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第 71 章

    71

    周一,部门例会照常进行。

    没了大BOSS在场,会议气氛要比往常松弛不少,因此有不少人都扛不住犯困。

    表面上在本子上做记录,实际上是在疯狂画线圈。

    十点半一散会,众多员工都哈欠连天,脚步蹒跚,一个个看着都像宿醉回来。

    “果然,世界上最猛的1,是周1,直接把我给干蒙了。”

    “困得快昏迷了我,哎你们看见没有?温部长也在打瞌睡,刚才娟姐发言,他点头,差点栽在会议桌上哈哈哈哈哈!”

    姜晚宁抱着一沓会议资料,从他们身边路过,忍着没有笑。

    姜晚宁目光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都快不认得了。

    付闻祁被化了点儿妆,目如星辰,张嘴唇红齿白,眼角泪痣呈淡青色。

    长到脚踝的红裙穿这人身上实际没多少违和感,倒是显得人越发白皙。

    如果不是头上顶着炸了毛的胡子,让他看着像个刚嫁到印第安部落的酋长夫人,姜晚宁都得承认…

    狐狸确实成精了。

    “生日快乐!让我们奏响圆舞曲,趁此良宵佳景共同起舞吧!”司仪以饱含热情的嗓音大喊。

    肖邦的圆舞曲响起,大堂内男男女女纷纷就近组合。

    姜晚宁跟付闻祁对视一眼,彼此咬咬牙,迅速而坚决地伸手抱上了对方。

    这种相对的姿势正好遮住他俩的脸,幸亏晚宴上着装奇葩的人本来就多。

    “会跳舞吗…你!”付闻祁开口就给踩了一脚。

    “我希望你有跳女步的自觉。”姜晚宁十分崩溃地低声说。

    “我就没跳过女步。”付闻祁转身,一脚踩了姜晚宁。

    “你是不故意的?”姜晚宁一手虚搂着付闻祁的腰,带着他往大堂边缘转。

    在这过程中,两人或故意或意外地踩了对方好几脚,好好的华尔兹简直成了踢踏舞。

    好容易到了大堂边缘,姜晚宁疼得忍无可忍,单手提溜着付闻祁:“转一个。”

    付闻祁突然一笑,竟然老老实实拉着姜晚宁的手转了几圈。

    红裙随动作被扬起,姜晚宁刚一愣神,给停下来的付闻祁狠踩了一脚。

    姜晚宁瞬间吃痛,猛地伸手一抓。

    对方踩了人拔腿就跑,姜晚宁挂着假发狂追,两人趁着人都聚在大堂,一路冲进了男厕所隔间,带上门。

    姜晚宁一手撕下假发,付闻祁摘下胡子,依然十分混乱地甩了甩狐狸头。

    “你这是在干什么?”两人同时瞪着对方问。

    “你管我。”两人又同时瞪着对方回答。

    姜晚宁给这破胡子捂了大半个晚上,这会儿好容易喘口气,拿在手里没粘回去。

    “你不是点起篝火唱歌跳舞数星星吗,朋友呢?”姜晚宁身高优势,伸手给他拉了一下假发。

    “你呗。”付闻祁摆摆手,“起开,我撒尿了。”

    姜晚宁拉开门出去,沿着厕所走了一圈确认没别人,将厕所大门锁了倒回来,正好听见付闻祁里头哗啦哗啦地响。

    “憋一晚上了?”姜晚宁勾了勾嘴角,“不容易啊大鸟翠花。”

    “我敞开门了冲你尿的!”付闻祁叼着裙摆含糊地吼,简直气疯了。

    姜晚宁靠着墙笑得不行,他到现在都不敢相信今晚发生的事是真的。

    问题是,付闻祁到底是干什么来的。

    “外头有人吗?”付闻祁冲水了。

    “就我。”姜晚宁敛住笑。

    付闻祁打开门,走去洗手,十分嫌恶地照了镜子。

    姜晚宁的身影出现在镜子里,付闻祁抬眼:“把你胡子借我呗。”

    “干嘛?”姜晚宁顿时警觉,“你还想在这身打扮的基础上加上胡子吗?你是不报名参加了迷惑行为大赏?”

    “借我,办点儿事儿。”付闻祁抽纸从容地擦着手。

    “不借,我就靠它掩饰身份了。”姜晚宁说。

    “你到甲板上去,等章程斌。”付闻祁转过身。

    姜晚宁皱眉,知道他俩肯定私下谋划了什么,“你呢?”

    付闻祁没回答,看着他。

    “老公,我饿了。”付闻祁隔了好半晌说。

    姜晚宁想让他别一口一个老公,但付闻祁说这话的语气很软,甚至像是撒娇。

    “姜晚宁,”没等他开口,付闻祁突然又改了口,话锋一转:“如果我死了,你会难过吗。”

    “?”姜晚宁锁眉沉默了很久,“你干嘛?跳海?”

    “不是!”付闻祁劈手抢过姜晚宁手里的胡子,解开锁推门,而后回头:“老公回家给我做宵夜啊!”

    姜晚宁一脸莫名,眼看着付闻祁跑了。

    镜子里就剩姜晚宁站着,一张脸极其凶狠。

    胡子没了,他要怎样不被人发现地走到甲板啊?

    —

    付闻祁跟着前面的男人,悄无声息地走着。

    这是之前跟踪过他的那位,没想到从厕所出来就遇上了。

    男人走到客房门前,注意到他,侧头轻挑地吹了声口哨。

    付闻祁露出笑,一步步朝他走了过去。

    “多少钱?”男人伸出手,付闻祁也主动伸出手,作势搂上去。

    男人后颈猛然遭受电击,砰地倒在了地上。

    “我是花钱就能睡的吗。”付闻祁踹了他一脚。

    “快点儿!当心待会儿有别人过来!”章程斌在通信装置里喊。

    “知道,别吵。”付闻祁格外吃力地将人拖起来,拿他的指纹开了房门。

    十分钟不到,付闻祁换上男人的衣服,戴墨镜挂着胡子走了出来。

    “臭死了。”付闻祁抱怨。

    “忍一忍,你赶紧顺着东边的楼梯下去,这儿监控该恢复了,免得被发现。”章程斌说。

    付闻祁于是照着提示走动,一路往下终于到了位于底层的一条长走廊前。

    在一小时前,章程斌成功潜入刚那个男人的手机,读取了他的最新短信。

    他的确属于某个组织,但一直以来作为小喽啰层级过低,今天应邀上船是因为升了级,有了面见高层的机会。

    “从这里进去以后没有监控摄像头,我就看不见什么状况了。”章程斌提醒说。

    付闻祁没说话,刷了从男人那里获取的指纹。

    “指纹核验成功,李毅。”机器提示。

    半隐藏的门被打开,付闻祁简直被这套中二高科技雷得不行,径直走了进去。

    里头人还挺多,这让他稍微松了口气。

    空气中飘着某种不大好的味道,付闻祁意识到这可能是毒品。

    “哎哟,又有新人来了,你是属哪个区的?”有个叼雪茄烟的人问。

    “复兴区的。”付闻祁笑道。

    简直跟打游戏问人哪个区似的,付闻祁环视整个空间,这儿乱糟糟的,打桌球的有看赛马转播的有。

    “随便找位置坐吧。”一个戴眼镜的老者开口,“不等人齐了,我们就此开会。”

    付闻祁:“……”

    这到底什么奇葩组织?

    付闻祁刚坐下,就马上有人端着箱子跑过来挨个儿派农夫山泉。

    “不对啊。”章程斌突然开口。

    付闻祁看着手里的矿泉水,皱眉,老者这会儿正让人抖开一条横幅。

    上书“共谋发展,在创佳绩”。

    “你是不拿到了喝的?千万别喝!”章程斌大喊,“付闻祁你听我说,我总觉得咱们进展太顺利了,尤其是潜入李毅手机的过程,未免也太丝滑了…”

    耳朵里章程斌急切地说着,这头大家欢欣地为那条横幅鼓掌。

    “我们战略性目标的第一步,就是把他拿下!”老者激昂地说。

    “你还是先出来,随便找个什么理由!”章程斌喊。

    付闻祁始终没有回应,第一是突然讲话暴露,第二是根本不能。

    有块湿布突然捂住了他的口鼻,付闻祁猛地起身,却给人摁住了手腕。

    被人下套了!

    付闻祁迅速失去力气,这回不用人抓,他也摔在了地上。

    “感谢大家配合表演,今夜我们钓到了大鱼。掌声欢迎我们的特邀嘉宾…”老者难掩满意地开口:“付闻祁。”

    而最为重要的,还是面前捧花的青年。

    眉目清冷俊逸,双眼像墨一般漆黑,他肩披着深绿至黑色渐变的、绘有绮丽花纹的长风衣,就像从王宫里偷偷脱逃的王子,贵气精致得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付闻祁微微睁大了眼,浅灰色的眼眸中翻涌起难以言说的眷恋,但他没有移动脚步,而是依旧站在原地,像是被定住了。

    姜晚宁露出一抹笑,他笑起来的时候,浑身上下的冷意就都消散了,只剩下一种带着顽劣的温柔。

    他将手中的花轻轻举起,温声说:“长途飞行辛苦了,这束花送给我的丈夫。”

    这一回,顾不上周围人仍旧在看。

    付闻祁伸过手臂,将鲜花与爱人一同拥进了怀里,落下了久别重逢、失而复得的亲吻。

    没有人留意到,在这短短数秒钟里,他们的眼睫都沾染上了浅浅的湿意。

    第 73 章   第 73 章(二更)

    73

    离开机场,五个人一起吃了顿饭,然后就各自分散了。

    姜晚宁和付闻祁得以独处,两人坐上出租车,离开了市区,到住处放下了行李。

    落脚的房子就在近郊街角,这里的建筑有超过100年的历史,墙面由浅黄的石砖砌成,带有被岁月侵蚀过的古老痕迹,有种说不上来的韵味。

    根据付闻祁朋友的说法,这是付总读书时买下的第一套房,大家都称之为“老破小”,还吐槽它是“微缩迷你玩具屋”,但姜晚宁就是感到好奇,要求来住住看。

    等姜晚宁一到地儿,发现就是正常的两室一厅,采光朝向都好,家具也很新,甚至窗户还能看到河流和大片天空。

    完全就是很理想的梦中情家了,要不是这里是吃谷荒漠,姜晚宁都愿意一直住在这里。

    晚九点,晚宴气氛最烈时,游轮甲板上仅有寥寥几人。

    风像刀子一样刮得脸疼,姜晚宁朝相对背风的那端走,甲板温度低得像要结冰。

    出来十分钟他就扛不住冻,将手机摸出来,想了想还是给付闻祁拨了电话。

    无人接听。

    这是跑哪儿去了?

    姜晚宁眉紧皱着,再给唐垚拨电话,这回很快接通了。

    “喂姜哥,”那头听上去闹哄哄的,“我们这边碰上点儿事,待会儿给你回电话。”

    于是电话又被挂断,姜晚宁将手机揣回去,特无奈地往栏杆边缘走。

    海面漆黑,天边挂了一轮圆月,掉进海里给打得很碎,姜晚宁才想起快十五了。

    上回看这么圆的月亮,是什么时候?

