, 便把主神寿命无限当做托词,逢神都是“下次一定”。
比起前三个至关重要的忙碌部门, 剩下的三个部门则比较常规, 偶尔失职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其中以守卫神界的护卫部为主, 负责维持神界日常事宜的职能部为辅,排在最末尾的是哪里缺神去哪里的全能部, 也叫流水的工作地、铁打的打工人。
尘念和许嫣听得晕头转向, 好多词汇是他们从未接触过的, 无法参透其中含义,只能半蒙半猜。
“刚来都这样,大家理解的都是各自小世界的词汇,待的时间长了就可以听懂了。”职能部的主神指着抢人的僚友们说道,“他们大多是天平部、定星部和牵线部的, 护卫部、职能部和全能部工作量相对少点, 缺口也不多,难得来一趟。”
尘念消化了会儿和想象中出入巨大的信息,他原以为飞升后会成为神族继续修炼增强实力以保护神界和修真界的安全, 却不想现实里这只占很小的一部分。
想不明白的地方他也提出来:“全能部要求什么都会做,那为何缺口少?”
天平部的某个主神主动解了他的疑惑:“因为全能部说白了就是什么都会点,但也就一点点,他们能做的活我们顺手就完成了,除非实在没空,不然我们也不敢向全能部要神。”
尘念了然地点了下头。
也就是博而不精。
他思忖许久,最终选择了定星部的某个主神。
而许嫣则在打听到许瑶进了天平部后,在天平部和定星部之间摇摆不定。
主神看她纠结给出建议:“如果你喜欢帮助别人,就选择天平部;如果喜欢四处游历,就选择定星部。”
许嫣想到许瑶那张生人勿扰的脸,心情有些复杂:“许瑶上仙是喜欢帮助别人才进了天平部?”
众神族突然安静。
翻簿子的主神哈哈大笑:“那不是,她是神君点名要进天平部的。我还清楚地记得,那时许瑶上仙听完天平部的职责范围瞬间垮了脸,就差没和神君打起来了。”
“所以她是屈服于神君了?”
“一开始她坚定跟我说要去护卫部,后来神君发话,除了天平部谁都不允许收她。”
许嫣不由得皱眉,这不就逼着人就范吗?
“那位神君在神界的地位很高吗?”
主神神秘兮兮地告诉她:“那不是一般的高,天帝和帝后都要给他几分薄面呢。”
闻言,许嫣暗自庆幸。
还好她没被哪位神族盯上,否则连选择权都没有。
尘念感兴趣地追问:“于是许瑶上仙无奈之下只得去了天平部?”
主神伸出手指左右晃动,一脸的高深莫测:“不,她竟同我说:‘烦请上仙把我丢回修真界,要是没法带着记忆和修为,重新投胎也无碍。’哇,我活了一万七千年,还是第一次碰到想回小世界的新神!”
在场的主神们皆是会心一笑。
“我初次听闻这个故事还以为谁编的段子,没成想是真的。”
“许瑶上仙在某个方面跟神君太像了。”
在一片善意的笑声中,唯有许嫣神色凝重。
说弃就弃,换做是她,好不容易飞升成神,为此事放弃神格重新投胎是万万不行的。
不过她也听过一句话:不敢中止的人终会被束缚。
难道她和许瑶的差距是在这?
“那她何故又愿意留下了?”
主神含笑看向她:“因为神君跟她说,他目前是神界最强者,只要当他的学生,就亲自传授神法和本事,许瑶上仙思考了几秒就答应了。”
“神界最强者……”
难不成她想超越神君?
这一猜想刚冒出来她就下意识否决。
初入茅庐的新神想强过活了几万年的神族?
就算真有那一日得过多少年?十几万年吗?
许嫣发现她根本琢磨不透那个人的想法。
认清这点后,她生出了一种怎么也追不上的无力感,同时莫名有种松了口气的释然。
她选择了定星部的另个主神,和道侣分开后被领到了往后要处理公务的场所。
接下来的二十年她都在到处奔波寻找迷失的灵魂,并一点点学习定星部做事的流程。
这个过程中,许嫣总算明白了定星部的主神为何要去争抢新神。
她的老师光是把简单的任务分出来练手,就足够她晕头转向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难以想象成为主神后,自己的日子会忙成什么样。
又过了二十年,许嫣通过了老师的考核,升为主神接下了老师手上五分之一的职务。
开头前三年,她几乎是没停下来过。
拥有神格的他们不会疲倦,可以不间断地一直工作。
刚开始她还会思考说为什么自己要过这样的日子,后来看大家都是这样的,逐渐麻痹了性情,变得具备“神性”。
唯一的安慰是这四十多年,她和阿念常常找机会见面排解忧虑,互相搀扶着倒也不算太煎熬。
直到某天神界发出了大动静,她从别的主神那儿听到许瑶上仙在挑战神君,如死水般平静的心骤然翻腾。
为什么她总能活得光鲜亮丽,时常被人提起,而她却默默无闻,都没几个主神能叫的出她的名字?
许嫣突然焦虑烦躁起来。
这场挑战持续了三天三夜,据说输的神要帮对方完成一个月的活。
最后结果出来,许瑶上仙惜败。
共事的主神绘声绘色地描述起他偷溜看到的画面:“许瑶上仙那张脸黑的,感觉能把神君给吃了哈哈哈!”
原本许嫣再懊恼也就到这个程度了,可谁知魔界的魔帝得知了此事,也来掺和一脚。
他想杀许瑶,释放的魔气却阴差阳错激发了她的心魔。
再后来的事她便不清楚了,仿佛睡了一觉,醒来回到了飞升前。
解决心魔无非就两种方式,第一是她自己想通彻底放下对许瑶的执念,第二是她从源头上就掐灭这个执念。
许嫣细细盘算了下渡劫的这世她仅剩的筹码:没有能使她迅速强大的外在帮助,没有宗门资源,没有本命剑,没有凤凰妖兽……她有的,似乎只剩下神族的本事。
她躺在榻上,沉思着,慢慢闭上了眼-
巫烨烁请了假用传送法阵返回洞府,他急匆匆走到卧房门口,见到齐玉泽的第一眼高兴地喊道:“玉泽,好久不见。”
齐玉泽从石凳上站起,很浅地弯了下嘴角:“烨烁,你来了。”
两位前师兄都站着,姬桐也不好意思地跟着起身。
“要不你们先聊,我之后再过来。”
“小桐你留下。”齐玉泽当即喊住他,“我有话跟你们讲。”
姬桐以为他是因为自己在场,不好差别对待弄得太生疏才留他,于是善解人意地表示:“其实不告诉我也没事,我不会多想的。”
然而对方态度坚决:“是我想让你知道,为何我需要你来养凤凰幼崽,为何我拜入师门后基本都在外面,为何我与你们几个晚入门的师弟师妹交流甚少……以及你可能不感兴趣的,方才小瑶生我气的原因。”
尚未合上嘴,某赤发男子便已经坐回到位子上。
“请讲,洗耳恭听。”
第188章 印子 瑶瑶,掌握主动权的感觉如何?……
许瑶回到洞府学习阵法, 连续两次没画好最近在练的法阵后,她果断放下灵笔进入冥想状态。
半炷香过去,等情绪恢复正常了, 她重新拿起灵笔。
这次画阵相当顺利,她测试过效果确认没问题后, 将法阵的痕迹抹除。
可惜这份平静到炼丹时又崩坏了。
许瑶心疼地倒掉一锅没法再用的材料,犹豫要不要干脆喝点酒睡一觉。
这时无忧的声音在脑中响起:“瑶瑶还在生气吗?”
许瑶没想到本命剑早早地就肯跟她说话, 语气不由自主地好转:“说不上来到底气不气……无忧你出来不?”
无忧没答,而是直接用行动表示意愿。
灵气盈盈的男人立在她面前, 冷淡自矜的样子像冰山雪莲, 仿佛不付出点什么代价,连他的衣袂都不能碰。
说明他心底还是在埋怨上次的事, 只是因为不忍看她独自怄气才出来陪她的。
她的无忧可真心软。
不过心软的人往往会吃亏。
“你站那么远作什么?”许瑶朝人勾勾手指, 神情难辨。
无忧不知她具体的想法, 本命的连接只传递了她浮躁恹恹的心情,再多的只能靠他猜。
直觉告诉他, 女人此刻引他靠近没安好心。
但不过去又怕惹怒了她, 左右为难之下, 他迟疑地伸出脚。
许瑶面不改色地望着人走了一步停下来,在她的示意后艰难地再度朝前一步。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直到站立在离她一个手臂的距离时彻底不肯动了。
要说他听话吧,最后一步他死活不愿迈了。
说他不听话吧,又已经走到这了。
“无忧。”她的眼中挑起抹笑意,“让我掌握主动权可不是件好事。”
越是退让, 对方越会得寸进尺。
她没立场改变齐玉泽的决定, 但是本命剑不一样。
无忧听到这句意味不明的话顿时警铃大作,当即做出判断要变回剑体。
回灵府是来不及了,先变成剑看看情况, 之后再做打算。
然而他的体温刚骤降成剑的温度,女人已紧紧抓住他的手腕制止他继续化形。
许瑶一口咬在了无忧的下巴上,看他吃痛皱眉接着加重力度,随后松开又贴在了他微微张开的唇上,一触即离。
她凝视男人下巴上的红痕,笑道:“好深的印子哦。”
无忧的眼神随着她的话骤然变深,他抬手碰了碰她咬出的牙印,语气低沉、夹杂了一丝危险的味道:“瑶瑶,我不是一般的剑灵,我有人的思维和情感。”
男人没像许瑶想象中的吃了大亏恼怒逃离,反而与她凑得更近。
她一边欣慰本命剑不是逆来顺受、会自我摧残的自虐狂,一边有点不安地暗想:无忧是不是要同她复仇了?
“而且我的领悟能力不差。”
许瑶:什么跟什么?
她的脸逐渐落在男人的阴影下。
许瑶为看清他的表情下意识仰起头。
下一刻,对方学着她抓住手腕,冰凉的唇触碰她的下巴。
不过他没有咬,而是拿捏住她的弱点,以舌尖轻舐打转,引得她哆嗦并着急地伸手推人。
“你别、领悟这个了。”
男人却趁她开口的间隙席卷而来,柔软冰凉的舌在敏感的上腭快速擦过,在她浑身一颤时迅速撤离。
“瑶瑶,掌握主动权的感觉如何?”
许瑶举着左手,挡在嘴唇前,瞪着他说不出话来。
不如何,当事人很后悔。
闹了这么一出,对待齐玉泽的事情许瑶可以做到心态平和了。
她转身坐到温芜给她做的美人榻上,捞来隐囊垫在腰后,歪歪靠着。
“无忧,你觉得这个世道公平吗?”
无忧敛眸立在那儿,猜不出她问这话的目的,索性实话实说:“不知道。”
“不知道的好。”
她喟叹了声,缓缓闭上眼。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话人尽皆知,不论人界还是修真界,似乎都在维持这种飘忽的信念,以为做好事就能有好报,能积攒功德,今日行下的善举会在往后的某一日得到回报。”
无忧看了修真界的书,书上确实明确指出宜行善积德,这“德”放在修真界便是功德,是能在历劫时挡天雷的。
可瑶瑶不会突然与他讲通俗的道理,于是好奇询问:“不是如此吗?”
女人不答反问:“功德从何而来?”
“许是受助者诚心告天,天道所赠?”
“世间生灵千千万,天道如何管的过来?”
无忧略一思忖:“那就是受助者在感谢时自愿给出部分能量交于施助者。”
他看到女人重新睁了眼望来,不由得谦逊请教:“无忧浅薄,还望瑶瑶指点一二。”
“你说得基本对了。”许瑶语气温柔,“我只是诧异你竟真信了我所言,从别的角度思考。”
“瑶瑶不会骗我。”他说道。
许瑶上扬嘴角,倏地朝他挥手:“你过来。”
无忧默默瞥了眼他们间的距离。
总不会又来一次。
“要做什么?”
