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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1章 第 151 章

    看着堆积起来的工作, 皇帝很快就想到了办法。

    既然裴清能将工作甩给他了,那他也可以找人甩出去,放在之前自然是不好和其他人说的, 可这不是有个邓元已经知道了一点真相,那抓邓元来干活就够了。

    最巧的是, 这事虽然是裴清启发了邓元的灵感, 可最后还是邓元做的,那让他来做这些工作岂不是恰好的事。

    况且, 皇帝可没有忘记, 这要增加官员福利,也是要户部出钱的,那可不得和邓元好好商讨一下。

    皇帝立刻喊内侍进来,让他去召邓元过来。

    内侍在裴清过来的时候,不用皇帝多吩咐, 就先退到一边了,这也算是前几次事养出来的习惯,知道皇帝和裴清说话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旁边,至于说皇帝真有什么事, 那肯定是会喊他们过去的。

    听到皇帝的吩咐后,很快就去将邓元召了过来。

    邓元以前被突然召见, 会问问内侍是什么情况, 他要提前想好应对, 可之前和皇帝说了防贪的事,邓元生怕皇帝召他是为了这事, 也就不敢再问内侍什么, 怕事情泄露。

    “陛下……”邓元进殿行礼,可话还没有说完, 就被皇帝喊了过去,然后丢给他一纸文书。

    邓元莫名感觉这一幕有些熟悉,只不过顺序反了。

    “你先看这些,等会儿朕再给你说发生了何事。”皇帝说道。

    皇帝都这样说了,邓元也就不再追问,仔细看了起来,邓元先看到的是皇帝写的宽松版政策,不过有了上次的误会,加上对皇帝的自信,邓元倒没有觉得这是皇帝准备退让了,而是觉得这里面应该是多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皇帝之所以这样的给,倒不是想要看邓源的笑话,而是纯粹忽略了这件事。

    邓元神情自若地看完上面的内容,翻开下面,发现下面的字迹显得潦草不少,显然是快速记录导致的,而这说话的语气则让他想到了裴清。

    邓元恍然大悟,他就说皇帝怎么突然间就改变了主意,如果说是裴清出了新主意,那就难怪了。

    说起来,邓元还有点好奇,裴清会为这件事出什么主意,从刚才皇帝写的内容来看,邓元自觉稍微猜到了一点,应该就是想让政策从松到严,一点点地试探朝臣的底线。

    只是这样的话,邓元不太看好,毕竟从严到松容易,从松到严,阻力可能会变得越来越强,当然也有可能变松,但是这个可能比较小。

    邓元觉得皇帝和裴清应该清楚这一点,那为什么还会出这样的主意呢,邓元抱着点好奇的心理,兴致勃勃地看了下去,整个人就呆住了。

    皇帝处理完一项政务才发现邓元似乎看了好一阵子,但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奇怪地看过去,就发现邓元盯着面前的文书一动不动,脸上满是震撼。

    这文书是他自己写的,皇帝略微瞥一眼,就知道邓元是看到哪一部分内容了,了然一笑,也不奇怪邓元会有这个反应,就算是他,刚才听裴清说的时候也是震惊无比。

    况且他刚才只是听裴清说,说话的速度慢一点,有个接受过程,而看可是把整个计划都塞进脑子里,不呆住才怪。

    邓元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艰难地吞咽了口口水,看向皇帝,虚弱道:“陛下召臣来是为了……”

    尽管邓元已经有了预测,可还是不太想承认,毕竟这事可真不好办,而且一旦被群臣发现他在其中也掺了一脚,那真的是风评毁于一旦。

    为了防腐邓元不在乎,可是这种算计同僚,尽管算是阳谋,可也让邓元不太能接受。

    可偏偏邓元仔细想想,就发现这个方法确实不错,一旦真的按照计划执行起来,还真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毕竟朝廷群臣不可能是一心的,而只要是分了几种想法,那计划就好实施了。

    可以说是除了用出来有点缺德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坏处了。

    “不错,就是想让你想想看,这事要怎么办。”皇帝干脆道,成功收获了邓元的一张苦脸。

    邓元深吸一口气,知道他没有拒绝的余地,这事若是他不知道那还好说,可他现在知道了,不干是不行的。

    算了,这事是他惹出来的,他不干谁干呢。

    邓元这边刚做好心理准备,就听皇帝提醒一句:“后面还有,和防贪有关系,你再看看。”

    邓元刚刚振奋起来的士气一下子就动摇了下,不是他胆小,实在是这内卷计策实在是过于奇葩,邓元是真担心后面还有什么他受不了的计划,深吸了口气,才朝后看过去。

    看到开头几句的时候,邓元略微放松了些,发现似乎不是他想得那么可怕,而且说得颇有道理。

    邓元自甘清贫,可也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像邓家这样,这当官不求大富大贵的,起码正常生活交际要保障,不然那就逼着人贪污受贿。

    尤其是这几年,邓元和裴清来往,邓家虽说银子还是不多,可日子确实好过了些,他清楚两者间的差距有多少,也知道后一种生活的诱惑力有多大。

    邓元微微叹了口气,有些感慨,他之前只想到了防贪污,却忘记了这一点。这点若是不能安排好的话,不管防贪政策制定得再好,可也拦不住人贪污受贿的。

    邓元有些庆幸,还好皇帝去找裴清问了,不然这个问题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被发现,毕竟这事一般的朝臣也不好意思提,为官却讲究俸禄,不管私下如何,起码明面上为官都讲究清正廉明,你这边又说要加俸禄,流传出去就不好听了。

    而且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到时候在史书上留下一笔,名声有损,如果是能让自己获得特别多好处也就罢了,为了现在的富贵权势,不顾及以后的人也有,可这给官员增加福利,是大大造福其他人,对于自身的好处其实没有太多。