    姜晚宁眯了眯眼,那应该是到这个世界来之前,跟唐垚出去喝酒的那晚,正好是十六。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唐垚那醉到发傻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突如其来的头痛也是在这时袭来的,姜晚宁用力扶着栏杆,怕自己就这么一头栽海里去。

    这种感觉像极了梦魇,回过神来愣是出了一身虚汗。

    也就在这时,姜晚宁远远看见个白白的东西飞了过来。

    起初他不大相信,但对方张着翅一路滑翔而来,随后咕咕咕叫着停在了栏杆上。

    “海鸥?”姜晚宁跟它对视。

    雪白的鸽子被付闻祁洗得很干净,侧过十分傻气的脑袋看着他。

    怎么跑出来的?今天付闻祁没把笼子关好?

    姜晚宁很快注意到,海鸥右脚上像绑了卷纸。

    傻鸽子经过长途飞行冷得不行,哆哆嗦嗦地往姜晚宁手边蹭。

    姜晚宁一手护住给它挡风,另一手将那卷纸小心地取了下来。

    展开是这艘游轮的地图,被拿笔标记了某个点,往下就是匆忙手写的几个字:快去救人。

    姜晚宁挺莫名地将纸卷起,海鸥顺势展翅,停落在他的肩头。

    右耳里通信装置在这时响起,传出来的竟然是章程斌的声音,音量特别大。

    “姜哥不好了!”章程斌用力吼,“你家狐狸被抓走了!!!”-

    付闻祁是给一盆水浇醒的,恢复意识的时候头依然晕得厉害。

    “醒了没有?”刚才戴眼镜老者的声音传来。

    付闻祁抬起头,发觉自己被绑在一张椅子上。

    这儿是个呈正方形的狭小房间,除了眼前的老者,墙根背光处还坐了几个人。

    “看样子醒了。”老者摆手,示意拿着盆准备再泼的人退下,“怎样?还认得我吗?”

    付闻祁面上全是水,视线因此变得模糊,但他没法儿抬手擦。

    “我想应该不认得了,上回见面你还是个小不点儿。”老者笑着走过来,扬手将他胡子撕了,“我看看…比小时候漂亮,可惜了是个带把儿的。”

    付闻祁侧过脸,这个动作牵动线条好看的白皙脖颈。

    被水淋得湿漉漉的,确实诱人。

    房里另外几人都情不自禁盯着看,老者清咳了两声,其他人才收回视线。

    “东西呢?在哪儿?”老者问。

    “什么东西?”付闻祁眯眼。

    “那个…”老者在这瞬间露出了不大确定的神情,“泰坦尼克号的模型。”

    付闻祁心里头一惊,但面上笑了起来:“我当是什么,你们要一个玩具做什么?”

    “玩具?”付闻祁这话激怒了他,老者两步上前,伸手掐付闻祁脖颈,“那是玩具?你还不知道吧,那是我们为关潮生卖命赚下来的钱!”

    付闻祁被勒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甚至慢慢有缺氧的感觉。

    “二狗。”一个挺年轻的声音从角落传来。

    老者及时松手,付闻祁咳得出眼泪,脖上指印鲜红。

    “我是不知道,你继续说。”付闻祁微扬起脸。

    这话语气听着就像命令,老者自然没从,大声问:“东西呢?”

    “谁会随身携带模型啊,问话先过过脑子。”付闻祁笑。

    老者瞬间气得发狂,角落里年轻的声音倒是笑得不行。

    “来,”老者摸出手机,“让你老公送来。”

    “换个人吧,”年轻人说,“他老公…也在船上。”-

    姜晚宁快步走着,按章程斌的指引到达游轮内安置客房的长廊。

    “就这儿。”章程斌说,“希望你家小狐狸没把他电死。”

    姜晚宁连着按了几下门铃,里头茫茫然出来个被扒剩裤衩的人。

    “就他?”姜晚宁问。

    章程斌:“是他!就是他!这个人叫李毅,想花钱上你宝贝,踢死他!”

    姜晚宁:“……”

    海鸥咕咕咕从姜晚宁脖子边蹭过来,凶巴巴地瞪着眼。

    “怎…怎么了?”李毅眼里现出慌乱。

    姜晚宁瞥见他手腕内测黄黑相见的蝴蝶纹身,视线转回来望向他:“我听说你正要赶着去开会…”

    “谁…谁雇你来的!”李毅哆嗦着大喊一声。

    眼前站着的姜晚宁比他高出大半个头,他觉得自己就像站在别人的阴影底下,有种喘不过气的压迫感。

    “我…我是个有梦想的人。”李毅语无伦次,“我热爱生活…我想当演员…”

    海鸥小眼睛里冒火,踩姜晚宁肩膀上咕咕咕地疯狂扇着翅膀。

    姜晚宁给飘出来的鸽毛弄得打一喷嚏,再一睁眼李毅已经屁滚尿流跪下了。

    李毅:“对不起哥我错了别杀我!”

    “……”姜晚宁吸了吸鼻子,“带路吧。”

    其实地图已经有了,姜晚宁抓他只是为了开个指纹锁,再以防万一拉个挡箭的。

    李毅瑟瑟发抖走在前面,没有乱带路,两人一鸽不出十分钟就到达了半隐藏的门前。

    “姜哥,从这儿进去我就没法监控了。”章程斌说,“你的警察朋友几时到?”

    “已经在下来了。”姜晚宁提溜着李毅走进敞开的门,将他换到前面,“怎么这么黑?”

    里头全黑着灯,看不见任意一丝光线。

    “应该是转移阵地了,别急,看一眼地图。”章程斌说。

    姜晚宁摸黑走着,始终搞不明白提供地图的人是谁,而这个人极可能跟这个组织有牵连。

    难道是付成海?毕竟海鸥是他买回来的。

    “我到了,你们人呢?”一个声音突然从角落传出来。

    姜晚宁一惊,拍拍李毅的肩示意放轻脚步。

    这是付成海的声音。

    “我是叛徒?”付成海笑,“过去那些年我为关潮生做这么多,我为的什么?”

    关潮生?这是十七年前那个贩毒组织大boss的名字,付成海真跟这组织…

    姜晚宁带着李毅小心靠近,付成海的讲话声越来越清晰。

    担心弄错了,他只能马上给付闻祁打电话,问他是怎么一回事。

    电话那头安静了两三秒,然后说:“嗯,是我买的,请替我签收一下吧,随便放在地上就好。”

    “好。”姜晚宁于是接过笔,很利落地签了付闻祁的名字。

    那个高大男人于是就离开了。

    姜晚宁把门关好,抱着纸箱子进入客厅,把它靠墙放下了。

    “这是什么啊?”他实在好奇,忍不住问付闻祁。

    可惜付闻祁就是没有告诉他,只是说:“很快,你就会见到了。”

    第 74 章   第 74 章

    74

    大约半个多小时后,付闻祁就带着食物回来了。

    他一进门,姜晚宁就闻见一股特别熟悉的香味,完全就不像当地菜肴那样清淡。

    付闻祁看着对方从房间里出来,身上换了家居服,莫名有种外出打猎回来,给饿得饥肠辘辘的姜晚宁喂食的感觉。

    “饿坏了吧?”付闻祁把食物放在餐桌上,“不好意思,我绕了些路去买可露丽。”

    “确实饿了。”姜晚宁坦诚道。

    付闻祁竟然带回了香辣干锅鸡和烤鱼,味道非常正宗,一尝就知道是同胞开的店,深受留子们的喜爱。

    当地人估计吃不惯,会被辣得红温且蹦起来做开合跳。

    付闻祁懵了懵,依然扒着树没动静。

    姜晚宁维持这个姿势久了就觉得隐约尴尬,不悦道:“要下来赶紧,还想要我趴下来给你当人垫吗?”

    “没有。”付闻祁笑了,“我以为你挺讨厌我的。”

    姜晚宁不置可否,到不耐烦想将手收回来的时候,付闻祁松手蹦了下来——

    “哎你不提前说一声!”姜晚宁险些往后摔,一慌手自然地揽了上去。

    正好环过对方的腰,付闻祁则手臂勉强晾在姜晚宁双肩上,稳住了没收紧。

    然而身体还是贴得近,上一次这样还是刚进入这世界的第一天,俩人莫名其妙和对方接了个吻。

    付闻祁身上像有种挺舒服的甜味儿,不知道是刚才的布丁还是什么。

    姜晚宁迅速松了手,转身摸起相机说:“走吧,景拍完了,待会儿拜托你当一下模特。”

    付闻祁没应声,人像特别恍惚,还原地站着,光手臂垂下来了。

    “来啊,吓傻啦?”姜晚宁回头,扶正相机对着付闻祁拍了一张。

    按下快门的瞬间付闻祁像突然回神了,侧过脸来比了个剪刀手。

    “你好土噢。”姜晚宁扫了眼拍好的照片,“你干脆上那边拎树叶剪刀腿来一张…”

    “神经病啊!”付闻祁顿时笑得不行,“那还不如来条丝巾举过头顶呢。”

    刚还有点儿诡异的气氛就这么回复正常,姜晚宁让他随便走动,不用刻意摆pose,自己随机抓拍。

    等相机里的新照片过五十张,树林里已经是日落西山的光景。

    敞篷车这回慢慢驶在橘红的暮色里,回到工作室时天已经漆黑,漫天星辰闪烁。

    姜晚宁先下车,付闻祁这回要将敞篷锁起来,落后了不少距离。

    隔得远远的,姜晚宁突然在工作室那片竹的背后看见了个人影。

    身材挺健壮,这会儿手里正高举着锤,作势要往落地窗砸去——

    “喂!”姜晚宁大喊了一声。

    人影晃动了一下,姜晚宁赶紧冲过去,对方玻璃没砸成,拿着锤子就没命地逃。

    “不赶紧把东西交出来!你们家就是死路一条!”对方吼。

    姜晚宁:“…………???”

    这是在演什么?讨债的傻逼江湖剧?

    对方提着锤跑得像个运动健将,迎面对上了锁好车下来的付闻祁。

    姜晚宁:“拦住他!”

    喊完姜晚宁就迅速反应过来不对,赶紧改口:“快躲开!”

    健壮的男人精神像不大正常,嚎叫举着锤冲了上去,姜晚宁手边什么也没有,付闻祁还没来及移动。

    时间仿佛定格,付闻祁侧身躲避,男人手里的锤子落下去,却猛地偏了个角度——

    “啊!!!”男人痛吼。

    一秒前,姜晚宁掷出去的镜头狠狠砸在了他的右肩上。

    好几万的镜头就这么哐地跌碎了,男人锤子脱手,啊啊嚎着逃跑。

    付闻祁当即坐上敞篷,车子嗡地一声咆哮。

    “不用追。”姜晚宁喊,敞篷及时刹住,姜晚宁像松了口气,说:“脸我记住了,指纹在锤柄上。”-

    晚八点半,工作室二楼挑空平台上,冬阴功泡面蒸蒸往上冒着烟。

    唐垚埋头嗦了一大口,盒里泡好的面给一次性塞进了他的嘴里。

    对面坐着的姜晚宁付闻祁二人竭力掩饰住震惊,看着唐垚举起第六个空盒,预备喝味精汤。

    “算了吧,”姜晚宁抬手制止,“喝了没营养。”

    唐垚这才作罢,惋惜地将泡面盒搁下,摸过姜晚宁画好的人像。

    “查案啊查案,三天没吃饭了我。”唐垚一脸沧桑,“隔壁局查我也查,这功我不领了,让他们继续查通宵去吧。”

    “查的什么?”付闻祁问。

    “弟婿想知道?”唐垚一摸鼻子,“大案,不能告诉你,而且这才刚扯出点儿线头…”

    付闻祁陷入了沉思,姜晚宁拎着锤头部分,将锤子提溜上台面:“很抱歉给你增加工作量了,但这件事可能跟之前的恶搞短信有关联。”

    还有先前付闻祁造纸厂遭埋伏的那件事,当时没太重视,现在想来可能都彼此相关,做这些事的说不定是同一个人。

    “刚才那人说了,让我们交出东西。”姜晚宁说,“跟短信里‘无所不知是大罪’的说法是类似的。”

    “你们是不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唐垚神色凝重。

    付闻祁拿询问的眼神看姜晚宁,姜晚宁摊手。

    “你仔细想清楚。”付闻祁说。

    姜晚宁愣了愣,很明确地说:“真没有。”

    付闻祁摸过姜晚宁画的人像,仔细地看了,想找找有没有类似纹身的东西。

    然而因为是冬天,姜晚宁画的人外套袖口早遮过了手腕,什么都看不见。

    “刚才这个人,”付闻祁捋起袖子,露出白净的手腕内侧,“这地方有纹身吗?”