他细如蚊声地问。
倒不是怕出了新的伤口,他为难的是自己恐怕无法二次压制占有神的冲动。
“你先过来。”
女人眉眼弯弯,好似期待他会怎么选择。
无忧挣扎了下,极慢地走向她:“瑶瑶先保证不招惹我。”
对方立马说:“我保证。”
快得好似敷衍。
他终是到了她的面前,低头和她相望。
女人伸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无忧顺势弯下腰,目光闪烁美若星辰。
随后他被轻轻抱住,对方的气息紧紧包裹着他。
“有你真好。”
那人轻声在他耳边说。
第189章 交情 无忧,我想摸摸你的短发
无忧的耳朵蹭的变红, 僵着让她抱了好一会儿。
等女人收回了手,他的心跳声已经大得快掩盖不住。
故而当许瑶打算把她和齐玉泽的过往说给本命剑听时,忽然听到强劲有力的咚、咚、咚。
她缩回的手又绕到对方后腰, 没怎么使力地往里一推,耳朵便贴在了对方的胸膛上。
那跟鼓声似的跳动顿时更大了, 且有不断加快的迹象。
“无忧,你的心跳得好剧烈。”
无忧简直拿她没办法, 他的体温堪比灵剑,让她炽热的手心烫得尾椎发麻。
他尽力稳住声音, 没发出什么会进一步刺激到女人的动静。
“我站不住了, 瑶瑶松手好吗?”
许瑶闻言抬头,恰好瞥到他染红的半边脖颈。
“既然站不住了, 不如坐下?”
压在腰窝附近的手不过往上一移, 男人直接脚下发软摔倒在她足前。
许是摔懵了, 他的手扶在她的腿上,黑眸湿漉漉的。
许瑶把隐囊搂到怀里, 双手搭在上面, 脑袋抵在手背, 视线微微放低地看他。
“无忧,我想摸摸你的短发。”
无忧又是一愣。
自从他表示愿意承受谷欠望,她果真坦诚相对,毫不收敛。
若是放任她为所欲为,往后的需求会变成什么样?
许瑶凝视男人逐渐缩短的银蓝短发, 抽出右手勾住泛紫的发梢。
“我和齐玉泽以前勉强算交过心, 我为宗门付诸全力为得许然平的夸奖,他为受难的普通人拼上性命只求恕罪。大约有一两年吧,我们只向彼此诉说负面的想法, 当做舒缓压力的树洞……”
她慢悠悠讲述起两人的交情。
他们相识在宗门最好的医修那儿,皆是身负重伤被许然平先后带到这治疗。
在此之前,许瑶并没有见过在外闯荡的二师兄,每每二师兄受伤回来,她不是在上课便是忙于学习宗门事宜,等她得空了过去,对方早已离开宗门有一两个时辰了。
两个裹成布人的伤员分到了一间屋子养伤。
许瑶先拆的绷带,每日能坐上一个时辰,这段时间她都用来看书、处理简单的公文,总要同门提醒才肯躺回去休息。
她的性子冷淡慢热,若非必要不会轻易同生人说闲话,所以和同屋的病友待了整整五日,她也没主动开启过任何话题。
还是同样寡言的病友先与她说了话,觉得她小小年纪就认真刻苦属实难得,但他主要想劝她不要熬心费力,这样不助于养伤。
那时许瑶没听他的,还命同门带了留影石过来,躺着的时候也在观看学习,把缺席的课尽量补上。
谁料十天就能好得七七八八的伤半个月都没改善多少,她终是着急了,听了病友的话老老实实地修养。
不过思想上的焦虑却是越来越严重。
某日病友也拆了绷带,负责照顾他们的同门见到男子的长相震惊不已:“齐师兄怎么又是你!”
许瑶也认出他的身份,结结巴巴地喊了声二师兄。
严肃的男人对她点了下头,等同门替他抹完膏药端着放了绷带和瓶瓶罐罐的木盘走出屋子后,他才开口跟许瑶道:“小师妹放宽了心,这伤自然而然就好了。”
许瑶眼睁睁看着他收拾了东西打算走,没忍住吐槽:“二师兄这不是也没养好伤就胡乱折腾了?拖着这样的身体能做成什么事,不拖累自己就谢天谢地了。”
男人当即僵在原地,几十息过去,他放下行李回到了榻上。
两人都巴巴望头顶的房梁,焦灼养伤。
就他们这心态,内伤恢复得依旧挺慢。
某日傍晚,许然平进屋将许瑶训斥了番。
就因她的伤迟迟未好,导致两日后的宗门比赛没法报名参与。
许瑶连忙下榻表示她能参赛。
谁知男人一脚踹在她的肚子上,害她飞出一段距离撞到墙上。
要不是二师兄及时出手抓住她的手臂,墙壁可能要被她撞掉外层的皮。
她疼得冷汗直冒,许然平还在冷哼嗤笑她如何以这脆弱的身体去对敌,去了也是给他丢脸,给宗门丢脸。
幸而医修听到声响赶过来帮许瑶说话,许然平这才拂袖离去。
许瑶用袖子擦掉脸上的汗,闷声道了谢,被医修扶回去后便一直沉默不语。
幸好二师兄不爱说话,要是这时出声安慰,那她会感到颜面尽失从而羞愧难当。
就这样躺到深更半夜,许瑶仍是没睡着,努力消化会影响到养伤的压力和情绪。
当窗外泛红的月让黑云全部遮掩,屋内霎时暗得看不清东西。
许瑶的耳边突然响起疑似狼嚎的声音,吓得她迅速转头瞪大眼睛查看动静的源头。
神识范围内,躺在她旁边榻上的男人陷入梦魇,表情堪称狰狞地压抑嚎叫。
她仅是犹豫一瞬便布下了结界。
就在她纠结要不要把人喊醒时,神识内有灰蓝色、毛茸茸的东西从二师兄的头上长了出来。
第190章 仙人庙 只要真心祷告,仙人定会听到……
那是什么?
她鼓起勇气, 起身凑到二师兄的床头。
两团怪东西已经完全长出来了,在她面前慢慢展开。
许瑶定睛一看,类似动物耳朵的形状。
外层的绒毛颜色深得接近黑色, 紧密而坚硬,边缘锐利清晰, 透露出一种野性的美。而里层的截然不同,柔软而细腻, 像是厚棉花,呈现出浅浅的灰白色。
似乎是狼的耳朵。
许瑶新奇地打量。
狼耳不时地轻轻颤动, 仿佛在捕捉周围的细微声响。
男人难以自抑地粗声喘气, 脸上全是汗水。
许瑶看着他呃呃啊啊地张大了嘴巴,身上的妖气愈发浓郁, 狼嚎声再度响起。
她眼疾手快地伸手朝着人家的脸呼了上去, 完美捂住嘴阻止他接着叫唤。
下一息, 她感觉到小拇指传来刺痛,原来是挥得太用力, 再加上对方的牙齿过于尖锐, 划破皮肤流了点血。
而她手下的人在尝到血液后也睁开了侵占性满满的眼。
“二师兄你醒了。”
许瑶说完迅速收了手, 头也不回地爬到自己的榻上。
迎上那样一双凶狠阴冷的绿瞳,她猛地记起妖族会吞食小孩的说法,尤其是有灵根的小孩。
一边安慰自己他可是父亲带回来的二师兄定不会做出残暴的行为,一边颤颤巍巍地将衾盖过头顶,闭眼努力睡觉。
虽没了视野, 但她依旧能听到屋里的动静。
二师兄在她的结界外又布置了一道结界, 随后再也忍耐不住,狼性大发地在两个结界中间鬼哭狼嚎,撕衣翻滚。
撕衣翻滚这个是她猜的, 因为翌日男人换了件崭新的同款衣裳。
许瑶也是在这晚发现她的结界当真是不堪一击,连稍微大点的声响都隔绝不住。
用手打断二师兄的狼叫实在是明智之举。
一夜未眠,她强撑到日上三竿才装作幽幽转醒,压了嗓子跟恢复人样的男人打招呼:“二师兄,早上好。”
“早上好。”
对方的神情语气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就当许瑶松了口气以为昨晚的事能翻篇,男子又道:“等喝了药,我们聊一聊。”
“……哦,好。”
同门照常到了点端来汤药,看着他们喝完才拿了空碗出去。
临走前,他一言难尽地对面容憔悴的二人叹气:“你们是打算在这住下了吗?”
缄默的氛围保持到他离去。
许瑶坐在床的中央,注视二师兄布下结界,面无表情、或许说是沉重地面向她。
“小师妹应该听说了我是半妖。”
他说得坦坦荡荡,许瑶也回得不假思索:“嗯,知道。”
二师兄一动不动地盯着她追问:“既知晓,那为何多此一举替我遮掩?”
“二师兄指的是结界?”许瑶见他默认,慢吞吞地接着道,“感觉二师兄并不想让周围人发现妖化的模样,下意识就……”
男人很是意外。
“如何感觉?”
“直觉?”许瑶给不出准确的答案,索性闭嘴摆烂。
二师兄却是认认真真地向她行礼:“多谢,我确实不希望妖化的时候有旁人在场。”
听到“旁人”,许瑶反应过来她当时其实也可以到屋外守着:“下次我会注意到外面待着,不给二师兄添烦恼。”
“不是烦恼。”二师兄急忙否认。
他忽然躲闪起许瑶的目光,望向窗的方向。
“小师妹不觉得恶心么?我是妖兽和人结合所生的怪胎,不是人也不是妖兽,什么都不是。”
那时的许瑶不是太清楚修真界对半妖的普遍态度,根据自己的想法告诉对方:“什么叫‘什么都不是’?你难道不是父亲的二弟子,我的二师兄吗?所以你该是什么?……无论如何,既然二师兄选择修炼,那便是修士了,和我们有什么区别?”
窗外是医修打理的药田,灵气萦绕的药植们长势蓬勃,翠绿枝叶间小小的花朵姹紫嫣红、光鲜亮丽。
男人的眼里本只有和周围格格不入的小簇杂草,突然间,他又发觉偌大的药田不止是他看到的那处有杂草,其他地方也有。
他心头一松,很快对天真的自己发笑。
杂草终究是杂草,是需要被拔除的存在。
“况且我没觉得恶心,耳朵软乎乎的看着就好捏。”不小心说出心里话的女孩及时止住,僵硬地转换话题,“二师兄只在红月时会妖化?”
哪怕她说的小声,也让人一字不落地听见了。
到底是孩子,比起修真界的规则更在意无关紧要的东西。
不过正因她还什么都不明白,他才能在她这里得到短暂的安宁和慰藉。
无声地长舒口气——
“原来二师兄是会笑的啊。”女孩震惊感叹。
闻此,二师兄不自在地垂落羽睫。
他笑了吗?