    而且这一招还有点招揽人心,方法是你提的归是你提的,可这实打实的银钱却是从国库里出的,这不就是用国库的银子给你挣人脉了,想到这点的大臣也不敢提了。

    这给官员好处的事说到底还是得让皇帝提出来才好,皇帝才能受群臣的感谢,不然换个人,哪怕是太子也不行。

    可没有人提,要让皇帝自己想到,邓元觉得非得因为这出点事后,皇帝才能想到这点。

    还好裴清先想出来了,也没有多顾忌,就直接和皇帝说了。

    仔细地看完接下来的内容,邓元哪怕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在心底略微算了一下这些福利需要支出多少银子,都不免有些肉痛。

    这花销是真不小,可看完整个方法,邓元又清楚,这些钱是不能省的,如果现在在这里省了钱,那官员可能就会想办法在其他地方找补,到时候损失绝对比现如今花这笔钱大得多。

    只是知道归知道,想想国库的存银,邓元还是心痛得不行。虽说这些年大盛的税收多了,国库也充盈了不少,可这开销的地方也多呀,尤其是最近又添了一些吃银大户,不省着点用就没有什么存银子。

    如果是风调雨顺的也就罢了,可偏偏一个小冰河期悬在所有人的头上,不留点银子预防天灾,邓元都要睡不着。

    银子啊银子,邓元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的渴望银子。

    朝中人人都说他抠门,可是谁知道,他若是不抠点,等朝廷真需要银子的时候就没有了,那才是真正的难题。

    皇帝注意到邓元的苦脸,想到他一向对银子看得很严,以为邓元是有些舍不得,劝了几句。

    邓元叹了口气,将他的顾忌和皇帝一说,皇帝顿时有些愧疚,发觉自己对邓元有些误解了。

    或者说不只是他,其他朝臣也对邓元误解颇深,他们都是单纯地以为邓元抠门,却没有想到对方抠门的根源是什么,想到以往国库库银的数字,皇帝发觉若不是邓元管束严格,或许国库就要入不敷出了。

    “邓卿,这些年苦了你了。”皇帝叹道。

    邓元本以为自己并不在意这些,可听到皇帝的感叹后,不由得有几分心酸,这些年被人误会成抠门,邓元其实也是想要解释的,只是想来想去还是决定不解释了。

    因为他发现有了这个抠门的名声在外,兵部和工部找户部要钱的时候多少还是会有点顾忌,要钱被打回去后也会稍微压缩一点,不至于那么大手大脚的话,受点委屈却能有这么多好处,邓元还是可以接受的。

    想到这点,邓元赶紧和皇帝说了,避免皇帝替他解释,这要是解释清楚了,他倒是没有委屈,可户部的活就不好干了。

    皇帝正想着要为邓元洗刷这么多年的抠门名声,还在想从谁开始,就听到邓元的话,顿时沉默了下来。

    皇帝感觉自己这段时间沉默的次数似乎有点多了,而每一次或多或少地都是和裴清有关系,可这次真就和裴清扯不上关系了。

    皇帝看见邓元脸上似乎有点焦急的表情,又沉默了一会才点了点头,表示他不会说出去的。

    尽管皇帝什么都没有说,但是邓元也很快意识到他这个话似乎反转的有点快,顿时有点尴尬,为了不让气氛继续尴尬下去,邓元强行转移话题,说起了银子的缺口。

    方法虽老,可是效果却很好,皇帝的注意力果然就被转移了,想到了银子上,脸上不自觉地带上丝丝愁容。

    这别的事皇帝都可以靠能力解决,唯独银子这点,皇帝也不知道要如何办,毕竟国库的税银总共就是那么多,该分配也都分配好了,这官员福利的支出虽然也算不得太多,可问题是这福利是每年都要给的,这多出的一笔固定支出就不少了。

    况且福利给出去容易,可以后要是想削减,皇帝想想都知道臣子会是个什么态度。

    所以为了不削减,这官员福利要想好怎么安排对官员来说最实惠,对朝廷来说开销也不能太大了,最好还是要找个赚钱的路子,不然这银子专门从国库出,实在是不稳定。

    而一想到赚钱,皇帝就忍不住想到了裴清,不是皇帝只能找裴清,实在是在赚钱的门路上,裴清非常有一套。

    一个蜂窝煤,看着不怎么起眼,本来也以为只有冬日里烧得多,夏日或许烧得烧了,赚不了太多钱,结果一年多下来,算一算总账,就发现这矿场和蜂窝煤作坊赚的银子可不少,连炉子都卖得挺好的。

    这还只是一样,裴家还有不少别的产业,赚得也是不少,皇帝跟着裴清也是没有少赚,内库都充实了不少。

    如果这笔钱要内库出,以内库现在每年的收益来看,也是出得起的,但是皇帝不可能从私库掏钱,公私还是要分明的,不然这公私不分,危害更大。

    可一想到要去找裴清,皇帝不由得有些排斥,不怪他排斥,实在是找到裴清,可能现在的问题是解决了,可又冒出新问题来。

    尤其是今天刚刚吃了一个教训,皇帝实在是不想再受一个教训,那显得他也太傻了。

    “邓卿,你觉得还能从哪里挖些银子来做官员福利?”皇帝转而看向邓元,希望他能给出一个办法。

    邓元沉吟片刻,盘算着朝廷能从哪个方面挖些银子出来,可盘算了下朝廷这段时间花银子的地方,似乎都不太好办,科举这个是不能动的,为了弄科举已经不知道吵了几场,这要是动一下,耽误了大事就更加划不来。

    可去掉科举,官船的制作也不好放缓,要是没有小冰河期,邓元肯定是会从这方面下手,可如今这事也是极为迫切,不能拖延的事,至于削减开支更是不行。

    而且邓元担心,他这边可能只是想着暂时从官船制作中挖点银子,可一旦有了这个开头,之后官员福利银子不够了,那岂不是还可能再挖一点,那一点点地挖,后面可能就越挖越多了。

    甚至等再过些年,陛下驾崩,他们这些人都不在了,说不定为了挖银子,都会中断官船出海的事。

    邓元清楚,如今官船制作的开销都还是小头,随着源源不断地出海,开销会更大,一旦朝廷不坚定,这事就很容易中断,他不能给后人留理由。

    这么一番盘算下来,邓元发现朝廷还真弄不出这笔钱来,除非说增加税收,不然怕是不成了。

    邓元发愁之际,突然想到了裴清,不由得冒出问问对方的冲动。

    第152章 第 152 章

    “邓卿?”皇帝见邓元沉思了很久都没有说话, 试探性地开口。

    “陛下,这银子不好挖。”邓元收敛心神,苦笑了一声, 和皇帝仔仔细细地说起他的顾虑。

    皇帝叹了口气,他也是如此想的, 只是想看看邓元有没有办法, 可现在看来,邓元怕是也找不出什么办法了。

    莫非还是要去找裴清试试?

