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第 81 章
81
“粥哥?啊不对周哥?”姜晚宁非常难以确定,“关老板?”
姜晚宁并不脸盲,常年与各种客户打交道,让他能对仅仅见过一面的人印象深刻。
面前这两个人,不管怎样看,都是他两个多月前刚见过的。
遥想当初,付闻祁把自己的两个旧友介绍给姜晚宁认识,周哥是一所私立高中的校长,衣冠楚楚文质彬彬,关总则是某连锁酒店的大老板,嗓音洪亮风度翩翩。
如果不是此时此刻,他们也一副认出了姜晚宁的表情,姜晚宁几乎都怀疑自己穿越到了平行世界。
姜晚宁眼睁睁看着付闻祁靠近,并只手拎开了胖乎乎的余冬。
余冬一回头,看见这么个高大又面露冷意的高中生,差点儿以为自己要挨一顿揍。
“一鸣,这是你”余冬犹疑不定,“男朋友”三个字在他心里颠来倒去。
“这是我朋友家的小孩儿,我在照顾他。”姜晚宁解释说。
不料付闻祁的脸色变得更冷了,手紧紧扣着那只毛绒熊。
“这是我发小,也是我多年的老朋友,余冬。”姜晚宁又介绍道。
他不确定付闻祁为什么会突然把人拎开,可能是余冬的体型相比他要壮实不少,被误以为是危险人物。
“你好呀,弟弟。”余冬并没有在意,很热切地向付闻祁伸出了手。
付闻祁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握手,而是向前一步,抓过了姜晚宁的手腕:“回家,我鸡翅根呢。”
“在冰箱里。”姜晚宁无奈道,随后看向余冬:“抱歉,要不今晚就在我的屋子里吃吧。”
余冬很开心地答应了,他也很想看看发小住的地方。
因为南城一中离姜晚宁出租屋很近,余冬就直接把车扔在原地,跟他们一起步行过去。
他到底是长胖了,在南城六月末的天气里走上十五分钟,就出了一身的汗。
到家的时候付闻祁刚熟练地把客厅空调打开,就听见姜晚宁和余冬说:“换身衣服吧,要不直接洗个澡?你这样吹空调很快会感冒的。”
“唉没事,你看看你瘦的,衣柜里哪有我能穿的衣服。”余冬说。
“还真有。”姜晚宁笑,并推着余冬去房间,“我有段时间就很喜欢oversize的衣服,还买了星球大战联名不过你怎么胖了这么多,我今天差点没认出你。”
“男友T恤,是吧。”余冬一副“我懂你”的模样。
他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房门口,但隐约还能听见谈笑声。
付闻祁挨着毛绒熊坐在沙发上,手里捏着电视机遥控,眉紧紧拧着。
他还是头一回听姜晚宁说这么多话,有种滔滔不绝的感觉。
而姜晚宁本人确实很开心,他原本以为七年没见、自己和余冬又都变了不少,再次见面很可能会生疏。
结果两个人待在一起,仍然是那种无话不谈的状态。
他相信时间是能验证情谊的,这种历经岁月轮转而不被轻易改变的东西,能给活在世上的人无尽的安心与慰藉。
晚饭时间,余冬坐在餐桌旁,嘴巴仍然张得巨大,仿佛看了什么天下奇观。
“哇,你现在竟然会下厨了!”他第无数遍惊叹。
“一个人住,总不可能每顿都叫外卖吧。”姜晚宁将还在瓦锅里滋滋作响的鸡翅根搬上桌,转头喊:“付闻祁,过来帮忙付个饭。”
付闻祁慢吞吞从客厅过来。
他今天罕见的没有过来打下手,全程坐沙发上看恐怖电影,音箱里不时传来可怖的鬼叫,每次都能把正在做饭的姜晚宁吓一抖。
换作平时,知道有最爱吃的鸡翅根,付闻祁都会在厨房旁边转悠,隔个五分钟就探头、或者往姜晚宁旁边凑凑,问“好了吗”。
姜晚宁见他反常,有些担心他,特意给他夹了大块的鸡肉进碗里:“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付闻祁说,“好得很。”
姜晚宁仍然摸不着头脑,只能说:“那就好,多吃点,锅里还有很多饭。”
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家孩子青春叛逆期闹别扭,还当着余冬这个“客人”的面,姜晚宁颇有些无可奈何,只能一边和余冬聊天,一边给付闻祁夹菜。
幸好余冬并不在意,嘿嘿嘿地笑着傻乐,大赞姜晚宁厨艺好:“哎一鸣,你搞得我都不想回去了,我上哪儿去吃这么好的饭啊。”
“那就多待两天吧,正好是周末。”姜晚宁主动道:“你今晚还可以住在我这里。”
付闻祁和余冬同时抬起了头。
余冬说:“哪能打扰你,我这么大一块头,还是出去住酒店得了。”
“这附近没什么好的酒店,房间都破破旧旧,发霉又长虫的。”姜晚宁说,“你难得来一趟,还是少受罪吧。”
付闻祁埋下头去,默默扒着饭。
没过一会儿他就搁下碗:“我吃饱了。”
“这么快?”余冬问,“读高中还在长身体吧,怎么不多吃点儿,免得长大了瘦得跟一鸣似的。”
“我哪儿瘦了。”姜晚宁说,“吃太多了也不行,像你一样胖。”
他俩就一同笑起来,然后开始聊以前的一些人和事,将一顿饭的阵线拉得特别长。
“我们要来点儿酒吗。”余冬提议说。
姜晚宁也很想,因为这种过去的话题就很适合边喝边聊,但他悄悄看了眼还在沙发上看鬼片的付闻祁,笑着摇了摇头:“我现在,很少喝酒了。”
他还一本正经重复教育道:“成年人喝酒也会伤身体的,所以你平时也少喝点吧。”
“有孩子了就是不一样啊。”余冬低声嘀咕道,刚好能被电影声盖过。
“他可不是我的孩子。”姜晚宁也是低声说,虽然是这么说,脸上却露出了有些满足的表情,“但是,我在南城七年,他是唯一和我建立了亲密联系的人。”
“真好。”余冬说,“看你过得很好,我就感觉放心多了。”
“别看他现在冷着脸,”姜晚宁用手挡住嘴,说悄悄话:“其实可爱死了,又会害羞又爱吃肉的。”
余冬脸上浮现出一瞬的意外,随后也笑了起来。
桌上碗筷还搁着,平时都是付闻祁负责收拾,今天余冬主动揽下了这份活儿,边哼小曲边刷碗。
鬼片播完电视机关了,姜晚宁正拨弄着黑胶唱片机,付闻祁忽然喊他。
“姜晚宁,你过来一下。”
姜晚宁感觉他果然有心事,便走过去,结果跟着他一起走到了房间。
“怎么了?”姜晚宁很耐心地问,“今天在学校发生什么事了吗?”
付闻祁略微蹙着眉,在短暂的沉默过后,忽然低声说:“我有些害怕。”
姜晚宁偏了偏头,不知道他是指怕什么。
“刚才的电影,很吓人。”付闻祁将手伸进裤兜里揣着,视线不自在地看向别处。
然后他听见姜晚宁从鼻息间发出一声笑。
这种笑声很苏,也透露着无奈和温柔。
“我看你刚才看得明明就很起劲,眼都不带眨的。”姜晚宁说,并觉得有意思极了,这小孩儿竟然还会害怕看鬼片。
付闻祁不承认也不否认。
半晌,他的喉结轻微动了动,然后说:“你今晚能陪我睡吗,去我的房间里。”
姜晚宁愣了愣,看着付闻祁,笑的时候微微皱眉:“你有这么胆小吗。”
主要是,他还记得这孩子上回睡糊涂了,不小心对他做的事。
虽然知道孩子没问题,但对他一个性取向为弯的人来说,委实对心脏不好。
付闻祁知道这是被拒绝的信号,浓密眼睫慢慢垂下,心也在沉沉地跳着。
姜晚宁并不知道,对方现在满脑子都是余冬和自己睡在一张床上的画面,并感到了超乎寻常的不悦。
付闻祁揣在兜里的手攥紧成拳,到底不愿意放弃,朝姜晚宁抬起了那双漆黑的眼睛——
“我实在不想做噩梦哥哥。”
他将那两个字念得很轻,却十分清晰。
咚咚、姜晚宁的心脏在这瞬间,蓦地扑腾了一下。
就好像一尾鱼“啾”地跃出了水面。
万米高空之上,两个奸商手里的食物瞬间就不香了,他们甚至有点想抱在一起痛哭。
该死啊付77,难道他们是不想体验一下吗?
他们纷纷发了流泪的表情包过去。
【枫月:我生平最恨那些有对象的人】
【粥哥:想虐死我们你就直说】
【77:(图片)我和我先生打游戏去了】
【祝你们玩得开心】
发过来的照片里,大屏幕亮着灯,一白一黑两只手柄并排而放,矮桌上堆满零食和饮料,两只漂亮好看的大手则亲昵地紧扣在一起。
粥哥和枫月顿时再次遭到了一万点暴击。
第 82 章 第 82 章
82
付闻祁第一次见姜晚宁,在他只身一人回老家的祁天。
祁季的炎热才刚刚爬上这座南方老城的背脊,破旧火车站里人来人往,穿哪个季节衣服的人都有。
付闻祁将脱下来的外套挂在手臂上,站在人潮喧嚷里,给计划要来接他的人发消息。
本来他都十七岁人了,现在手机导航也方便,按理说不需要人接,但对方在电话里坚持说:“南城的旧巷子比较多,我担心你看导航找不到路,还是让我来接你吧。”
那是个格外温润文雅的声音,言辞也相当有礼,奈何付闻祁当时正处在离家出走的边缘,只答了简单的一个“嗯”。
付闻祁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将此刻的定位发出去。
【潮汐:我到了】
【潮汐:[位置南城站]】
对面的消息很快来,显然手机就放在手边。
【宁:这么早到站了?】
【潮汐:嗯】
火车不如高铁准点,他这是提前了快一个小时到,也怪不得对方还没来。
对方于是“正在输入中”了许久,然后发过来一条比较长的消息。
【宁:抱歉,我没想到你会到这么早。我这边有些事情耽搁了,如果可以的话,请麻烦你打车到这里来吧,是从火车站回出租屋的必经之路[位置]】
紧随其后的是一个红包,写着“打车费”。
付闻祁抿抿唇,没收这钱,单回复一个“好”,拖着行李箱出火车站,不过三分钟就钻上了一辆出租车。
行车的十分钟里,他透过布满灰尘和雨渍的车窗,看着这个在他记忆中几乎不存在的“老家”——街道狭窄,一幢幢建筑大都是灰色,电线杂乱得像塞在包里的耳机线。
老城的一切如同永远停留在了三十年前,付闻祁放在膝盖上的拳逐渐攥紧,心里多少有一丝丝后悔。
车子最终停在一家同样破旧的中医诊所前,付闻祁刚下车,就闻见了令人皱眉的消毒水味儿,混杂着酸苦的药材气息,婴儿的嚎啕大哭声让他几乎没勇气迈步进去。
【潮汐:我到门口了[位置邹勇中医诊所]】
【宁:进来吧,我看到你了】
付闻祁带着几分意外回头,小诊所的空间那么小,以至于他只一眼,就看见了朝他招手的男人。
那是一个与周围的一切、与这座城市截然不同的人。
付闻祁停顿了有两秒,喉结颇不自然地滚了滚,好半晌,才知道拖着行李箱缓步过去。
坐在长排木椅上的男人目光温和注视着他走近,皮肤几乎能称得上苍白,年龄大约有二十六七岁,烫过的气垫微分发是淡淡的白金色,卷曲发尾落到耳垂,露出纤瘦标致的下颌线。
昨晚的南城刚下过雨,天气不算晴朗,苍白的男人正好坐在窗外投射进的一束光里,肩上搭着深蓝色羊绒外套,膝盖上放着本摊开的书,显然在用这种方式打发掉挂水时的无聊。
付闻祁下意识看了眼顶上,这已经是第二瓶了。
“实在不好意思,本来我只是来开点药,没想到要挂水。”男人声音比电话里更温润好听,在说话的间隙,还轻微干咳了几声,被白衬衫包裹的胸腔随之起伏,“可能需要你再等我一会儿。”
“没事。”付闻祁抿了抿唇,感到莫名的不自在。
“坐会儿吧。”对方用没有插着针的那只手,轻轻拍了拍座位旁边。
付闻祁于是挨着他坐下,两个人没有再进行更多的交流,旁边的男人继续看书,而他只能拿出手机刷公众号推送,因为过分安静,遇到小视频连声音都不敢开。
期间有个小护士过来看药水,男人轻声问她“大概还有多久”,显然不想让人久等。
小护士面颊飞红,手忙脚乱地告诉他:“应该还有半小时就好了刚才真的很对不起你,我第一次实习,太紧张了。”
付闻祁才看见男人手背上有两处青紫,显然是扎针扎错了地儿。
“没关系。”男人安慰道,“多试试,下次会更好。”
小护士连忙点头,话讲完了没有即刻离开,而是动作缓慢地调整着输液速度,有一搭没一搭地聊闲天儿。男人被打断了看书也不恼,每句话都会回,间或温和笑笑。
付闻祁心想,这真是一个受欢迎的男人。
温柔得像南方古镇里的潺潺溪水,仿佛和自己不在一个次元里。
小护士似乎意识到自己聊太多了,将目光转向付闻祁:“你…脸上的伤不要紧吧?”
