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屹忘记昨晚几点睡着的。
本来想装睡,结果真的睡着了,早晨自然醒来时闹钟还没响。
按照平时,闹钟不响他是决计不会起床的,但这是在别人家,如果一不小心惹到这里的主人,真的会吃不了兜着走。
杜庭政今天倒是起得早,五点钟蒋屹隐约听见动静,但是睡眠质量太好,没往心里去,继续睡了。
这会儿旁边已经空了,只剩下挨在一起的枕头,杜庭政果然五点钟早早离开了。
蒋屹轻轻松松起了床,在浴室外看到了一套搭配好的衣服,奶茶色的宽松大毛衣配休闲裤,里面还搭了一件白色的衬衫,领口上绣着一只跟裤子同色的小猫。
地上摆着一双偏运动款式的鞋,略宽的鞋带上也一边绣着一只小猫咪。
这衣服显然是精心搭配过的,跟之前两次直接送来的成套的衣服不同,一眼看过去只觉得精致顺眼。
蒋屹进了浴室,慢慢察觉出不对劲来。
浴巾有两套,一套随意扔在一边,显然被杜庭政用过了,另一套则好好的叠放在架子上。
冲完澡出来,洗手台宽敞的大理石面上,牙刷、剃须刀、洗面奶都是双份。
就连香水都变成了两瓶。
蒋屹迟疑着,担心人家有别的用处,没敢拆新的那套,继续用杜庭政的。
收拾好以后出门,金石正往这边走过来,见了他挥手打了声招呼:“蒋教授。”
“叫我名字就行,蒋屹,”蒋屹说,“屹立的屹。”
金石转身跟着他往下走,路过楼梯边时说:“我知道,我看过您的相关资料。”
“什么资料?”
金石不说话了。
那肯定是调查自己的资料,说不定已经把社会关系都摸透了。
蒋屹无所谓。
他一边下楼,一边措辞,走到厅里的时候,委婉地问:“杜庭政是不是要结婚了?”
金石“啊?”了一声。
蒋屹也觉得问的有点突然,有打听豪门秘辛之嫌:“不能说也没关系,我只是看他卧室里的东西都变成了双份的。”
“你放心,我没动。”不等金石回答,蒋屹接着说,“如果他有这方面的安排,我以后就不来了。你帮我转告他一声,我不当小三,不被包养,不破坏别人的家庭,就算他跟别人是协议婚姻也不行。”
金石张了张嘴:“没有的事。”
蒋屹走到了餐厅,顺口反问他:“没有吗?我那天听到杜鸿臣说,跟朱家联姻的事情是板上钉钉的。杜家总要出人的,既然杜鸿臣不出去,那肯定就要出杜庭政了。”
他轻车熟路坐在餐桌旁,看到座位旁边有一份报纸。
可能是杜庭政吃早饭的时候看的,还没来得及收走。
“哪能啊?”金石喘过来一口气,拖拉椅子过来,坐在他旁边,这才说,“鸿臣少爷不成,还有宜安少爷,大爷肯定不会的。卧室里的日用品都是给您准备的。还有衣帽间,正在改造了,完成以后您的衣服会都放进去。”
“你正常点说话,别叫我教授,也别您来您去的,”蒋屹说,“有事直接说,随和一点,大家都是朋友。”
金石含含糊糊笑,爽快道:“行,现在早晨先把衣服直接送去你的房间里,凑合几天。”
“不是我的房间。”蒋屹订正道,“是杜庭政的房间。”
“哦。”金石说,“你别是误会了什么就行。”
“我真的要误会什么了!”蒋屹惊讶,用昨夜看杜庭政脑子的那种眼神,穿透力极强地看着金石,“我又不是杜家的人,给我弄衣帽间做什么??”
金石挠了挠头。
“我也不清楚,”显然他这方面的业务仍然很不熟练,“我们正在摸索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们?”
金石:“我,心心姐,管家,厨师长,造型师……只能一步一步的来,二楼没有住过其他人,家里也没放过别人的衣服。”
蒋屹晨起时清醒无比的脑子此刻一团乱麻。
“停,停一下,”蒋屹在杜家一顿痛快的饭都没吃过,他看着眼前的粥,胃里又开始难受了,“我有点乱糟糟的,需要冷静冷静。”
为了不让金石误以为他一个大男人怀孕了,他坚持着没有露出想吐的意思:“我……头晕。”
蒋屹放下手里的餐具,起身往外走:“不吃了,去上班。”
“我马上找医生来。”金石跟在他身后说。
“别找。”蒋屹到了门边,先一步推开门,站到檐下透气,心说我知道什么毛病,我这是被气的。
他站的这处是个风口,通向三楼四楼的直达步梯从侧方跃上房梁,与另一侧高大的景观形成对流,呼啸的风从檐下强势刮过。
蒋屹把外套的拉链拉到下颌处,朝外走了几步,站在台阶上等车。
杜宜安从三楼的露天阳台直接顺着步梯下来,站在云台上时盯着蒋屹看了几眼,似乎不确定是否是他。
身后的人提着他的书包,催促了一声:“三少,快迟到了。”
蒋屹抬头看过去,跟杜宜安对上了视线。
杜宜安张了张嘴,看了旁边的金石一眼。
蒋屹摸了摸鼻子,问金石:“这不算我私下找他见面吧?”