    “不然朕去问问裴清……”皇帝正说着, 就听邓元说了一句。

    “陛下不妨去问问裴清, 或许他能……有些主意。”

    邓元说着卡了一下,没想到皇帝的想法居然和一般,也是想着去问问裴清。

    皇帝和邓元面面相觑,都有些尴尬,毕竟他们这商讨了半天, 最后还是要去问裴清,那显得之前的纠结多少有点可笑了。

    皇帝干咳一声,又道:“不过这到底需要多少银子,麻烦邓卿先算算, 到时候再去问裴清。”

    不然这才刚刚问过裴清,第二天就又去找裴清, 这不是显得朝中无人了。

    其实皇帝也可以再找一些人, 毕竟内卷政策不能说, 可是给官员增加福利还是能说的,但是这找来的官员就不一定能保守秘密了, 万一提前暴露出去, 那这作为防贪墨政策的安抚政策效果就要差了些。

    毕竟先打一拳再给个甜枣,人对最后尝到的这点甜头的印象就深刻得多, 可要是甜枣提前暴露出去,那就会让人不满足,更加记恨打的那拳了。

    最重要的是,皇帝觉得朝堂上的大臣。有一个算一个,就没发现谁有这种赚钱的天赋,别到时候找大臣问了,对方也没有办法,最后还是要找裴清。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现在就找裴清。

    邓元点头,表示他会好好地计算一番,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邓元一直都在算这需要多少银子,只是越算越心惊。

    邓元发现乍一看给每个官员的福利其实都不算太多,但是所有的官员加一起,尤其是科举之后会有源源不断的新官员进来,哪怕这些人都是要从底层做起,可加一起,数字也不小了。

    邓元努力地删减,可到最后拿出来的数字还是让他有些叹气,他对裴清有信心,如果只是几年时间的话,裴清应对这个应该还是挺轻松,可长时间的稳定拿出这笔银子,邓元都不知道做什么生意才能赚这么多。

    况且要是真的能赚这么多,他们这样问裴清,岂不是让对方吃亏了。

    只是邓元不管再怎么纠结,皇帝得知他算出了具体的数字后,看完深吸一口气,就赶紧将裴清召进宫来。

    虽然这次皇帝还是什么都没说,但裴清有预感,估计又是他上次说的事。

    裴清当时说的时候是没有考虑到国库银子够不够的,但是回府后和谢云煜一说,谢云煜就提醒了他。

    裴清立刻就反应过来了,他还是了解过大盛每年收取的税银有多少,而开销又在哪里。

    大盛因为立国不久,为了与民休息,轻徭薄税,所以国库的税银其实一直都不多。

    如果风调雨顺的话,去掉花出去的银子,国库稍微能存些银子,可一旦年景不好,国库的收成就不多了,要是再严重点,出现什么严重的天灾,那朝廷还需要救灾,拨付的银子就不少了,而皇帝这边还要给灾区百姓免税,这一减一减的,国库就更加的入不敷出。

    这要是多出一份官员福利,虽说从长远来看是有利的,可问题在于,国库或许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来,一年两年的或许挤一挤还行,可时间一长,这就成了朝廷的一个负担了。

    偏偏这件事提出来容易,可之后想要将这份福利砍掉,反对的官员数不胜数。

    意识到这点后,裴清叹了口气,这高薪养廉果然不容易。

    裴清觉得之前也不是没有人想到这一点,只是这个钱实在是出不起,所以就将这个方法抛之脑后了。

    裴清叹了口气,从皇帝喊他过去的态度就能看出来,大盛怕也是被这个难题给卡住了。

    如果皇帝是前几天就喊他过去,一时之间裴清也拿不出什么主意,好在这几天里,裴清也是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如今也算是有些头绪了。

    农产品虽然是重中之重,可要论起赚钱来,还是差了点,毕竟农副产品,哪怕是稀罕的东西,价格看着是高了,可也只是和农产品比起来高,和一些奢侈品比起来,那就差多了。

    虽说靠国内的世家也能赚上不少银子,但是裴清很快就意识到另外一种赚钱的方式或许比这个更好,而且恰好,他也能借此提出来。

    那就是海外商贸。

    说实话,裴清是真担心朝廷花大价钱建造的官船出海后只是单纯地找地和找良种,虽说这两样也很重要,但是在计算过朝廷的收入后,只用这两个目的,一直只出不增的,裴清担心最后朝廷还是会放弃官船的事,或者说缩减船队,只是做个样子。

    不是裴清过于低估一些人的良心,而是银子越来越少的时候,这种情况很有可能发生。

    与其指望其他人的良心,不如指望一下靠利益诱惑,这样维持的时间也可以更久。

    而且裴清觉得,只要利益足够的话,就能让不少人的目光都朝大盛国土之外看过去,这或许也能稍微缓解一下社会矛盾,虽说这样做对于海外的人或许不太友好,但是裴清也顾不得这些了。

    在心底盘算了一番后,裴清就跟着内侍进宫了,皇帝和邓元还不知道自己将迎来什么,焦急地等裴清过来。

    第153章 第 153 章

    “海外?”