……
许瑶比二师兄先养好伤,离开前她摘了两枝修真界常见的蓝色花种,放进白瓶摆在窗台,并渡了些灵力。
“花瓣落完的那日,二师兄的病就好透了。”
二师兄望着被灵力滋养的花,莫名产生错觉:
他的病情和这两朵花的花期绑定在了一起。
不由得喊住了走到门口的许瑶。
“小师妹,这块传音石你拿着。”
从那以后,碰着了什么想不通的事,他们都会互相诉说,以此疏解郁结。
许瑶也在某个红月之夜得知了二师兄的过去。
自记事起,他便是个孤儿。
身边的妖族说他的妈妈是修士,和爸爸相爱时诞下他,分离时又毫不留情地舍弃他。
而他的爸爸是苍狼,为了照顾体弱多病的他接了很多其他妖族不愿干的活,最终活活累死,曝尸荒野。
齐玉泽能活到记事,是有个死了孩子的同类误将他看成自己的小孩,悉心照料让他渡过了好几个生命垂危的时刻。
可惜在他十岁那年,同类病逝了。
往后,全凭他的求生意志艰难生活。
由于体内有一半的人类血脉,齐玉泽一直都比同龄的妖族看上去体格弱小些,也因此常常被纯种妖族欺负。
他所在的这批妖族将家园建在高山上,白天只有成年男性会下山捕猎,女性和小孩则留下守家。
齐玉泽发现大人们总会在月初带回来几个气息古怪的小孩,他们戴着枷锁,身上没有妖气,是单纯的人类。
等到月末,这几个小孩便再也瞧不到了。再过几日,新的人类取而代之,承担起杂碎的工作。
齐玉泽不是猜不到他们去了哪里,他清楚这里的生存规则。
若没有妖族血脉,自己也会是相同的结局。
他是边缘的异类,只有当纯种妖族想打闹取乐了才会想到他。
直到某次被推下悬崖,坠落的齐玉泽在几息的时间里体会到了“漫长”的真正意思。
视野的两边是快速闪过的模糊白景,正中央,欺负他的三四个妖族交头接耳地不知在商量什么。
多半是统一口径说他瞎跑失踪,大人们也会睁只眼闭只眼地漠视他的消失。
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了也好,本来他就不该出生。
齐玉泽放空大脑,忽然听见溪水潺潺、鸟群鸣叫。
砸进水的前一刻,他的身体变成羸弱的苍狼。
他再次苟活下来。
救他的是山下的人族,恰好路过小溪见到了伤痕累累的他,以为是被妖族掳上山的可怜小孩,便带回家里救治。
齐玉泽醒后沉默寡言,两个老人只当他是妖族从外头拐来的,十分疼惜。
能下床后,他在人类的村里生活。
由于妖族常年来这里抢小孩,行走在外大多是老人和中年人,可想而知,不用多久山下就不会再有人类了。
齐玉泽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走,问了才知想走的早走了,留下的不过是有亲人让妖族抓上了山,想亲眼看见山上的妖族被仙人诛灭。
据老人所言,他们已经等仙人等了三十七年了。
山上的妖族偶尔也在他面前提过,像他这种废物的半妖,修士来了随随便便都能消灭。
他想修士应当是有大本事的,不然那些个妖族不会在故意吓唬他时还声音发虚。
只是强大如他们,却不肯来人界和修真界的交界处,帮助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报仇。
齐玉泽渐渐长到了十二岁,老人腿脚不便喊他去和村里的叔叔婶婶到十里外的山头烧香祈愿。
“只要真心祷告,仙人定会听到,前来消灭妖怪拯救我们于水火。”
老人粗糙厚实的手抓住他平整纤瘦的手,仿佛把什么沉重的担子传递给了他。
齐玉泽受其感染,坚定点头。
他们一行人风尘仆仆赶到了最近的仙人庙。
比起他们破败凋敝的村落,仙人庙香火缭绕,金碧辉煌,偌大的主殿只供奉了一座仙人像,由金子和璞玉雕刻的仙人像男女莫辨,右手握剑左手捏符,冷漠眉眼直视前方,好似连一个眼神都不屑给下面的凡夫俗子。
齐玉泽骤然觉得,求他们不如求土地神。
他们全是补丁的老旧衣裳引得旁人皱眉走开,甚至有衣着华贵的人当着面捏住鼻子,嫌恶地摆手扇风。
不到片刻功夫,主殿里只剩下他们。
村民们习以为常地绕过金丝钩织的软垫,跪在了冰冷的石板地上,闭上眼用心祈求。
齐玉泽心里已经不大舒服了,但仍有样学样,不想叔叔婶婶们为他分神从而耽误他们在意的事情。
他长久地跪在地上,想到家里的爷爷奶奶,还是决定求一下。
殊不知他刚在心里开口,有道威严的声音自他脑中炸开。
“什么脏东西,也敢来仙人庙?”
第191章 赎罪(上) 果然是低贱的半妖
齐玉泽瞬间惊吓得从地上弹起。
与他相熟的婶婶听到动静转身对他压了压手, 示意他起码跪着等待众人祈祷结束。
齐玉泽跌回到地上,那道声音已经没了,唯有疼痛的头和耳朵证明不是他的错觉。
谁在跟他说话?
婶婶见他听话, 再度转回身闭眼祈求。
寂静的殿宇只有齐玉泽慌张得心脏乱跳。
他垂落着头,全身僵硬, 汗水滴滴答答从脸上流到石板地。
对方只对他说了话,且内容充满恶意和轻蔑。
妖族不会来修士管辖的地盘, 人类做不到单独传话,思来想去, 也就一种可能。
齐玉泽咬牙抬起头, 望向右侧方高高在上的仙人像。
原本目不斜视的仙人像不知何时竟侧过头,此刻与他四目相对。
空洞的金眼叫人看不出它的目光具体落在哪儿, 但齐玉泽清楚, 金像在看他。
村民们求完仙人原路返回。
和蔼的婶婶见男孩失魂落魄地走在队伍的最后面, 慢了脚步和他同行。
“小泽是不是累了,要婶婶背会儿吗?”
男孩依旧行尸走肉般地闷头走路, 直到婶婶担心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再次询问他是否身体不舒服, 男孩才回神朝她笑了笑。
“我没事婶婶。”
“可你这看着不像是没事啊?”婶婶用手摸上他的额头,哎呦一声惊呼道,“这么黏,小泽你出过很多汗吗?”
齐玉泽躲避她的手,断断续续地回:“先前, 有点热, 没事了。”
“真的没事了?”
“嗯……婶婶,这次他们大概会来了。”
“啊?谁会来?”
齐玉泽驻足,回头抬起手臂。
纤细的手指向山上金光灿灿的仙人庙。
“他们。”
……
婶婶只当他孩子心性, 以为跑了一趟就能如愿以偿,并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他们自然是希望仙人来到山里除妖,然而这些年过去了,村民们或多或少冷下了期待的心。
所以当十几位仙姿绰约的白衣仙人出现在村里,村民们都维持方才的姿势,怀疑自己白日也做梦了。
领头的仙人穿着和旁人同一款衣裳,却在衣角和袖口绣了精致的图案,那图案仿佛闪烁着金色的光芒,很是亮眼。
他的腰间束了玉带,上面镶嵌跟玉相仿的装饰物,颜色纯净通透,衬得人温润而泽、风度翩翩。
村民们见他款款行礼,语气冷淡高傲:“在下乃遥丰宗的巫烨烁,妖族在何处?”
村长听到动静拄着拐杖出来:“请问各位是仙人吗?”
男人刚一颔首,村民们立马红了眼眶相拥而泣。
村长也举起了手臂,用衣服蹭了蹭条条褶皱中的浑浊眼睛。
众人忙着接待仙人并说明山上妖怪的情况,无人发现悄无声息不见了的齐玉泽已不在村里。
他倒没去山上通风报信,只躲在了隔壁山的山洞里。
修士能察觉到他身上的妖气,若他待在村里会引发误会。万一那些虚伪的修士怀疑大家勾结妖族,恐怕他们都活不了。
他想着待个三天三夜再回去,那群修士总归走了。
可他没有算到曾经欺负他的两个同龄妖族会循着气味找进山洞。
“我说呢,除了齐玉泽谁还有这种不伦不类的臭味,没成想竟然真的是你,既然没死怎么不爬回来?躲这阴暗的地方干什么呢?”
他们笑嘻嘻地凑到男孩身边,不怀好意地打量起他穿的衣裳,古怪地咦了声。
“这是你捡的?……好你个齐玉泽,果然是低贱的半妖,和山脚的人类混一块去了?”
“也有可能是他饥不择食,吃了恶心的老东西再穿人家的衣服!”
愤怒的齐玉泽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一拳打在了说他吃老东西的妖族脸上。
那妖族懵了会儿,戾气横生地握紧拳头冲向他:“找死是吧!”
半炷香后,他们二打一将发育不良的男孩揍得气息奄奄,商量过后又用铁链绑住他的一只脚,欢声笑语地拖到了山上。
结果等待他们的不是父母宠爱的笑容和温暖的怀抱,而是鲜血淋漓的尸体。
宽阔的山上到处是尸首分离的妖族。
有面露惊恐的人型,有龇牙咧嘴的兽型,血溅得到处都是。
齐玉泽让浓郁的血腥气熏醒,睁眼看见远处紧张着急的爷爷奶奶。
“小泽!小泽被妖怪抓住了!”
他气若游丝地回应:“爷爷……奶奶……”
两个小妖族吓破胆,跌跌撞撞跑向尸体:“爹!娘!”
距离最近的修士背对着他们,利落把灵剑从尸体里抽出,侧目看来。
“还有两个——三个漏网之鱼。”
第192章 赎罪(下) 我想救你
两个小妖族对着父母的尸体嚎哭不已, 他们不敢相信只是外出了一下就发生了这种事。
族人分明说过修士不屑管制远离城镇的边缘地带,为何他们却来了?
“一定是他喊来的修士……他为了报复我们不惜害死所有的同类!”
小妖族放下母亲沾血的手臂,睚眦欲裂地跑到齐玉泽面前拳打脚踢。
“我打死你这个低劣的半妖!叛徒!不得好死!”
齐玉泽顾不上疼痛, 惊慌地看向爷爷奶奶。
两个老人果然不可思议地呆愣在原地,凝视他的眼神震惊复杂。
待他关切的婶婶颤颤巍巍地询问起身边的仙人:“小泽、那个男孩是妖族?”
“他是人和妖族生下的半妖。”仙人观察着这群面露惊恐憎恨的村民, “你们同那半妖相识?”
然而村民们的注意力只在他的前半句。
“小泽是妖族!他一直在欺骗我们!”
“这么多年他都在戏耍大家,恐怕这几年仙人没来是他动的手脚!”
“谁知道他的年纪是不是妖怪变的戏法, 大家杀了他替孩子们报仇!”
……
村民们一哄而上,甚至挤开了小妖族。
齐玉泽任由他们发泄怒火, 伤痕累累的身子蜷缩成团。
巫烨烁解决掉逃跑的妖族返回时便见到了这幕。
他看出被打的男孩是半妖, 也就没管村民的行为,和同门交流此次任务的情况。
“跑到仙人庙的半妖也找到了, 只要带回修真界交给上面, 这次的任务就圆满结束了。”
“大师兄辛苦了, 若不是那些大宗生气,这差事原不用麻烦您亲自跑一趟。”
巫烨烁瞥到许久没动的黑影, 对同门道:“他快死了, 阻止一下。”
同门应下, 当即过去制止村民。
村民们愤愤不平地退开,有两个相互搀扶的人穿过人群走到半妖身边。
同门皱眉拦人:“刚刚说了,我们要带他回去接受审判,不允许再打了。”
俩老人没再向前,厌恶痛恨地朝地上的齐玉泽咒骂。
“我们当初竟瞎了眼, 救下个妖怪带回家。”
巫烨烁发现半妖细微地动了下手指。
明明前面跟尸体一样, 现在倒动了,说明那对老人于他十分重要。
奶奶泪流满面地握住拐杖敲击地面:“你怎么可以是妖怪,你知道小宝被抓走后我们痛恨妖怪, 却厚脸皮地还留在家里,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呜。
男孩发出了悲咽的兽鸣。
修士看到他衤果露在外的手臂和小腿长出毛发,立马举起灵剑:“他要妖化了!”
齐玉泽浑身抽搐,难忍地溢出一声痛苦漫长的狼嚎。
村民们见到昔日的男孩变成了瘦骨嶙峋的小狼,仍然吓得连连后退。
众人皆以为它要反击或是逃窜,未想它流着泪匍匐在地上。
“大师兄,那半妖是?”