    “不清楚。”姜晚宁回想了一下才说,“他风衣扎袖口,举锤的时候也看不见…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付闻祁说。

    实际那天他烧晕了,现在也不确定到底有没在跟踪他的人手腕上看见像纹身一样的东西。

    他要有姜晚宁那记忆力就好了。

    “画和锤我带回局里,查出什么我马上联系你们。”唐垚将锤和画分别装进取证袋内,起身,“这阵子你们还是多留神,有什么情况也马上联系我。”

    “辛苦了。”姜晚宁点头-

    翌日一早,巴萨杂志总策划岳衡杰带着合同上门拜访。

    岳衡杰是个面相和善的人,梳背头扎个小辫留了小胡子,确实就是搞时装杂志人的样子。

    “大黑!”岳衡杰上来就是一个拥抱,身后紧跟着…袁起。

    “姜老师,又见面了。”袁起抱倒没抱,眉眼含笑地伸出手,“能再见到你真的很高兴!”

    “啊来介绍一下,这是巴萨专职摄影组的总负责人,袁起…你们认识?”岳衡杰说。

    姜晚宁:“……”

    这哪门子的摄影小白?

    付闻祁敲了两下书房的门,特别“贤惠”地端进咖啡和刚网购回来的布丁。

    “小白!”岳衡杰招个手,付闻祁头一点,视线转向袁起时明显愣了愣。

    “白老师好。”袁起热情洋溢地伸出手,“咱们合作过,您肯定记得我吧?”

    “我姓付。”付闻祁冷淡地和他握了手。

    袁起将合同拿上来,姜晚宁在付闻祁手下工作时间久了,习惯性翻了翻,扫过没问题才签了名。

    “合作愉快!”岳衡杰又想再来抱他。

    姜晚宁默默让开了,只握手:“合作愉快。”

    “姜老师加油,期待你的摄影作品!”袁起欢快地说。

    姜晚宁一脸尴尬地将人送走,付闻祁懒洋洋跟到了门边,手里端着刚才大家都没吃的布丁。

    按照约定,他给姜晚宁对半分,留了俩。

    “那个袁起是gay。”付闻祁吃掉一个才开口,人靠在沙发背上。

    姜晚宁回头,皱眉。

    “你正好是他喜欢的类型。”付闻祁继续说。

    付闻祁从箱子最深处,缓缓取出了那条漆黑的、镶银的皮鞭。

    他试着将它攥在手里,就仿佛那是一件得心应手的武器,他右手捏着鞭柄,左手摊开,掌心向上,顺着冰冷的鞭身轻轻抚过。

    几乎与此同时,他身后的房门被敲了敲,发出“叩叩”两下响。

    “77?”姜晚宁的声音传进来,“你在里面吗?”

    付闻祁喉结轻微滑动,他垂着眼睫,不动声色地把这些道具都收回进了纸箱,按捺下了刚刚涌起的,那种带有罪恶味道的欲.望。

    他用与平常无异的声线回道:“嗯,我在。我马上就出去。”

    第 75 章   第 75 章

    “”75

    班上四十多号学生陆续进入教室,原本安静的课室逐渐被笑闹声填满。

    “姜晚宁,我能坐你这儿吗?”一个欢快的声音说。

    姜晚宁从书页里抬头,看见背着书包笑着的何田田。

    何田田是个挺可爱的女生,喜欢笑,喜欢摆弄植物,就是经常脱线不在状态,反应总是比别人要慢很多。

    这样的学生在理创班里本该是很吃力的,但何田田总是那么高兴,在她身上找不到半点儿被学业施压过的痕迹。

    姜晚宁也对她笑,说:“当然可以。”

    何田田于是开心地坐下了。

    班上许多同学都投过来羡慕而遗憾的目光:他们担心姜大学神不想被打扰,早知道刚才他们也去问就好了。

    何田田坐好就开始翻书包,姜晚宁才注意到她背的书包鼓鼓囊囊的,而里边装的不是书本和文具,而是各式各样的散装零食。

    有薯片、紫菜、棉花糖、亲嘴烧、吸吸冻、法式小蛋糕…品种多得数不完。

    城南一中不禁零食,只要好好听课,上课吃老师也不管,但姜晚宁还是头一回看见人带这么多吃的回来。

    这简直就是一个小卖部。

    “随便选,别客气。”何田田示意姜晚宁。

    “我很少吃零食。”姜晚宁将目光移回来说。

    “选一个。”何田田拿起一包巴掌大的薯片,“这个香辣小龙虾味儿特好吃,你拿一包,以后我还想问你题呢。”

    “谢谢,”姜晚宁短暂斟酌半秒,伸手拿了个法式小面包,“我要这个就好。”

    “诶…”何田田有些意外,“原来你喜欢这种很健康的。”

    姜晚宁心想自己不喜欢,将小面包收进桌洞角落,听着前后左右的同学快乐地分食何田田的零食,一直闹腾到上课铃响。

    高三的第一天开始了,姜晚宁和付闻祁之间无限的竞争也开始了。

    付闻祁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对现今的这个位置非常不满意。

    一是因为他能随时看见姜晚宁的背影,二是他旁边坐了一个聒噪的秦淮久。

    这都是因为付闻祁落座以后,一直冷着张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身边的座位便空着,最后被成绩几乎吊车尾的秦淮久“捡漏”。

    老实说,付闻祁不明白秦淮久为什么是姜晚宁的好朋友。

    秦淮久这个人…没有颜值,没有成绩,除了打篮球以外没有特长。

    关键是还很吵。

    “你知道世界上最小的岛屿在哪儿吗?”秦淮久在物理课上忽然发话了。

    “瑙鲁,在南太平洋密克罗尼西亚群岛里。”付闻祁一脸烦,眼睛盯着投影上的题。

    秦淮久特地拿手机查了:“哎还真是,你是怎么知道的?这儿不是理科班吗…”

    付闻祁懒得理他。

    没想到秦淮久又发问了:“那你知道哪里有绿色的行星吗?”

    “闭嘴。”付闻祁瞪了他一眼,抢在姜晚宁面前举手,用第一排也能听清的声音说:“510N。”

    姜晚宁这回没和他抢答,付闻祁看见姜晚宁正和他的新同桌开小差:何田田不知道说了什么,姜晚宁笑了。

    “绿,色,行,星。”秦淮久还在逐字输入百度,看过结果后不怕死地用胳膊肘撞了付闻祁一下:“猜猜呗。”

    “无聊。”付闻祁看下一题时没法心算了,摸过了草稿纸。

    “所以你不知道。”秦淮久将手机熄屏,故意说:“我想起姜哥之前也说过,绿色的行星…”

    “冥王星。”付闻祁一手将草稿纸揉团,终于转过头看秦淮久:“再说一句,我把纸塞你嘴里。”

    秦淮久识相闭嘴了。

    第一排里,姜晚宁偏过头说了一句很短的话,何田田笑得拿黄冈密卷盖着自己的头。

    万东方狠狠敲了一下讲桌,粉笔摔断一支,在姜晚宁桌上划了一道粉笔痕。

    城南一中早上五节课下午三节,下午五点半放学,学生自行去吃饭、洗澡,或者留在教室自习。

    姜晚宁第一个回寝室洗了澡,出来的时候夕阳还闪耀着,另外三个室友都没回来。

    他很不喜欢住宿,浴室太小了,转身就能碰到墙壁,出水还时大时小,时冷时热。

    八月天非常炎热,他走出寝室楼的时候,身上已经微微出汗,感觉澡是白洗了。

    离晚自习还有不少时间,姜晚宁不想回教室,绕着校园里走。

    操场、有空调的阅览室、小卖部、新华书店,这些他都转了一遍,最后一无所获。

    走到食堂时,姜晚宁就没再往前走了,食堂里油汪汪的饭菜味儿飘出来,姜晚宁皱了皱眉。

    “姜晚宁!”一个声音喊住了他。

    姜晚宁只得停下脚步,看见从实验楼连廊走过来的郭老师。

    郭老师是城南一中教语文的名师,四十岁年纪,以前给初中的姜晚宁补习过语文。

    当然是没有收费的,因为郭老师与姜晚宁的妈妈是多年的好朋友。

    “郭老师。”姜晚宁习惯性笑了,打招呼。

    “一个假期没见你,好像又长高了。”郭老师笑起来,亲切地问:“吃饭没有?”

    姜晚宁想说吃了,但不确定郭老师有没看见自己是从书店过来的。

    “没吃一起吃。”郭老师马上道,“走,我带你上教职工饭堂去,吹吹空调。”

    教职工饭堂跟学生饭堂是分开的,饭菜用油不是猪油是金龙鱼,有清蒸鲈鱼有红烧肉有油焖大虾,空调开21℃,是一个所有学生都会向往的地方。

    姜晚宁想起大虾,于是跟着去了,坐在蓝色的宽敞长椅上,背对着空调,感觉到一阵舒爽。

    “想吃什么随便点,老师请客。”郭老师大方地说,“你现在太瘦了,应该多吃点儿!这么高的个儿,有没有140斤啊?”

    姜晚宁被带到点餐窗口,一眼就看见了大盘的油焖大虾,盛在方形铁盘里,已经去好了虾头,颜色鲜艳,虾壳炸得酥脆。

    “喜欢吃什么?”郭老师冒头出来的瞬间,姜晚宁硬生生移开了视线。

    随后他目不斜视地点了香菇青菜。

    “就吃这个?你们学生食堂也有这个菜呀。”郭老师笑了,“再点个肉吧,糖醋里脊喜欢吗?”