    “海外?”

    听完裴清的建议, 皇帝和邓元异口同声,一脸惊诧,在两人看来, 大盛才是天下最富饶之地,而海外算是蛮荒之地了, 虽说有良种, 土地也不错,可这和有没有钱关系不大。

    在裴清开口之前, 两人一直都以为裴清会弄出些稀罕的东西, 然后由朝廷掌控,卖给大盛的世家豪门,赚到一大笔银子来填补这个窟窿。

    考虑一些东西的生产门槛比较低,两人甚至都已经思考到要怎么保守秘方了,避免稀罕物被别的人生产出来。这再稀罕的东西, 一旦多起来,也就不值钱了。

    就比如说豆芽,裴清做了一段时间的豆芽生意后,就将这个秘方传出来, 算是送给百姓了,这就让不少人都学会了制作豆芽, 而豆芽的价格也是应声下跌, 哪怕是到了冬日, 豆芽的价格也不是特别的高,因为太高了, 买不起的人可以自己在家发一些豆芽。

    而豆芽, 只要是在生长的时候都比较的耐放,虽说豆芽长得太长了, 营养会不如短的时候,可以在没有什么新鲜蔬菜可以吃的时候,百姓们也不是很在意这个营养了,能有的吃就不错。

    以至于到了如今,豆芽不管春夏秋冬,都成了百姓饭桌上一道常见的菜了。

    豆腐也同样如此,制作配方被找出来后,之前靠着做豆腐发家的萧家这几年里也衰败得不成样子,如果只是赚不到钱还不至于败得这么快,可是皇帝和世家勋贵都对萧家不满,一年时间不到,萧家就被迫离开京都,而今基本上是听不到什么消息了。

    而豆腐的价格也是同样跌了很多,不过因为降价,也成了百姓补充营养的一道菜,尤其是裴清说过豆制品可以补充蛋白质。

    虽然豆制品是植物蛋白和肉类蛋白质不一样,可是百姓平常也只是逢年过节才可能称点肉,补充的那点蛋白质根本不够,而现在有了豆制品,百姓得知吃这个和吃肉有些类似,对于豆制品的热情高涨。

    由此可见配方保密的重要性,虽然皇帝和邓元也觉得就算有人摸索出配方,但是为了赚钱,大概不会像裴清这样将方子公布出来,可赚钱铁定是会受到一定影响的,还是将配方牢牢把控住更好。

    谁知道裴清倒是也说了行商,可却不是他们猜测的这般,而是什么海外贸易。

    皇帝觉得裴清大概是知道海外有良种和好地,就觉得海外也很是富饶,可事实却不是这样的。

    皇帝看了眼邓元,有些话他不方便说,容易挫伤裴清的自尊心。

    邓元了然,开口道:“裴清啊,你大概还了解海外的情况,海外是一片蛮荒之地,哪怕是带着货物出去,也赚不了多少银子的。”

    邓元说着就将他对海外的一些了解告诉了裴清,这些了解也算是邓元从一些做出海生意的人口中听来的,邓元觉得很有说服力。

    裴清听着,尤其是听到邓元说出海做生意的都是实在没有办法,竞争不过其他人,才只能出海讨生活,神情微妙起来。

    裴清觉得一些人刚出海的时候或许真是这种情况,毕竟出海贸易赚得多,但是风险也大。

    风险有好几个方面,一是孤身在海外行商,有可能遇到心生歹意的人,虽说在大盛也可能遇到,可概率绝对小得多,更不要提官府也会定时清缴土匪山寨。

    而海外,遇到有歹意的人可能除非匪患,还有利欲熏心的当地贵族,到时候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二就不是人祸了,而是天灾,若是在海上遇到什么天灾,危险程度比在陆地上行商要高得多,轻则货物丢失,重则人也没命了。

    人毕竟是陆地动物,而在陆地上,不少天灾对于行商的影响是比较小的,或者是可以提前预判的,只有小部分的天灾才是行商无法避免的,以整体来说,陆上行商的危险又是小了一点。

    可这些人能这么长年累月地进行海外贸易,说是没有赚到银子,只是勉强为生,那简直就是在骗傻子。

    不能收获极大的利益,这些人怎么可能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赚钱呢。

    皇帝听着邓元的话,都感觉自己被说服了,赞许地看向邓元,觉得还好是邓元来讲,这要是他来说,指不定说服力还不如邓元呢。

    想到这里,皇帝的目光移向裴清,觉得裴清应该也是被说服了,然后就看到裴清神情微妙地看着邓元,仿佛在看一个被蒙骗了很久的……小可怜

    小可怜!

    皇帝一阵恶寒,对上邓元肃穆的脸,实在是无法将两者联系起来,这差距未免也太大了。

    只是裴清这样看邓元的眼神就让皇帝意识到事情不对。

    皇帝觉得邓元说的是现实,莫非是在裴清眼中不是这般,不然的话裴清何至于是这样的目光。

    皇帝很快就从裴清的眼神中分析到了重点,看来不光不是这样,甚至这海外商贸还挺赚的。

    不过皇帝没有直接就相信这一点,想要听听裴清是怎么说的。

    “邓大人,您觉得他们说的都是真话吗?”裴清认真道。

    “固然有些虚假,但是这收益应当是不假。”邓元也不傻,看出裴清的态度来,沉思片刻后回道,他清楚这些人说得肯定是有点假的在里面,但应该也只是哭哭惨什么的,可要说利润,邓元决定顶多是少说了一点,但是数字差距应当也不大。

    “他们是做什么生意的,邓大人了解过吗?”裴清虽然觉得自己的猜测应该没有出错,但是为了避免一些偏差,还是问了一句。

    “了解过,是贩卖丝绸,再从海外贩卖些特产回来售卖,据说海外的丝绸售价比大盛贵了五六倍。”邓元解释道,“虽说这利润是不错,可海外行商,风险也大,贸易也算不上多稳定,平均一下,赚的其实不多。”