巫烨烁错愕了一瞬,眼底浮现出道不明的情绪。
“你在做给谁看?”奶奶怒极将拐杖甩到了狼的身上,“谁稀罕你的道歉!想要我们原谅你,除非你把小宝还给我,你把大家丢失的孩子都还回来!”
她吼完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的窒息,使劲眨眼几次后,依稀在悬崖边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那人拥有一头微卷的头发,细小的胳膊垂在身体两侧,目光直直地盯着她。
“奶奶,你怎么能对害死我的妖怪产生感情呢?难道你已经忘记小宝了吗?”
“没有!奶奶从未忘记过小宝!”老人踉跄着走向崖边,伸出手想抚摸幼小的孩子,“小宝你别害怕,奶奶会陪着你的。”
修士见状出声警告:“不能再往前了。”
爷爷看清妻子的前方什么都没有,知晓她又犯病了,赶紧追上去。
“娅娅回来!小宝在家里呢!”
“胡说,小宝在喊我哩!”
老人忽然神情激动,连跑带跳地冲向悬崖。
村民这才压下惧意喊她,而修士们则习以为常地别开眼,朝哆哆嗦嗦的小狼走去。
婶婶心急地扯住某个修士求助,却被一把甩开。
“你们怎么不救人呢!”
“人各有命。”
婶婶呆住,倏地意识到问题:
这伙仙人真的是为他们而来吗?
奶奶终究坠落消失了。
爷爷回头看了眼哀嚎的小狼,留下句“狼心狗肺,我悔不当初”紧跟其后。
巫烨烁默然到了同门身边。
“大师兄,它要死了。”
“喂丹药。”
一人扒开小狼的嘴,一人拿出丹药欲喂。
谁料突发意外,那小狼爆发莫大的力气脱离修士的控制,毫不犹豫地追随老人跃下悬崖。
修士追到崖边,望着一片白茫茫局促不安:“大师兄怎么办!”
“如实汇报。”
在他身后,巫烨烁面无表情地扫了眼山下,唤出灵剑。
“走了。”
……
没了妖族,山里的人纷纷道别,分散各方寻找起新的家园。
他们有想给两位老人收尸,可惜所有人找了两个时辰都没寻到尸骨,只得放弃。
夜幕降临,迷迷蒙蒙的细雨落在山上,一点点抹除血迹和妖气。
林子深处,去而复返的巫烨烁独自踩在枯枝败叶,靠近守着尸身的苍狼。
断脚的狼全身没一处完好的皮,伤到骨头的伤口少说也有七八处,它龇着牙坚守在那对老人身前,凶狠地低吼试图呵退外人。
一双眼睛绿得发光,仿佛在灼烧灵魂延长生命。
巫烨烁和它对视,淡淡道:“来之前我想好了,如果你这样都没死,那我便带你走。”
他一抬脚,对面的狼昂头高呼,瞬间周围出没了二十多条野狼,视线恶狠狠地紧锁在他身上。
巫烨烁收回脚,似笑非笑地环顾狼群。
“齐玉泽,你现在完全是妖兽了,行动全凭狼妖的本能。”
他停顿了下,接着道:“你是打算守死人赎罪?”
“死人”一词激怒了苍狼,它吼了声,蓄势以待的狼群即刻扑了上去。
巫烨烁纹丝未动,周身灵力运转,狼群连近他身都做不到,疯狂在屏障外用爪子乱挠。
见此,苍狼拖着沉重的身体以妖力加强腿部力量,嗖地跳跃起来。
巫烨烁随意抬手,用剑鞘挡下它的一爪,看似轻轻地推开,直接令苍狼飞到十米外的树干上。
本就是吊着一口气的苍狼满口的血污,呕出的东西里依稀能看出内脏的碎片。
它跌落到地上,摇头晃脑了会儿,随后再也没看巫烨烁,缓缓爬向尸体。
最后,它停在了尸体半米之外的地方,没了气息。
狼王一死,围住巫烨烁的群狼立刻灰溜溜地跑了。
他来到苍狼身边,拿出帕子捏起狼头,将灵液整瓶灌了进去。又从方正锦盒取出一颗莹莹发光的白色丹药,指间用力弹进苍狼的喉咙。
“既然你无处可去,我给你指条路。”-
巫烨烁费了好大的劲才说动师尊收留下半妖。
他向师尊担保,半妖惹的祸都由他承担,故而与其说齐玉泽是许然平的亲传弟子,倒不如说齐玉泽是巫烨烁全权负责的弟子。
在找到能过明路的契机前,齐玉泽都待在巫烨烁的洞府里养伤。
它是一个月后才醒的,那时巫烨烁在上课,它想尽法子地往外逃,次次让法阵逼退回屋里。
巫烨烁下课赶回到洞府时,它已经快把洞府拆了,警惕躲在过道的深处。
瞧见屋里被搞得乱七八糟,巫烨烁眉头直跳,险些拎出那只瘦小的苍狼揍一顿。
考虑到这半妖刚经历了大悲,他耐住性子催动法阵恢复原样,冷声对角落的苍狼道:“变人型出来说话。”
很快,顶着狼耳的人类男孩出现在他面前。
“你为什么救我?”
巫烨烁没顺着他的问题,而是倒了杯茶慢慢饮了两口:“你对修士的敌意挺大啊。”
齐玉泽板着脸,戾气满满:“回答我!”
巫烨烁闻言放下茶杯。
“你不是想活吗?我看你没吃过人,似乎也不支持山上那群妖族的做法,还算正派。况且能修炼,就带你回来了。”
男孩难以置信地蹙眉,觉得他给出的理由有够莫名其妙。
“当然这些是外在原因,内在原因是——”
巫烨烁暗了暗眸,透过他仿佛在看别的什么。
“我想救你。”
第193章 力量 从前你没多少选择的权力……
巫烨烁隔三个月接了个单人的任务, 去人界跑一趟带回个面露恶相的半妖。
听闻这半妖在大师兄做任务时阴差阳错救了大师兄的命,于是宗主看在大弟子的面上破例收下他作为自己的二弟子,要求他努力修炼往后凭借修士的本事救助更多的人。
起初的齐玉泽只想着找机会逃回那座山, 他看不惯修真界的修士,不屑同他们一道。
可他连巫烨烁的傀儡人都打不过, 只得暂时假装服软,等时机成熟再做打算。
令人意外的是, 自说自话救下他的臭美修士压根不怎么管他,进入宗门半年多, 他只见过真身两次, 还都是在宗门的活动上远远瞧见的。
感觉对方救他纯粹就是保住他的命,其余的随便他折腾。
齐玉泽抵触修士的一切事物, 一年过去了仍保持引气入体的入门阶段, 连炼气期的门槛都没踏进, 这便导致了那些本嫌弃他的弟子们更加厌恶他。
偏偏大师兄的傀儡人形影不离,他们只敢私下埋汰唾骂, 明面上仍维持住了同门间最基本的礼貌。
到了年底, 齐玉泽的课程考核通通不合格, 长老们商议之下终究找到宗主隐晦地提了几句。
当晚,一袭墨蓝长袍的巫烨烁来到齐玉泽的房间,将放着床不睡偏要窝在角落里的苍狼喊起来。
身材较之先前稍微有点肉的小苍狼躲在暗处,警戒地观察男人的动作。
“就你如今的实力,连同龄的妖兽都打不过, 回去也只能四处躲避。”
男人从袖中抽出纸扇, 对着脸扇了两下,依旧觉得屋里闷热,便动动手指隔空打开了窗, 让外头的夜风吹进来。
“你想好这一生怎么过了吗?”
齐玉泽原盯着擅自动他人房间布置的修士感到阵阵无语,听到这个问题不由得眼神暗了暗。
下一刻,他变成人型。
“你到底想我做什么?”
巫烨烁看着他走到月光下,又挥起扇子:“看你。”
阴沉着脸的少年再度无语:“看我?”
“若是你还坚持回山里找那对老人的尸骨,并守着浑浑噩噩地过完余生,那我想用脚把你从哪儿来踹哪儿去,若是你想清楚了未来的计划,只要不过分,我可以帮你一把。”
齐玉泽失神了,不为男人说的话,而是他的目光。
那双冷漠桀骜的眼中有失望,似是后悔把他捡来,同时又有期许,希望他能给出满意的答复。
他能有什么计划。
这世上不接受半妖的存在,妖族边缘他,人类憎恶他,他能想到可以做的事情,就是守候爷爷奶奶终日忏悔至死。
他们是因他而死的。
若非自己贪图家的温暖而隐瞒身份不离开,他们不会备受打击接连去世。
“或许我该把话说得再明白些,假如你当时具备力量,会是什么样的?”
齐玉泽猛地瞪大眼睛。
这是身为半妖的他从未想过的思路。
假使他拥有和妖族反抗的力量,是不是能通过不断救下孩子来改善大家对他的态度?
他们害怕憎恨的是山上抢掠孩童的纯种妖族,应该不会迁怒于站在他们这一边、有一半人类血脉的半妖。
那爷爷奶奶也不会对他失望,以致跳崖寻死。
没错,他的确需要能抗衡的力量。
看见少年忽而明亮的眼,巫烨烁知道他的目的达到了。
“从前你没多少选择的权力,往后选择的机会会有很多。”
他唰地合拢扇子,转身走到门口。
“三个月后的修为测验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再把握不住,谁都拉不了你了。”
齐玉泽没说话,依着修真界的礼揖手低头。
他开始没日没夜地学习修炼,半妖修炼的例子少之又少,他寻遍整个藏书阁找到相关的书籍,根据前人的经验融会贯通,一个半月便突破炼气期正式步入修仙之道。
在统一测试修为的那日,他被验出炼气中期,速度快到众人瞠目结舌。
有同门主动表露交好之意,他冷面拒绝了几次后再也没有弟子自讨没趣地接触他。
十几年的时间里,他闷头修炼,和增进修为无关的活动一概不理,成为弟子们口中异类的一员。
教过他的长老们不约而同地表示他聪慧专心、悟性高,是另种层面的高天赋修士。
做宗门任务时,唯有齐玉泽只接报酬少的人界任务,一些压箱底的陈年旧案也被他翻出来。
他亦是彻底明白了为何村里几十年没等到仙人的援助,原是帮他们的报酬太少,“扶危济困”的仙人们瞧不上。
不知是跑了多少个人去楼空、没有结果的任务,齐玉泽有了未来的计划。
他打算等修为提升到可以独自打败十数个普通妖族后,就住在修真界和人界的边界处,救人以偿还他的罪过。
故而突破金丹期的当天,齐玉泽便找到巫烨烁告知自己要离开宗门的决定。
经过二十多年的相与,虽然两人年年都见不上几次面,却成了心心相惜的好友。
有时齐玉泽遇到搞不定又紧急的事,会传音给巫烨烁,对方看着臭屁目中无人,但从不吝啬指点和帮助。
一来二去,齐玉泽对他的态度有了巨大的转变,也不总在心底讥讽修真界的修士唯利是图道貌岸然。
别人不做,他自己做便是了。
巫烨烁尊重他的决定,但劝说他先不办离宗手续。
“挂在宗门起码受重伤时有地方医治。”
齐玉泽瞥他一眼,手上收拾的动作没停:“宗主不会说你?”