经她提醒,付闻祁感觉到面颊上的伤正隐隐作痛着,但他并不想理会。
这时有人喊拿药,旁边的男人正要起身,他便抢先一步站了起来,沉声道:“我去吧。”
……
刚才因为打针而嚎啕大哭的婴儿已经睡着,小诊所里总算安静了不少。转眼又来了看病的老人,小护士为了帮忙照顾,便匆忙走开了。
姜晚宁得以多看了会儿书,但很快失去兴趣,从书页间抬起眼眸,看向百步远处正在窗口取药的男生。
老实说,一开始知道对方比自己小将近十岁,他还以为会是个小娃娃。
没想到现在高中生发育得这么好。
男生头发理得很短,身穿宽松深色开襟衬衫,配同样宽松的卡其色长裤,脖子上挂着耳机,肩宽腿长。
可能是天生骨相优越,脸看上去甚至有几分逼人的英气,长大以后估计相当不得了。
姜晚宁手机拍下他背影,打字。
【宁:我接到人了[图片]】
【宁:你侄儿是个小帅哥】
对方很快回复。
【刘舒:高个儿的是他?我都认不出来了】
【刘舒:有好些年没见面了,印象中还是个小不点呢】
【刘舒:姜,辛苦你照顾他了,希望他不要给你添什么麻烦】
姜晚宁到现在还有不真实感,付闻祁是他朋友刘舒请他帮忙照看的“小孩儿”,因为差几个月才成年,在南城又几乎没有亲戚,姜晚宁便受托成了代理监护人。
祁天似乎是要来了,不远处的男生将衣服袖子挽起,不经意露出了手腕上的淤青——这些大大小小的伤,遍布他暴露在外的肌肤上。
姜晚宁微微皱眉,犹豫了会儿,没跟刘舒说这件事。
刘舒双腿不能行走,住得也很远,告诉了她,也只能是徒增她的担忧。
付闻祁拿着大袋的药回来时,姜晚宁刚拔了针,起身的时候感觉到有几分眩晕。
估计是吊水坐了大半个上午,犯低血糖,他对这种情况早就习以为常。
“抱歉,让你等太久了。”姜晚宁还是下意识用对孩子说话的方式开口,并注视着对方双眼:“你肚子饿不饿?要不在这附近吃点儿什么?”
付闻祁其实不太饿,就是眼看着姜晚宁面色苍白,白到了嘴唇。
真怕他会在半路晕倒。
虽然就是真晕了,自己应该也能把他背回来。
就是很麻烦。
“就那儿吧。”付闻祁比了落地窗外、隔了几步路的面馆。
那是家有十多年历史的老店,姜晚宁过去没少光顾——在每回去过诊所以后。
店内十分陈旧,墙上画满小孩儿的涂鸦,但桌子凳子还算擦得干净,味道也很不错。
“哇,我们大名鼎鼎的姜画家来了。”店老板自然认得姜晚宁,笑得红光满面,“好久没光临了,旁边这位小帅哥是谁?以前怎么没见过…”
“这是我”姜晚宁顿了顿,笑,“朋友的侄儿。”
“哇,长这么大了啊,还在读书不?”店老板很是自来熟。
一般这种情况,普通孩子都会简单回答几句,但付闻祁显然不近人情,只留了句“要碗大的馄饨”,就径直走向饮料柜。
“我要碗蔬菜瘦肉粥吧,病还没好。”姜晚宁说。
“哎,你们俩这不拆我招牌嘛,进面馆不点面。”店老板笑,“大馄饨12,粥9块啊他加瓶芬达是2块。”
姜晚宁还没算好是多少钱,就看着付闻祁从饮料柜里拿出汽水,利落地扫了墙上的二维码。
“一起的。”付闻祁bang一声起开瓶盖。
姜晚宁无奈一笑,与他面对面落座:“待会转你。”
“不用,我有钱。”付闻祁说。
“是你自己的小金库?”姜晚宁听刘舒提起过,这孩子小小年纪自己存了不少钱。
付闻祁不回答,沉默啜饮着冰镇的汽水,跟这个年龄的所有孩子一样,继续低头看手机。
就在这时,一顶十分显眼的鸡窝头窜进了面馆,店老板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不愉快。
“老板!来个中的牛肉面!”鸡窝头已经穿上了背心,身上酒气冲天,步子迈得吊儿郎当,嘴里还叼着烟。
“哎,11。”店老板只能报价,并看了眼角落的姜晚宁。
这真是造孽啊。
满城都知道这鸡窝头要找姜画家麻烦的事,因为他女朋友把他给甩了,说更喜欢姜画家这类型的男人,这事让他骂骂咧咧好多天了,奈何一直没见着姜画家的影子。
店老板也毫无办法,他最怕的就是这种鬼混混,打起架来要拆他的店,只希望今天别闹出什么麻烦。
姜晚宁倒是面色从容,取来一次性筷子,掰开了递给付闻祁,仿佛根本没发现鸡窝头来了。
直到鸡窝头把烟头一吐,将他戴满廉价戒指的鸡爪子拍在了他们桌上,油汪汪的脸伸过来:“哟,这是谁?姜——”
他没姜下去,因为他记不得姜晚宁全名是什么。
但这不妨碍他骂骂咧咧:“勾引人家女朋友,现在又找上个小帅哥了,知不知道,我这几天可是满城找你啊,啊?”
姜晚宁闻见他一嘴烟酒臭味儿,恶心得蹙眉,头晕更厉害了,但尽可能平静道:“我不认得你女朋友。”
“放屁!”
鸡窝头一脚踹倒旁边一把椅子,发出声重响。
付闻祁微微皱起眉。
似乎是不想被卷入他人的“感情纠葛”,姜晚宁眼见着他埋头,吸溜一声吃进去一个烫嘴的大馄饨,并鼓着腮帮子,状似闷闷不乐地咀嚼着。
这一口张得还挺大。
而鸡窝头还在鬼话连篇个不停。
姜晚宁拿手撑住了昏沉的头,终于看向鸡窝头,开口:“能等你酒醒了,再跟我说话吗?”
他的声音十分低沉,带着深深的无奈,与鸡窝头那长期被烟酒灌溉的破锣嗓子截然不同。
鸡窝头冷不防对上姜晚宁那双灰茶色的桃花眼,这双眼睛倒是从来不病恹恹,可能因为颜色奇特,总像是嵌着层薄薄的雾水。
他这么一愣神,更确信自己女朋友是被勾走的。
“你他妈是老几啊,指挥我?”鸡窝头向来不讲道理,直接一手抄起旁边的板凳,“你今天必须给个交代——”
“哎!鸡哥!”店老板赶紧举起双手大叫。
只听“哐”地一声响,鸡窝头手里板凳才刚拿起,凳脚先撞上什么,稀里哗啦噼里啪啦撒了一地。
姜晚宁被巨响惊得心蹦个不停,顺势垂下眼眸,看见地面被糟蹋的汽水和馄饨,还有玻璃和瓷碗的碎片。
真惨烈。
老板收拾起来不知道有多麻烦。
与此同时,一直老实坐着的付闻祁手撑桌子边缘,噌地站了起来。
他长手一伸,拖过了还不知死之将至的鸡窝头。
第 83 章 第 83 章
83
最终,姜晚宁还是被小小的折腾了一番。
两人陷进那张柔软的沙发里,亲吻玩闹,屏幕里的游戏就这么被暂时搁置,只留下了一个专属他们二人的存档记录。
可惜接下来的半个月,他们就没有这样打游戏的机会了。
今年的第一季度刚刚结束,盛明市场部的业务项目堆积如山,姜晚宁不得不掉进忙碌的漩涡中,加班的频率也变多了。
从早到晚都在工作,电话接个不停,还需要频繁地与客户见面。
今天要见的客户是个中年老男人,啤酒肚,秃头,脾气很不好对付。
简单来讲就是听不懂人话,但又极端喜欢下命令,一个方案来来回回三次都谈不拢,让人很头疼。
姜晚宁心里一时乱七八糟的,生怕自己会错意,很认真地将镜子上的内容多看了几遍。
他那一刻是有点儿想去见付闻祁的,于是他换了件付闻祁常穿的那种宽松T恤下楼,并摸出手机,很熟练地从级群里找到付闻祁…
“弟弟心情又好了。”徐玥看见他就笑:“什么事情让你这么开心啊?”
姜晚宁反射性将手机屏熄灭,说:“没什么。”
“见鬼,你下楼的时候都在蹦好不好。”徐玥说,“上哪儿去啊?”
“我…不去哪儿。”姜晚宁收敛起了脸上表情,意识到自己竟然想兴冲冲去找付闻祁。
明明先说讨厌他的是付闻祁自己,现在说想要抱的也是付闻祁自己。
他才不去,有本事让付闻祁自己来。
姜晚宁将手机揣回裤兜里,去和客人们聊天玩桌游。
他们打了一局剧本杀,一群人被姜晚宁忽悠得团团转,等最后知道真相,整张桌子陷入了狂笑之中。
这时来了三个新客人,加入他们这桌,聊起他们刚才在外边碰到的事情。
“玩机车那群人真是不要命。”新来的客人说,“刚来的路上又看见他们在飙车,吓死了。”
“还是有正经车队的,比如燃风和lolo。”坐姜晚宁旁边的客人搭腔,“都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带臭了我们玩机车的名声。”
“是啊。”新来的客人说,“刚我们看见的就是那个为爱啥玩意的车队,飙车追一个年轻男生,模样也就跟小姜差不多大。”
姜晚宁发牌的手顿了顿,很快就想到了付闻祁。
“在哪儿看见的?”姜晚宁问。
“在出了工业园靠近红砖艺术馆那条路上,就是有很长的涂鸦墙那里。”新来的客人回答。
“没事吧?”其他客人担忧道,“这群人平时打打杀杀的,别出什么事的好…”
姜晚宁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起了身:“抱歉,我可能要失陪一下。”
他说完,便在客人们疑惑的注视中大步向外走,推开店门出去了。
店门外停着员工们的爱车,姜晚宁不敢随便开,取了他们店平时外送用的越野单车,朝着客人说的那段路骑。
这一路他都留神听着哪里有机车引擎声,但是一无所获,路上只偶尔路过三两辆小车,根本就见不到机车的影子。
姜晚宁在路上转了好半天,骑过上坡路出了一身薄汗,最后竟然在一处偏僻的巷子口听见了付闻祁的说话声。
“我说过了不要再来找我。”付闻祁冷声道。
姜晚宁靠近,眼睁睁看着一个留泡面头、穿破洞衣的男生给扔了出来,痛叫一声摔在了他脚边。
而扔人的正是付闻祁,他还维持着一脸怒容,将人用力扔出来后,身上T恤牵动出的褶皱还留着。
这旧巷子里没有路灯,唯独月光照着,但姜晚宁清楚看见巷子里站满了混混似的人。
没一个看着是正经的,走近了烟味熏天,这些人中的一些还纹了花臂,打着鼻钉眉钉,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姜晚宁来不及害怕,就看见一个膘肥体壮的混混拿起了一根棒球棍,向着付闻祁走去。
而付闻祁竟然站在原地,不躲也不闪。
姜晚宁在这一刻什么也姜不上,越过躺在脚边的人冲过去,从背后一手擒住了那个大混混的后衣领。
大混混双脚略微离地,吃了一惊,他们人太多了,完全没留意后边几时冒出这么个人来,下意识要反手用棒球棍锤姜晚宁!
姜晚宁从没练过,已经迅速偏过头躲闪,但棒球棍还是朝他劈头压来,这让他不得已闭上了眼睛。
而棒球棍没落下来。
它被一只骨骼分明的有力大手牢牢控住,停在了半空中。
姜晚宁睁眼,看见付闻祁一脸冷漠地夺过了棒球棍,随手扔在了地上。
一众混混鸦雀无声,而那个膘肥体壮地混混竟然扑通一声跪下了。
“付哥,我不知道这是你的人!”他惊慌道,满脸的愧疚把姜晚宁看呆了。
“这不是我的人。”付闻祁勾了勾嘴角,说:“我只是看他不扛打。”
“是、是!”大混混连忙道,随后十分诚恳地对付闻祁说:“付哥,请成为我们为爱殇车队的新队长吧!”
姜晚宁:“……”
“不要。”付闻祁毫不留情地拒绝道。
“你的车技还有格斗的技术是我们有目共睹的,我们愿意认你做大哥!”大混混高声道,“求你了,我们真的被不死堂打怕了。”
所有的混混都低下头。
“你们就不怕被我打?”付闻祁已经烦了,因为他已经被追了有三天了。
大混混依然跪着,并坚持道:“请给我们一个你拒绝加入的理由。”
“如果觉得为爱殇太土,我们可以改车队名。”有看上去还在读初中的小混混插嘴道。
大混混回过头,凶狠地瞪了他一眼。
“我很忙。”付闻祁说。
“你在忙什么?我们可以为你分担一些!”马上混混们自告奋勇道,他们也是在各行各业混过的,有什么是他们不会的呢。
“忙学习。”付闻祁终于气急了,大声告诉他们:“你们哥我高三了,高三明白吗?每天从睁开眼到闭上眼都在写卷子,我要考第一的。”
然后他指着众人身后、此刻抱着手臂含笑看戏的姜晚宁说:“我还要跟这个强到变态的人竞争。”
众混混回头看姜晚宁,姜晚宁露出了个很礼貌的笑。
“他看上去没你强。”混混们转头回去奉承道。
“他是个大尾巴狼。”付闻祁说,“你们最好别招惹他。”
付闻祁执意不当队长,混混们毫无办法,最后留下一句“我们还会再来的”,就各自骑上车散了。
巷子里于是只剩下姜晚宁和付闻祁两个人。
“你来做什么?”付闻祁冷冷的眼光扫过来。
“路过。”姜晚宁说,“然后看了一出好戏,原来年级第二在外边这么野,打遍天下无敌手。”
他说这话时,目光在付闻祁身上仔细扫了一遍,确认他今晚没有添新伤痕。
“年级第一我下个月会要回来。”付闻祁说:“论在外边野,那还是比不过你。”
“我野?”姜晚宁完全不明所以,朝付闻祁走近,随便一握付闻祁手臂,就疼得他皱眉。
姜晚宁也忍不住皱眉,手下却掐得更用力了些:“看清楚你这一身伤,你再跟我说话。”
“你松手。”付闻祁瞪视着他,漆黑双眼里映着清冷月光:“别用你碰过骚0的手碰我,你难道不是刚从你那gay吧出来吗,今晚出来这么早,怕是还没尽兴…”
他话没说完,姜晚宁就忍不住推了他一下,付闻祁后背撞在涂鸦墙上,迅速起来也推了姜晚宁一把。
“那是我的客人,把你嘴巴放干净点儿。”姜晚宁后退两步站稳,起了怒意,他感觉到付闻祁是在歧视gay。
确实有不少gay玩得大不注意卫生健康,但到店里的都是正经人,姜晚宁自己也是。
“姜晚宁,我真心劝你,别在那家店里做下去了。”付闻祁终于忍不住说了:“你要毁了你自己。”
“为什么?”姜晚宁无情地攻击回去:“有本事你别骑机车别和人打架,你现在这个样子,我理解为你要堕落、你在找刺激,更重要的是你不要命。”
就今晚那些手里拿着利器拿着棍的人,姜晚宁回忆起来心里不禁发憷:就算付闻祁很能打又怎样?外头多的是这样的混混,将来有人拿着刀来怎么办?