    “这个就够了,谢谢老师,天气太热吃不了什么。”姜晚宁说。

    郭老师了解地点了点头,吩咐阿姨往姜晚宁盘里再舀了一大勺他最讨厌的啤酒鸭。

    姜晚宁温和地笑了,端着盘子去位置的时候心里骂脏话,刚落座便看见万东方领着付闻祁进来。

    付闻祁一眼就看见他了,万东方朝这边挥手,郭老师和姜晚宁也都挥手打招呼。

    没过一分钟,姜晚宁就闻见付闻祁端着一大盘油焖大虾路过了,香味儿熏得他捏紧了手里的筷子。

    郭老师一边吃饭,一边问他学习上的事情,聊到姜晚宁上学期末写的作文,夸赞他很有自己的想法,行文里透着思辨精神。

    姜晚宁心想哪儿来的事,全都是为了应付考试逢场做的戏,全是技巧没有半毛钱感情。

    他没有付闻祁那么充沛的感情。

    “你们班付闻祁的那个作文…”郭老师果然马上就说到了,也顺带往后看了眼付闻祁,放低声音说:“我们语文组改卷的看了都流眼泪,他写的内容很能感染人,想不给高分都难。”

    “他作文一直很好。”姜晚宁说,面对着“滂臭”的啤酒鸭,笑意难得进了眼睛。

    “真是看不出来,他平时那么冷冰冰,又不爱说话的一个人。”郭老师说,“不过不提倡大家像他一样,考试的时候写散文,太容易离题,改卷老师匆忙间还经常意会不了。”

    姜晚宁称是,他自己就有写离题过。

    郭老师饭吃得很快,姜晚宁因为不合胃口,吃得极其斯文,送进嘴里了面不改色又艰难地往下咽。

    幸好郭老师已经开始玩手机,没注意他吃了多少。

    趁着郭老师笑得红光满面与人打字聊天时,姜晚宁赶紧起身,拿了几乎没动过的啤酒鸭去倒。

    浪费食物是不对的,只是他是真的很讨厌鸭。

    芹菜可以不嚼太碎直接下咽,鸭不可以。

    姜晚宁将空托盘放好,去洗了手回来,发现付闻祁正站在姜晚宁坐过的桌前,朝郭老师伸了手。

    郭老师说:“干什么?学生不可以拿手机。”

    万东方跟了过来,被高大的付闻祁挡在后面:“怎么了?”

    姜晚宁走近,听见付闻祁用冷冷的声音问:“你拍他做什么?”

    “拍谁?”郭老师仿佛没听明白。

    姜晚宁下意识便将目光落在了郭老师手里手机的摄像头上。

    “姜晚宁。”付闻祁说,“我看见你拍了很多张。”

    郭老师听了先是一愣,随后笑起来:“原来是这样,这有什么啊,都拍得很帅的。”

    她说着把相册打开,缩略图前五张都是姜晚宁,姜晚宁不能理解地看着她。

    “是你妈妈说想看看你,我才拍的。”郭老师实话实说,“你住校去了,她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饭吃的什么,压力大不大。”

    姜晚宁听了,没有任何了然的感觉,一种熟悉的名叫不寒而栗的感觉爬上了他的背脊,他好半晌没说出话来。

    还是付闻祁将他把这种感觉里拉了出来,付闻祁说:“想知道可以打电话问。这是偷拍,删了吧。”

    第 76 章   第 76 章

    76

    姜晚宁这辈子都没想过,还能有这种好事。

    他的丈夫亲自cos了他喜欢了上十年的角色,还原度高达90%以上,对方甚至在言行举止上都贴合了角色。

    就连摆在他面前的晚餐,也是狱长大人的最爱——白面包搭配肉酱鹅肝酱、三分熟牛排,外加一小份填满樱桃番茄的蔬果沙拉。

    男人用餐时动作优雅,但也带着种符合监.狱环境的野蛮,只见他手腕轻轻一转,闪着寒光的餐刀便自在地打了个旋,锋利的刀刃划开牛肉,汁.水淌出。

    姜晚宁坐在他对面,很老实地吃着自己过分丰盛的“牢饭”,荤素搭配不说,甚至还有奶油蛋糕。

    虽然食物相当美味,但他的目光主要集中在面前的美.色上,感觉一秒钟都不想错过。

    他轻轻吻.舐了姜晚宁受伤的手腕,仿佛指望那样能够缓解疼痛,能够快速治愈。

    付闻祁听见动静回头的时候,只觉得眼前一亮。

    姜晚宁人很高大,披一件质地很好的灰色长外套,内搭黑色毛衣衬下身的黑裤,显得原本就长的腿越发颀长。

    挺特别的是,姜晚宁今天还戴了副半黑框眼镜,显得人有点儿书生气,干净不花哨,特别的…性感。

    付闻祁是天然gay,是底下那位,但这么些年沉迷赚钱,他承认自己对性兴趣无多。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就刚才某个瞬间,他情不自禁地产生了一种十分犯贱的想法。

    “啊,这个挺好吃的。”付闻祁站起来,“我今早多网购了二十箱。”

    姜晚宁沉默,脑子不受控制地计算那是多少钱。

    “你要是想吃,我再多买十箱…”付闻祁说着就要掏手机。

    “停,”姜晚宁赶紧拦下这败家玩意儿,“你一个人吃二十箱?你怎么不直接当饭吃?”

    “我之前就是当饭吃的。”付闻祁说。

    姜晚宁再度陷入了沉默,开始思索付闻祁这个性究竟是怎么养出来的。

    “你来这儿干什么?”姜晚宁终于想起问了。

    “来给你练手,大前晚不是说好了吗?”付闻祁说。

    “我以为你烧糊涂随便说的。”姜晚宁说。

    “只要是我说过的话,就一诺千金,什么合同都比不过。”付闻祁走向自己开来的敞篷,拉开副驾驶车门:“上车吧姜老师,想去哪儿拍?”

    这种感觉简直不能再新奇,他人生第一次坐敞篷,还是付闻祁开的。

    “海边太远,还是…”姜晚宁刚坐稳,车就嗡地一声轰鸣。

    车子没半点儿停歇地开了出去,郊区的路没人没车,付闻祁飚起车特狂,道旁一切的景物都被拉扯成看不清形状的线,飞快地被甩在脑后。

    感觉像起飞了,但车子坐地踏实,姜晚宁心里头有种空前的明朗。

    车子驶过别墅住宅区,像风一样卷过铺得齐整的泊油路,引了不少人和大狗的注目礼。

    姜晚宁:“好…好冷啊!!!”

    “什么???”付闻祁略微侧过头。

    “神经病啊冬天开这个好冷啊!!!”姜晚宁吼。

    伴随一记转弯,车子稳当停了下来,付闻祁伸手一拨,给吹乱的头发又回到原来的模样。

    “那这儿成吗?海边改天再去。”付闻祁径直下车。

    姜晚宁跟着下去,这儿正好是一片树林的外围,付闻祁车也不锁,就这么任由它敞着蓬,径直往踏上砖石铺的长路。

    树林不小,进去以后光线较外头晦暗不少,南方即便深冬也不叶落,放眼望去依然绿意盎然,毫无萧索之感。

    俩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姜晚宁在行进过程中单手稳托着相机调试。他是个古板的人,不爱靠感光器或电子数据分析对光圈焦距等作出调整。

    他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观察多了自然形成的一种眼力,姜晚宁将光圈调至f/,习惯性先尝试远摄。

    快门被按动的瞬间,走在前面的付闻祁正好回头,在开口之前成像。

    “这么快就开始了?”付闻祁问。

    “嗯,”姜晚宁一脸严肃地看了眼照片,头往旁边一侧,“你先走开,挡着我拍景了。”

    付闻祁:“……”

    姜晚宁挂着相机随处走动,恍惚就像回到了读书的那几年。

    镜头捕捉枝叶间渗透而来的光,拍摄树林里跳跃爬行的动物,比如…

    “蛇!!!!”

    付闻祁突然这一吼差点儿让他把镜头摔了,姜晚宁快速往回跑,见到了令他永世难忘的一幕——

    付闻祁人坐在树上,手扒着其中一根较为粗壮的树枝,和他对视,眼神里很惊慌。

    树挺高的,姜晚宁自觉自己爬不上去,眼下特震撼凭付闻祁的运动细胞是怎么一下子上去的。

    事实证明,狐狸急了是真会上树。

    “你知道蛇也会上树吗。”姜晚宁此刻非常迷惑,“哪儿有蛇?”

    “就在你脚边啊!”付闻祁近乎抓狂地一指。

    “啊?”姜晚宁反射性原地一蹦,已经做好了看见世界末日名场面的准备——

    他一低头,看见条委屈巴巴、正准备离开现场的小草蛇。

    姜晚宁吼:“手指大的蛇你怕毛!”

    “狗屁!”付闻祁吼,“分明比你长多了粗多了!”

    两人一脸迷惑地对视了三秒,付闻祁扒着树补了句:“比你手指。”

    “我知道。”姜晚宁特无语地看着他,“你还坐上边干嘛,下来啊。”

    这回付闻祁陷入了沉默,慢慢将搭树上的腿往下一伸,离地太远了。

    姜晚宁知道这不厚道,但他还是忍不住笑了。

    “下来啊。”姜晚宁摸着相机,漫不经心地说:“树这么大,可能上边也有蛇,当心隔空掉下来一条…”

    付闻祁面色唰地铁青,这下子不敢下更不敢动,僵着。

    姜晚宁心里简直乐疯了,他从来没见过这个样子的付闻祁,如果记忆里的付闻祁是条永远淡定从容的狡猾狐狸,那现在的付闻祁就是条吓得毛都打了卷儿的可怜狐狸。

    “你…能把我弄下去吗。”付闻祁说。

    “嗯,我这就去给你找个梯子。”姜晚宁转身就要走。

    “回来!”付闻祁赶紧叫,“这地方有屁的梯子啊!”

    姜晚宁脚步一顿,忍住笑打量着挂树上的付闻祁:“那咋办?要不你滑下来吧,就擦拉一下滑滑梯似的,很快。”

    就是屁股可能滚烫了点儿,姜晚宁没说,说了他可能就笑出声了。

    “姜晚宁,”付闻祁实在不想就这么挂一天,“只要你把我弄下去,回去你想要多少钱都可以,星河区的房产证送你一打。”

    号称“一诺千金”的暴发户付闻祁开出了他的条件,一脸真诚地看着姜晚宁。

    姜晚宁以为他这是吓得开始说胡话了,不敢再逗下去,但想了想就这么放下来了太便宜。

    于是姜晚宁经过仔细斟酌,说:“以后家里冰箱的布丁,给我留一半。”

    付闻祁懵了一秒,估计是从没想过穷人们的愿望都这么质朴。

    “全给你,工厂都给你买下来!”见姜晚宁还用看败家子的眼神看着他,付闻祁赶紧补了句:“我赚钱给你买。”

    “嗯。”姜晚宁点了个头,转身将相机小心放下,认命走到树下。

    “?”付闻祁没明白。

    “来啊,”姜晚宁伸出手臂,“你不是要下来吗?”