这么长时间,他自然知道能进遥丰宗全靠对方。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巫烨烁挥动衣袖,桌上多出几瓶丹药。
“这些你带着。”
齐玉泽没推辞,通通收进了戒指:“多谢。”
之后他一直待在外头,每每回宗门都是伤痕累累的模样,把伤养得差不多了就立马离开。
许瑶没想到二师兄的过去竟是这般压抑,她努力说着安慰人的话:“两位老人会不会原谅暂且不论,但被二师兄救下的人定十分感激你。”
对面安静了许久。
“他们知晓我是半妖后惊恐不安,所以……”
许瑶沉默了。
她能理解二师兄告知半妖身份的原因,不过一时半会儿想让普通人接纳半妖属实艰难,哪怕这个半妖是修士。
“没事二师兄,我们积攒功德,有助于下次突破。”
半晌,齐玉泽“嗯”了声。
在灵气最稀薄的地方,想修炼到渡雷劫少说也得花个五六十年。
许瑶:“二师兄你的耳朵冒出来了吗?”
进行一个生硬的转移话题。
“……嗯。”
“尾巴呢?”
那边静了两息:“嗯。”
……
随着许瑶一年年长大,她外出任务的次数越来越多,接的往往都是符合她修为的棘手任务,或危险或复杂或少报酬,她不挑选直接取走任务书。
正因如此,她接触到的任务类型比旁人多,通过任务获得的信息也比旁人全。
就比如,功德的真相。
第194章 没完 做本少主的师父
几乎是刚确定功德并非天道赠予, 她就给二师兄传音:
“功德是受助人提供的,若对方不是心甘情愿你什么都得不到。二师兄,往后你救了人还是别说自己是半妖了吧?”
二师兄语气依旧:“为何?我不图功德。”
许瑶思量片刻, 从别的角度劝他:“可你说了,受助人大多得知你的身份陷入了恐慌的情绪中, 你坦诚半妖反而令他们为难,为何不让这场营救停留在双方都高兴的时候?”
二师兄只低低地告诉她:“小师妹你知道的, 我不想再隐瞒。”
“不是让你故意隐瞒,只是没必要对每个救下的人都告知身份, 你们可能是萍水相逢的缘分, 人家对你是谁并不太感兴趣。要是对方没问,你却自主地提起, 感觉不像是赎罪, 倒像是——”
许瑶犹豫地停下来, 不想把内心的猜想草率说出以致伤了二师兄的心。
然而那头追问她:“倒像是什么?”
许瑶叹了口气,躲避道:“二师兄我不想说。”
向来不会逼问的二师兄这次却坚持要她说完。
许瑶咬住下唇, 一番纠结后决定把话说开。
“二师兄, 有些事我疑惑很久了, 要是说错了你就打断我。”
“嗯,你说。”
许瑶刚开始还算小心翼翼、表达收敛地起了个头,后面进入到情绪里话语也变得直白。
“二师兄,要说你是赎罪吧,受困的人更希望被仙人救助, 往后的生活好歹有个信仰, 结果你说自己拥有和带给他们灾难的怪物相同的血脉,让他们如吞了苍蝇般的膈应,这真的算赎罪吗?”
“如果不为他人, 那为自己?你一不求功德,二不求名声回报,那求什么呢?求他人得知真相后害怕嫌恶的眼神?那不是自虐吗?”
传音突然终止。
许瑶呆滞,当即发起单方面的传音:“对不起二师兄,方才是我胡说的。”
对面紧接着传来声音:“不必道歉,或许你说得对,我需要一点时间好好想想。”
竟让她说中了吗?
许瑶的心情沉重起来。
二师兄选择哪个原因都行,唯有自残,是她无法接受的。
明明拥有了力量,却踏进沼泽,通过折磨自身的方式赎罪,最后得到的是什么?
除了执念,再无其他。
……
“所以你才想让我照顾凤凰幼崽?”
姬桐抱着结界内睡着的小鸟,神情复杂地望着齐玉泽。
“因为说不准哪天你会放过自己?”
齐玉泽站在背光的角落,轻声重复“放过自己”。
于他而言,不挣扎向生反而是解脱。
他活着,便是最好的赎罪。
一声叹息。
他循声看向形貌昳丽的男人,在对上那人视线前又狭促地别过眼。
“不用觉得愧疚,我救你是为圆愿,日后是死是活都由你。”
巫烨烁低眸掐指,看似漫不经心:“我只是奇怪,你早不来晚不来,专挑红月这天过来,故意的?”
齐玉泽微微错愕,后知后觉地想起今日恰是妖化的日子。
见他如此,巫烨烁明了。
“倒是便宜了她,有狼耳可以捏了。”
这话直接点炸某龙。
“不能给她摸!”
气氛瞬间转变,三人都跳过了之前的话题,顺着聊下去。
“她想摸你还能阻止得了?”巫烨烁睨了他一眼,“除非你把她灌醉,背她到外面飞一晚,这样她光顾着骑你,也就没精力盯着玉泽了。”
姬桐的耳廓肉眼可见地变红:“什么叫骑……巫烨烁你怎么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么引人误会的话!”
“误会?”
巫烨烁轻嗤,直截了当地点明他的小心思。
“是你联想到了旖旎的意思,居然怪在我头上?”
“我、你别以为没人知道你心底谋划的坏事,池涞都和我说了,他看见你有偷偷学习双——唔唔唔!”
被捂嘴的姬桐拽住巫烨烁挟制他的手,用力拉扯开。
“巫烨烁,你贪的比我多多了!”
巫烨烁仍然微笑,但眼中尽是凉意:“不懂说话要分场合么?”
齐玉泽不明白他们好端端怎么就争执起来了,争吵的内容也怪怪的,便走到他们中间劝说:“我会在红月出来前走。”
两人同时息了声,只争锋相对地对视。
“红月的妖化是你最虚弱的时候吧?荒凉之地有不少大妖,还是等明日再出发。”巫烨烁率先转移目光,“刚好叙叙旧。”
姬桐也抱着凤凰幼崽转身:“你们聊,我去给它做个窝。”
齐玉泽思考了会儿,正欲点头时发现俩人骤变的脸色。
无需他询问,姬桐主动向他说明了缘由:“有人在攻打法阵。”
“去看看。”巫烨烁身形一晃消失在卧房。
姬桐将凤凰幼崽暂时安置在榻上,和齐玉泽紧跟其后。
三人赶到外面时,许瑶已经站在山顶和法阵外的不速之客遥遥相望。
“你有完没完?”
一头青紫色长发的少年手执权杖,绛紫色长袍随风飘扬。
他拥有罕见的异瞳,浑身魔气像火焰般浮动,可见权杖上的紫水晶蕴含了多么磅礴的力量。
“许瑶,做本少主的师父。”他认真说道,“期限半年,报酬丰厚。”
第195章 主仆契约 只有你能做得了我的师父
许瑶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仿佛没听到他的话。
“在魔族,双瞳颜色不一是常见现象?”
“怎么可能?一万个魔族里都不一定能找到一个本少主这样的。”
萨瑞微微昂起头,却迟迟等不到女人的吹捧。
他骤然意识到对方忽视了自己的拜师请求, 便低头俯视:“你先回答本少主,要不要做本少主的师父。”
巫烨烁和齐玉泽交换眼神, 通过传音传递信息。
巫烨烁:“魔族少主,实力恐怕不低。”
齐玉泽:“到时候一起上。”
巫烨烁:“好。”
他们商量好对策, 定神聆听许瑶和萨瑞的对话,以便在形势不对时立马出手抢占先机。
许瑶扫了眼下面的三人, 传音稳住要变成龙的姬桐。
随后淡淡对气定神闲的魔族说道:“你看我像是很闲的人吗?何况这个时候你们应该还在选魔将, 这么紧要的关头你跑来拜师?”
萨瑞看向巫烨烁他们,意有所指地笑道:“反正你这边人也不少, 连半妖都能收服, 多本少主一个也不碍事吧。”
收服?
他都跟谁打听的消息。
许瑶决定换种劝导方式:“修士和魔族的修炼心法不同, 我能教你什么?”
萨瑞闻言举起了手中的权杖:“看来你是要拒绝了。”
出乎意料的是,女人朝他做了个打住的手势。
“堂堂魔族少主为此事都全副武装了, 我能拒绝?”
萨瑞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妥协, 有些惋惜地放下武器。
“你做出了明智的选择……”
“你的魔书呢?”
被打断的萨瑞一怔:“什么魔书?”
“你先前攻打遥丰宗的护宗大阵时不还背不出咒语吗?这也没过多久, 你已经全掌握了?”
魔族小少主顿时脸青了又白,惊骇她如何了解得一清二楚。
“你怎么会——我没看错你,只有你能做得了我的师父。”
他强撑着表现出胸有成竹的坦荡,不自觉交出了谈判的主动权。
见打压的效果有了,许瑶乘胜追击:“我对魔族的宝贝不感兴趣, 你能给到我什么满意的报酬?”
这个问题萨瑞在来之前就想好了。
“报酬是我。”
少年修长的手指放在月匈口, 一本正经讲出匪夷所思的话。
在许瑶拧眉前,他解释清楚含义:“若我赢了,整个魔族都听你的差遣;若我输了, 死后灵魂隶属于你。”
代表高贵身份的绛紫色长袍在风的吹动下发出哗哗的声响,紫水晶悄无声息地收回了萦绕在他身上的魔气。
众人皆是神情僵硬,各自揣摩其真正意图。
“你在开玩笑吧?”许瑶彻底冷下眼,“区区半年求学就能换得魔族的一呼百应,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
“不是玩笑。”萨瑞紧抿嘴唇,神色凝重。
半晌,他道出了全部的实情。
“我的实力比不过其他竞选者,不论是他们当中的谁上位,我的父亲都难逃一死。比起让父亲活着,魔族的未来又算什么?”
许瑶陷入沉思。
她已然心动,唯一不确定的因素是:要如何保证这场交易能顺利进行到结束。
“萨瑞,你是怎么找到这的?”
萨瑞一声低语,隐藏在许瑶发丝里的一缕黑烟慢悠悠飘向他。
那黑烟到了他的手掌之上迅速变幻成鱼的外形,很是亲昵地蹭着手心。
“这是寻鱼,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藏到他人身上。”
许瑶的目光紧锁住追踪她这么久自己却毫无察觉的诡异小鱼:“我对你们魔族的手段掌握甚少,我不信任你会履行约定。”
“修真界怎么保障约定的?”
“向天道起誓,但搞不好这套对魔族无用。”
萨瑞略一沉吟:“我们倒是有类似的法子,就是不知你敢不敢用了。”
“什么法子?”
“签订主仆契约。”
“……”
别说,许瑶还真在某个倒霉修士的日志里面见过这契约。
百年前那修士差点让妖兽杀了,不得已和路过的魔族签订主仆契约,从此魔族想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一旦不执行对方要求,契约能使他生不如死。
书上所写,那契约生效会产生枷锁束缚在奴仆脖间,枷锁的另一头由主人牵着,哪怕相隔千万里主人也可通过拉扯枷锁令奴仆感受窒息的苦楚。除此之外,奴仆的生死也由不得自己,完全受制于主人。
想解脱只有借他人之手了结自我,若非绝望之境是断不可签订这契约的。
“行,我需要确认一番再找你签订契约。”许瑶小心谨慎道。
“没必要,契约不复杂。”
萨瑞倏地从紫水晶召唤出匕首,不带停顿地捅进心脏的位置,顷刻间脸上血色尽无。
“十日后下一场试炼,没多少时间给我了。”
一朵妖艳鲜红的血花被他从体内引出,拿在手上继续舒展绽放每片花瓣,仿佛带有灵智的活物。
“奴仆给心脏,主人吞下。”
他抬起脆弱得颤抖的羽睫,摇摇欲坠地降到法阵外和许瑶同一高度的半空。
“如此,契约便成了。”
第196章 二弟子 想打架?
许瑶端详他手上之物好一会儿, 纹丝未动:“魔族的心脏是花状的?”
这个时候居然好奇魔族的心脏长什么样?