“我是不要命。”付闻祁眼神狠厉,“你管得着吗?”
“那你也别想来管我。”姜晚宁说,并忽然明白了付闻祁往他店里跑的意思,原来付闻祁是看不惯他在那里做事。
至于付闻祁在镜子上写什么,姜晚宁此刻已经气得记不得了。
这个人已经从他的人生里缺席了这么多年,为什么突然冒出来管自己?凭什么?
而自己又管他做什么呢,他们连朋友都不是。
姜晚宁正这么想的时候,付闻祁竟然朝他扑了上来,巨大的冲力迫使他摔在地面上,疼痛感很快从手肘袭来,他知道是被粗糙的地面擦破了皮。
这野兽就和两年前一样,吵不过便直接动手了。
“好啊,你就是想找人打架。”姜晚宁双手抓住付闻祁的肩膀,狠狠带他翻了身,并扇了付闻祁左臂一下。
真烦,和这种人打架还要拣他没伤过的地方!
付闻祁的回击是一拳打在了姜晚宁腹部上,但姜晚宁发觉对方根本没用什么力气。
在姜晚宁愣神之际,他又扑过来,带着姜晚宁在地上滚了一道。
他们俩就这么你扑我我扑你,都想把对方摁死在地上,但都没成功。
没人出重拳,出于公平与弄疼对方的心,他们就发起了挠对方咬对方的攻势,姜晚宁手探进付闻祁衣服里挠那些好的肉,付闻祁则继续发挥他那一口好牙的功力,在姜晚宁脖子上用力咬了一口。
几个回合后,付闻祁占了上风,并将姜晚宁逼到墙根上,低声道:“那边有个巷子,很深,不会有任何人路过。”
姜晚宁只当他怕这种弱智打法被人看见,便说:“行,上那边接着打。”
“你和你的客人,没到过那边去吧?”付闻祁问他。
姜晚宁莫名其妙的,说:“没有。”
付闻祁眼里流露出一抹满意,两人便一前一后走进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窄巷里。
由于墙高巷窄,月光只能照到巷子的三分之一,另外三分之二隐没在黑暗里。
付闻祁一颗心不自禁越跳越快,借着黯淡月光看见姜晚宁脖颈上的咬痕。
姜晚宁看不太清付闻祁,对方隐在黑暗里,仿佛正在思考些什么。
于是他后背靠上墙,静静地等对方动手或开口。
“你和客人一般怎么开始?”然后,他就听见付闻祁没头没脑地问了。
“什么开始?”姜晚宁问。
付闻祁停顿了一秒钟,直白道:“做.爱。”
姜晚宁:“???”
什么玩意?
他在说什么?
“我没听明白。”姜晚宁说。
“那个小软糖。”付闻祁在黑暗里怒气冲冲地说,“你不是到他家去过夜了吗,会撒娇的0可爱死了不是吗。”
“不是…”姜晚宁一时间大脑飞速运转,先回答了关键信息:“小软糖四岁。”
付闻祁:“???”
姜晚宁这下回过神来了,笑了,并且是大笑:“你该不会以为我和客人有肉.体关系吧?”
十分钟后,姜晚宁扶着浑.浊的穿衣镜跪坐下去,然后被付闻祁一手捞起来,翻过来仔细看看脸。
姜晚宁就活像只被拎起后脖颈的猫儿,辛苦得眼神都有些不聚焦。
“你最近很累。”付闻祁下结论道,“相比之前,你变得更加不行了。”
“你才不行了!”姜晚宁感到被冒犯,当场炸毛了一秒,然后迅速更正:“不不,我搞错了,你行!你最行!别再搞我了好吗。”
好恨啊,同样是辛苦工作,付闻祁仿佛半点没受影响。
“乖,再坚持几天。”付闻祁在他额头吻了吻,“给你发项目奖金,我还准备,安排大家去一趟公费旅游。”
第 84 章 第 84 章
84
boss亲口提出公费旅游,公司上下都很是激动。
现在只要随手一刷公司内部的朋友圈,就能看见大家在紧凑的工作之余,欢欣鼓舞地讨论这桩美事。
[我没有听错吧!真的真的是公费旅游吗!真的整整四天三夜吗!]
[老板好人(流泪)(拇指)往返都是机票,还不占用周六日,这样的团体出游请多安排一点!]
[瞬间感觉工作都更有劲儿了,这根胡萝卜又大又香,让人忍不住在工位上疯狂拉磨哈哈哈]
[盛明这次真的给力(拇指)只有让员工在忙碌过后充分放松身心,才能更好地投入新的工作啊]
[海边酒店我来了!免费海鲜我来了!就算痛风我也要大吃特吃(奋斗)]
[身为盛明员工太幸福啦,终于我也能羡煞旁人一次(我朋友一直向我打听公司还缺不缺人hhh)]
仗着明天放假,姜晚宁花了一个小时,把这几万字的文档翻到了最后一页。
然后他很遗憾地发现:故事竟然还没写完!
在这篇小说里,他和付闻祁从小青梅竹马,门当户对,因为各种原因在高中成了死对头。
光看这个故事背景,姜晚宁还是挺佩服这个作者的,可以说是猜了八九不离十。
至于后面写他们暗生情愫,从试探性的身体触碰发展到接吻…
姜晚宁皱了皱鼻子,实在不敢苟同。
他重新将自己觉得最怪的那段又看了一遍,放下手机时扛不住生物钟的影响,很快睡了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受这个小说的影响,他竟然梦见了自己和付闻祁的小时候。
他们确实门当户对,出生在冬季的同一天,还不会认人就已经见过对方了。
读幼儿园的时候,他们念同一个班,午睡是隔壁床,睡前要牵着手说很久的话。
四岁的姜晚宁在一天午睡醒睁开眼,发现牵着的那只手不见了。
他坐起来,隔壁床空荡荡的,被子也没叠。
付闻祁因为总是喝很多水,所以姜晚宁猜他上厕所去了。
姜晚宁看见老师正靠在一张沙滩椅上打盹,于是便趿了拖鞋,轻手轻脚地出去找人。
厕所里没有付闻祁的身影,他又出了教室去外边找。
刚走过转角,姜晚宁就看见付闻祁端着一盘东西,噔噔噔往这边溜。
姜晚宁顿时笑了,奶声奶气地喊人:“鱼鱼。”
“宁宁。”付闻祁脆生生回应,快步到他面前,献宝一样将手里的东西拿给姜晚宁看。
那是一大盘香喷喷的炸鸡翅。
姜晚宁看出来了,也闻出来了,眼睛亮了几分,可很快又暗下来。
他爸妈很讨厌他吃这种东西,说是不健康,是垃圾。
姜晚宁皱了皱眉,硬生生转开视线说:“…我不喜欢。”
“吃吧。”然而付闻祁还是坚持地端着盘子,眼睛里藏着期待。
被同伴这样邀请,又闻着新鲜出炉炸鸡翅的香味,姜晚宁最后颇为扭捏地伸出一根手指,小声道:“只吃一个。”
付闻祁立马点头,眼睛亮得像两盏小灯。
他们于是找了个能坐的地方,就在一棵大树下的木头桌椅旁,姜晚宁迫不及待地从盘里拿了一个炸鸡翅。
他咬了一口,炸鸡翅外壳酥脆,里边的肉鲜嫩多汁,姜晚宁的心情值一下子升得老高,眉眼都忍不住在笑。
付闻祁坐在他对面,一口没吃,光看着姜晚宁吃。
姜晚宁尽可能很慢地享用完一只鸡翅,将骨头上的肉全部咬干净,他吃得很有礼貌,嘴角一点儿残渣都没粘上。
付闻祁眨了眨眼,指着盘里的鸡翅说:“吃吧。”
尝过了美味,姜晚宁不受控制地心动了,但他还是问了声:“你呢?”
“妈妈说,遇到两边都喜欢的时候,要选最喜欢的。”付闻祁一脸认真地告诉他。
姜晚宁歪了歪头,没有听明白,但是大概理解了付闻祁现在不想吃。
“吃吧。”付闻祁说。
“…最后一个。”姜晚宁略微脸红地拿起了新的一个。
第二个吃掉以后,付闻祁还是说:“吃吧。”
姜晚宁:“…最后一个。”
到后面已经无需付闻祁提醒,姜晚宁自己会小心翼翼地拿起新的鸡翅,郑重道:“最后一个…你笑什么?”
付闻祁格外开心地笑了,细而白的小腿悬空晃了又晃。
不远处厨房的后门被猛地推开,一个胖乎乎的阿姨冲出来,拿着锅铲猛敲锅盖,大骂:“你们两个小白眼狐狸偷东西吃!那是端给领导吃的!”
姜晚宁很震惊:“这是偷的?”
付闻祁反应极快,拉过人就跑了,剩下一碟子鸡骨头。
但他们的偷吃事迹还是暴露了,被老师抓去班级门口罚站。
两个才四岁大点儿的小孩儿垂着脑袋,但是手还牵着对方的手,让人一眼就看明白他们是一伙的。
老师都给气笑了,说:“一共吃了几个?自己数数。”
姜晚宁在心里开始数,付闻祁则盯着姜晚宁的手指一根根地数,数好以后一脸严肃地回答:“五个。”
姜晚宁的脸很迅速地红了。
“原来这么喜欢吃鸡翅啊。”老师俯视着他们。
姜晚宁于是加倍脸红,最后连捏着付闻祁的手都红了,付闻祁感觉对方的手柔软而滚烫。
“为什么偷东西?”老师的思想教育开始了。
一直低着头的姜晚宁在这时勇敢地抬起了头来,说:“…是我叫他偷的。”
鸡翅都是他吃的,他不希望付闻祁受惩罚。
没想到付闻祁竟然不服气起来,自爆道:“我偷的,上周的椰奶糕也是我偷的。”
姜晚宁毫无办法,只得红着脸承认:“他偷给我吃的。”
老师:“……”-
姜晚宁醒过来以后的一整天,都反反复复在回忆这个梦。
那件事以后老师严肃地教育了他们一顿,回家以后他们又各自挨了批评,两家家长见面还吵着嚷着“都是你儿子带坏了我儿子”。
而他们两个完全置身事外,从那以后付闻祁不去偷了,改成看看班上哪个好欺负,就把他的端过来给姜晚宁吃…
这个人才四岁,到底为什么会这么恶棍啊,姜晚宁在想起这些细节的时候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脸。
也许是因为念在过去的那些旧情,姜晚宁今天在拍摄宣传片上十分配合,让给抱就给抱,让笑就笑。
到下午四点半,城南一中的高三学生可以放假回家了,姜晚宁带着换洗衣物走出校门,就看见他家的车停在校门外。
姜晚宁上车,免不得又是被一通问:在学校学习状态怎么样?平时吃的什么?睡得习不习惯?听说你们写目标校了,那个付闻祁写的是T大还是P大?
“T大。”姜晚宁只明确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
“那你们不是又得在一块儿?”姜妈抱着手臂笑了。
“等考上了再说吧,还早。”姜晚宁说。
“怎么可能考不上?”姜妈回头看他,一脸惊异:“这对你来说是很容易的事情呀,老师也说过的,我们不仅会考上,还要读里边最好的专业。”
“你妈说的对。”开车的姜爸也开口了,“你就按定的目标走,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就是。”姜妈附和道。
姜晚宁笑了笑,没说话,但点了个头以防他们再说下去。
车子一路驶向他们的家,那是一幢有近二十年楼龄的大厦,外墙已经剥落,被晒变了色儿。
这儿不是什么小区,但胜在地段很好,离父母上班的地方很近,周边十分钟车程内有公园有商场有菜市场有医院,也有姜晚宁一路读过来的幼儿园、小学、初中,因而他们家虽然有不少积蓄,但一直没有搬。
车开到楼下,姜爸将姜晚宁和姜妈放下,自己一个人开车买菜去了。
他们住的是顶层复式,可惜还是楼梯房,没轮到加装电梯,于是只能勤勤恳恳地爬楼梯到九楼。
这么热的天儿爬楼,是免不了出一身汗的。姜晚宁很想来一瓶冰饮解暑,但想起在家是不允许的,他不免有几分情绪低落。
母子俩进门前,邻居家的门开了,付闻祁的妈妈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同样皮肤白皙的女人,但是身体特别瘦,眼下带着浅浅的黑眼圈,姜晚宁总是担心她会不会生病,但小时候听付闻祁说过,他妈妈是因为患有神经衰弱才这样的。
两家人打了照面,姜晚宁听见自己妈妈抢先开了口:“阿兰,出去买菜吗?”
姜晚宁顿感不妙,他清楚自己妈妈爱炫耀的脾性,只能笑里略带抱歉地打招呼:“阿姨好。”
果然,他就听见他妈说:“我们刚去接儿子了。高三开学第一周,别人都留在学校学习,就这家伙一放假,跟野狗放了闸似的往家跑,都不知道到底有没花心思学习…你儿子呢?”
“还没回,在路上了。”付妈也露出笑容,而且像往常那样开启了表面闲谈实则互怼模式:“他说现在自己是大孩子了,不要爸爸妈妈整天接来接去的,要自己骑车回。我儿子不像宁宁这么贴心,想让当妈的操操心都不行。”
姜晚宁在心里大叫:明明平时主动收拾打扫的都是他!有时候还是他做饭他熬汤啊!