    再次抬起头时,他浅灰色的眼眸中已经不那么冷酷,而是有着难以掩饰的温柔与痛.楚。

    他将他揽进了怀里,这次动.作不那么着急,姜晚宁揽着他的脖子,依然在流泪,被拥抱得很是舒服。

    “再、多抱抱我。”他的嗓音听着冰冰凉,带着点儿含混的湿.意,“老公,我喜欢你抱着我。”

    “叫名字,我就一整晚都抱着你。”男人轻抚着他后脑些许汗.湿的发,在他下颔边缘落下了亲吻,尝到了咸.涩的眼泪味道。

    他近乎温柔地低声劝道:“宁宁,叫我的名字,不许叫错。”

    第 77 章   第 77 章

    77

    姜晚宁确实短暂地懵了懵。

    但他并没有丝毫的犹疑,被亲吻过无数遍的嘴唇湿红,此刻微微张着,喊了他丈夫的名字。

    “闻祁。”

    起初,这就如同是一个错误的回答,让姜晚宁简直像挨了一鞭.子,发出甜.腻的痛.叫。

    “嗯。”对方却同时低声哄他,“继续,叫我的名字。”

    姜晚宁只能够一遍又一遍地喊他。

    这种感觉特别短暂,只是一瞬间。

    “不好意思,”姜晚宁迅速起身,“我带你去洗洗吧。”

    “啊…洗什么?”对方还懵着。

    姜晚宁招呼了一个正在摸鱼的员工过来派手册和赠品,径直从后边绕过人群。

    这正好让他找着了离开的借口,那个苦逼兄弟顶着签名脸跟了一路,姜晚宁将他带到展厅背后的卫生间,示意他看镜子。

    “哎哟。”对方一看就乐了,“姜老师,我这哪儿舍得洗啊。”

    “洗了吧,我没那么大的名气能挂人脸上。”姜晚宁给他开开水龙头。

    “哈哈哈,”兄弟笑起来,捧过水洗脸,“姜老师,您跟我想的一样,特别有意思。”

    “我不觉得有意思算个优点。”姜晚宁给他递了纸,看着眼前这张脸,心里头挺唏嘘的。

    对方又是笑个没完,这人长了张娃娃脸,显小,很有邻家男孩儿的感觉。

    “我叫袁起,是个摄影小白,平时给人杂志拍拍衣服首饰啥的。”袁起手伸过来,“您是我的偶像,我初中就爱上您的作品了…”

    “你好。喊你就行,我们应该差不多大。”姜晚宁挺尴尬地和他握了个手。

    袁起穿一件挺普通的卡其色外套,洗脸的时候没把袖子挽上去,现在袖口看着全湿了。

    “今天能见到您…你,我真的太激动了,我能请你喝杯咖啡吗?”袁起说。

    “谢谢,但马上我还得回展厅。”姜晚宁拒绝说。

    “啊也是,我这都激动傻了,这么忙的时候邀请你。”袁起毫不尴尬地笑了。

    姜晚宁眼下挺后悔陪对方出来洗脸,分开的时候还被要了联系方式。

    俩人在返回展厅的路上分道扬镳,袁起走出几步转身朝他挥手,像个阳光又有朝气的大男孩儿。

    姜晚宁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这袁起他认识,在以前的世界里正是付狐狸公司底下当红的模特,红出圈了有往演艺界发展的趋势。

    作为公司的一颗新晋摇钱树,袁起到付闻祁办公间里来过几次,于是跟姜晚宁也打过不少照面。

    姜晚宁不大适应袁起那种阳光到能把人烤焦的模样,没想到换了世界对方还是老样子。

    “啊啊姜老师你上哪儿去了,到处找你!”苏喜远远看见他走回来,急着朝他跟前跑。

    “上了个厕所,怎么了?”姜晚宁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刚付先生来了!”苏喜兴奋坏了,“到处找不着你,又赶着去工作,给你留了小礼物。”

    “他?”姜晚宁挺意外。

    付闻祁前天还病恹恹的,这么快就去工作了?

    “是啊是啊,你快来!”苏喜疯狂朝他招手。

    姜晚宁一脸懵地跟着她穿过小厅,来到个像员工休息室似的地方,里头已经站了一堆人,围着个意味不明的大方盒。

    “姜老师,快!你家付闻祁特地送来的,快打开看看!”展厅负责人大声招呼。

    众人自动让开一条道,姜晚宁汗颜走过去,先是伸手扯开了礼盒顶上的蝴蝶结系带。

    “好浪漫啊。”大家纷纷捂住了眼睛,让姜晚宁看第一眼。

    姜晚宁将盒盖起开一看,差点儿瞎了眼:“……”

    “是什么啊?”苏喜见他慌忙把盒子盖上了。

    “…蛋糕。”姜晚宁猜测。

    “哦~亲手做的~”众人拍着手起哄。

    姜晚宁从没见过那个样子的蛋糕,像被人摔烂了再重新塑形的模样,奶油明显是胡乱挤上去的。

    要不是刚那匆匆一瞥看见了付闻祁写的小卡片,姜晚宁都以为这是恶作剧。

    卡片上书:谢谢老公做的粥,爱死你了。

    没有署名,但是就像付狐狸在扣工资的纸条儿上常做的那样,画了个小爱心。

    姜晚宁打了个哆嗦,捧起方盒就要往外走。

    “哎哎姜老师不和大家分享一下吗?”展厅负责人快笑死了。

    “不…了吧。”这玩意儿谁吃谁闹肚子吧。

    “姜老师的独占欲真可爱。”不知道是谁小声笑着说了句。

    姜晚宁真想揭开蛋糕盒的盖子让这人吃个饱-

    摄影展为期两周,姜晚宁除了开幕当天过去坐坐,往后就没必要再到现场去。

    开展第二天上午,他收到了岳衡杰发来的微信消息,讨论关于巴萨的摄影工作。

    岳衡杰人在国外出差,提前将杂志近期的拍摄计划邮件给他,让他选他感兴趣的项目。

    这种形式让姜晚宁轻松不少,能让他尽可能选回自己当年的专长。

    岳衡杰给出的项目基本都是最近大热的电影电视剧相关,合作的都是当前流量正热的明星演员。

    这意味着,拍不好拍丑了,就极有可能被演员们的粉丝团…喷死。

    姜晚宁反复比对,在第一时间排除宫廷古装大剧与全明星流量大片以后,选了最近火了一小把的宁艺电影。

    岳衡杰:我就知道你会选这个。

    岳衡杰:你就特喜欢拍点儿山山水水,反而不喜欢拍人拍事。

    姜晚宁笑,他其实特肤浅,就喜欢拍些特别好看纯粹的东西。自然万物是,人也可以是,但人心是最为叵测的东西。

    没想到这个世界的姜晚宁跟他有同样的偏好。

    岳衡杰:行吧,乖乖等着签合同啊,这次可不能再赖账了。

    姜晚宁将电脑合上,付闻祁这两天都有所谓的“工作”,早出晚归的不见踪影。

    他一个人随便做了咖喱,将其中一半塞进冰箱,想了想还是给付闻祁留了条儿:“饭在冰箱。”

    最后出门前不大放心,姜晚宁多往条儿上补了句:“布丁给我留着!”

    冰箱里那排日本进口布丁上百块钱一口一个,姜晚宁一直没舍得吃,结果一没留神就被付闻祁干剩最后一个了!

    便条落款处姜晚宁画了个形似神不似的狐狸头,估计付闻祁也看不懂。

    他现在心情空前地好,将便条粘在冰箱最显眼的位置,开车往工作室去。

    先前在工作室过的那晚,他就已经将工作室里所有的设备摸了个大概,今天的计划是趁着天气不错,背着相机四处走走,重新找个手感。

    在众多相机里,他还是挑了以前拿惯了的Nikon,装配合适的广角镜,确认装备齐全了才下楼。

    今天天儿也冷,但贵在晴朗没雾,所有的一切在视野里都清晰可辨。

    姜晚宁推开工作室的院门,给坐在台阶上的付闻祁吓了一愣。

    “嗨,”付闻祁转过身子,手里拿着家里冰箱剩的最后一个布丁,“等你好半天,我就知道你会来这儿。”

    姜晚宁不敢置信地看着已经吃掉一半的布丁。

    “你给我吐出来。”姜晚宁说。

    【粥哥:?】

    【枫月:?】

    【枫月:你终于想起我俩了?负心汉!】

    【粥哥:付总归国后有什么指示,请说】

    【77:(图片)我想要这个,你们能替我买到吗】

    【枫月:哇这个帅啊,你在哪看见的?】

    【粥哥:这个几年前就绝版了,不好买啊付总】

    付闻祁轻微皱了皱眉,难道要特意找工厂去复刻吗?

    但他始终觉得还是原厂出的正版更好。

    最重要的是,和姜晚宁拥有的这只一模一样。

    【枫月:这样,你不介意收二手吧?】

    【我替你上咸鱼去看看,兴许有人出(龇牙)(拇指)】

    第 78 章   第 78 章

    78

    对许多老二次元来说,咸鱼绝对是个收二手谷的好地方。

    姜晚宁平时闲着没事,就喜欢逛逛这里,眼馋一下买不到的绝版谷,偶尔也出一些cos道具、游戏卡带回回血。

    他的昵称是“宁宁可爱多”,头像则是《魔女宅急便》里的小黑猫,看上去可可爱爱的,一看就是很好说话的买/卖家。

    姜晚宁目前挂出来卖的,几乎只有一些零碎的陈年旧谷。

    往年他会挂一些手工链接,售卖自制娃衣、钩针玩偶什么的,最近两三年到底是三次元太忙了,他很少再卖这些东西。

    不过,他还有个常年更新的链接,随缘出他抽到的各种雷款盲盒,每只低至8r,凑够50就包邮。

    实在是这些丑东西堆在家里占地方,看了还闹心,但扔掉又太浪费了,只好低价出。

    链接底下的评论几乎全都是在哈哈大笑的——付闻祁头还晕着,行动艰难地手往后边摸了摸。

    “啊,”姜晚宁了然地点了个头,“刚医生过来,给你打退烧针了。”

    在熄了灯的漆黑房间里,付闻祁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十分怪异。

    “你…”付闻祁好半晌才开口,“我裤子…你看了?”

    姜晚宁原本还觉得没什么,但就冲付闻祁这个又惊又俱的反应,他还是没忍住笑出来了。

    “嗯,我扒的。”姜晚宁说,“你纹身挺少女的。”

    “那是胎记!”付闻祁当即就爆炸了,“你他妈把纹身纹在屁…上啊!”

    姜晚宁笑得不行:“我哪儿知道胎记能长成心形啊。”

    “胎记长成狗头的都有!”付闻祁吼完了就开始咳嗽,整个人咳得坐了起来。

    “……”姜晚宁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意识到什么不对:“那个胎记,你没给我看过?”