    皇帝听到这个售价有几分心动,这官船制作好肯定是很大的,到时候出海空着船也是出,载着货物也是出,不如就贩卖一些丝绸,五六倍的价格差也是很好。

    最主要的是丝织物也不是很占地方,运输起来也方便,只要不被火烧,也不会放到坏,哪怕海上被水泡了也影响不是特别大,这么算下来,就是一个很好的贸易物品了。

    皇帝正盘算着,就听到裴清突然开口道:“邓大人,你有没有想过,这个价格其实也是骗你的。”

    “我上次和一个海外来的商人聊天,说起丝绸的价格,大盛的丝绸在海外极受追捧,据说都以穿上丝绸衣物为傲,以至于丝绸的价格和黄金等重。”

    其实裴清犹豫了下要不要把价格说低一点,这和黄金等重的话似乎是有点夸张了,可裴清想了想,还是决定说这个数字。

    因为海外丝绸的具体价格是多少裴清也不太了解,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是什么五六倍,这五六倍的价格在不了解情况的人来看还挺多的,可就实际情况来说,绝对是不止这么点。

    丝绸的卖价要真这么低,那这贸易怎么可能延续这么久呢。

    ‘和黄金等重’五个大字就像一记大锤,狠狠地砸在皇帝和邓元头上,让两人头晕目眩,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邓元一向觉得自己对银子极为敏感,可现如今脑子混乱至极,都有些算不清这个价格了。

    不是邓元太容易被震撼到,实在是这个价格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第154章 第 154 章

    在看出裴清的态度后, 邓元能想出的最多的收益也不过就是这利润再翻几倍,在邓元看来,丝绸若是可以卖出这个价格, 那已经算是天价了,至于再卖得高一点, 这岂不是当海外之人是傻子, 不过是些布匹,再怎么贵又能贵到哪里去。

    然而听裴清说完, 邓元才发现别人不是傻子, 他才是个大傻子。

    邓元心底不由得升起一阵恼怒,以及被人蒙骗却不自知的羞惭。

    其实关于海外贸易的事,邓元并不是单单问了一家商户,为了避免对方没有说实话,他也找机会问过其他的商户, 只不过邓元接触商户的机会并不多,所以问的人数也不算太多,但得到的消息和他之前了解到的也都没有什么悬殊的差别,邓元自然就信了。

    因为邓元觉得一门生意不至于让这么多人都来哄骗外人, 可现在,邓元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普通的生意自然不至于, 可如果是暴利生意, 而且还是不为人知的暴利生意, 那自然会主动维护起这个利益链上的安全和隐蔽。

    一匹丝绸在大盛售卖不过一二两银子,按照裴清所说的丝绸售价, 邓元深吸口气, 不,就算这个价格只有裴清所说的一半, 那也是一匹丝绸一百二十两白银,这就近乎百倍的利润了。

    至于说路上的消耗,去海外贸易确实辛苦,确实艰难,风险也确实大,但是在如此暴利面前那都不算什么了,普通商户想要在大盛境内赚到如此高额的利润,就算是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去做什么犯法的事也没有这么高的利润了。

    说句大不敬的话,邓元怀疑哪怕有什么商户在乱世中资助人造反,对方造反成功,不说其他的变化,这赚到的钱可能还没有去海外贩卖丝绸收益高,风险还奇大无比。

    邓元也是经历过大盛开国,自然也看过一些商户给造反的人投资,可大部分都是亏得血本无归,只有一些商户才搭上了大盛的船,得以获利。

    可要说其中的利益,大部分都是政治上的好处,至于金银上的好处,那是不多的。

    在邓元整理思绪的同时,皇帝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脸上激动地涨红,不是皇帝过于看重钱财,而是这个利润高得让他无法不重视。

    “这丝绸当真有如此高的售价?”皇帝急切地问道,“以往怎么没有听人说过?”

    不过不等裴清回答,皇帝又很快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摇了摇头,“不对,若是朕也做这丝绸生意,自然恨不得其他人都不知道这件事,只有朕一人包揽生意。”

    这就能解释得通之前为什么一点风声都没有,既得利益者是不会乐意有其他人来分享的,哪怕是意外新入行的人也是如此,因为若是知道的人多了,贩卖的人多了,丝绸的价格说不定也要下跌了,那就损伤了他们的利益。

    而不懂这些的人自然也就是其他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就像邓元这般,哪怕问过好几家商户,可还是会被蒙骗。

    只是这样的话,为何裴清能从这海外商人口中得到消息?

    皇帝下意识看了眼裴清,眼睛眨了眨,却没有去深究,不管裴清是何时知道的这个消息,起码对方将这个消息说出来了,而不是自己瞒着,然后派人出海去赚这个银子。

    皇帝对于裴家的产业还是很清楚的,自然知晓都是在大盛内的生意,没有出海过。

    可以说,裴清若是将这个消息瞒着,等着官船出海时,他说要搭官船顺便做个生意,皇帝也不会拒绝,到时候裴清能赚多少银子可想而知,可偏偏裴清看到朝廷缺钱,就将这个生意说出来了,这份心皇帝领了。

    换作其他人,面对这般的利益,皇帝觉得朝中重臣没有几个可以扛住这份诱惑。

    皇帝看向裴清的眼神越发的柔和,裴清哪里会不懂皇帝为什么这样看着他,莫名的有点不好意思,其实他也没有皇帝想得那么好,这丝绸生意太大了,就算多了一个朝廷,他能赚的银子也不会少太多,而让朝廷做这丝绸生意却能缓解很多财政危机,让大盛变得更好。

    裴清觉得自己已经占了很多很多便利,何必什么事都要贪占呢。

    不过裴清忽然想到一点,看邓元一脸懊悔的样子,有点心虚,轻咳了一声道:“邓大人,我刚刚突然想到一桩事,可能这个利润也没有这么高,你这当上的也不是特别的大。”

    邓元愣住,可脸色却没有如裴清预期的那样好起来,反而更白了。

    而皇帝也是一下子紧张起来,不是,他这边都快要想好靠着贩卖丝绸赚来的银子要做什么了,裴清说其实利润没有这么高,这什么意思,难道是裴清说错了丝绸的价格,不是和黄金等重,而是和白银等重吗?