付妈笑了一声,但这声竟然是从鼻子里发出来的,随后她说:“我老公工作是太忙了,光赚钱多有什么用,自然没有x局和x站这么舒服了。”
“前两年我先生有机会调到那什么局去当副局长,工资是高很多,但是我们一合计太累了,多给点时间两夫妻过日子、陪陪孩子更好,所以就安于现状了。”姜妈叹了口气。
“是啊,你们这样多好。”付妈说着,下眼眶竟然有点儿红了。
姜晚宁禁不住开始胃疼,他很不喜欢大人们这样说话,两家人从来不吵架,逢年过节还会送礼物,但每次关上门都要面红耳赤一番。
就在他倍感尴尬的时刻,他听见楼梯传来脚步声,他认出那个脚步声是付闻祁的。
姜晚宁稍微觉得不那么难受了,情不自禁将目光投向付闻祁。
付闻祁一看就知道两家在互相阴阳怪气,因为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太多次了。
“妈,我饿。”付闻祁开口喊了声。
付妈愣了愣,停了嘴看向他。
姜晚宁于是对自己还想说两句过嘴瘾的妈说:“妈,我也饿。”
于是两边人只能互相露出个礼貌而不失刻薄的笑,各自带着自己的儿子进屋了。
距离相当近,准确来说,他们目前是一个额头相抵的姿势。
两人眨眼时,纤长细密的眼睫甚至会碰在一起,温暖的呼吸也会落在对方脸上。
付闻祁的轻柔一些,姜晚宁的呼吸则是热而沉的,甚至有些急促。
姜晚宁知道自己病了,疲惫地垂下眼睫,任由对方贴着自己,感受了好几秒,然后得出了结论。
“你在发烧。”付闻祁说。
他眉心拧起,神情看上去有难掩的紧张:“我去喊医生。”
说罢他就从床上起身,姜晚宁慌里慌张拉住他手腕,声音都有些沙哑。
第 85 章 第 85 章
85
在私人医生赶来之前,付闻祁替姜晚宁量了体温。
果然已经烧到38.8℃了,姜晚宁就像个滚烫的小火炉,仿佛连呼出的气都是热的。
上一次烧这么高,还是在去年春天流感盛行的时候。
姜晚宁身体强壮,是公司里最后一波倒下的,硬是熬到了周五傍晚才开始高烧。
身为护士的孩子,他很清楚该吃什么药、该如何物理退烧,于是拖着病恹恹的身子回出租屋去,沉着冷静地烧热水,拆开退烧药的包装。
结果姜晚宁病起来一塌糊涂,窝在单人床上,像一具被焚烧的尸体那样,抱着他推的大头抱枕,躺了整整两天,全靠吃点外卖维持生命体征。
虽然病得半死不活,但奇迹的是,周一那天清晨,姜晚宁满血复活了。
姜晚宁没花太多时间,就找到了付闻祁所在的那栋楼——那是实验楼A座,只要通过图片里栏杆的形状以及月亮的方位就能判断出来。
一般来说,为了确保安全,通往天台的楼梯通道是会被锁上的,但实验楼A座的铁门坏了,用力撞一下就能开。
学校估计并不知道这点,才让他们这样闯了进来。
姜晚宁踏入天台,发觉地面被清扫得很干净,露天环境空气清新,远没有教室的燥热。
除此之外,他一眼就看见了付闻祁的背影。
付闻祁坐在一块铺好的格纹野餐布上,旁边放着那个巨大的泡沫箱。
姜晚宁已经感受到开心了,但他还是站得远远的,没直接靠近。
他和付闻祁敌对的时间太长了,现在付闻祁请他吃雪糕,让他有着深深的不真实感。
而付闻祁在这时回头看,见到他,抬起手臂让他过来。
姜晚宁于是更加站定了,他不想一被叫就过去,显得他很听话。
虽然他已经大老远从高三楼跑过来了。
付闻祁歪了一下头,摸出手机给他发微信。
一把手:过来啊
喝了水:不
一把手:待会雪糕化了
一把手:中午定的,真当我忘了?
喝了水:我不喜欢雪糕
姜晚宁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和付闻祁较劲,他觉得自己像在埋怨付闻祁。
一是埋怨这人拖欠雪糕,二是怨恨这人在让他难过了许多年后,重新给他快乐。
他分辨不出付闻祁真正的心思,付闻祁让他混乱了。
一把手:转口味了?
一把手:真不喜欢那我吃了
姜晚宁没回复,付闻祁犹豫了一会儿,起了身,带着野餐布和泡沫箱过来了。
“虽然这里景色没这么好。”付闻祁说着将泡沫箱塞姜晚宁手里,开始铺野餐布,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道:“但是挨你近点儿。”
姜晚宁愣了神,还是忍不住坐在了铺好的野餐布上。
“付闻祁。”姜晚宁在吃雪糕前,先开了口,“我想听听你是怎么看我的。”
付闻祁刚将泡沫箱的盖子揭开,听见这话停了动作,看了过来:“你呢?”
在过去,他们都一定要抢着先把“我讨厌你”说出口,认为这样就不会受伤害,认为占主导地位的便是自己。
可结果并不是这样。
至少对姜晚宁来说,每听见一次“我讨厌你”,他的难过和愤怒便会增加一分。
他无以回击,只能告诉付闻祁“我更讨厌你”,期望这样的回应在付闻祁那里,有着同样的重量,能够击倒付闻祁看上去冷淡无谓的壳。
然而事实如何他无从得知,只有自己的痛苦是真切的,并且他永远不会承认这份痛苦。
付闻祁问完,这次姜晚宁很久都没有给答案,他们之间有着漫长的沉默,长到空气好像凝滞了,雪糕也像是全都会融化。
“在我这里…”付闻祁过了很久才慢慢地说,并抬头看着他:“你是一张写不完的试卷。”
姜晚宁眨了一下眼,心道付闻祁又开始说他听不懂的话了,可也总算不是该死的“我讨厌你”了。
因而姜晚宁从泡沫箱里取出了一根巧克力脆皮,撕开了包装。
付闻祁伸手把他手里的抢走了:“你还没回答。”
“你…和小卖部里的手指饼差不多。”姜晚宁于是说。
“那算什么?”付闻祁笑了,随后很快想到,手指饼是姜晚宁不喜欢也不讨厌的东西。
是别人递过来,姜晚宁会微笑拿上一根的那种零食。
“行吧。”付闻祁轻微叹了口气,将拳头伸出来。
姜晚宁也伸出拳,和他很轻地碰了一下,他们默认彼此是朋友了。
付闻祁咬一口巧克力脆皮,里边的蓝莓果酱夹心便漏出来了,颜色晶莹剔透的,十分好看。
姜晚宁又取了另一根同款,终于安心地吃了起来。
付闻祁一边啃自己的,一边观察姜晚宁:他的吃相依然斯文,而且习惯跟以前一个样,先吃掉脆皮,再吃里边的雪糕。
但姜晚宁其实是比较喜欢脆皮的,小的时候还会拿个碗剥下来,留到最后吃。
他们于是并肩坐着,吃了一条换下一条,今天天空晴朗无云,于是漫天都是繁星。
而就在他们正安逸的时候,天台的消防铁门被撞开了。
他们紧急对视一眼,觉得是老师或者保安来了,于是一个抱了大泡沫箱,另一个收了野餐布,紧急躲到了墙的另一边。
结果听声音,上来的只是一对小情侣,打情骂俏的。
“说,喜不喜欢我?”男生问。
“喜欢,特别喜欢,喜欢得要死,够了没?”女生笑着说。
“不够,那到底是多少?”男生又说。
“有月亮那么大吧。”女生说。
墙壁背后,姜晚宁和付闻祁同时打了个哆嗦,随后听见他们开始接吻。
两个人都身躯僵硬,只觉得尴尬极了。
姜晚宁注意到付闻祁颇不自在,心想这小直男应该没谈过恋爱,不知道以后会喜欢上怎样的人,是不是也说这种肉麻又没意义的话。
付闻祁的喉结轻微滑动了一下,后背贴着墙,手里拿着的雪糕正因高温而融化,但他全然不觉。
在雪糕液淌下来之前,姜晚宁竟然下意识地低了头,将漏的东西吻去了。
付闻祁一惊,看见姜晚宁抬手表示抱歉,随后伸舌轻轻舔掉了嘴边的甜味儿。
之前在店里扮作吸血鬼的那天,付闻祁就注意到了,姜晚宁的舌殷红,舔唇那刻有种说不出的性感。
付闻祁硬生生别开脸去,接住了雪糕新漏下来的部分。
见鬼,他刚才竟然有点儿想吻姜晚宁。
感觉姜晚宁应该会是gay很难拒绝的类型,从他们店里源源不断涌来的gay们就可以看出。虽然已经知道都是正经客人,但付闻祁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儿怪怪的。
谁知道那些客人有没有偷偷想过些什么呢,就像他会做的那些梦一样。
客人们说过姜晚宁是gay,付闻祁开始觉得自己动歹念也是正常的,因为姜晚宁实在长得很帅,如果换另一个类似的,他肯定也会这么想。
这都是人之常情。
他又看了姜晚宁一眼,发现姜晚宁咬了一口雪糕,对自己露出了一个笑。
付闻祁认得这种笑,他初中以前见过太多次了,那是姜晚宁对食物和投喂感到满意的笑。
但他还是又别开了脸,不自在得再也不对视了。
接下来的一两周里,姜晚宁和付闻祁之间的关系仿佛没有特别大的变化。
他们在学校里依然剑拔弩张,只要有任何可以比一比的事情,他们就绝不让步认输,争着要赢,而且势头似乎比以往更猛了。
九班学生都挺害怕的,因为付闻祁每天来了都要踹姜晚宁桌子一脚,而姜晚宁每次路过也会踹回去。
最可怕的是他们在班级门口遇上,正好一个要进一个要出,他们就会堵在门口,死活不让对方过,看架势像随时会打起来。
万东方又第无数次找他们谈话,想让他们握手言和,然后就会听见他们喊对方“小破试卷”、“手指饼”,完全摸不清他们在想什么。
只是所有人不知道,他们每周都会挑两个晚上混迹在一起。
有时是找个僻静凉快的地方学习、吃点儿零食,有时是翘课出去,付闻祁拿机车载姜晚宁兜风、姜晚宁带付闻祁到店里玩。
不过他们聊天的时间不算多,基本只是单纯地待在一起。
准备搬家的那个周日,姜晚宁想了想,还是拍了打包好的行李,给付闻祁发了微信。
雪糕一箱:【图片】我要搬家了
雪糕一箱:下周可以招待你来玩
一把手:搬去哪儿?
雪糕一箱:御景豪苑
一把手:我去过,那个小区很漂亮
他们又随便聊了几句,姜晚宁就被爸妈催着出发了。
搬家公司已经将大部头的东西打包运过去,因而三人都是轻装离开,姜晚宁出门的时候停了一下,看向对面的那扇门。
“怎么,舍不得?”姜妈笑了,“从出生住到现在,肯定有感情吧。”
“人是要往高处走的,不能沉湎于过去。”姜爸教育道。
“知道,只是看看。”姜晚宁说完,就跟着父母下楼去了。
从旧家到新家有二十分钟车程,姜爸和姜妈一路上都很高兴,谈论着新家的事儿,又谈论起各种亲戚朋友,没有人提旧邻居。
“爸,你们怎么看上的御景豪苑?”姜晚宁问了句。
“说起来挺巧。”姜爸说,“传单夹在我们家的信箱里,都是些新楼盘,我和你妈正好周六有时间,第一个看的就是御景豪苑,后面还去看了两天别的,结果就是喜欢最开始看的。”
“我们都是一见钟情的人。”姜妈笑了,她和丈夫就属于一见钟情。
“怎样算一见钟情?”姜晚宁坐前了一点儿。
“就是看第一眼就很喜欢这个人。”姜妈回答了,并一脸温柔地看着丈夫。
姜爸却不高兴:“你问这个干什么?你现在的首要目的是学习、考大学。”
姜妈于是也改口附和道:“就是,学生哪懂什么情啊爱的,起码也是出来工作以后。”
姜晚宁皱了皱眉,他觉得这种说法十分奇怪,因为他不觉得人是活到某一个节点,就突然能明白爱是什么的。
不过他自然没说,免得遭受一番教育与审问。
“你可别图新鲜早恋啊。”姜妈担心道,“现阶段你身边哪有什么好的,你恋爱就是便宜了人家,等你出去社会,遇到更好的人再说喜欢也不迟,再说你…”
“妈,我谁都不喜欢。”姜晚宁还是打断了她。
“那你初中的时候怎么回事?”姜妈回头看他。
“什么初中?”姜晚宁隐约感觉不妙。
“那个你说见面会生气,背过身又会感觉胸口痛的人。”姜妈说,“小小年纪哪来的心痛?”
姜晚宁吃了一惊,浑身血液都变得冰凉彻骨,他可从来没跟父母说过这种话。
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并且十分愤怒:“你看我日记?”
姜妈瞬间哑言,时间过去很久了,她已经忘记是从哪得知这个消息的,这时只有一口咬定:“我怎么会看你的日记?这分明是你自己说的。”
“我没有。”姜晚宁说。
“我是很担心你,宁宁。”姜妈耐心道,“你初一那一整年话不说,笑也不笑,经常把自己关房间里,我当然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你又不肯告诉我们。”
“才初中就早恋,哪敢告诉我们?”姜爸冷笑一声,“幸好是走出来了,不然你现在已经在读高职高专了。”
“爸爸!”姜妈制止了他,“过去了就算了,今天搬新家,我们都不要吵好不好?”