萨瑞简直快被气笑了:“不是,要看修炼的是哪种心法。”
“这样啊。”
许瑶倏地打了个响指,下一刻, 血花转移到她的手上。
“思前想后,我能教你的也就一个阵法了, 不过话说在前头,法阵虽只要有足够的能量加部署正确便能运作, 但我还从没听闻过魔族学阵法的,要是你学了半年还毫无收获, 这场交易依旧有效。”
“师父英明, 弟子知道。”魔族少主改了称呼,低头看向被交换过来的盒子。
许瑶告诉他:“那是我能控制你的丹药, 服下后每月都需找我要解药。虽不确定毒发能否要了魔族的命, 无穷无尽的折磨总归能办到的。”
萨瑞了然:“弟子明白。”
说完, 打开盒子毅然决然地把漆黑有白纹的丹药塞入嘴中。
许瑶静静看他咽下,用法阵将盒子拿回来, 并把血花放进去盖上。
她不会把命运赌在除自己之外的对象身上, 宁肯没有报酬, 也不会缔结没把握的契约。
萨瑞见状讶异地挑了下眉:“师父不吃下的话,弟子是可以随时召回心脏的。”
“哪怕我收进戒指?”
“没错。”
女人无所谓地收好盒子,抬一抬手打开了法阵的禁制:“进来吧。”
萨瑞伸出腿顺利穿过法阵,他立马踏上地面蹲下缓和失去心脏的损伤。
许瑶走到他跟前,近距离观察储存魔气的水晶。
“魔族会经常把心脏取出来吗?”
“一般不会。”
魔族小少主吃力地抬起头, 用袖子拭去脸上的虚汗。
“我们基本只在表达爱意时把心脏交给对方保管, 若对方接受,说明愿意给追求者机会,若直接拒绝, 说明双方没一点可能。”
“有意思,下次过来多带点书。”
许瑶举起本命剑,在萨瑞的发顶不轻不重地敲了下。
“虽然只有半年时间,但你也是我许瑶的二弟子,晚上我会把你师兄叫回来,我们弄个简单的师门宴。”
少年弯曲膝盖,以标准的跪姿朝她磕了个头。
“好的,师父。”
许瑶拍他的脑袋:“不喊名字就喊师尊。”
“好的,师尊。”
姬桐上了山顶边跑边喊:“许瑶,我也想参加师门宴!”
许瑶放下手转身问他:“你以什么立场参加?”
“师尊!”
“跟着瞎喊什么劲?”
“新王新王新王……”
“打住,你以厨子的立场参加吧。”
在姬桐身后不远的巫烨烁皮笑肉不笑地打岔:“他做的饭能吃?还是让温芜做比较稳妥。”
姬桐侧过身阴阴地怼回去:“总比你咸甜不分的好。”
“想打架?”
“如今你不一定能打赢我,乐意奉陪。”
齐玉泽的视线在两人脸上来回切换。
没想到这一世他们的相处方式是针锋相对的,前世也有过类似的场面,不过那时的氛围要紧张得多,现在更像是拌嘴。
不想搭理他们的许瑶给池涞传音告知晚上有个宴会,得知她要收魔族当弟子的池涞仅默了两息便语气平淡地说好。
许瑶正打算结束传音,突然听到那头传来一声很轻的气音。
“池涞?”她等了会儿没反应,接着问道,“你没事吧?”
“撞到墙了,没事。”
许瑶哽了片刻,哄小孩般地叮嘱:“走路别光看脚下的路,偶尔看看前方。”
池涞嗯了声。
断开传音后,许瑶对萨瑞招招手,领着他去劈个独立的卧房。
“师尊不用麻烦,只需将弟子传送回魔界边界即可。”
许瑶瞥他:“后面几天你要把时间浪费在路上?”
“那,但凭师尊安排。”
许瑶冷不丁驻足,后头的萨瑞跟着停下。
她望向确认师徒关系以后唯命是从的魔族少主,问出隐隐猜测的问题:“你目前胜算多少?”
少年忽然低下头,握住权杖的手逐渐收紧。
“不足三成。”
魔族少主的胜算竟然不到三成。
许瑶抬手触碰紫水晶,有几缕魔气附着在她的指尖,她控制灵力不去吞噬魔气,而是伸到旁边的石墙上画了个圆形,又快速在圆的中央勾了几笔。
她的指尖离开墙面,对着法阵细细查看。
当她轻念出声,法阵内飘出柔和的暖风。
她回头朝少年莞尔。
“看来得全力一搏了。”-
黄昏之际,温芜和温莜到附近的山脉采了新鲜的灵植回来。
姬桐和巫烨烁趁他们采摘的间隙比完了一场厨艺对赛,以作为裁判的齐玉泽食物中毒仓促收尾。
连一向避免得罪人的温莜见了都忍不住吐槽:“特意选择了相克的食材,真的不是合伙坑裁判吗?”
好在齐玉泽本身是个炼丹师,贴身携带解毒丹药,很快就恢复了健康的唇色。
不过这毒促使他提前表现出妖化特征。
当男人顶着毛茸茸的狼耳出现在宴会上,许瑶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过去。
而她的身边,维持人型的无忧顺着看向坐在姬桐和巫烨烁中间位子的半妖,眼底划过暗色。
除了不自在的齐玉泽,在场的男性注意力都在某人身上。
见此,巫烨烁面带微笑地端起桌上酒杯,暗自传音给姬桐:“跟我想的一样。”
姬桐气呼呼的:“我这就变龙带她走!”
巫烨烁无语:“脑子一根筋。”
姬桐行动前,无忧悄悄用手戳在契约者的腰间,吓得她一激灵想起正题。
“池涞,未来半年萨瑞会是你的师弟。他不去宗门,只待在洞府专心学习阵法,所以你不用勉强自己和他打交道,忽视就行。”
坐她右手边第一位的金瞳少年浅浅颔首:“萨师弟。”
“萨瑞,这便是我的大弟子池涞,他不擅交际,没事别招惹他。但凡他同我说了什么……你好自为之。”
许瑶前前后后说的话,明显偏心她的大弟子,魔族小少主何时受过这委屈,偏生发作不得,只能自个儿怄气。
他端起酒杯主动敬酒,笑容僵硬:“往后还请池师兄多多关照。”
第197章 浪费 二师兄,我想摸狼耳
池涞凝视他的异瞳, 短暂的停留后,跟着拿起酒杯。
一人一魔皆是一饮而尽。
他们扮演和气师兄弟时,许瑶夹起桌上的翠绿色灵草, 塞进嘴里发出感叹。
“居然是酥脆的口感,好吃。”
“喜欢就好。”
温芜温柔地扬起嘴角, 自然而然地伸手把妹妹偷倒的酒拿走。
在温莜不服气的目光下,他抬起对着许瑶:“偶尔想解个馋都可以喊我做。”
许瑶端起酒, 瞧见小姑娘气鼓鼓的模样,迟疑地问道:“让温莜喝个一杯两杯的应该不碍事吧?”
温芜看向双眸发亮的妹妹, 无奈解释:“她还没到十五岁, 况且不知酒量不知酒品,我怕会影响到宴会。”
“酒品?”
不知怎的, 许瑶想起冷酷神秘的大温莜, 突然就有了想法。
“给她喝吧, 不行到时先送她回去休息。”
温芜不懂她哪里来的兴致,纠结时温莜起身小跑到许瑶身边。
“哥哥不给我, 真人给我一杯嘛。”
许瑶当即就把手里的给她:“我的酒味浅, 你试试。”
小姑娘乐滋滋地接过去, 小口抿了抿,疑惑地歪头。随后大口喝下半杯,仍是茫然的表情。
“真人这真的是酒吗?”
许瑶欲找个新的酒器,无忧已经把他的推到了她的手边。
她望了眼没动过的酒,端起和温芜对视, 又小幅度地抬高了下, 低眸率先饮尽。
感受到腹部传来的温暖,她慢条斯理地重新倒满:“我酒量差,所以当不想把美酒从体内再引出的时候就只喝这种。”
这是许瑶第一次把酒量差摆到台面上说。
巫烨烁最先有小动作, 他看了看目光较之平时柔和许多的许瑶,暗自观察起其他人的反应。
蠢笨的姬桐惊讶女人不胜酒力,半信半疑地嘀咕:“是谦虚的说辞吧?”
温芜保持饮酒的姿势,酒杯挡住了小半张脸,无法完全分辨神色。
片刻,他的头往后仰,杯中酒全部流进嘴里。
他放下酒杯,眼神平淡如常。
巫烨烁稍许放了心,继续平移视线。
然后撞上一双情绪堪称激烈的金瞳。
他不由得蹙眉。
池涞好端端的怎么这样瞪他?
总算想通预知里许瑶为何提到“酒”的池涞对巫烨烁的城府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为了达到目的,他精准把握住了许瑶的两个弱点,难怪能做到游刃有余!
故而当巫烨烁传音于他,池涞直接拒绝回答对方的疑问。
巫烨烁感到莫名其妙,决定宴后再找忽然之间对他产生敌意的池涞谈谈。
有了主意,他暂时略过人,看向强势和许瑶扯上关系的魔族。
那魔族恰好注意到池涞的异样,顺着看了过来。
巫烨烁笑眯眯地举杯,以酒会友和对方打了招呼。
看了一圈,也就姬桐这小子勉强算是对手。
他不免庆幸鲛人兄弟回到了御海,不然得知此秘密定会好好利用。
末了,瞥了眼自己的好友。
玉泽也没太在意许瑶的话,且看着有些心不在焉。
巫烨烁看他时不时整理衣裳,视线跟着下移,最终落在尾椎附近微微翘起的衣角。
耷拉的蓬松狼尾左右抖动,总是将他好不容易压下去的衣裳又弄乱,漏出惹人遐想的缝隙。
看玉泽如此苦恼,可见他是控制不住尾巴动向的。
巫烨烁将戴戒指的手伸过去,两个灵戒一触即离。
他弯下腰,抬手挡在嘴前,小声告诉好友:“法衣能根据体型灵活调整,玉泽你换下。”
齐玉泽的神识扫过戒指,在多出来的那件浅色法衣上停顿几息。
“我没有深色的,你凑合穿吧。”
这时尾巴又自顾自地乱晃。
他隔着衣服把它压住,心里已然动摇。
另一边,温莜很是意外地眨巴眼,水润的嘴唇凑到杯沿慢慢将剩下的酒喝完。
她用心努力地感受,这次的尝试终于让她品出点酒味了。
“在场的都是真人的朋友,喝醉也没事吧?”她不假思索道。
许瑶环视参加宴会的同伴,除了有待观察的萨瑞,其余都是她放心的伙伴。
半晌,从戒指里取出收藏了多年的宝贝。
她跃跃欲试地摘下盖子,顿时香气扑鼻,引得众人侧目。
“给你尝点好东西。”
无忧没想到她真的被说动了,竟掏出了度数高的陈酒。
他果断夺走酒器,紧张忐忑地劝说:“瑶瑶,这酒太烈,小真人年龄还小,不合适吧?”
许瑶认真想了想:“喝半杯应当不打紧。”
她十分利索地给温莜倒了小半杯,浓郁的酒香险些冲昏她的理智,几乎迫不及待想喝两杯。
她的确也行动了。
无忧被倏地扑过来的女人惊得上半身往后倒,若不是他及时用手肘撑住,就要当着众人的面让她扑倒在地了。
许瑶趁他失神抢到酒器,正要往里头倒佳酿,有人错愕开口。
“别喝!”
她依旧倾斜酒壶,只是抬眸朝声源望去。
是温芜,他此刻的表情相当古怪。
回过神的无忧抓住许瑶的手腕,酒壶摇晃撒出一行酒,溅到了女人的脸上。
微红的脸越发红艳,许瑶蒙了一瞬便启齿舔嘴边的酒。
“……浪费。”
她拖着尾音埋怨。
无忧不敢动她了,只低声道:“瑶瑶你醉了。”
“醉?”许瑶一头雾水,“可我还没喝啊?”