    如果裴清之前没有说和黄金等重的话,只是这个价格,也是会让皇帝激动不已,这可是快二十倍的差价,做什么生意能赚到如此高额的利润,可有了前面这快两百倍的利润在,二十倍的利润就有些让人看不上眼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这丝绸的售价是要到西方终点地,售价才能这么高,如果只是在半路售卖给别国的客商,价格肯定是要低一些的,至于低多少那就不好确定了,有的人可能会出得多些,有的会出得少,但是价格肯定是会比大盛境内的丝绸售价高得多。”

    “所以邓大人你找到的商户如果是售卖给半路的人,那利润可能没有我说得这么夸张。”

    裴清一口气说完,就听到邓元和皇帝都是长出一口气,一副受到惊吓,现在才安心下来的样子。

    裴清有点蒙,仔细回忆下他刚才说的话,有些奇怪,他刚才说了什么很可怕的话吗?怎么也不至于吓到两人吧。

    对上裴清不明所以的眼神,皇帝和邓元面皮抽动。

    “你这开口说的两百倍利润,朕和邓卿好不容易接受了,正想着要怎么花,你说可能没这么多,这一下从天落到地上,谁能受得了?”皇帝没有忍住吐槽道,轻抚胸口,他这心现在还跳得厉害,要不是一贯身体康健,都要吃不消了。

    想到这点,皇帝注意到邓元,觉得等会儿这海外贸易的事说完了,得赶紧找个太医给邓元看看,顺便自己也看看。

    接下来几人就这海外贸易的事不停商讨起来,不过主要是裴清说,皇帝和邓元发问。

    裴清还不忘提醒:“陛下,这官船满载着出去,也能满载而归,海外特产在大盛售卖的价格也挺高,到时候还能刺激刺激大盛内部的消费。”

    毕竟能买得起这么昂贵的海外货物都是不是世家贵族,就是地方豪强,这些家族当中的银子只放家里不拿出流通,对经济也不利。

    况且这些人攒这么多银子最后会拿去干吗,裴清也很清楚,那就是购置田地,别的土地兼并手段还比较好阻拦,但是这种在大盛如今的情况来说,是不好阻拦的,只能说尽量让百姓的日子好过,那样就不会到贱卖田地的地步了。

    而以平常价格购置田地的话,哪怕这些世家豪强家中存银丰富,也不会那么轻巧地就能购置一大块田地。

    不过这掏空点世家豪强的银子,多少也是能起点经济流通的作用。

    裴清脑中胡思乱想着,但是并不妨碍他和皇帝邓元说话,这一商讨直接又是从白天谈到了晚上,中间裴清还顺便在紫宸殿蹭了顿饭。

    到了晚上,裴清这才出宫来,算是能休息了。

    不过裴清可以休息,皇帝和邓元却还不能休息,继续商讨了一番海外贸易的事务,才算暂时告一段落。

    不是两人不想继续讨论,实在是这一天里得到的新消息太多了,也太重要了,脑子此时已经有些迷迷糊糊的,工作效率下降得厉害,万一弄出什么错误来,那就更加麻烦了。

    从宫中出来,邓元虽然一身疲惫,却感觉脚步都轻松了不少,之前一笔官员福利金就能让他感觉无比吃力,而有了裴清说的丝绸生意,哪怕是只能赚三分之一的银子,供应官员福利金绰绰有余,还能在其他地方不用太抠抠搜搜。

    邓元清楚,有些地方的银子可以省着点用,可有些地方的银子就必须给足,你这边抠搜一点,那之后就会给你带来更多的麻烦,就比如修建水利设施,这上面的银子是一点也不能省的,只是国库空虚,抠一点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而现在,邓元感觉肩上的担子轻了不少,虽说等官船做好,然后开始做丝绸生意或许还有一段时间,可如今好歹是有个盼头了,以前可就是只能熬了。

    虽然对裴清很是信任,可是丝绸生意关系太重大了,不仅仅关系到能赚多少银子,还关系到了朝廷之后一系列政策的公布,皇帝还是派人去仔细调查了一番。

    虽然没有得到如裴清所说的那般数字,可从调查结果来看,这海外贩卖丝绸确实是暴利生意,那些出海的商户表面看着寻常,其实置办的私产极其的多,显然是从中获利极大。

    不过这些人也怕暴露出来,所以不敢明目张胆地炫耀自己有钱,只能暗地里添置产业。

    而得到了这个确切的消息之后,皇帝终于可以有下一步动作了——反贪墨。

    ……

    “殿下,您说这事,这也太……这样发展下去,说不定连送礼都不敢送,生怕这也成了行贿。”

    还没有进殿内,裴清就听到里面有人低声和太子诉苦,语气中不免有些抱怨。

    裴清知道对方是为什么抱怨,这么多天过去了,反贪内卷的计划已经逐步实施,并且成效显著,甚至效果可以说是超出了他们的预期。

    只是效果显著的同时,官员们的态度也有些变化了,尽管一些官员在朝堂上没有办法明着反抗那些内卷的官员,可却能从别的角度入手,比如说太子。

    他们倒也不是明着要太子反对朝政,只是找些和太子关系亲近的人来和太子诉诉苦,让太子觉得这个朝政确实太严厉了些,只要日积月累的,总是会对太子产生影响,那等太子继位,就有办法废掉这些政策。