虽是这么说,但不愉快的气氛已经弥漫在三人之间,到新家时谁都没说一句话。
他们从车上下来,进去之前邻居家正好开门出来。
邻居也是和他们一样的独栋别墅,两家之间用黑色围栏隔开,能清楚看见对方的花园。
姜妈露出笑容,正要和新邻居打招呼,但笑容很快就凝滞了。
不仅是她,姜爸和姜晚宁脸上的表情都十分僵硬,因为从隔壁别墅走出来的男主人他们认得。
那是付闻祁的爸爸。
他此刻正抱着一个看上去两三岁大的小男孩儿,旁边跟着一个像是女主人的漂亮女性,此刻笑容满面。
只是她并不是付闻祁的妈妈,至于那个小男孩儿…姜晚宁一家谁都没看见过。
这则提示在屏幕上一闪而过,但付闻祁还是看见了。
“你想去听演唱会吗?”他问姜晚宁。
“想是想过。”姜晚宁说。
LL是部姜晚宁初中就在追的音乐番,他老早就跟简怡说,自己一定要去看一次线下演唱会,结果到今年也还没成行。
“那么正好。”付闻祁薄唇轻抿,“作为没去成旅行的补偿,我请姜经理去看演唱会好吗?就看内场前排的。”
姜晚宁的眼睛一下子便亮了起来,但他说:“这个演唱会的票不太好抢。”
“放心,我会让陈助理帮忙一起抢。”付闻祁说。
第 86 章 第 86 章
86
翌日晚八点。
可怜的打工人小陈疯狂转发,调动全家老小,一起为尊贵的付总抢演唱会的VIP票。
就在陈家上下万众一心,众志成城的一番操作之下——
结果还是没有抢到。
【陈助理:付总,很抱歉,属下无能!(哗哗流泪.jpg)】
付闻祁自然不会责怪他,只给他回了一句“没关系,打扰你了”。
陈助理回复“小陈愿意时刻为付总效劳”,在发来一个“献上心脏”的表情包以后,他屁颠屁颠一头扎进了景区的大海里,继续快乐冲浪去了。
第二天早上,投票结果就出来了。
女生那边果然不出所料,得票数最高的是文创班的张青楠。
张青楠是他们学校公认的女神,会拉大提琴,是去年校园十大歌手冠军,长得温柔漂亮,行为举止亲切有涵养,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都喜欢她。
“男生这边…”万东方站在讲台上,特意卖关子,露出得意一笑:“确实是从我们班出。”
大家这时都安静下来,等他说结果。
可他偏不说,老狐狸般的眼神刻意看看姜晚宁,又看看付闻祁。
“老师,您就别卖关子了!”底下学生马上抱怨。
万东方推了推眼镜,于是用洪亮的嗓音宣称道:“是同票。”
此言一出,班上顿时骚动起来,就连姜晚宁也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得票数最高的是姜晚宁和付闻祁。”万东方将话说得更清楚了些,“他们两个人的票数相同,都是419票。”
顿时间,班里被吵吵闹闹的议论声与看热闹声给填满了:姜晚宁和付闻祁这对冤家,没想到又争了个难分伯仲。
“真是同票?”何田田也惊了,对姜晚宁说:“我们学校一千多人呢,真想同票可不容易啊。”
姜晚宁露出个无奈又无所谓的笑,内心想的却是“早知道写自己的名字就好了”。
谁要和付闻祁同票啊。
“那这个宣传片到底找谁去拍啊?”有人进一步问出了大家都想知道的问题。
“这个啊…”万东方又露出了笑:“我们交给青楠选了。”
所以是女神手握大权,最宝贵的一票被捏在她手里,她看上谁就选谁。
还不待大家猜来猜去,万东方这回直接说了:“她两个都选了。”
“我去!!!!”后排秦淮久站起来,没忍住直接爆了粗:“这样也是可以的吗?!!!”
“讲话文明点儿。”万东方道,“校长那边已经批了,今天放学你们就去看台本。”
九班这下彻底吵翻天了,高三生活本来就是枯燥无趣的,所以这个投票结果他们猜一天了,谁都没料想到是这样。
更没有想到,他们眼里的女神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啊。
一时间女生们羡慕张青楠,男生们羡慕姜晚宁和付闻祁。
“既然两个都可以了,就不能多加几个吗?”秦淮久半玩笑半认真地说。
“就是啊,我们可以直接组个四大天王!”其他男生也应和道。
“不过他们两个搭档,拍摄真的会顺利吗。”有人忍不住低声说:“他们以前可是真动过手的。”
“希望女神能维护好世界和平。”其他人只得低声祈愿道。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姜晚宁和付闻祁按要求去了学校多媒体室。
张青楠已经到了,正在和负责拍摄的老师聊天。
“这个真的是你写的吗?实在是写得太好了!”摄影老师拿着一个白色小本,连声称赞道:“很花时间吧。”
“今天中午正好有点点灵感,就写了。”张青楠说,“而且是我提出的宣传片要三个主人公,这样一来台本就得修改,我想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两个老师听了都频频点头,心想这孩子太好了,分镜台词都写得极佳,简直就像是专业的。
“哎,来了。”老师们向姜晚宁和付闻祁招手,不禁感慨:“真是一对青年才俊,难怪选不出来。”
姜晚宁和付闻祁听了同步皱眉,心想谁和这个人是“一对”啊。
张青楠在背后捂嘴笑起来,随后礼貌地向他们伸出手:“你们好,我是张青楠。”
“你好,我是姜晚宁。”姜晚宁微笑,态度温和地与她握了手。
“我是付闻祁。”付闻祁也握了握。
三个都知道彼此、又不算经常打照面的人这就做了一轮自我介绍,算是因为这个宣传片重新认识了。
“怎么跟谈生意似的,你们年轻人放松点儿,今天我们就是来多聊聊天的,彼此熟悉了拍起来更自然。”负责担任导演的老师说。
“我们宣传片大概时长十五分钟,先看一看台本吧。”摄影老师将复印好的台本分别递给姜晚宁和付闻祁。
导演老师解说道:“如果我们顺利的话,大概定在这周六拍摄,争取一个上午把这些镜头拍完。”
姜晚宁展开台本,先总览一遍:大约有二十个镜头,既有个人的,也有两人三人的,还有各式各样的集体镜头。
他没从第一个镜头开始看,因为他首先看到了自己和付闻祁的名字。
分镜3:两人分坐课桌两侧,用力掰手腕。(旁白:我们将在这一年历经无数次身体上、智慧上的较量。)
分镜5:“群演”同学每人各坐一条单杠,付向对面的姜伸手,姜拒绝,付跃下单杠,坐到姜身边,与他说话。(旁白:我们看似孤军奋战,但绝不孤独,我们谁也不落下谁。)
分镜8.5:两人追逐打闹,付用手臂束缚住姜,两人笑。(我希望这一年里留下的宝贵回忆,不仅关于拼搏奋战的日夜,还关于你——)
姜晚宁翻页,赫然看见下一页最上边写着“我的好朋友”五个字。
他整个人都不能再震惊了,合上台本时下意识看向旁边的付闻祁。
付闻祁眼睛还盯着台本,不知道看进去了没有,眉头深锁。
姜晚宁赶在他前边开了口:“抱歉,台本里有几个镜头我拍不了,即便拍了,也很大可能呈现不出你们想要的效果。”
“我也一样。”付闻祁说。
导演老师顿时面露难色,她是学校里做行政的老师,平时不授课,对姜晚宁和付闻祁之间的矛盾没有什么深切的体会:“具体是哪几个镜头啊?”
姜晚宁和付闻祁于是同步摊开台本,争着给她指了。
“这几个镜头都挺好的啊,校长也都看过了。”导演老师拿着台本,心里犯难。
“没关系,台本是可以稍作修改的。”张青楠耐心地开口了,“你们是主人公,可以尽情提意见。”
姜晚宁和付闻祁于是沉着脸色,又端着台本看向了镜头3。
此刻他们心中都盘亘着同一个问题,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问。
张青楠看着他们,忽然觉得,如果他们是猫之类的动物,这会儿尾巴一定在万分不满地抽打着地面。
最后还是付闻祁漫不经心地开了口:“这个掰手腕…是谁赢?”
“噗——”正在喝水的摄影老师忽然就一口水喷了出来。
付闻祁那“尾巴”顿时抽打得更厉害了:怎么,这个问题很好笑吗?
“我们想确认一下,这样方便表演得真实点儿。”姜晚宁解释说,以表示他并没有像付闻祁一样幼稚。
“嗯…”张青楠思考了一会儿,忽然问:“那你们平时来真的,谁会赢?”
姜晚宁和付闻祁对视了一眼,心想“当然是我”。
“看上去好像是小姜健壮点儿,小付胳膊比较细,可能掰不过。”导演老师毫不知情地说了句拱火的话。
果然付闻祁马上不冷静了,伸出手说:“要不现在试试?”
姜晚宁的习惯是照单全收付闻祁发起的挑战,答应道:“试试。”
于是他们从多媒体室角落找来桌椅,面对面坐下,都准备好了自己的右手。
他们上一次掰手腕…已经是小学的事儿了。
这中间过去了有七八年,当他们再次掌心对掌心,进而十指交叉时,他们内心都涌现出了浓浓的不自在。
第一感觉是,对方的手竟然长大了这么多。
他们的手握笔、打篮球、弹吉他、翻墙逃学,做了这么多事,摸上去已经完全不同,不是他们小时候牵着觉得很柔软很温暖的感觉了。
姜晚宁垂下眼,目光落在两人此刻虚虚交握的手上,发现心跳竟然变得有些快。
难道是因为太多年过去,当他意识到付闻祁已经彻底长变了的时候,就开始害怕自己会输吗?
“好,准备好了吗?预备——”张青楠给他们做裁判,抬起手从高空劈下:“开始!”
两人顿时同时发力,死死扣住对方的手,用力要掰倒对方。
他们手背上根根指骨凸起,手指收紧掐得对方生疼,旁边两个老师都在给他们喊加油。
姜晚宁使出最大力气,运用手腕的力量往付闻祁那边压去,付闻祁因而蹙起了眉,死死抵抗着,并逐渐毫不留情地压了回来。
这场掰手腕一如他们从小到大的一次次较量——谁也不愿意认输。
他们出了汗,不知道哪只手颤抖着摇撼着另一只手,姜晚宁此刻分神想到:心跳得实在太快了,这样握着手,付闻祁会感觉到吗。
有一股情绪的浪潮顺势卷了过来,这里边夹杂着许多复杂的东西,有的让姜晚宁对付闻祁恨之入心,有的让姜晚宁此刻掌心疼痛。
他猛地便松了手,并使劲从付闻祁手里抽了出来,付闻祁空了的手顺势往前一扑,手腕磕落在了桌上。
付闻祁不明白地抬头,发现姜晚宁的脸很红,那种红一直蔓延到脖颈。
“太热了,我要回去洗澡。”姜晚宁起身,很难得地掀起衣摆,让风透进去。
付闻祁竟然也跟着起身:“我也回去了。”
两个老师只以为他们是真的太热了,叮嘱他们回去不要马上冲澡,明天中午再来聊台本。
姜晚宁大步走在前面,付闻祁跟在后边,他们一前一后回了寝室。
另外两个室友跑操去了,还没回,姜晚宁和付闻祁一句话没说,一人进了一边的浴室洗澡。
微凉的水将姜晚宁的思绪冲得平静了几分,他也不再觉得自己发烫了。
他实际上是个容易脸红的人,每当自己觉得不好意思、或是情绪比较激动,就会不受控制地红起来。
幸好平时让他不好意思或是激动的事情并不多。
他刻意多淋了很久水才出来,洗衣服的时候付闻祁还在里边冲,水一直哗哗放着。
等姜晚宁晾好衣服,付闻祁里边的水终于停了,只是人很久都还没出来。
姜晚宁进宿舍,坐在床边擦头发,过了有一会儿听见付闻祁喊了他一声:“姜晚宁。”
姜晚宁这会儿不想理他,当没听见。
“姜晚宁。”付闻祁这会儿从浴室门后探出头来,又喊了他一声。
“干什么?”姜晚宁放下毛巾。
“能帮我拿条内裤吗。”付闻祁说。
小neko酱该不会是指他吧。
姜晚宁头皮发麻了一秒,属实是有好些年没在线下听人这么说了。
“na酱?”姜晚宁注意到另一个称呼,默默回头看,然后迅速反应过来,na酱就是7酱的变体。
在霓虹语里,数字7读作nana,对付闻祁来说,这确实是个过分可爱的称呼。
通常来讲,这是个更适合萌妹子使用的名字。
肉眼可见的,付闻祁默默打了个小幅度的哆嗦。
姜晚宁非常确信,这一刻,他一定是想驱车逃回家去了。
第 87 章 第 87 章
87
付闻祁到底还是留下来了,只是脸色阴沉了不少。
四个人一齐穿过马路,走向场馆入口,这一路枫月都在充分发挥社牛体质,与碰上的同好聊得热火朝天。
该说不愧是本职开餐厅酒店的,这么快就建立起人脉网了。
“真的?你推队长?我也是哎!”枫月向遇见的路人举起自己的应援棒,“队长赛高!希望我们都能抽中自推!”
队长的人气相对不那么高,两人就活像见了老乡,一通疯狂握手,并交换了联系方式。
与他相比,姜晚宁就要内敛不少,默默派发自印的贴纸和明信片,四处传播散布自推的美貌与魅力。
大雨整整下了两个小时,等停下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
这期间609寝室里安静得可怕,灯点着,灯光下的四人安置好各自带来的行李,准备铺床。
他们的被子枕头都是学校提供的,统一的蓝色格纹,一中是重点校,需要定期应对检查。
寝室里的床还是那种老式上下铺,刚好两张,一左一右靠墙摆放。
“来来,你跟我睡一床,上下随你挑。”秦淮久反应迅速。
那个瘦小男生也收到暗示,走过去问付闻祁:“你想睡上铺还是下铺呀,我都可以。”
付闻祁抱着手臂,像在思考化学方程式怎么配平,忽然起了身,径直去拿被子。
拿了直直走向姜晚宁那边,拍拍上铺木板,第一次在寝室里开口说话:“我要睡这儿。”
姜晚宁看了他一眼,长期与付闻祁竞争养成的胜负欲瞬间被点燃了,他说:“不好意思,我已经准备睡这儿了。”
“我喜欢这边。”付闻祁说,而后了然地看着姜晚宁,眼睛里多了点儿戏谑:“难道你也喜欢?”
姜晚宁微微压着薄唇,他已经不像小时候那样对这个词有反应了,于是他说:“是。”
说话间隙,他们已经将自己的那袋枕头被子放上了木板床,以表示自己不打算退让。
“干什么呢你们,这有什么好抢的啊。”秦淮久赶紧过来当和事佬,“有两个上铺,你们一人睡一个不就好了吗?”
“对,我睡哪里都可以的。”瘦小男生也赶紧说。
他们已经内心达成一致,将姜晚宁和付闻祁分开来是最安全的。
谁知道睡着睡着会不会把床给拆了。
谁料这俩家伙固执地看了一眼那张床,同时说:“不要。”
“我不想睡觉的时候能看见他。”姜晚宁说。
“我也不想。”付闻祁说,“我会睡不着。”
“……”秦淮久使劲挠着头,一点办法都没有:“好好好,那你俩睡同一张床吧。”
“可以,你睡下边。”姜晚宁示意付闻祁。
“我喜欢上边。”付闻祁说。
“下边方便你上厕所。”姜晚宁还记得对方是个喝水怪,而且每天睡前都要喝一杯牛奶。
“你会动来动去。”付闻祁不肯让步。
姜晚宁是个会折床的人,睡眠质量也不是太好,确实容易动弹。
他俩半天争不出个结果,又都不想退让,一个反复表示“我要在上”,另一个反复强调“我不要在下”。
“要不…”那个瘦小男生犹豫半天,总算开了口:“要不你们轮流睡上边?”