死寂的气氛中,齐玉泽一边震惊地别过眼一边默默往后退。
走了没两步,有道声音叫住他。
“二师兄,我想摸狼耳。”
第198章 醉 我还以为狼耳是软的呢
这下, 在场的各位都确定她醉了。
温芜当机立断起身走向妹妹温莜,防止她再次做出什么猝不及防的举动,他干脆抽走酒杯高高抬起对着口倾倒。
许瑶的确没给温莜倒多少, 但温芜喝完的瞬间只觉喉咙刺激得辛辣灼热,头也有点眩晕。
难怪酒量差的人光是闻了酒气就能醉。
“诶, 你怎么把妹妹的酒喝了?”
无忧不敢乱动,许瑶便轻轻松松摆脱了他的束缚, 站起来要给温莜再倒。
“这样的宝贝我平时可舍不得分给别人,你别再抢她的了。”
温莜此刻让许瑶的状态惊得呆若木鸡, 酒被喝了也没生气, 只愣愣地盯着真人的侧颜。
醉了的真人好,好热情!
温芜望着近在咫尺的许瑶, 心情复杂。
她倒得仔细, 一滴不漏全进了杯中。
“还给她。”
温芜握住杯底, 诧异询问本命剑:“她会如何欺压本命剑?”
白泽剑郑重其事:“总之不是温莜现在能看的画面。”
白衣翩翩的少年当即把酒杯塞回妹妹手里:“既然是许瑶特地分享的,莜莜你尝尝吧。”
对于突然转变态度的哥哥, 温莜反而不适应了。
“谢谢真人。”
在许瑶含笑的目光下, 温莜低眸喝了小口, 立马拧紧眉头:“好辣!”
许瑶清楚这酒的威力,眉眼弯弯地问她:“味道如何?”
小姑娘毫不犹豫:“好喝!”
某人心满意足,扭头也想给自己倒一杯。
结果几桌上寻不到无忧的酒器:“刚刚我放这了啊……”
估摸着酒器多半被无忧藏起来了,许瑶望向了其他人的几案。
大家的器皿中都有东西,她只得再从戒指里找。
不过这期间她也注意到了众人意味不明的各种视线, 不由得微微歪头:“你们都看我作甚?”
许瑶的五官偏硬冷, 没表情时孤傲清高,给旁人的感觉就如同她的灵根,冰清玉洁遥不可及。再加上平日里她始终有股刻意疏冷的漠然感, 连姬桐也会控制住自己不过多打扰。
眼下她的双眸时而澄清时而迷乱,却半点不见冷意。明朗月光笼罩住她,雪白细腻的皮肤泛着柔光,几滴残留的酒渍打碎了往日强大自若的气场,仿佛高不可攀的神一朝失足从云端跌落,冰雪染上凡花的色彩,变得纯美艳绝。
接触的时日越久,反差带动的触动越大。
见他们都不说话,许瑶又看向本命剑:“无忧,我真的醉了吗?”
除了这个原因,她找不到其他理由能解释此刻的氛围。
无忧环视全场,有几个明显眼神都不对劲了。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人们总是会被表里不一的事或物吸引,尤其是人。
不管是喜爱、厌恶,产生占有欲、生出恐惧心,那都是吸引之后的事。
神对除他以外的人拥有同等的吸引力,只有她保持清醒,他们才会望而却步。
可神也有自己的思想,他不愿为了一己之私困住她。
所以……
“瑶瑶觉得醉了吗?”
“不知道。”许瑶语气难过,“我还没喝珍品呢。”
她馋得不行,要是就此打住会很郁闷。
视野内,有个想偷偷溜走的狼耳男人提醒了她还有件想做的事情。
“二师兄,我还没摸到狼耳。”
她闪到了齐玉泽的身后,在对方半转过身之际伸手揪住一边的耳朵。
齐玉泽本能地发颤。
月色中那张阴沉的脸顷刻间涨红,锐利的眼发出幽幽绿光。
他像是命门被拿捏的困兽,被迫顺对方的力弯腰。
那只手不客气地揉捏外边偏硬的深色绒毛,又抓住整只耳朵使其蜷缩手心,再慢悠悠地往上,等耳朵完全脱离掌控后重新整个抓住,如此反复三四次,才尽兴地放开他。
“在我的地盘,除非我不愿,否则没人能阻止我。”女人似笑非笑地告诉他。
姬桐知晓许瑶霸道,但没想到会这么霸道。
他们能自由自在、随心所欲地生活,某种程度上是她默认放纵的结果。
她偶尔对自己的坏,还是收敛过后的表现。
想明白的笨龙忽然心跳加速。
她对盯上的猎物强势到说一不二,哪天自己得罪她没了同伴情分,岂不是要被困在法阵里了?
要只是逼他对练还好,若是想吸干他的血,吞了他的内脏,到时候谁能救他?
紧接着,他想象到女人满嘴鲜血淋漓趴在身上兴奋餍足的模样,心乱如麻。
不是,他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许瑶真厌了他只会将他逐出去,不至于要了他的命。
经历了一次觉醒,姬桐严重怀疑他脑子坏了,总生出奇怪的想法。
“我还以为狼耳是软的呢。”许瑶惋惜道。
巫烨烁看到好友狼狈口耑气,满脸通红,试图转移女人的注意力:“我这有帕子,要不要先擦擦脸?”
后知后觉想起脸上有酒水的许瑶如他所愿转身走向他。
然而身后细微的异动令她分心。
她随意地回头瞥了眼,慌张逃离的男人没发觉尾巴高高翘起,下身的衣袍又鼓又空。
尾巴?
尾巴的毛会比耳朵更软吗?
她驻足,犹豫是否要叫住齐玉泽。
巫烨烁及时把帕子送到她面前,并挡在两人中间:“玉泽妖化太疲倦了,我让他先回去休息了。”
他们传音讨论下来,就算齐玉泽换了法衣也不太安全。
某人现在看狼耳和狼尾新鲜,留在这齐玉泽恐怕逃不过被薅一番。
“多谢。”
许瑶擦干净脸,施了清尘术还给他。做完这一切,她也确信自己醉了。
“你们继续,我去山顶。”
她喊了声无忧,让他带上美酒和酒器。
无忧乖乖照做。
两人消失后,池涞合上酸涩的眼,用指腹抹去眼角的泪。
“她和本少主想的很不一样。”
池涞睁开猩红的金瞳,冷声道:“所以?”
萨瑞自认已经很小声地说话了,却仍收获了多道探究的注视。
他勾起嘴角,自顾自地倒酒,语气玩味。
“我说你们,有精力提防本少主要做什么,不如想想。”
他停顿了会儿,一口气喝完杯中的酒。
“那个小剑灵要做什么。”
第199章 注意 要不要枕着尾巴睡?
吹了夜风, 许瑶清醒不少。
她找了块巨石盘腿坐下,仰头欣赏起月色。
“瑶瑶。”
听到本命剑的呼唤,她低头望去。
只一眼, 便心里痒痒。
银丝三千的长发垂至腰间,宽松的长袍下有条毛茸茸的纯白大尾巴来回摇摆, 勾着她的眼左右转动。
“无忧知道多软的毛最好摸。”
随着他靠近,头顶的耳朵轻轻弯曲。
面对本命剑, 许瑶丝毫不遮掩地朝他伸出手:“让我摸摸。”
结果到她手里的却是酒壶。
许瑶仔细地双手抱住,困惑不已地凝视他。
无忧捧着酒器仰望她:“瑶瑶, 我也想喝。”
那双漆黑如墨的眼嵌了星辰, 许瑶露出浅浅的笑容,低声道:“好, 给我们无忧倒一整杯。”
她温柔低眉, 盈盈酒水映着月光如银河倾泻, 落入酒器底部发出叮咚声响。
很快酒器盛满佳酿,许瑶将量控制得刚刚好, 动一下可能都会溢出来。
“稍等啊。”
她收了酒壶, 用手拦开头发, 凑到酒器边喝掉两小口。
辛辣的酒一路点燃她的身体,她皱眉缩回去,满足地对他说:“我要缓缓,你喝吧。”
老实说,这两口酒下肚, 她都困了。
无忧等她后仰躺到石头上后, 才把酒器拿到面前,目光定在方才被触碰的地方。
他转动酒器,垂眸微微张嘴。
所以, 只有他努力了。
酒量深不见底的男人喝着喝着突然咳嗽起来。
许瑶听见动静侧过身看他,她的本命剑浑身抖动,半睁的眼睛湿润朦胧。
他小心拿稳酒器,盯着器皿里的酒压抑咳嗽带动的身体幅度。这样做的后果就是呛到的酒一直在,咳到嗓子沙哑也无济于事。
不忍心看他受罪的许瑶握上酒器:“酒给我。”
酒器不大,两人的手指避不可免交叠在一起。
男人抽出时冰凉的指腹滑过她的手心。
许瑶眼神微变,拿了酒器转回去。
考虑到自己还躺着不想动弹,她换了拿握的位置,掌心向上摊在头附近的石面上,酒器的三足穿过指缝稳稳立住。
觉得月光有点晃眼的她又抬起胳膊横在脸上,遮住了眼睛。
闻着酒香,许瑶陷入迷迷糊糊的瞌睡状态。
因此当脖间缠绕了东西时,她也只是挪开遮光的手去扒拉。
直到有清晰的吸气声传来,她吃力地眯开眼。
唇色殷红的男人不知何时压了上来,双手撑在她身体的两侧,眼尾昳丽迷离。
“瑶瑶怎的睡了,不是说要摸无忧?”
他的声音满是缠绵缱绻的情意,委屈巴巴好似被遗弃的小宠。
脖子上的是他的头发啊。
许瑶迟钝地抚上无忧发红的脸,用手指的背面蹭蹭摁摁,压根没想起来,最初她想摸的是柔软的大尾巴。
男人一动不动地任她抚摸,甚至还会在她的手指若即若离时歪头贴上来。
无忧醉了的时候好主动哦,往后可以考虑给他喂点酒。
许瑶心不在焉地想着。
不过此刻的她实在太困了,没一会儿就从脸滑到下颌,顺着脖颈掉回到自己身上。
身上的人跟着压低,脑袋和狼耳贴近她的同时,上翘摇摆的尾巴一览无余。
许瑶当即恢复了点精神,再度抬起手绕到对方的身后。
她直接抓在了尾巴接近根部的地方,蓬松柔软的毛发果真如他所言触感极佳。
仅一下就令她着迷。
几乎是她刚抓上,规律摇晃的尾巴倏地僵住并朝男人后背的方向弯曲。
有炽热的吐息打在许瑶的耳廓,她一痒,脑袋往边上躲,手也扣在对方腰间想推开他。
酒水在她骤然剧烈的动作下差点晃出来。
下一刻,男人手掌压在她握酒器那只手的腕上。
“瑶瑶,酒要洒了。”
许瑶立刻停下,温吞吞地道:“无忧,你下去。”
那人声音酥麻:“瑶瑶不摸了?”
光是听他说话,许瑶的心里就发痒。
“摸,但你别碰到我,我痒……要不你坐边上,背对我。”
男人闻言眯了眯眼:“瑶瑶好不讲道理。”
他收拢手指,令许瑶抬高酒器,随后倾身咬住器皿边缘,直起上半身跪在地上逐渐仰头。
许瑶两手空空,呆滞地注视他。
“你——”
不是,他是无意的还是故意的?
正常饮酒要这样吗?