    他俩是一对新婚夫夫,怎么说应该早看了个干净……

    “…没有。”付闻祁默默躺回去,脸往另一边微侧,“你忘了吗,你特喜欢…正面上…我。”

    姜晚宁身形一僵,付闻祁内心则是崩溃的,但他选择接着往下编:“看着脸…嗯特别有感觉,而且就是那个…特别有…深度。”

    付闻祁说到这儿为了增加说服力,将脸转了过来,结果俩人都能从对方眼里读到一抹尴尬。

    “换个话题吧。”姜晚宁说。

    “嗯。”付闻祁应了一声,将右手手背搭在额头上,沉默了。

    “还烧不烧?”姜晚宁视线扫过付闻祁那挺有棱角的胳膊肘,“今天对不起,把你赶下车了。我血糖低的时候脾气特别爆,初中的时候…还把人课桌从三楼掀下去过。”

    是,从那以后学校人都特怕他。

    “那我该庆幸你没亲手把我扔下车。”付闻祁笑了,将身子侧向他这边,“你饿不饿?我快饿死了。”

    今晚他俩原本是打算开车出去吃的,结果一吵一折腾就误饭点了。

    姜晚宁想了想,说“你等会儿”,径直出去了。

    他下楼去不过半小时,就端了两碗热腾腾的粥上来,推开门的时候付闻祁正好趴着玩手机,兴许是屁股疼。

    房里灯没开,手机屏幕的光照得付闻祁脸发亮。

    “不怕瞎眼啊?”姜晚宁抬手将房里小灯摸亮。

    “都嫁给你了。”付闻祁将手机往枕头底下一塞,坐起来,“煮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普通的瘦肉粥。”姜晚宁在底下已经拿冷水放凉过,直接给付闻祁端过去。

    付闻祁没接,看了他一眼。

    “干嘛?我在这儿花钱装个机械臂也不会喂你。”姜晚宁说。

    “没有,”付闻祁接过了,“我在想你挺适合当老公的。”

    “啊?”姜晚宁差点儿就把另一碗掀了。

    付闻祁端着碗笑起来,粥在碗里颠了颠。姜晚宁反应过来对方是开玩笑,拉过椅子坐下了。

    瘦肉粥煮得挺清淡,但味儿很鲜香,热度刚刚好的状态喝下肚有种让人愉悦的饱足感。

    姜晚宁喝了几口看付闻祁一眼,付闻祁端着碗一勺勺地喝,垂着眼特安静,连汤匙碰碗的声儿都没有。

    跟当老板的付闻祁一个样,吃喝都不说话,浑身上下一种富贵人家的气质。

    但难以掩盖他饿慌了的事实,没五分钟,姜晚宁眼看着付闻祁将粥喝见了底,搁下汤匙一扫他。

    “没了,”姜晚宁接过空碗,“我这儿还两口…”

    “家里已经这么困难了吗。”付闻祁渴望的视线默默从姜晚宁碗里那“两口”移开。

    姜晚宁估摸了一下,他来这个世界已经一周,除了老爸老妈来住的那天,他确实没见过付闻祁吃什么…

    破案了,就是这人把家里冰箱给掏空的。

    “对了,”姜晚宁将剩的两口粥喝掉,将空碗汤匙收拾到一起,“巴萨的工作,我决定试试。”

    付闻祁看着他,挺意外的,“我以为你要推掉了。”

    “既然改变不了事实,只能适应。”姜晚宁说,“就是拍出来恐怕得让大家失望了,可能得提前多花点儿功夫准备,找合适的相机、镜头、构图角度…”

    “干脆拿我练手吧,我陪你。”付闻祁脱口而出以后,他俩都懵了懵。

    “你认真的?”姜晚宁看着他。

    有个人可以拿来练手确实事半功倍,但估计他这辈子都没想过,有一天能拿付狐狸到自己镜头底下摆弄。

    “有星闻老旗下第一的时装模特给你当素材”付闻祁笑,“还愁拍不好别人吗?”-

    隔天周五,《变焦情诗》摄影展正式开展。

    天儿挺冷的,但排队看展的人特别多,完全超出了姜晚宁的想象。

    一想到这些人提前两三个星期预约,就来看他以前零零碎碎拍的东西,姜晚宁内心深处还是不大好意思的。

    “来姜老师,先喝点儿水。”苏喜忙前忙后,还抽空给他递矿泉水,“待会儿开始了就闲不下来了。”

    “谢谢,你要不歇会儿?”姜晚宁将水放在桌上。

    “没事儿,我这都跑习惯了的。”苏喜说,“付先生今天怎么也没来啊?”

    姜晚宁面前好几摞纪念手册,从一个小时前他就坐在这里,往每一本手册上签上自己的名字,“他…感冒。”

    一摞签好,姜晚宁伸手取下一摞,不经意看见苏喜正用意味深长的笑看着自己。

    “不是你想的那样。”姜晚宁说。

    苏喜乐呵着跑了,姜晚宁别无他法,九点一过,展厅开门迎接第一批客人。

    虽然已经按时段限流,但姜晚宁便亲自坐在进入展厅的凹口区域内,这会儿几乎是眼看着人群涌上来的。

    “姜老师您好,我特别喜欢您的摄影作品!”这是伸上来的第一只手。

    “谢谢。”姜晚宁勉强握了,将打包好的宣传手册和赠品递上去。

    结果大家发现能握手,一下子七八只手全伸过来了,根本没人往展厅里走。

    “姜老师新婚快乐!摄影展结束了会跟付付度蜜月吗?”

    “姜老师我前两天刚入手了一台Nikon D5,先生嫌我选错了…”

    “超期待您跟巴萨电影的合作!”

    姜晚宁一手握上去另一手传赠品:“谢谢不会,选你喜欢的,谢谢。”

    这简直就是开了个简易咨询会,姜晚宁对美术馆的安排实在无力吐槽,后头来的人在这时还猛地一阵推挤——

    一个高高瘦瘦的兄弟被推了一记趔趄,直接扑上了姜晚宁面前的桌案。

    姜晚宁反射性地往后退了退,可怜兄弟脸用力砸在了姜晚宁刚签完的一份宣传手册上。

    油墨未干,兄弟一脸吃痛地抬起头,面上很凄惨地印上了姜晚宁奇丑无比的签名。

    姜晚宁一开始还想竭力忍住笑,结果在看清那张脸以后,一种难以言说的诡异感浮上了心头。

    “找死啊你?”粥哥瞬间一巴掌拍回了他老基友胳膊上。

    枫月笑得见牙不见眼的,他们屏幕里那把游戏眼看就要输了,对面的小学生开麦狂骂他们是废物。

    “这叫中间商赚差价。”枫月把音箱的音量调到0,悄悄地说:“不然你让7自己买去。”

    “买不了,7社恐。”粥哥摇摇头说。

    “那这钱活该我俩赚。”枫月一脸奸笑。

    果不其然,没过一分钟,他们富得流油的付总就眼都没眨,直接把钱打过来给他们了。

    【粥哥:多谢付总!(龇牙)】

    【枫月:付总大方!(龇牙)】

    【枫月:明天下午我们就送货上贵公司(烈焰红唇.jpg)】

    【77:(大边牧点头.jpg)】

    【77:麻烦你们了】

    “呜呜呜这傻孩子。”枫月感到一阵父爱泛滥,转头就对老基友说:“千万别让他迷上吃谷了,待会得把家底给吃空。”

    第 79 章   第 79 章

    79

    姜晚宁忽然通过出物大赚一笔,一整天的心情都特别愉悦。

    到午餐时间,他下去公司食堂买饭,余光注意到两个小同事正鬼鬼祟祟地“跟踪”着他。

    “我发现你们了。”姜晚宁刚放下餐盘,就头也不回地说,“你们俩在搞什么?”

    裴天昊和叶诗茵于是不躲了,从柱子背后冒出来,特活跃地摆摆手:“姜哥,surprise!!!”

    姜晚宁笑了,他可是完全没有被“surprise”到呢。

    怎么就跟个小孩儿似的,别的小朋友都有,他也必须要有。付闻祁挂着蓝牙耳机,脸被风刮得有点儿疼?

    “顺着之前那个偷钱包的…叫啥强的,没查出什么。”章程斌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来,“他就是被雇用的,雇他的那个魏权也是被人雇用,再往上就查无此人了。”

    “嗯…”付闻祁不意外,吸了吸鼻子。

    “哎不是,你哭什么?”章程斌懵了。

    “哭毛,我感冒了。”付闻祁一咳嗽眼泪就真给呛出来了,“你说,有没人感冒病死的?我死了是不真醒不过来了?”

    “你在说什么鬼?”章程斌没听懂,因为这不是原来那个世界的章程斌。

    “没什么。”付闻祁像泄了气,继续往前走。

    他现在眼下思路就两个:将姜晚宁从梦中唤醒的契机,要么是解决这个莫名其妙的恶搞短信事件,要么就是实现姜晚宁的摄影梦想。

    然而在给暴躁姜晚宁吼了那一嗓子以后,付闻祁情不自禁地想耍脾气。

    姜晚宁这事儿他不管了,谁管谁憨憨。

    “虽然从啥强那儿没查出什么,但是从你给的另一条线索,倒是查出了点儿有意思的…”章程斌说。

    “什么?”付闻祁反射性就问了。

    那天他在纸厂废楼上拿望远镜瞭望,确实看见某户还算可疑的人家——

    “那栋楼虽然归纸厂管辖,但现在作为廉租房外租。住那屋的就一个人,叫付兴刚。”章程斌翻了翻手里的资料,“三十七岁了还没有老婆,皮肤又瘦又黄…”

    “说重点!”付闻祁吼。

    “哦,重点。”章程斌说,“据邻居反映此人经常夜半出门,偶尔精神恍惚像磕了药,然后重点来了!你快看他的照片——”

    叮咚一声,付闻祁手机微信收到了来自章程斌的新消息。

    付闻祁配合地点开来,照片里的付兴刚确实又瘦又黄,嘴尖眼细长,但也见不得有什么特别:“看了,这怎么了?”

    耳机里的章程斌瞬间笑出鹅叫:“像不像小夫!”

    “什么小夫?”付闻祁皱眉。

    “哆啦A梦的小夫啊!”章程斌大笑。

    付闻祁:“…………”

    风稍微小了点儿,付闻祁原地站定,觉得头晕得更厉害了,准备这就打电话喊陈司机接他回家。

    手机屏幕还停留在付兴刚的照片上,付闻祁继续往前走,突然察觉到身后有脚步声。

    刚风大没注意听,其实对方可能紧跟了他一路。

    付闻祁略微有点儿发怵,但还是维持着毫无戒备的步调走了下去。

    “有人跟着我。”付闻祁低声说。

    “啊?你确定?”章程斌一听就慌。

    “确定。”付闻祁有点儿喘气,他停对方也停,他走对方跟着走,简直就像个影子。

    章程斌赶紧叭叭叭地给他指路逃生,付闻祁头晕得很,带着身后的人绕圈子,往人多点儿的方向走。

    这一带全是居民楼,甚至能听见小区里孩子玩乐的声音,按理说不会出事,付闻祁实在没想明白对方跟着他做什么。

    “喂,说句话啊,还活着吗?”章程斌问。

    “嗯。”付闻祁穿梭在冬日广场舞大妈群里,一步步往阶梯上爬。

    对方把他跟丢了,站在人群里四下寻找,而付闻祁正从高处往下俯瞰。

    不是小夫,但这个人右手手腕内侧像有个纹身,跟小夫的挺像…

    付闻祁气喘得像即将报废的老式电脑主机,身上又冷又烫的,特艰难地将手机摸出来比对。

    视线模糊了,广场舞的音乐声像一下子被一只手迅速调小。

    付闻祁勉强沿着另一条路下去,想往个人不那么吵闹的地方走。

    阶梯的正面是热闹的广场,另一面空荡荡的草坪却特别冷清,简直就像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你还是赶紧回家吧,万一出什么事儿…”跟章程斌的通话还没挂断。

    付闻祁步伐沉重地走着,远远看见个高大的背影,付闻祁停步了。

    远处唯一的光源是小区里的一盏照明灯,背影侧过身来,侧脸轮廓英俊。

    付闻祁突然想起来,高考完那天,他在操场上像看过一样的…

    “付闻祁?”章程斌喊他。

    “我死了。”付闻祁说完,就失去了意识-

    姜晚宁听见动静回过头,先是看见了愣愣看着自己的付闻祁,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付闻祁原地跪下——