姜晚宁和付闻祁安静了一小会儿,显然真将这个荒谬的提议听进去了,就等对方开口。
“行。”姜晚宁妥协说,“一人一个月。”
秦淮久听见这句话,感觉到深深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姜晚宁很有可能是疯了。
他和姜晚宁是高二分班时变成的好朋友,相处有一年了,知道姜晚宁这人脾气温和,在学校里成绩好,长得帅,特长多得无所不能,人缘也很好,任何人有需要他都会帮忙,绝不可能做和人抢东西这种幼稚事儿。
但对着付闻祁就是有可能,连食堂里的芹菜都能不皱眉咽下去的姜晚宁,明确公开地讨厌着付闻祁,当然付闻祁对他也是不相上下的态度。
秦淮久一直没搞清他俩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姜晚宁几乎从来不提付闻祁,他问了姜晚宁也只会笑着说:“我只是不喜欢这个人。”
“那就这么定了。”秦淮久连忙说,“你们晚上可千万别乱来。”他咬咬牙,坚定地警告道:“你们要是打架,我们就让你们分开睡下铺去。”
瘦小男生放不出狠话,只有赶紧跟着点头。
为了防止他们开始争第一个月谁睡上铺,秦淮久撕了草稿纸给姜晚宁和付闻祁抽签。
姜晚宁先抽到了“下”,但他对轮流睡上铺这件事挺满意的,便大手一伸,将被子拿到了下铺去。
住校的第一个夜晚,姜晚宁很显然没睡好。
他过去没什么住宿经历,除了幼儿园,他已经许多年没睡过这种硬邦邦的木板床。即便身子底下垫着厚厚的床单,他还是觉得太硬。
寝室里是没有装空调的,虽然今天下过一场大雨,天气比较凉快,但现在始终还是八月,气温逼近三十摄氏度。
头顶上的风扇没上好油,一晚上吱呀吱呀响个不停,姜晚宁用薄被盖着肚子,一动不动平躺着,睁眼看着上铺的木板床。
他还记着付闻祁嫌他乱动弹,于是忍着肩背的疼痛与不适,一次也没有翻过身,都是熬到付闻祁翻身的时候,他才跟着顺势动一动。
姜晚宁觉得,和别人睡同一张床实在是太辛苦了。
这一晚上他只迷迷糊糊睡了两个多小时,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他就起了床。
因为长得足够高,他下意识地看了眼睡在上铺的付闻祁。
实在是睡得乱七八糟。
被子被扔到了床尾,枕头不是枕在脑袋下边,而是被抱在了怀里,可能因为天气热,睡衣被掀起来一角,露出底下白皙的腰腹。
姜晚宁很轻地挑了挑眉,神色如常地走去阳台洗漱,擦干净脸看见付闻祁从床上下来,一脸困倦。
他们在光线晦暗的寝室中对视了半秒,只见付闻祁飞快地行动了起来,上厕所刷牙洗脸,一气呵成。
姜晚宁有些大开眼界,原来有人可以从睁眼到出门,只需要五分钟不到的。
他们没想同行,但是又不可避免同行,姜晚宁于是刻意走得很快,将付闻祁落在了后边。
到班上的时候,班里已经有不少人了,走廊上也站满了晨读的学生,在炎热的清晨蚊吟般念诵着必背古文。
在高三的第一天里,所有人都跟打满了鸡血似的,比任何时候都要刻苦。
姜晚宁进课室,看见钟寒已经在做题,后背挺直得像一座塑像。
他没去打扰,照例坐下翻看最新一期的《经济学人》打发时间。
对姜晚宁来说,早晨是记性好而头脑清醒的时刻,而那些需要背诵的内容他早已烂俗于心,于是看看英语对他来说正合适。
等到早读开始,他们班的班主任万东方才打着哈欠到岗。
万东方是教物理的男老师,大家私底下给他起英文名叫“Wonderful”。
“班长,”他站在后门口朝姜晚宁招手,“来一下。”
姜晚宁合上杂志出去,跟着万东方一直走到走廊栏杆边上,现在整条走廊已经空了。
“你又在早读的时候看闲书。”万东方说他,但也习惯了他这个样子,“高三第一天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姜晚宁说,“第一天才刚开了个头呢。”
“我是半点儿不担心你,不是说从小优秀的人就能优秀一辈子,而是你很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不用别人提醒你就会自己行动,这是老师特别欣赏你的地方。”万东方说。
姜晚宁笑了笑,没有说什么,栏杆外的太阳烤得他手臂炎热,干净的白衬衫不透风,但他从来不会像付闻祁那样掀起下摆让风钻进去。
“你妈妈今早打电话过来,说起你当班长的事,还是怕耽误你学习。”万东方总算进入正题,“他们很重视你,这一年确实很关键。”
“我知道。”姜晚宁应了,随后语气柔和道:“但是您无需担心,当班长并不影响我。”
万东方笑起来,看着这个哪哪都令人满意的学生:“我也是这么想的,你总是能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好,但是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如果你有负担过重的感觉,随时可以跟老师和爸妈说。”
姜晚宁点头:“谢谢老师。”
万东方摆摆手,招呼他回去了,晨读结束以后,九班开始例行调座位。
每经历一次大考,他们就可以换一次座位,在高三这一年里,他们估计可以换许多许多次座。
万东方对自己的学生一直是半放养,让他们根据上一次考试成绩选座,成绩好的、进步大的可以先选,只要能互相促进,早恋的也能坐在一起。
为了能和朋友、喜欢的人坐近点,大家基本上都挺努力学习的,不名列前茅也争取进步。
按照上学期末的考试排名,姜晚宁是第一个。
他平时不是第一个选座的,就是第二个,已经无数次率先带着书包进入空荡荡的教室。
今天教室里没有已落座的付闻祁,他感到舒适,这次他可以不受影响地选座,他是手握决定权的那个人。
姜晚宁由后排走到前排,他们班的座位有单人单桌的,也有双人一桌的,他平日里都选择一个人坐,让吵吵闹闹的秦淮久和不爱说话的钟寒坐一块儿去。
但是今天,他鬼使神差地选了教室最左边第一排的双人桌。
姜晚宁拉开椅子坐下,万东方探出头去喊付闻祁:“怎么每次都是你们俩,太没意思了,几时其他同学也先选一次啊。”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走廊上一地的九班同学摇着头,这俩已经不是一般的学霸了,他们都盘踞年级前三两年了,从没失过手。
姜晚宁坐在新位置上继续看书,窗外旺盛的阳光将雪白的书页照得近乎透明,他听见了付闻祁的脚步声。
付闻祁停顿了有一会儿,拉开一张椅子,再自然不过地坐下了。
姜晚宁毫无反应地看书,过了许久,才眼角余光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
那是教室最右边最后一排的双人桌,刚好是姜晚宁的对角线。
他的跑调歌是有些威力的,他承认。
平时许女士和简怡听见,都会当场笑飞出去。
但不至于笑得这么夸张吧!
结婚以来,他还是初次看付闻祁大笑,男人笑起来依然很英俊,眼睫细密地落下来,有种很温柔的味道,令人难以责怪。
“对不起。”付闻祁勉强止住了,但浅灰色眼睛里还有残留的笑意。
“没关系。”姜晚宁说着,重新摇了摇应援棒,用他听不见的声音说:“你感到高兴就好。”
第 88 章 第 88 章
88
“不能。”姜晚宁想都没想就答了。
付闻祁狠狠咬了咬牙,随后商量道:“将掰手腕赢的人让给你?”
“不用你让,我也能赢。”姜晚宁抱着手臂说。
“……”付闻祁沉默了一会儿,说:“那我就直接出来了。”
姜晚宁还没来及反应过来什么叫“直接出来”,就眼看着一条白净的胳膊推开了浴室门。
“你!”姜晚宁惊了,看清对方腰间围着毛巾,微微睁大的双眼才恢复正常。
料想付闻祁也不会那样耍流氓,姜晚宁为自己刚才脑袋里浮现出的画面皱眉。
付闻祁从小皮肤就白,浑身都白得像玉瓷,姜晚宁不经意间看见付闻祁腹部隐约有腹肌的形状,才知道他没有表面看着那么纤瘦。
姜晚宁想起自己小时候,大概是还在读一二年级的时候,夏天经常和付闻祁一起去游泳。
游玩了两个人就挤在同一个隔间里换衣服冲澡,那个时候的付闻祁细胳膊细腿,仿佛稍微用力就能折断,他也总觉得自己要保护付闻祁…
付闻祁此刻头发湿漉漉的没擦,刚扬起脖子喝了半瓶水,低下头留意到姜晚宁的目光:“看什么?”
“没看什么,互相攀比罢了。”姜晚宁颇冷静地说。
“嗯。”付闻祁思考了一会儿,放下水瓶朝他走过来,一直走到他眼跟前站定:“比一下,是谁赢了?”
姜晚宁看着近在咫尺的白色身躯,感到一阵压迫感,但他坚持抬头注视付闻祁的双眼。
付闻祁勾了勾嘴角,开口:“想比哪儿?脸我们比过了,是平票,现在比腹肌?”
他说着,修长右手落在自己腹肌处,眼里含着挑衅。
姜晚宁瞪着他,有点儿不明白付闻祁忽然发什么疯,他从床上站起来,与付闻祁平视。
“或者比比谁更长吧,男生寝室很流行比这个。”付闻祁说着,作势要掀开腰间的毛巾。
姜晚宁心里头彻底来了火,一把狠狠扼住了付闻祁的手腕,压着嗓音冷冷地说:“别跟我玩这种无聊的游戏。”
“我们什么都比,这个为什么不能比?”付闻祁仍没放弃拱火:“你自卑?还是你…”
不等他把话说完,姜晚宁就用力将他撞在了落地玻璃门上,门像开学那天被雷声震了一样轰隆作响。
姜晚宁此刻心里有一万句脏话,他本来心情就很不好,这下更是糟到了极点:“你如果坚持要比,我会让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该死的直男,姜晚宁在心里补充。
付闻祁微微眯起眼,抬腿要往姜晚宁腹部踹,姜晚宁反射性松了手,从床边随便扯下一件宽松T恤扔给付闻祁。
衣服短暂地罩住了付闻祁的视线,姜晚宁原以为这就结束了,正要大步离开寝室,没想到付闻祁把衣服扔了回来,套了姜晚宁的头。
姜晚宁一把将衣服扯下,这下他们都意识到没完了。
寝室里就那么点儿空间,他们相互缠斗了几个来回,付闻祁往后退要躲过姜晚宁的手,眼看后脑勺就要撞在铁床柱上,姜晚宁急忙伸手给他垫了一下,结果手臂反而被付闻祁狠狠咬了一口!
“付闻祁!”姜晚宁大叫,将人抓手里用力摔在自己床上,带着拳头欺身上去。
“你们干什么!”背着书包回来的瘦小室友惊呆了,他的名字叫钱一丁,听上去和他本人一样毫无气势。
但他还是坚持冲了上来,从背后死死抱住了姜晚宁的腰,大喊:“不能打架!打架是要受处分的!”
姜晚宁被突然拦住,左臂上被啃咬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疼:付闻祁还保留着他小时候的习惯,被欺负了就咬回去。
十年过去了,当一排乳牙全部换成恒牙,杀伤力已经不可小觑。
付闻祁这他妈的野兽!
姜晚宁不想再打了,转身要走,钱一丁在后面喊:“姜晚宁!你流血了!”
疼成这样,他当然知道流血了!
姜晚宁随便抽了张纸,胡乱抹了一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寝室。
付闻祁从床上坐起来,盯着地上沾了血的纸团儿,沉默地低下了头。
接下来的几天,姜晚宁和付闻祁之间的关系直接降到了冰点,他们再也没说过一句话,包括去看台本的时候。
由于他们不出声了,台本几乎没再做什么修改,大家利用中午休息的时间提前开始拍一些简单的镜头。
周四晚上,姜晚宁又一次翻墙出去了,许多米开着一辆借来的五菱宏光mini来接他,姜晚宁钻上车,被挤得连腿都伸不开。
“这个车很可爱吧。”许多米174的个子坐着倒是合适,“你以后可以买一辆送给喜欢的人…噢不对,他多高?”
“没有那样的人。”姜晚宁冷淡而生气地说,将座椅继续往后调。
“怎么不开心?”许多米察觉到了,见姜晚宁气鼓鼓地不回答,便转移了话题:“今晚你想扮成谁?”
今晚店里开换装舞会,客人们和员工都会装扮成他们自己喜欢的角色。
“吸血鬼。”姜晚宁想都没想。
“为什么是吸血鬼?”许多米把车开出去,打开车载音响,里面播出一首Everything Sucks。
“因为牙尖,讨厌谁就把谁咬死。”姜晚宁用冷漠的语气说着孩子气的话。
许多米笑得不行,车开得直打飘。
到店时还不到八点,舞会将在九点钟开始,姜晚宁被徐玥拉着去三楼换衣服化妆。
徐玥今天把自己装扮成了白雪公主里的恶毒皇后,她大学是学化妆的,画得简直是一模一样,连姜晚宁看了都有点儿害怕。
“吸血鬼啊。”徐玥端详他的脸:“你想要凶的还是帅的?”