    裴清走了进去,就看到说话之人一脸愁苦地站在太子面前,裴清记得,对方叫赵振,是东宫的一个属官。

    赵振看到裴清,脸色微变,也不清楚裴清到底是听了多少,有些警惕地看着裴清。

    不是他过于警惕,实在是哪怕裴清现在没有参与太子的政务当中,可是和太子的关系依旧亲近,他的一句话可以抵他一百句。

    若他没有记错的话,这次的反贪墨户部尚书也提了些建议,甚至可以说是反贪墨的先锋人员了,裴清与他关系可以说是情同师徒,对方必然也是支持反贪墨的一员了。

    想到邓元提出的一些主意,赵振脸上微微扭曲起来,怀疑这些主意有裴清在其中出力。

    只是他也不敢说什么,毕竟他和裴清实在是没法比,不说朝堂上的地位,就算是在太子这里,他可以和太子诉苦,太子为人和善,是不会说什么的,可一旦他和裴清起了冲突,若是他有理还好,裴清不会对他做什么,太子看在裴清的面上也不会做什么。

    可他无理辩三分,别的时候或许还能获利,对上裴清却必输无疑。

    赵振对上裴清了然的目光,也不敢继续待下去了,和太子行礼后就离开了。

    “你放心,我没有把他说得放在心上。”太子对上裴清有些担心的目光,不自觉地笑了出来,他这都这么大了,其他人都觉得他是大人了,可裴清还像是将他视作不谙世事的少年,担心他被人蒙骗。

    明明被人看轻算是太子的雷区,可是对上裴清,太子却感觉被人在意担心,让他心里暖洋洋的,也不想让裴清继续为他担心,就解释了一句。

    听太子这么说,裴清松了半口气,没敢全松,因为裴清清楚,这样的言语洗脑其实是有威力的,有时候看似说过的话不被人放在心上,可一旦太子的心态有一点动摇,有一点变化,这些话就会从缝隙里钻进去,慢慢地改变太子的想法。

    如果裴清不知道这事,或许还不好处理,可既然听到了,那就要处理。

    而要隔绝这些,就是要用其他的信息覆盖掉这些无用信息了。

    裴清面不改色,心底就已经定下了目标,然后邀请太子和他一同出行,去城外走走。

    不管怎么说,去城外散散心总是没有错的,放松下心情,缓解压力。

    两人一路骑马出城,刚走出没多远,就看到不远处修建水渠的百姓,他们这时候刚刚忙完手头的活,正在吃饭。

    因为离得不远,裴清一眼就看出他们吃的是什么,杂粮馒头,配一点咸菜。

    这点吃食让裴清去吃的话,怕是吃不太下去了,毕竟大盛的杂粮馒头和现代的馒头可不一样,磨出来的面粉很是粗糙,吃着都喇嗓子,可显然在这些来服徭役的百姓眼中,这些馒头都是好东西,一个个的都吃得起劲。

    毕竟哪怕有水磨了,可这水磨总有麦子来磨,而且这么多人都要磨麦子,就算磨出面粉来也不舍得这么吃。

    有些人还想留点馒头带回去给家里人吃,因为这些来服徭役的百姓都是京都附近村庄上的农户,家里离得不算远,把这吃食捎带回去也好找人带。

    一个男子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他这边,便将手里的一个馒头朝怀中塞去,只是还没等他塞完就被左右巡视的小吏发现了,赶紧过来拦住了他。

    不是小吏不近人情,而是这饮食之所以提供得这么好,就是想让他们吃饱了再干活,这样干活有力了,人也不至于饿出问题来,这要是让他们把馒头留给家里人,那这修水渠的活可就干不好了。

    从男人怀里掏出馒头,小吏脸色一变,正要说些什么,就发现这人似乎有些眼熟,说话的声音也不由得大了起来。

    本来太子看着众多百姓开心地吃着饭,还觉得很欣慰,就看到一个小吏一脸怒容地呵斥男子,而对方则是被训斥得唯唯诺诺的样子,不禁眉头一皱,以为是有人在他面前欺压百姓。

    因为离得比较远,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太子走了过去,裴清也跟了过去。

    在场的人尽管都不知道太子和裴清的身份,可一看两人的穿着气势,以及牵着的神骏马匹,就知道来人定然不是什么普通人,小吏也不再训斥,过来招呼太子和裴清。

    太子看了眼小吏,没有说什么,而是走到刚才被训斥的男人面前问了起来,若是有什么,他可以帮忙做主。

    小吏脸色微变,男人的脸色却变得更快,赶紧摇头摆手,拼命想要表示其中绝对没有什么欺压的事。

    “那他刚才为何要如此凶恶地训斥你?”太子看男人急得脸上通红,而其他人似乎也想要帮忙说些什么,却碍于他的威严不敢开口,疑惑地问道。

    男人看了眼一旁的小吏,叹了口气,举着手中的杂粮馒头老实交代起来。

    男子家就在离着十里地不到的村子里,家中因病欠了不少债务,好在这几年赚银子的机会多了,勒紧裤腰带,总算是将欠债给还清了,只是这还清欠债的这几年,家里过得很苦。

    这吃着杂粮馒头,他想到家中妻小吃的饭食,就想着偷偷留几个给家里人吃,可是工地上规定了,吃的食物是不能留给其他人的,他这就是违规了。

    “即便如此,这小吏也不该如此凶恶?”太子皱眉。

    男子脸上红得厉害,可也知道不说清楚,指不定就会牵连小吏,他看出眼前的人应当是非富即贵,真要是误会了什么,那就是害了小吏了。

    “那,那是因为我上次也偷偷藏了,被发现了一次,我说不会再藏,这次吃着馒头觉得特别的香甜,就又忍不住想藏一个给家中人尝尝。”男子说话声音极低,太子若不是极为专注,都怕是听不到。