    好像不是跪下,那是晕了。

    姜晚宁就懵了半秒,赶紧过去托住付闻祁两边胳膊,试图将人从地上拽起来。

    然而烫手且沉,姜晚宁探手到付闻祁侧颈一摸,知道这肯定烧得不低。

    这儿出去就是他将付闻祁扔下的那段路,姜晚宁将车停在了原地,打不通付闻祁电话联系不上,只能随处走走。

    幸好及时碰上了。

    姜晚宁咬咬牙,在肩上扛煤气与胳膊底下夹篮球和使用杠杆一类的姿势间,选择了搂腰拖抱。

    付闻祁虽然不健壮,但人也过一米八了,在这种完全烧晕的状态下沉得像块钢板。

    幸亏车就停在外边,姜晚宁废了点儿劲将人弄上车,快速往家的方向开——

    路上姜晚宁给家里的私人医生打了电话,到家的时候一排的医生护士已经在门口等候,扛着担架、氧气瓶,还有复原心跳的电复律机。

    姜晚宁:“……”

    “快快快担架赶紧的!”打头的医生一声令下,眼看着所有人全行动起来。

    “全都撤回去。”姜晚宁头疼得不行,点了点看着靠谱些儿的老医生,“你留下就够了。”

    ……

    付闻祁就是普通的感冒发烧,留下的老医生仔细听过心肺,开了点儿药。

    “他…不严重吧?”姜晚宁问。

    付闻祁挨过退烧针躺在床上,人安安静静睡着,脸色看着比平时还要白。

    姜晚宁一想到是自己把人赶下车吹冷风的,就觉得心里不大过意得去。

    “不严重,感冒发烧很正常,尽管放心就好。”老医生说。

    “但他烧晕过去了。”姜晚宁现在已经开始思考付闻祁会不会烧傻。

    “嗯…体质弱嘛。”老医生起身,“缺乏锻炼,平时应该多做运动。”

    姜晚宁这才稍微放心,认同地点了个头,弱狐狸看着确实身子不大坚实,之前逃粉丝跑两下就喘上了。

    “啊,床上运动不算的。”老医生笑。

    “……”姜晚宁像给噎着了,好半晌才说:“知道。”

    这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开黄腔呢。

    姜晚宁勉强笑着把老医生送走,回房里看了付闻祁一眼,给他掖了掖被子,抬手熄灯。

    房间陷入一片漆黑,姜晚宁转身要出去,衣角突然被一只手给拉住了。

    付闻祁侧躺着,拉着他没松手。

    “你干嘛?”姜晚宁回头看他。

    “疼死了。”付闻祁声音都是沙哑的。

    出乎姜晚宁意料,对方很轻地“嗯”了一声,而后问:“不行吗?”

    姜晚宁莫名有一瞬的心软,尤其是他注意到,对方浅灰色的双眼里,像隐匿着一丝丝不快。

    他怕被拒绝,担心得不到,他并不是无甚情绪,他比外人想象中要更简单好懂。

    但这些细小的东西往往只会让姜晚宁看见。

    “当然行。”姜晚宁欣然同意了,没大没小地抬手捏了捏对方的脸,并主动接过了购物篮,说:“那你去选吧,选多少个都可以,我买给你。”

    第 80 章   第 80 章

    80

    在付闻祁很小的时候,几乎没有人会给他买玩具。

    他仅有的玩具是一块缺了零部件的七巧板、一小袋玻璃珠子、一把自制弹弓,还有一只脏兮兮的毛绒小狗玩偶。

    这些基本都是贺月在酒吧的同事带给他的,贺月本人则从来不买玩具,每次把小闻祁牵出去,都是给他买各种吃的。

    大概对贺月那样的享乐派而言,能第一时间吃进嘴里、刺激味蕾的食物才是最好的。

    只可惜付闻祁往往会板着脸,拒绝说“不要”。

    “确定不要?我今天发工资呢。”贺月得意地把钞票甩在小白团子脸上,钱臭味惹得他嫌弃地皱眉眨眼。

    天气实在是热得离谱,只有乘坐机车在夜里急速穿行时才能感受到空气是流动的。

    付闻祁在过去一个月的暑假里罕有机会出来放风,他妈希望他留在家里陪着,于是他就只能在家里写卷子。

    好不容易熬到开学,他终于坐不住了,骑着新买的黑色小忍者一头扎进了熟悉的风里。

    一开始他和车队的人在一起,随后他加快了速度,风驰电掣地掠过一辆又一辆,去到了队伍最前面。

    再然后,他独自消失在了夜色里。

    “这小子,”车队里的老前辈笑,“是不是心里堵了口气啊。”

    “估计只是太久没骑,车瘾犯了。”另一个人说。

    付闻祁倒是没觉得自己在生什么气,他只知道当身体破开迎面而来的风时,他内心是痛快的。

    一个多小时过去,当耳朵和脑袋里都只剩下风声与机车的轰鸣声后,他终于停下,正好碰上车队里的另外几个人——这儿是大家经常歇脚的地方。

    就在一堵背风的墙后,墙上画着乱七八糟的涂鸦,因为这附近就一盏破灯,还总接触不良闪来闪去,付闻祁一次都没留神看过画。

    付闻祁长腿撑地,从机车上跨下,摘下头盔,露出被压得有点儿乱的短发。

    “舒服了?”旁边车队的人笑了,这是一个干瘦得像纸片的男人,此刻正靠在自己的机车旁,背后一个画浓妆的长发女孩儿搂着他的腰。

    付闻祁没答,他每回只有在路上跑的时候痛快,结束了只觉得怅然若失。

    这感觉颇像他每次躲在黑暗里解决青春期里的某种躁动的需要,有时候他蹲在地上,汗湿透全身,比开始时还要更难过。

    旁边的一个紫毛看着他也笑了,露出一脸了然模样,从兜里摸出一支黑漆漆的烟来,点上了,递过来。

    “不抽。”付闻祁不接,声音略微有点儿喘气,听在人耳朵里十分性感。

    “试试呗。”紫毛说,“我一早跟你说过的,开机车满足不了你,你的眼睛里有太多不满。”

    付闻祁没说话,用漆黑的双眼看着对方,月光映照在他冷白的皮肤上,他的胸膛还在因为刚才的跑马路而不断起伏。

    “跟我们去玩玩吧,今晚锋哥说请客。”那个被女朋友搂着的纸片男人发话了,“就在我们经常路过的那个旧工业园,那里有家不错的店,放心,不是什么不正经地儿,我们去过很多次了。”

    “那里帅哥特别多。”长发女孩儿笑起来,“漂亮女生也是有的,应该是个富婆,开玛莎拉蒂的,也没见她有男友,不过她应该很有个性,剃了个寸头还纹了身。”

    “我之前说过,我进车队只玩机车,你们的活动我不参与。”付闻祁显然没心动。

    长发女孩儿吐了吐舌头。

    “进我们车队的人,不可能只想玩机车。”紫毛笑起来,“你仔细想想自己在说什么,不然这么多正经车队,你怎么偏偏选了我们?”

    “算了,他不去就由他,又不是没交队费。”纸片男人劝道。

    紫毛还是不满意,多说了几句,付闻祁一直没理他,低着头划手机里的微信列表,从头滑到尾。

    另外三个人总算都放弃了,各自骑上机车,消失在了夜色中。

    付闻祁在原地多站了一会儿,回复了妈妈的消息,然后也骑上车离开了。

    姜晚宁在店里睡了一宿,觉得很是舒服。

    店三楼是专门住人的地方,里边有属于他的卧室,虽然卧室不大,但是有柔软得让人整个陷进去的大床,比寝室的硬木板实在舒服太多。

    他起的时候凌晨五点,店里客人都走光了,许多米一边打哈欠一边清扫,徐玥也一宿没睡,朝他张嘴:“饿死了弟弟!”

    许多米也拿着扫帚说:“饿死了,弟弟。”

    姜晚宁于是打开冰箱门,从里边取了食材,系上围裙给他们一人煎一张烤冷面。

    刷上蛋液,裹上火腿,再刷一遍香喷喷的酱料,另外俩成年巨婴一人端着一个盘子过来接,满意得直点头。

    姜晚宁胃口一般,只吃了半个,徐玥开车帮他送回学校去,目送他翻过围墙。

    两人隔着围墙挥手道别,徐玥这才奇道:“咦,你怎么好像一直没说过话了?”

    姜晚宁笑,再挥了一次手,转身走了。

    天光还没大亮,姜晚宁原以为自己是第一个到课室的,没想到从后门进去,就看见了趴在桌上睡觉的付闻祁。

    付闻祁穿着黑白校服,将整个头埋在胳膊里,睡得似乎很踏实,姜晚宁进来并没有惊醒他。

    姜晚宁习惯性地看了眼对方粉色的手肘,很快移开了视线,回位置上坐着了。

    他没有什么睡意,便抽了卷子出来做,做的时候感觉教室过分的安静,时间又过得特别慢,这让他觉得无聊透了。

    姜晚宁停下笔,回头看了一眼付闻祁:很好,还在睡。

    姜晚宁再写几题,又回头,付闻祁还在睡。

    再次停笔时,姜晚宁摸出一张崭新的草稿纸,开始折纸飞机。

    折好以后,他站起身,朝着付闻祁的脑袋狠狠掷过去!

    纸飞机的尖不偏不倚砸在付闻祁的发旋上,付闻祁依旧全然不觉地睡着——这是一个从小就睡得很死,午睡还会赖床的人。

    姜晚宁开心了,又写了一题,再回头看去——

    他与一脸呆滞的付闻祁对上了视线。

    付闻祁忽然发现旁边地上有一个纸飞机,他捡起来,看见题头印着姜晚宁妈妈工作单位的名字。

    他想都没想,抬手就将纸飞机往姜晚宁扔。

    姜晚宁侧身躲过了,桌上摸了块2B橡皮扔了回去。

    刚睡醒且没睡饱的付闻祁于是越发愤怒,将自己的新橡皮也扔了过去,这时平时最早到的学委提着豆浆从前门进来,万分不幸地被砸中。

    学委摸着自己的头,一脸懵地捡起橡皮。

    “对不起,手滑了。”付闻祁说。 随着家门被带上,两家妈妈的相互嘲讽也结束了。

    姜妈是半点儿没受影响,哼着小曲儿趿拉着拖鞋,回房间去换衣服。

    姜晚宁很头疼地弯下腰,将他们家乱摆乱放的鞋给一双双摆好,随后毫不意外地看见了一片狼藉的家。

    不知道洗没洗的衣服扔在沙发上,堆成一座小山,地上摆着好几个拆了的快递盒,茶几上更是成了个无所不有的货架。

    姜晚宁想无视这一切回房间去,但当他走到房门口的时候,他还是没能忍住,捏紧了拳头。

    他大步倒了出去,开始收拾起来。

    他父母在清洁整理上的懒惰是有原因的,原因就是…都是他给惯的。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家庭似乎都是这样,一旦家里有个勤快的人在,其他人就会自然而然地开始躺平享受。

    姜晚宁收拾到大半,姜妈已经洗了个澡,敷着防晒修护面膜从楼上下来,口齿不清道:“刚回家就这么勤快呀。”

    “妈。”姜晚宁抬起头,感到十分无语:“我上周才收拾过的。”

    姜妈笑起来,诚恳地给儿子道歉:“不好意思,这周我和你爸都太忙了,所以才乱成这样。”