“又凶又帅的。”姜晚宁说。
“好。”徐玥笑,各种大小刷子开始往他脸上招呼。
妆画到一半时,房门被敲响了,走进来一个身材高大魁梧、却留着夸张到连姜晚宁都觉得杀马特发型的男人。
这是魏谦,是现在店的代理老板。
“谦哥,你这新发型有点炫啊。”徐玥叼着一支化妆刷,满意地左右摆弄姜晚宁的脸。
“这个月大家的工资发了。”魏谦说。
姜晚宁把手机摸出来,他虽然每周只过来两三天,但是也是有钱拿的。
另外三人说,毕竟有很多客人都是姜晚宁“勾”来的。
“这么多?”姜晚宁看见数字时震惊了。
“嗯,最近生意特别好嘛。”魏谦叼上烟斗,他扮演的角色是福尔摩斯,只是一点儿都不像。
“存了多少钱了?”徐玥问姜晚宁。
“不告诉你。”姜晚宁抿抿唇笑了,看样子存了不少。
“到底是想买什么呀?姐买给你不就好了吗。”徐玥说,她是真正的富婆,光房产证就有一沓的。
姜晚宁就是想要个大别墅,她也能眼都不眨给买了。
但是姜晚宁从来都不说自己想要什么、喜欢什么,她虽然疼这个弟弟,但不知道送什么讨他开心。
当表哥的店主是知道的,给他们指点道:可以给他送吃的,他收下了会自己躲起来全部吃掉的,不过你们一定要假装不知道。
于是隔三差五,姜晚宁在店里的房间都会被塞入零食大礼包。
九点钟,换装舞会正式开始,店里源源不断涌入盛装打扮的客人,既有穿华丽洛丽塔的女性,也有惨白着脸扮成古代僵尸的男人,有人装成知名电影角色,而有的人只是做自己。
姜晚宁戴上“染血”的獠牙,踏着镶铁的皮靴一步步走近一楼舞付。
聚光灯跟着他,众人看过来时不由得静了片刻,吸血鬼的脸色是冷冷的白,但唇上脸上的“血液”是鲜艳的红,他打扮得如同一座古堡的主人,右手扶着做工精致的手杖,左手拿着一支红玫瑰。
饱餐一顿的吸血鬼眯了眯血红的瞳孔,舔走了唇边的血迹。
嗯,甜的很。
客人们顿时都不好了,有的人直接捂住了脸。
舞会马上便开始,姜晚宁先是和一个看上去很害羞的小姑娘跳了一支舞,将那支玫瑰花送给她,然后一个中世纪打扮的外国人便来搭话了。
“接下来能和我跳一支舞吗?”对方温和礼貌地笑了,他金发碧眼,生得十分好看,年龄大约在二十多。
“当然。”姜晚宁朝他伸出戴着黑手套的手。
他的舞步得许多米亲传,十分优雅得体。那个外国男生和他说英语,聊起自己伤感的情史:他是gay,被一个直男钓了好些年,那是他的初恋。
“我们在第一次喜欢人的时候,并不知道要先搞清对方的取向。”姜晚宁说。
“你上次说的那个喜欢过的男生,他是直的吗?”对方问。
“我不知道。”姜晚宁笑了,他此刻心情好了许多,“管他呢,我已经把他忘了。”
可能因为说的是一门外语,姜晚宁不自觉便透露了许多:“我从来不说我喜欢什么,但是我说我喜欢他。我喜欢的东西里没一件好,但是我觉得他好。”
“然后呢?”外国男生好奇地看着他,有点儿羡慕被喜欢的那个男生,因为他自己是努力了许多年也没被喜欢上的。
“他说他讨厌我。”姜晚宁一笑,血红色的眼睛里却藏着温柔:“所以我也讨厌他。”
外国男生听明白了,在音乐停时踮起脚,很轻地吻了一下姜晚宁的侧颊:“但愿你好起来。”
姜晚宁笑,明白这是个安慰意义的吻,于是在分开之前,也在对方脸边很轻地碰了一碰:“你也是。”
他吻完抬起头,发现其他客人都一脸羡慕地看向这边,他笑了笑,在一片直勾勾写着“我们也想贴贴”的视线里,彬彬有礼地摘下帽子,给了大家一个飞吻。
然后他就和人群里穿着普通T恤长裤的付闻祁对上了视线。
“先生,这是你点的饮料,请拿好。”许多米将大杯柠檬茶递过去。
付闻祁眼睛还看着姜晚宁,手接过,没拿住,啪地一声碎了满地。
第 89 章 第 89 章
89
演唱会结束以后,姜晚宁就和付闻祁约好了,要一起参加七月份的漫展。
如此一来,枯燥无味的打工生活里又增添了新的盼头,有了二次元活动作为过渡,姜晚宁感觉整个人班味都淡了不少。
明显就和去年不同了。
回想去年这个时期,他几乎每天都在思考辞职,血液里充满了咖啡因,脸色也苍白得吓人。
即便表面上看着挺平静,内心也已经想创死所有人了。
而现在——这么大声一喊,另外五个人顿时一眼注意到了付闻祁。
那是五个一看就知道是混混的人,个头高矮胖瘦不一,穿得吊儿郎当,染着乱七八糟的头。
跟他们一对比,紫毛简直就像是个平凡无奇的大学生。
为了防止紫毛跑,其中一个混混一脚踩住了他的屁股,扯着他后衣领,将他从地上抓了起来。
五个混混向付闻祁走近,上下打量这个看起来高大有力,但又显然不会打架的人。
“哟,还来了个帮手。”最壮实的混混说,并问紫毛:“这是你朋友?你有这么正经的朋友?”
“我不是他朋友。”付闻祁十分冷淡地否认了。
紫毛于是面目狰狞地瞪着他,生怕他要见死不救。
“不是朋友啊?”拎着紫毛的混混大笑:“那我们就放心打他了!”
说着,混混就要抡起拳头,冲紫毛的脸打,付闻祁在这一刻终于出手,像盖帽一样一掌摁下了紫毛的头。
但紧接着那一拳便改变了方向,朝着他招呼而来!
付闻祁急忙躲闪,躲过后效仿对方给出一拳,这拳打在混混手腕上,混混痛叫一声,整个手都失去了知觉,不由地松了抓着紫毛的手。
紫毛屁滚尿流地摔在地上,付闻祁赶紧踹了他一脚,让他和自己一起跑。
这一系列动作只发生在短短两秒间,只是还不够快,其余四个混混已经动作起来,拦截了他们的去路。
“这小子打人挺疼。”被打的混混扶着自己的手腕,眼神已经从嘲讽转变为深深的怒意,“光用拳头对付可能不行。”
付闻祁一只手从地上提溜起紫毛,听见这句话的时候,竟在大夏天里出了身冷汗。
只见有人从腰间取出一条折叠棍,一甩便组装而成。
而付闻祁和紫毛四下一看,没有任何可以供他们使用的工具,就连个垃圾桶盖也没有。
五个混混围成一个小包围圈,朝他们逼近,紫毛紧挨在付闻祁身边,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付闻祁心跳得飞快,在他小学的时候,他是有去学过跆拳道什么的。
可是他根本没有过这样的实战经验。
“听着,”付闻祁对紫毛说,“别管对方,能跑就跑。”
“不行啊你不能不管我…”紫毛说着,五个混混中已有人率先出了手。
付闻祁发觉在这种危急时刻他是无法思考的,他扬起手,利落而毫不留情地给了一个混混一拳。
姜晚宁今晚是到店里学习的,书本一摊,一支笔一张草稿纸,他就开始写五三。
在他学习的时候,他拥有极强的抗骚扰抗吵闹能力,在任何环境下都学得进去,唯独在家里不行。
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只感觉在家努力学习十分别扭。
也许是因为他爸妈都以为他不用怎么学就能考第一,尤其是他妈,对外和街坊邻居炫耀的次数多了,她逐渐自己也相信了:我儿子太过优秀,闭着眼就能上T大金融。
姜晚宁每回想到这个“T大金融”,就会觉得无比的荒唐,然而他爸妈都喜欢把这四个字挂在嘴边,仿佛他已经从那儿毕业了。
姜晚宁在店里写题,客人们都很自觉地没来打扰,甚至还有意将谈话的音量放低了,远远观察着这年轻帅气的男高中生。
“弟弟是学霸。”徐玥一脸自豪地说,“平时考第一的那种。”
客人们毫不惊讶,说:“一看就知道他很聪明。”
“那等他去读大学了,不就很少来店里了吗。”有客人叹息道。
“不一定,S大不就在隔壁吗,高铁20分钟就到了。”他们说的S大是这个省里最好的大学。
“他…大概率不会在S大吧。”许多米低声说。
客人们都露出震惊的表情:原来是那么厉害的学霸吗!!!
“寒暑假会回来的,放心吧。”徐玥笑了,继续和熟客们聊别的话题。
到八点多,姜晚宁又写完了一套题,将纸笔一收拾,起身去和大家打招呼。
他知道自己该营业一下了,不然工资白拿,于是他便走向店内的三角钢琴,久违地打开琴盖坐下了。
从五岁开始,他妈就给他报了钢琴班,课一直上到初一,也考了十级。
但姜晚宁自认不是什么钢琴高手,也就是弹几首曲子愉悦一下听众的水平。
姜晚宁选曲子都是按心情来的,有时候弹肖邦,有时候弹流行乐。
今晚店里的气氛十分祥和宁静,于是他微垂下眼,轻抬手后落下一曲德彪西的《月光》。
这是他很喜欢的曲子,每当他弹奏它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好像置身平静海岸,夜空是深蓝色,星辰漫天,月亮躺在海水里摇晃,钢琴的琴脚也没在海水里。
客人们聊天的分贝变得更低,大家都静静地听着,沉浸在个人的往事与想象中。
就在曲子演奏过半时,店门被一只手推开,许多米自觉起身去迎客,一眼就认出了这是那天被姜晚宁咬了的客人。
因为这位客人实在长得漂亮,皮肤白皙双眼漆黑,然而面上表情淡漠疏离得很,是个显而易见的冰美人。
他左手提着一大袋罐装啤酒,进门以后一眼就看见了钢琴前的姜晚宁。
“先生,不好意思,我们店是不允许带任何酒精类饮品的。”许多米说。
“我是来找他的。”付闻祁示意不远处的姜晚宁,“你们这里怎么买他?”
许多米:“?”
付闻祁一副爷有的是钱的样子,许多米反应了有一会儿,最后毫不知情地说:“任意消费就可以了,比如买杯水坐下来。陪客人是他的义务,只要你叫他,他会过来的。”
许多米认为自己的回答没有任何问题,但是他还是从付闻祁脸上看到了一抹震惊。
这年头就连进猫咖都有最低消费,而这里竟然只要一杯水的价格。
“给我一份你们这里最贵的东西。”付闻祁说,喉结轻微滑动,“然后把他叫过来。”
许多米于是神色复杂地走了,让后厨去做一杯店里最贵的饮料,然后走去姜晚宁那儿,在他弹完一曲时对他说:“那个被你咬了的客人找你算账来了。”
姜晚宁一愣,抬头,就在半阴暗的卡座那边看到了面色冷清的付闻祁。
“能搞定吗?”许多米有点儿担心。
“没事。”姜晚宁轻轻合上钢琴盖,起身。
许多米将做好的饮料用托盘盛着给他:“那去吧,有什么情况马上说,我们随时可以把他赶出去。”
“放心吧,”姜晚宁说,“他平时和我差不多乖的。”
虽然没明白付闻祁为什么突然过来,但姜晚宁还是尽了做员工的本分,端着饮料到了付闻祁面前。
“先生,这是您点的饮料。”姜晚宁十分礼貌地将漂亮的粉颜色饮料放在付闻祁面前,“请问还有什么是需要我做的吗?”
付闻祁漆黑的双眼看着他,感觉自己仿佛真的可以要求姜晚宁做任何事。
“我想做个梦。”于是付闻祁说,指指对面位置:“你坐吧。”
姜晚宁眨了一下眼,内心划过一分诧异,但还是坐下了。
原来付闻祁是爱上了那天演戏一样的感觉,竟然他是客人,那他就陪他演。
“你很漂亮。”姜晚宁不吝惜自己的赞美,并像第二次见付闻祁那般,饶有兴致地问他:“你今年多大?”
“十七岁。”付闻祁从塑料袋里摸出一罐啤酒,递过来:“喝酒会吗?”
“我可以陪。”姜晚宁礼貌道。
付闻祁笑了,心想这服务态度真是好,他也许没少和客人喝酒吧。
姜晚宁主动打开两罐啤酒,其中一罐摆在付闻祁面前,他摸出来这些啤酒是从冰箱里拿出来的,但是在来的路上已经冒了许多汗。
老实说,在徐玥等一众人的严格管控下,姜晚宁以前是滴酒不沾的,他从没尝过酒是什么味道,这会儿只是诧异付闻祁竟然会喝酒。
两个人将啤酒举起来,有模有样地碰了杯,便往嘴里送。
姜晚宁一口下去,差点儿给难喝吐了。
什么玩意,这东西又酸又苦,味道比中药还怪,如果不是看见瓶身上刻着驰名商标,他都以为付闻祁是弄了点儿假酒给他。
姜晚宁不想喝了,但是看见付闻祁那不断吞咽而滚动的喉结,只能硬着头皮又喝了下去。
大半罐啤酒下肚,姜晚宁开始觉得热。
付闻祁放下空了的罐子,他也第一次喝酒,此刻脸上染着一层薄红。
他看着姜晚宁脸和脖子都变红了,便禁不住笑:“你会喝醉吗?”
“不会。”姜晚宁不愿意示弱,他笑了笑,说:“除了喝酒,还需要我做什么?”
付闻祁看着他,漆黑的眼里翻涌着情绪与某种冲动,但理性让他说:“我们聊天。”
姜晚宁于是陪他聊天,付闻祁不怎么会起头,因而话题都是姜晚宁找的。
他们聊店里举办过的活动,聊了聊MBA赛事,聊今晚的月亮。
没有人聊到自己、聊到学校、聊到父母,这些都是与他们目前所扮演的身份毫无关系的事情。
姜晚宁一直在笑,只有在付闻祁聊到机车时,才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骑车请一定要小心。”姜晚宁晃了晃新一罐啤酒,“下回能带上我吗?”
“好。”付闻祁答应了,他已经喝了太多罐酒,看姜晚宁的时候已经觉得有些朦胧:“你对谁都这么温柔吗?”