无忧咽完最后一口,低头拿开酒器。
他晃晃悠悠地撑地站起来,不顾从平躺到勉力坐起的许瑶,兀自转身。
“瑶瑶休息吧,无忧把酒器放回去。”
却不料尾巴让人紧紧攥住。
巨大的力量把他往后拉扯,狠狠摔到了地上。
想过她会动手,不想这么用力粗暴。
男人疼得泪眼汪汪,隐约有抽泣声。
“酒器我会放的,倒是你。”
许瑶迫使他仰起头,凑近观察楚楚动人的水眸。
半晌,她放开他。
“转过来听我说。”
无忧揉了揉仿佛摔断的尾巴根,转个身泪水夺眶而出。
他自己也有些震惊,忙不住地擦:“先别看我……”
突如其来的意外令他无措,但阴差阳错打消了许瑶的怀疑。
或许是她想复杂了,无忧不是有意的。
她闭上眼:“抱歉。”
无忧等眼泪收住了,边揉眼边调整思绪。
瑶瑶的语气转变了,她不会冷静下来了吧?
“无忧,我可以睁眼了吗?”
“嗯。”
许瑶凝望他亮晶晶的眼眸,轻声询问:“我可能要对你做过分的事,要不要回灵府躲躲?”
“躲?”
“你在的话,哪怕什么都不做,我都会施行恶行哦。”
“……这样。”
无忧思考时,许瑶不安分地揉搓他的耳朵。
二师兄的狼耳看上去充满野性的美感,可惜摸着有点扎手。
无忧的耳朵洁白无瑕,与其说是狼耳倒不如说是别的什么妖兽的耳朵,软乎乎的难以用语言形容。
说起来,人的耳朵会比妖兽的耳朵更软吗?
她走神地想着,不自觉捏上男人的耳垂。
无忧一怔,神情不自然地握住她的手,意识到做了奇怪的举动后又放下手,目光躲闪地别过头:“抱歉。”
雪白的大尾巴加快了摆动的速度。
许瑶总觉得他的脸更红了。
“怎么样,要回灵府吗?”
无忧看向她:“是比突然攥住尾巴更过分的事吗?”
“难说呢。”许瑶语调下沉,“大概是若提前说明了,十之八九会被拒绝的事。”
无忧大致有了猜测的方向。
以她的性子,最过分或许是吸灵加捏耳朵尾巴。
被咬和捏敏感部位啊,他怕是撑不了多久。
“那,可以中途回灵府吗?”
“可以是可以。”
女人浅浅笑着,直觉却告诉他要认真慎重地聆听她接下来要说的内容。
“不过我可能会伤心。”
伤心?
因为没法尽兴才伤心的吗?
“所以想清楚哦,回还是不回?”
醉酒,回灵府,选择权,伤心……
结合以上种种,绝对不是简单的二选一问题。
“不回去了。”无忧忐忑到变成端坐的姿势。
错过这次大概率不会再有相同的情况。
有关瑶瑶的事他一件都不想落掉。
许瑶望了眼头顶的明月,小声呢喃:“其实我希望你回灵府的。”
无忧越发紧张,他担心达不到瑶瑶的预期:“为什么?”
女人没回答,而是捧住他的脸凑过来。
直到两人的唇贴合在一起,他忽然面红耳赤,想通了某件事。
书上对爱的描写,似乎都有提到过“占有欲”一词。
他想拥有神的本意是单纯的占有还是——爱?
女人没有征兆地咬破他的舌尖,夺走流出的血液。
无忧放任她为所欲为,甚至在她喝得醉到坐不稳时用手环在她的后背和后脑勺,扶住她没立马倒下去。
许瑶餍足地往后仰,靠在他的手臂上打盹,说话也黏黏糊糊。
“对不起,不知怎的看到无忧掉眼泪的模样,就特别想咬你舌头欺负得再狠一点。”
晚风吹动两人的头发,发丝和气息紧密交缠。
美酒和灵气的香味编织出轻易让许瑶沉醉其中的巨网。
分明是最舒服的环境,支撑她身体的手也宽大温热令人安心,许瑶却莫名发毛。
“瑶瑶,在某些场景下是不能随便道歉的。”
她晕晕乎乎仿佛随时能睡着:“嗯?什么——唔。”
身后的手忽的把她向里拉拢,对方低下头靠近她的脸。
不同于方才目的性极强的接触,这次的触碰缠绵温柔,一点点夺走她的空气,诱她张嘴呼吸,以血堵住她的拒绝。
反复纠缠到她彻底浑身无力,连思考的余力都没有。
好不容易找到个间隙,许瑶赶紧制止:“停停停。”
可本命剑竟难得地违背了她的意愿。
任是她把头垂到下巴能抵住身体,男人也能够弯腰扭头封住她的唇。
许瑶需要呼吸的频率越来越高,她努力地想如何能让对方停下来,脑中不断循环他说的“在某些场景下是不能随便道歉的”这句话的含义。
不随便道歉?
是让她别乱来也就不道歉的意思?
虽然她的恶行的确过分,但无忧反抗的方式也太古怪了吧!
“下次,不会了!”
她慌张说完,男人终于没紧接着吻上来。
“不会什么?”
经历了那样激烈的接触,他仍能保持一定的清醒,很难不质疑他究竟醉没醉过。
许瑶采取稳妥含糊的说法:“不会,随便道歉。”
长久的沉默后,男人放过了她。
他抓起蓬松的尾巴拿到她面前,柔声道:“要不要枕着尾巴睡?”
第200章 酒后作乐 所以她现在满嘴的腥甜
许瑶调整呼吸, 犹豫片刻。
“好。”
她不安地盯着无忧,生怕他又做出什么猝不及防的举动来。
好在对方似乎恢复了正常。
他转过身背对她,毛茸茸的尾巴垂在石头上。
“晚安, 瑶瑶。”
于是只剩下风吹草动,溪流虫鸣的安宁。
确定他不会再有行动, 许瑶放松下来,闷头倒在柔软的尾巴枕上。
简直大吃一惊, 完全想不到无忧会步步紧逼,跟脱缰的野马似的不听不停。
强力制止的方法有是有, 但这次是她开的头, 要是再伤了无忧有点说不过去。
只能就这样算了?
许瑶将脸埋在灵气化成的尾巴里,只觉得身上尽是无忧的气味。
本来灵体的气味就是塑体所需素材的混杂味道, 若是不在意不仔细地闻, 便是能使修士神清气爽的灵气味。
这个灵气味根据每个修士的喜好, 具体的感觉也会有差异。
她是冰灵根,潜意识里认为灵气是冰雪融化后的味道, 酸甜苦辣一味都不沾, 但吸入体内冰冰凉凉的。
可能无忧用灵体的时间长了, 身上染上了其他的气味,除了凉以外还有甜。
所以她现在满嘴的腥甜。
许瑶抿了抿下唇的小伤口,嘴里的血腥气更重了。
这家伙的方式与她的截然不同,她是为了得到灵气而纠缠,他却是为了纠缠而索取。
实在困倦的许瑶眯上眼昏睡过去。
隔日她让夸张大的响动吵醒, 一睁眼就瞧见笨龙跳脚。
“你你你昨晚对无忧做什么了吧!”
许瑶捂嘴打了个哈欠, 慢悠悠坐起来:“人走了?”
“谁?哦,你说的是二师兄啊,妖化一结束他就离开了。”姬桐回答完她的问题接着追问方才的话题, “为什么无忧的灵体也有耳朵尾巴?”
许瑶回头瞥了眼抱着膝盖而坐,脑袋搭腿上的男人。
睡得再沉这么大的动静也该醒了。
“酒后作乐?”她淡淡道。
姬桐看看窝成一团的大尾巴剑灵,又看看没什么表情的许瑶:“作……乐?”
他也是的,居然听了那魔族的话真对无忧产生了怀疑。
剑灵能做什么?想做的会做的始终都是某个爱占便宜的人!
姬桐欲言又止地打量无忧的穿着,确保没扯乱的痕迹后安心不少:“不胡来就行。”
许瑶暗自叹气,没搭理他起身掐清尘术。
等法衣纤尘不染了,她问起萨瑞的踪迹。
“他在洞府看阵法的书。”
想十日从入门到实战,那便用不了寻常的思路了。
拿定了主意,许瑶即刻行动。
“我要去趟魔界和修真界的交界处,先帮我请半个月的假吧。”她朝下山的小路走去,走到一半喊无忧,“再不跟上就守家。”
望着男人踉跄起身追上许瑶,姬桐无比同情无忧。
被折腾一晚还得和契约者形影不离,时时刻刻紧张魔爪何时降临,这日子不是一般剑灵能过的。
撑住啊小剑灵,等契约者的剑道名扬天下,你就熬出头了!
某个笨龙默默给无忧加油打气。
许瑶找到把第一页看两个时辰的萨瑞,带他直接传到边界处。
萨瑞感受到熟悉的魔气当场吓得大惊失色,等他放出大量魔气包裹住许瑶,才发觉他们的位置虽有魔气,但还没到魔族的地界内。
许瑶捡了地上的树枝,用灵力清出一块平坦的空地来。
“我把常用的几个法阵给你讲一遍,你从中选择最有用的一个,然后我们跳过理论基础把法阵练个千百遍,练到你随时随地都能画出个有效的法阵为止。”
她看他手里还抓着书,稍稍解释了几句:“理论花时间,先赢了十日后的试炼再倒回去补基础。”
萨瑞恍然大悟,收了书恭恭敬敬地道:“弟子明白,师尊请讲。”
许瑶用了半日的功夫把二十八个法阵的作用和使用场景详细说了下,随后问他想学哪个。
“有没有杀伤力更大的法阵?”萨瑞说得小心翼翼,生怕人恼了他的残暴,“听说禁阵当中有可以一招致命的杀阵,那个可能更适合厮杀。”
“了解的挺多。杀阵的威力是大,不过不是短期就能学会的,况且杀阵胜在知道的人少,同个杀阵你对敌展现过几次后,他们未必找不到破阵的手段。”
师尊的语气毫无波澜,萨瑞放松的同时陷入沉思。
二十八个法阵各有妙处,不过照师尊的说法很考验使用时机,他能做到出其不意吗?
“你现在位列第几?”
师尊打断了他的思绪。
萨瑞尴尬不已:“目前剩余四十个竞选者,弟子上次排二十一。”
许瑶在挑待会儿要用的树枝,闻言抬眸望他:“下轮怎么比?”
“在火焰山上混战,留二十个。”
“那就控制类的法阵吧。”
“什么战术?”
“满山跑。”
魔族小少主满头问号。
……
试炼日当天,许瑶销毁了堆成山的练习痕迹,将削好的二十根既可当武器又可当画阵工具的树枝交给瘫在地上的萨瑞。
“别上头,这轮我们主打蛰伏,活下来就行。”
萨瑞从地上爬起来,颤颤巍巍地应下:“弟子遵命。”
许瑶没立马回荒凉之地,顺道把册子上的挑战对象刷了几个,身心疲倦地传送回洞府。
未想江尚竟亲自来找她,并道出个跟她有关的消息。
“修真界的西北部新冒出个小势力,自称神女宗。领头人据说是个散修,和池涞一样拥有预知未来的能力,这两个月已经预知过七八件大事情了,全都正确,追随者大约增加了二十多个,基本全是散修。”
许瑶听到宗名便隐约有了预感。
果然江尚话锋一转讲到息息相关的地方:“她的下个预言是:北方之极,黑暗将至,左有暴龙,右有魅炉。”
就差没指名道姓说许瑶是邪恶之人了。
现如今知晓姬桐是龙、许瑶在荒凉之地的人没几个,这波预言相当于同他们打明牌了。
要么搬家赶人,要么就等对方下次透露更多的信息。
江尚问她:“你打算怎么做?”
“修真界靠山再强也就这样了,比不得魔族。”
许瑶的回答令他摸不着头脑:“跟魔族有什么关系?”
“就是忽然觉得,待在修真界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