    “下不为例啊。”姜晚宁严肃道。

    “好。”姜妈赶紧点头,但心里其实对这个全能的儿子自豪得不行,不由地夸赞道:“我们宁宁怎么什么都会呀,长得好读书好,还会做家务。”

    姜晚宁还是忍不住笑了,心想我会的多了去了,有很多是你们想都想不到的。

    没过多久姜爸就回来了,提着两大袋东西,有鱼有虾有冻排骨,还有各种蔬果。

    “今天谁掌厨?”姜爸问。

    “我来吧。”姜晚宁主动去取围裙,免得吃两位厨艺很一般的家长做的饭。

    他们做的不好吃不说,还不让挑剔。

    姜晚宁做饭的技巧是跟他表哥尤然生学的,家常菜和一些有名的特色菜他都能做,还会做西点,而且尝起来都有半个餐厅的水平。

    为了和父母胃口,姜晚宁尽量做得少盐少油,花一个小时做了四菜一汤,端上桌喊他们吃饭。

    喊了有大半天,这两夫妇才从房里出来,姜晚宁给他们盛好饭,就差送到他们嘴里。

    “让我看看菜烧得有没有水平。”姜爸坐下,先夹了一筷子红烧鲈鱼。

    “怎么又煮这些重口味的菜。”姜妈也坐下,“鱼也烧排骨也烧,其实蒸菜才是最健康的,这些多吃无益,都是致癌物质。”

    “哪儿有那么夸张。”姜晚宁说,对自己做的菜还是很满意的。

    至少比学校食堂好吃多了,而且都是自己喜欢吃的。

    “今天隔壁阿兰又说三道四了。”姜妈开口抱怨起刚才的事情来。

    “她怎么了?”姜爸问。

    于是姜妈就添油加醋地把她们之间的对话复述了一遍:“她笑话我们溺爱儿子,还暗示我们俩工资加起来都没她老公多。”

    “那倒是事实,我们是普通工薪阶级,跟人家做生意的哪能比。”姜爸说。

    “真是奇了怪了,他们家既然这么有钱,怎么没搬走啊。”姜妈疑道,“反倒是我们要先他们一步搬。”

    “我们要搬家?”姜晚宁这才开了口。

    “是啊。”姜妈笑起来,面带喜悦:“前几天刚下定,你不带手机回学校,又不主动联系我们,才没跟你说。”

    “房子在哪儿?刚下定,要搬也得一年后吧。”姜晚宁说。

    “我们买的是带精装修的,有家具就能搬。”姜爸说,“房子在靠江边那个御景豪苑,离你学校挺近的,离高铁站也近。”

    姜晚宁饭都没继续吃了,端着碗静静消化着这个很突然的消息。

    他在这儿都住了有十七年了,房子中途虽然返修过,但是也确实旧了,换了一般人听见搬新家肯定很高兴。

    但他不知道为什么高兴不起来,就连他妈也看出来了。

    “怎么,你不想搬家?”姜妈给他夹了一块好排骨,面上表情依然神采奕奕的:“说出来你不要太惊讶,我们家买的是——江景别墅!三层楼高的,有前后花园,从你的房间能看见江呢。”

    姜爸颇有点儿得意:“虽然是工薪阶级,但我们这些年攒的钱可不少,而且最重要是舍得。”

    简而言之,他在暗指邻居家抠抠搜搜。

    姜妈听出来了,笑得越发明媚灿烂,说道:“明天我们就一起去看看家具。”-

    姜晚宁吃过晚饭,尽职尽责将盘子洗了,便说自己要上同学家学习。

    “得了吧,难得放天假,你哪里会学习。”姜妈说,随后盘问:“是去谁家里?”

    姜晚宁说是钟寒家,钟寒就是他永远的挡箭牌,因为他爸妈都觉得钟寒这孩子很正经,值得来往。

    “行,别去太晚,十点之前好回来。”姜妈果然没问太多就答应了。

    姜晚宁为了不让看出端倪,衣服也没换,直接穿着校服就出去了。

    他带上家门时,下意识地看了眼邻居家紧闭的门。

    只停顿了片刻,他便往楼下走,心里想着搬家的事情,感觉到自己和付闻祁应该会逐渐越来越远。

    其实搬家只是提前了,等上了大学,或者出了社会工作,他们总有一天会分开的。

    他们不可能竞争一辈子。

    正这么想的时候,姜晚宁在家楼下碰到了付闻祁。

    付闻祁换了件宽松的蓝色T恤,正站着玩手机。

    天已经黑了,他们家楼下倒是有几盏路灯,足够让他们看清对方的脸庞。

    四只眼睛对视的时候,他们都在犹豫要不要和对方说话。

    最后,他们还是禁不住,几乎同时开了口:“去哪儿?”

    然后他们又几乎同时回答:“不关你事。”

    谈话便这样继续不下去了,但是姜晚宁没有走,选择了站在付闻祁旁边。

    “我要搬家了。”姜晚宁忽然开口道。

    付闻祁愣了一秒,随后用冷淡的语气说:“关我什么事?你搬了正好,我并不想看见你。”

    “嗯。”姜晚宁应了一声,说:“我只是太高兴了。这么些年来,我无数次想过没有你会有多好。”

    付闻祁没回答,他没看姜晚宁,只是姜自攥紧了拳头,咬着牙一字字道:“我知道,不用你告诉我,你快滚吧。”

    姜晚宁听出他声音里的一丝异样,但和付闻祁吵嘴带来的不快逼迫他没有回头,而是直接走了:让他滚他就滚。

    等姜晚宁走远了,付闻祁才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整个人像终于烧着了似的,狠狠踹了一脚地上的一个空易拉罐。

    他刚从家里历经一场血雨腥风出来,原因是他爸又没回家吃饭,他妈将怒火转移到了他身上,怨他今天放学回得太晚,更怨他多处不如邻居家的孩子。

    付闻祁实在受不了,回了一句“你不能总盯着我和我爸过日子,你要有自己的生活”。

    于是他妈就爆发了。

    先是摔了碗,然后是哭,再然后是又一次将付闻祁往外赶。

    “你和你爸一样的冷血,你走吧!你嘴里没有半句好听的话!”她将他推出去,然后用力地摔上门。

    付闻祁回想起刚才的事情,感到双眼发烫,他忍不住呛了姜晚宁,而姜晚宁自然毫不留情地呛了回来。

    真该死啊。

    他将手机胡乱揣进兜里,咬着牙往外走,眼底一片骇人的猩红。

    姜晚宁已经不见踪影,估计是打车走了,这个时间出去,付闻祁很自然地想到了先前那家全是gay的店,也想到了姜晚宁正在做的事情。

    今天晚上他会陪客人吗?会陪到哪种程度?

    付闻祁越想越觉得心烦气躁,他不可避免地想起自己进入青春期,做过的第一个关于性的梦。

    他在那之前没怎么看过片,也不知道自己的取向,但是他梦见的偏偏是姜晚宁。

    那天他醒来满心的愧疚和痛苦,偷偷将内裤洗了,不明白为什么是姜晚宁,但又觉得一切理所当然。

    ——他是注视着姜晚宁长大的,无论是亲密无间的幼时还是长大点儿闹掰以后,姜晚宁都从没离开过他的视线。

    他想象不到姜晚宁和别人做那些事时的样子,在这个节点一想,付闻祁忍了很长时间的眼泪竟然啪地掉了下来。

    真的好气啊,气得他想把姜晚宁上了。

    他想让他说不出话,想尽情□□他的身体,想让他疼痛,想让他哭泣。

    付闻祁用粗鲁的动作抹掉自己流出来的眼泪,忍着满脑子暴虐的思想快步往前走,找到自己停在离家有十分钟路程远的小忍者。

    他再次骑上它驶进夜色里,为了避开一切需要停下来的红绿灯,他今天走了以前很少走的小路。

    路上没有灯光,只有呼啸的风声,吹得他脸泛凉。

    大约二十分钟后,他将车停在一处可以歇脚的地方,摘掉头盔想喘口气。

    离得远远的,他听见一些风声以外的声音——那像是人的打斗声与咒骂声。

    付闻祁知道这些偏僻的地方总是乱糟糟的,他有听车队的人说过,有的人会在这种地方露天做.爱,或者是吸.毒。

    他于是准备骑上车离开,但他从打斗声里听见了有点儿耳熟的声音。

    付闻祁还是没走成,拎着头盔过去看。

    走过一堵高高的围墙转角,他果然看见了车队里紫毛的身影。

    紫毛被人一拳揍飞,向后横空摔了出去,落地时不偏不倚地看见了他。

    “付闻祁!”紫毛连忙痛苦大叫:“救命啊!”

    姜晚宁接过那个橡皮,学委落座,三人于是各做各的,没再对话过。

    学委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觉得空气中流动着一丝尴尬。

    姜晚宁估摸了一下,这个扔橡皮比赛谁也没赢,不能计分。

    为了夺回自己明天的话语权,他必须努力,他都想好了赢了该怎么惩罚付闻祁了。

    他继续做卷子,班上的人越来越多,这才高三第二天,他们就懈怠了不少,开始聊起校园八卦了。

    “学校要拍高三宣传片。”传到姜晚宁耳朵里最多的就是这句。

    “怎么拍?跟往年一样吗?”坐后边的人边吃早餐边讨论。

    “应该是,选一男一女当主角,昨天晚自习文科班的已经在投票了,估计应该是张青楠。”

    “唱歌姐姐,我女神啊!”咬着包子的何田田出现,“赶紧拍,拍出来我天天看,太赏心悦目了。”

    “就是不知道男生会选谁,八成是要从我们班出了。”后边的人看看姜晚宁,又看看付闻祁:“这俩都太上得台面了。”

    这校园八卦并非八卦,早上第一节 课下课,万东方就给他们每人发两张纸,做不记名投票。

    姜晚宁拔出笔,第一张红色纸上写着:谁是你心目中的校园女神?

    何田田眼睁睁看着他思考了没两秒,大笔一挥填上了她的名字。

    “我靠。”何田田眼睛都瞪圆了,用气声说:“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

    姜晚宁笑笑,摸出第二张蓝色纸,这次反而犹豫了许久。

    填自己名字这种事,虽然很多男生都会做,但姜晚宁是绝对做不出来。

    他想了秦淮久,但是这玩意跟何田田绝对放不到一个级别上来。

    姜晚宁斟酌再三,写了两笔便划掉,再写再划。

    最后,他一笔一划写上了钟寒的名字。

    “对方怎么还不来?”枫月四处张望,“早说了让7自己过来提货的,让他习惯这个流程,以后一来二去,他不就能学着自己收物了吗。”

    “他宁可再给我们10w跑腿费,也不会自己来。”粥哥叹了口气,“真不知道他平时是怎么面对客户的”

    “还能怎么面对?肯定是能文字就不语音,能语音就不视频,能视频就不见面”枫月胡乱造谣道,然后一指路口方向,“哎!那个是不是,黑色西装,手里抱俩大箱子的。”

    姜晚宁为了等交通灯,费了好些时间才靠近地铁站口。

    就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当他越过人群,与那两位扎眼的二次元宅目光交接时——

    双方都同时呆愣在了原地,无论如何都很难相信自己的眼睛。

    嘴微微张开,不自觉往外溢出一些类似“我、你、我、你”的单字。

    粥哥手指间夹着的那根烟才抽了没几口,一下子没拿稳,就那么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