姜晚宁没回答,露出一个很温柔的笑,说:“你继续喝下去可能就要醉了。”
虽然不会喝酒,但姜晚宁算是看出来了,付闻祁也不怎么会喝。
这让他心里边舒服了许多。
“醉吧。”付闻祁无所谓道,他低下了头,很轻地说:“我不太高兴。”
“因为什么?”姜晚宁心里竟然难过了一下子。
“因为…很多事。”付闻祁说。
说完他起身,是想去个厕所,结果起来便头晕得厉害,一步没踩稳,身体摇晃了一下。
姜晚宁眼疾手快地起来,伸臂扶住了他,大手抓在付闻祁的右肩上。
付闻祁顿时痛苦地皱起了眉,疼得深深吸了口气,抬手打掉了姜晚宁的手。
“你肩膀怎么了?”姜晚宁顿时慌了,才想起付闻祁刚才一直是用左手拿啤酒罐。
付闻祁不想提刚才那场混乱的打架,摇了头。
但是姜晚宁肯定不会就这样放过,他拉过付闻祁左边胳膊,带着他往员工专用的小门走。
他们店里有应急的药箱,就在员工休息室里。
姜晚宁进去以后带上门,让付闻祁坐在沙发上,从柜子里取出了巨大的药箱。
“让我看看。”姜晚宁说,对着付闻祁又忘记了笑容。
“不要。”付闻祁拒绝了,感觉到自己从梦里醒过来了,姜晚宁又变回了姜晚宁。
姜晚宁将药箱放在沙发上,靠过去,伸手要拉付闻祁T恤的领口。
付闻祁伸出左手扼住了姜晚宁的手腕,他抗拒来自姜晚宁的关心。
两人就这样对峙着,彼此都因为酒精而双颊绯红,从被付闻祁扼着的手腕处,姜晚宁那活泼有力的心跳传了出来。
付闻祁不知道为什么,感觉面上的热逐渐冲到了眼里。
姜晚宁眼睁睁地看着他眼睛里蓄积的水汽在眼眶里转了一圈,那种初中时常有的胸口疼痛感瞬间便找上了他。
“付闻祁。”姜晚宁喊他的名字,这回用真正温柔的声音对他说:“你让我看看,我保证会很轻的。”
这回姜晚宁还是姜晚宁,付闻祁松了手。
姜晚宁将他宽松的领口往下扯,露出漂亮的白皙肩颈。
以及大块可怖的青紫色伤口。
整个市场部的同事都能感受到姜经理的不同。
他似乎变得比往常更温和了,接过工作文件时甚至会带笑,眼尾自然地弯垂下来,阳光透过玻璃窗打在他脸上,整个人白皙得像在发光。
“我想,哥哥应该是温柔型吧。”姜晚宁说,“他会很小心地对待弟弟。”
“那个弟弟,只怕是横冲直撞的类型吧。”付闻祁则是如此说道。
姜晚宁和付闻祁对视,两个人脸上都还带着一些笑意。
但同时眨了眨眼,眼睛里划过一闪而过的迷茫,然后忽然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
“等会?”姜晚宁伸出一只手,他有些惊恐而不安地看着自己丈夫:“你觉得谁是攻?”
“弟弟。”付闻祁认真而笃定地说,然后又问:“不是弟弟吗?”
“是弟弟吗?”姜晚宁发出了来自年上党的震撼,“难道不是哥哥攻吗?”
真是绝了。
他们两个讨论了半天怎么还嗑逆了啊!!!
第 90 章 第 90 章
90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简怡猖狂夸张的笑声照旧从手机里冒出来。
“你们两个打一架没有?”她接着问,并毫不留情地表示:“对不起,宁宁,我也站弟弟攻,不过你懂我的,我从小就是年下党。”
至于姜晚宁,他从小就是年上党。
不然当年也不会一直追着付闻祁喊哥哥了。
“温柔年上明明就很香啊。”姜晚宁说,“那种对弟弟的纵容、宠爱,完全就是我小时候的理想型之一。”
“道理我都懂,但我觉得年下更涩啦。”简怡发出老色批的嘿嘿笑,问他:“那你俩现在是已经和解了吗?我看你发我的照片,你出哥哥?”
“嗯。”姜晚宁说,“从相貌气质上来说,我更适合出哥哥,他也更适合出弟弟。”
“但我们并没有和解。”他补充道。
“怎么说?”简怡已经准备好要爆笑了。姜晚宁实在没想到,付闻祁的爸爸会在一小时后登门拜访。
在姜晚宁印象中,他见到付爸的频率并不高,付闻祁长得与他几乎没有半分相似,因而姜晚宁甚至时常记不住他的脸。
如今的付爸是个皱纹很深的干瘦男人,皮肤蜡黄,笑容很少,身上穿戴的衣物价值不菲,但丝毫没将他衬托得华贵起来。
他提着上好的大吉岭茶进门,姜妈只好面带笑容地给他斟茶,招待他在客厅坐下。
“我们刚搬家,所以也没什么可以招待你的。”姜妈说。
姜爸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落座,翘着二郎腿看报纸,对这个来访者嗤之以鼻。
姜晚宁则在厨房里切菜,垂眼听着外面的说话声,心里想到付闻祁。
他心里还抱着一丝希望,但整件事并不是他理想中的误会。
“如你们所见,我组建了新的家庭。”付爸那因常年吸烟饮酒而沙哑的声音传来,“我们两家往后就是邻居,我希望我们能和睦相处。”
姜爸收起报纸,十分鄙夷地问他:“我想知道你和阿兰离婚了吗?”
姜妈赶紧用眼神瞪他一眼,示意这是别人家的事情,我们无需多管。
“我和阿兰已经将一切都商议好了。”付爸说,随后略微不悦道:“这不劳你们关心,这一切都是你情我愿的安排。”
“别说得这么好听,你这是赤.裸裸的背叛。”姜爸说,“你这种行为叫婚内出轨,法院判你净身出户都不为过!算我以前错看了你,还与你喝茶饮酒的,没想到你现在赚几分钱就抛妻弃子了。”
姜爸虽是个传统的大男子主义者,自认为一家之主,但深信丈夫有义务呵护妻子,一直都对姜妈百般宠爱,因而特别瞧不起付爸这种行为。
他站起身,将大吉岭茶扔回去便赶客:“我们家不与你这种人来往!赶紧走!”
男主人下了逐客令,付爸倒也不恼,接过茶叶就起身告辞了。
家门关上以后,姜爸还在生气,破口大骂这厮愧为男人,在家里走来走去:“住在他旁边真晦气!他就算是我们家亲戚,我都要跟他断绝往来!”
“好了好了。”姜妈劝他,“何必为一个不相干的人生气,他们怎么过是他们的事,现在外边畸形的家庭太多了。”
说着,她开始为那个时常与自己拌嘴的旧邻居难过:“阿兰太可怜了,真不知道换了我遇到这种事,该怎么办。”
“你不可能遇到这种事。”姜爸斩钉截铁地说。
姜妈笑了,刚才那点儿对邻居施予的同情,已经转化为小两口调情的一个话头,她坚持问:“要是真有那么一天呢?”
“当然是赶紧离!”姜爸跳脚道,“这种垃圾男留着做什么?出轨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姜妈彻底开心了,伸手抱自己的丈夫,被姜爸红着脸斥道:“肉麻过头,快松开!想儿子看了早恋吗!”
厨房里,姜晚宁将切好的莴笋倒进装满清水的盆里,心情却丝毫好不起来。
这顿饭吃得没滋没味的,姜晚宁到傍晚早早返校,在位置上久坐了两个小时,最后还是微信把付闻祁约出来了。
他认为他有必要告诉付闻祁这件事,如果付闻祁还不知道的话。
姜晚宁在实验楼天台上等,没过十分钟就听见付闻祁推开消防门的声音。
“找我?”付闻祁脚步靠近,从姜晚宁肩后伸过手来,将一杯奶茶递过来。
只要每次在天台见面,付闻祁都会给他带吃的喝的,全都是姜晚宁喜欢的东西。
姜晚宁不知道回赠什么,他不好意思去外面买零食,就经常从店里做了蛋糕带过来。
“谢了。”姜晚宁接了奶茶。
付闻祁有几分失望地发现姜晚宁没给他带东西,随后他注意到姜晚宁不太高兴。
姜晚宁没多说别的,把手机录音调出来给付闻祁听了。
付闻祁听见他爸说的第一句话,脸上残存的笑意很快就消失殆尽,他的表情重新变得冰冷。
录音一直播到姜爸起身赶客,便停止了。
“我知道。”结果付闻祁说。
姜晚宁怔了怔,抬头看他:“我以为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那是他在外边买的房子,也不知道有那个小男孩。”付闻祁用很平静的语气说,“我去过御景豪苑,偷偷跟着他去的,他…不是第一次出轨。”
姜晚宁顿时说不出话来,他下意识看向付闻祁的双眼,那里没有任何难过的痕迹。
反倒是听见付闻祁很轻地笑了一声,让他突如其来地感觉到了疼痛。
很奇怪,是手心有点儿痛。
“谢谢你告诉我。”付闻祁说,看出姜晚宁对自己有几分担心,勾嘴角笑了:“放心,我不难过,我早知道他是这样。”
付闻祁对自己的爸爸从来就没有过期望值。
小的时候,他妈会告诉他,爸爸是工作太忙所以没时间回家,一开始他是相信的。
但是爸妈的频繁争吵告诉他不是这么回事。
他们吵的时候,他会难过得站在客厅里大哭,最初爸妈会因此停下来,只是到后面付闻祁发现,哭也没用了,因为他妈哭的不比他少。
妈妈生来敏感脆弱,爸爸又不做人,于是付闻祁上小学就知道要变强。
如果他也哭,那他妈只能够哭得昏天黑地,最后场面一发不可收拾。
付闻祁多坐了半节晚自习,最后实在没坐住,离开学校去找他爸。
他爸早年是搞工程出身,如今已经有了自己的企业,时间就像金子一样宝贵,见他一面都仿佛会少赚三十万。
但付闻祁还是在一家高档会所里找到了他爸。
那个长相身材已经有几分陌生的男人坐在卡座里,叼着烟吞云吐雾,光是第一眼就已经让付闻祁嫌恶。
听了付闻祁的来意,付爸半点儿不意外,掐灭了烟,“邻居家那儿子告诉你的?”
“这你别管,我来只想跟你说一句话。”付闻祁说:“放过我妈吧。”
他们已经吵了十多年了,可硬是没有离婚。
“小子。”付爸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盯着他:“你以为我不想?你和她相处过十七年,你知道她歇斯底里的样子。她是明显有点心理疾病的,但她不愿意去看医生,我是有努力过不放弃她的。”
“别想把责任推到她身上。”付闻祁怒意起,“我奶奶说了,我还在她肚子里的时候你就出轨了,你本质上就是个人渣。”
“你说是就是吧。”付爸完全不恼,这让付闻祁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你别以为,换做你是我,你也会做一样的事,全家人都说你像我。”
“狗屁!”付闻祁拿起装茶的杯子,狠狠砸碎在了桌面上,茶水撒得满地都是。
而对方只是在笑,并得意地告诉他:“其实你妈什么都知道,无论是御景豪苑的别墅,还是私生子。”
付闻祁看着他,眼睛里微微透露出不信:他妈怎么可能忍得了?
“你还没明白。”付爸说,“你以为她是为了谁不离婚啊?”
付闻祁身躯僵硬,浑身的血液都在往头上涌,因而四肢变得异常冰凉。
“当年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她虽然疯,但是个善良人,全念在你要高考。”付爸又点了一根烟,用黯淡无光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儿子:“如果没有你,她早就走了。你支撑着她,也拖累了她。”
他话音刚落,面前的桌子就被用力掀翻,滚烫的热锅泼在了付爸昂贵的西装上,他终于怒得站起来大叫,而付闻祁已经大步走了。
付闻祁出会所就使劲踹翻了一个垃圾桶,他感觉自己没办法正常思考,过激的情绪冲毁了他的神智,他甚至无法分辨他爸话中的对错。
原来是这样。
他忽然就想起了两周前,他和他妈起争执,他让她“别再围绕着我和爸爸生活”。
但是他没想过如果有一天她真放弃了,她会走掉,然后剩下他一个人。
付闻祁头开始作痛,他靠在机车上,很习惯性地拿出手机,开始翻自己的列表。
然后他就发现屏幕被弄脏了,上边全是血,他的右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割破了。
付闻祁咬咬牙,胡乱将屏幕擦干净,随后很意外地在手机里找到了姜晚宁的头像。
他将被汗打湿的额发捋上去,笑的时候牙在发抖,心想这个习惯真是不好。
而对方竟然先给他发了消息。
头牌:你去了哪里?
付闻祁用左手打字,写了两个字:宁宁,然后又删掉了,改成了另一句话……:我有点想回到小时候
那个时候的自己比现在要纯粹很多,付闻祁心想。
而不是像这样十多年过去,家庭、学校、社会、姜晚宁…这一切把他染成了看不清楚的颜色。
头牌:我来找你
头牌:告诉我你在哪
没等他回复,姜晚宁那边已经将语音电话拨过来了。
付闻祁犹豫了十秒钟,还是接了:“喂。”
“你去哪里了?”姜晚宁问,那头吵吵嚷嚷的,可能是刚下晚自习。
“我出来了。”付闻祁答了就跟没答似的。
“谁这么不长眼,惹我朋友不高兴了。”姜晚宁说了,付闻祁才知道自己声音里透露了不高兴。
“还能有谁。”付闻祁听见姜晚宁的声音,感觉自己好了很多。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哭了,可能是因为他小时候老抱着姜晚宁哭,听见姜晚宁的声音他就撑不住。
这是个坏习惯,他反复告诉自己。
“有点儿饿了。”姜晚宁说,“一起吃点儿什么吧,我请客。”
“我不想吃东西。”付闻祁皱了皱眉。
“那想要什么?”姜晚宁问,声音听上去出奇的温柔。
付闻祁心里想的是,你没必要哄我开心,大家再过三四个月就都成年人了。
但他还是忍不住地想要姜晚宁,在他和姜晚宁闹掰的五年多里,他已经忍耐了太久,像一个一夜间被迫断奶的孩子,伸手一摸只有空气。
“我想要你抱我一下。”付闻祁最终用很低很低的声音说。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满心惶恐,在听见超出两秒的沉默时又迅速说:“开玩笑的,我不要你。”
但是姜晚宁开口了:“告诉我你在哪儿。”
付闻祁沉默了一下子,在这个当口感到了一阵深深的羞耻,让他硬生生把眼泪给逼回去了,并坚持道:“我没想要你抱,真的。”
“你是没想。”姜晚宁说,“是我想抱我朋友一下…不行吗。”
还是姜晚宁最先笑了,被刷成银白色的眼睫垂落,说:“总感觉,回到了小时候玩角色扮演的时候。”
“确实是这样。”付闻祁说,然后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我们怎么过去?”
他们今天并没有自己开车,因为姜晚宁提议要低碳环保一点儿,而且换上了“奇装异服”以后,也不方便开车。
从妆娘的工作室过去漫展的展馆,距离不远不近。
但是要步行的话会很辛苦,七月天气已经很热,穿着cos服又戴着假毛,恐怕只会走得大汗淋漓,被城市的热浪蒸得像只熟虾。
“当然,是坐地铁过去啊。”姜晚宁理所当然地说道,并微微歪了歪头。
与自己的丈夫对上视线后,他似有所觉,抬起手轻抚对方的卷发,并温柔地笑着说:“我的宝贝弟弟,害怕被大家看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