“应该不算吧?”金石也不能确定,建议道,“最好不要说话,不然大爷生气,我有点难办。”
蒋屹叹了口气,收回视线来,专心等自己的车。
杜宜安下了最后的台阶,朝着这边走过来,金石往前两步,挡住蒋屹。
“三少,有事吗?”
杜宜安盯着他,越过他去看蒋屹:“等车。”
“您没必要非在这边等。”金石说。
杜宜安脸色难看,眼圈周围的颜色稍重,像是没睡好觉。
“为什么他在这里?”杜宜安盯着蒋屹却问金石,而后唤了一声,“蒋教授。”
蒋屹心说这可不怪我,看了他一眼,反问道:“你说为什么呢?”
金石转头看他,他无辜地压了压眉梢。
杜宜安沉默片刻,车开了过来,停在他跟前。
金石提醒道:“您该上车了。”
杜宜安不理他,唇色有些苍白,对蒋屹道:“我一定会想办法的,你等等我。”
蒋屹本不想说话的,闻言忍不住道:“你别想了,你好好上学就行。”
杜宜安执拗地盯着他,金石道:“三少不急,那我们先上车了。”
说罢催促着蒋屹上了车,车门在杜宜安面前关上,绕过中央的狮子像,平稳地出了杜家大门。
“你跟他说什么话,”一出去,金石就说,“大爷知道了,还不是你受罪。”
“可以不让他知道啊。”蒋屹说。
金石一愣。
蒋屹:“你别告诉他不就行了?”
金石拧着眉头,激烈斗争半晌,坚决道:“不行,我不可能瞒着他事情。”
蒋屹只好说:“那你可要给我做主,不是我找的他,也不是我先跟他说的话。”
金石纠结地望着他。
蒋屹:“那别人跟我说话,我总不能装哑巴,该讲的礼貌还是要讲的呀。”
金石张了张嘴,无法反驳他。
蒋屹趁热打铁:“听我的,准没错,你别告诉他,大家都好。”
“这种小事没有说的必要,你好好想想,这是很重要的事情吗,重要到非说不可吗,说了能起到什么好的作用吗?”
“嗯……”金石犹犹豫豫道,“那你下次……”
他想说那你下次别跟杜宜安讲话了。
“肯定没有下次了,”蒋屹说,“我不会再来杜家了,杜庭政找不到借口,也不会让你再去绑我了。”
“不过你放心,”蒋屹拍了拍他,痛快道,“我们永远都是朋友。”
鹤丛中午赶过来陪蒋屹吃饭,在他办公室里。
他办公室里都是字画,茶水点心,还有一面嵌着玻璃板的储物柜,里面都是运动器材。
“在办公室里吃火锅,”鹤丛不理解,“都是味儿。”
“通通风就成了。”蒋屹说,“医生就是讲究,喏,消毒液,搓搓手。”
鹤丛搓了手,把肉卷和菌菇下锅,蒋屹腿不疼了,没换短裤,还穿着早晨从杜家换的那条休闲裤。
热气腾腾上升,蒋屹看了裤子一眼,突然起身,去床边把裤子换了,放到了衣柜里。
“你提醒我了,”蒋屹说,“我下午还要穿,有火锅味不行。”
鹤丛看他光着两条长腿找了条睡裤出来,站着穿好了,坐过来重新拿起筷子。
食材都是买的火锅超市里洗好切好现成的,只有吃完以后刷锅洗碗麻烦点。
鹤丛主动包揽了:“一会儿吃完你去睡觉,我洗完就直接去医院了。”
“谢谢哥哥,”蒋屹笑着说,“我丛真好。”
鹤丛已经习惯了他的夸夸:“昨晚又去杜家了?腿上都是印儿。”
“去了。”蒋屹顿了顿,“没睡。”
鹤丛筷子停了,皱眉看着他:“一宿没睡?”
“睡了,”蒋屹说,“不是……”
“没干,”他服气了,拧眉盯着鹤丛,透过眼睛看他的脑子,“能不能理解的了,单纯的躺一张床上睡觉,什么也没干,明白没?”
鹤丛松了口气,夹了一段竹笋尖吃。
蒋屹也去夹,还没夹到,鹤丛就提醒:“胃不好别吃那个。”
蒋屹“哦”了一声,老老实实换了一片藕吃。
“那他找你去干什么?”鹤丛不理解,“别是我会错了意。”
“你真的会错了意。”
蒋屹把昨晚给他检查身体的事情说了,这下就连鹤丛都无言以对。
说到双性人的时候,鹤丛都震惊了:“他是不是脑子磕到过,这是正常人能想到的事情?”
蒋屹用君子所见略同的眼神支持他:“还好我聪明伶俐,才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扒了裤子,不然脸都丢尽了。”
“你还怕这个?”鹤丛揶揄道。
“我不怕被看,”蒋屹说,“那也要分情况啊,昨晚上被扒了,跟裸奔有什么区别?”
鹤丛:“难以理解。现在你跟杜宜安也没联系了,误会该解开的都解开了,是不是以后没事了?”
蒋屹笑了笑,不说话。
看着他那笑,鹤丛升起不好的预感。
蒋屹盯着翻腾的锅,隔着蒸汽的眼睛里看不清神情。
过了一会儿,他才缓声说:“难道他想没事就能没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