    而听完男子的话,这次轮到太子沉默了,意识倒是自己误会了,他这下总算是知道小吏为何是这般的态度了,一而再的,这也难怪小吏生气了。

    看到太子不说话了,周围的人生怕他不信,争先恐后地说小吏的好话,太子看得出来这些人都是真心的,生怕他迁怒小吏。

    太子侧头看了眼一旁的小吏,对方虽然面容不变,可放在一边的手确实握紧了,显然心情不是像他表面的这般平静。

    “王大人平时对我们可好了,来了多少粮食他都要登记清楚,该怎么吃也是要提前登记好的,上次有人想用陈粮来换朝廷送来的新粮,都被王大人赶走了。”有人说道。

    其实这事不该他们知道的,毕竟每一个来的人都是偷偷地来,可偏偏那次对方是被直接赶了出来,有些气急败坏,往回走的时候嘴里骂了几句,就被他们拼凑着猜出了真相。

    只是他们知道归知道,平日里却不会说出来,毕竟这事不好说呀,可现如今为了证明对方的品德,他们也顾不得太多,只能赶紧说出来。

    王泉听到民夫的话,想起似乎就是从那日起,这些百姓就更好管了,他当时还以为是他们听话了,可现在是真相大白。

    “陈粮换新粮,那人是谁?”太子面色严肃,扭头问王泉。

    王泉皱了皱眉,刚才这些民夫说的消息他都不在意,毕竟外人也是可以听听的,可这个消息却不太适合透露给普通人听了,就算眼前这人似乎是个公子哥,家中应该是有点权势,可也不适合。

    太子也明白对方的顾忌,让王泉和他一起走远了,然后让一旁的侍卫开口。

    王泉或许会不认识太子,可绝对认识宫中侍卫的令牌,瞬间就明白了太子的身份,毕竟能带着侍卫这般出城游玩的人必然是皇子,而身形又看着不是那么健壮,那就排除掉厉王,而年纪又可以排除掉是不少皇子了。

    至于说周王,王泉摇了摇头,他也听说过周王的名声,据说是和世家大族走得很近,像这般的人,就算是出城游玩,也不会朝水渠工地这边过来,毕竟这里也没有什么景致,反而会弄得一身的尘土,周王好风雅,应当是不会过来的。

    而在排除掉这些人选后,那最后人选就只能是太子了,其实王泉心底还有一个人选,那就是裴清。

    裴清的鼎鼎大名他是知道的,若是裴清,带着侍卫出城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可偏偏,此人身边就刚好也跟着一个看着年纪比他稍微大一些的青年,这么一对比,就会发现少年人是太子的可能性更高。

    太子却误会了王泉的沉默,以为对方还是不敢说,越发觉得其中有什么黑暗面可以挖,不然对方何至于这般的态度。

    “裴清……”太子扭头就要和裴清说话,却一下子惊醒了王泉,王泉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看到了希望。

    王泉上次把那粮商派来的人赶走后,也是小心地关注起了工地的动向,就发现了一个情况,那就是他这边的粮食没有换掉,可是其他地方的粮食似乎就被人偷偷换走了一部分。

    如果只是普通的陈粮换新粮,王泉倒也不会太在意,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他不愿意贪一点,可其他人想贪一点,他也不好太阻拦。

    可这陈粮陈得太过分了,王泉找机会拿了一些其他工地吃的粮食回来看过,大部分粮食都陈旧到有些发霉了,其中砂石杂物的也不少,然后掺了一些新粮在其中。

    若这是什么灾荒时期的救命粮,王泉都还能忍受,比起活生生饿死,这些好歹还是可以吃的,只是太难吃了些。

    可大盛这几年还算太平了,朝廷的粮食就算是换普通的陈粮,他们也能从中捞不少油水,何必做得这么过分呢。

    王泉看不过去,可也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至于说汇报给上级官吏,王泉不敢,他不过就是个小吏罢了,不同流合污就在同僚中有些显眼了,若是还去汇报给上司,不管上司处理不处理,他怕是都吃不了兜着走。

    更何况,王泉还担心一件事,这换粮这么过分,这些负责的小吏能贪这么多,那这上级官吏当真是不知情吗?

    在王泉的认知中,找人做贪污的事,起码也是要放到暗处的,可找过来的人居然直接在工地上找来,居然如此的明目张胆,这也太胆大了些。

    如果是刚开始做这事,绝对不敢这么大胆的,能让对方胆子大到这种程度,必然是做过很多次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王泉就不敢深想下去,也不敢再偷偷地追查,毕竟万一被发现了,那同僚和上司有很多手段可以让他悄无声息地消失。

    只是他之前调查得到的一些证据,王泉左思右想,还是没有彻底地处理掉,而是悄悄留了下来,万一,万一能用上呢,尽管他知道这个万一是当真希望微薄,可还是抱着一点希望。

    尤其是得知朝堂上最近正在做什么反贪墨,王泉就心动了,想要做点什么,可以他如今的身份,哪里能接触什么贵人,至于更差点的,王泉担心证据交上去了,指不定就没了,然后他人也没了,于是一直等着一个机会,现如今,他算是找到机会了。

    “回太子殿下,小人有重要消息禀告。”王泉激动地打断了太子的话。

    ……

    太子追问名字,不过只是想抓住一个小老鼠,哪里想到他这次不光是摸着一个小老鼠,还顺便将其身后的整条硕鼠链都给拉了出来。

    听王泉将这个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了出来,太子的脸色阴沉。

    太子这些天虽然听说了朝堂上的反贪墨政策,也清楚在大盛的光辉面中,原来也是有阴影存在的,可太子一直都觉得,就算有贪腐的人,那应当也是远离京都,远离朝廷的监督,才敢这样做。

    而京都应当是一片净土,不敢说多干净,应该没有太明目张胆地贪墨。

    可现在太子才发现自己真是小瞧了人的一点贪欲了。

    说实话,如果这些人贪墨的是别的银子,太子会生气,可也不会这么气,可这些人从王泉的讲述来说,别的不敢去贪墨,只敢对着百姓动手,还是在服徭役的百姓,这时候是给点什么都会吃,也不能四处走动,自然只能任他们宰割。

    而且他们这样的贪墨还有一个好处,因为服徭役的百姓都是服一阵子就结束了,不会是同一批百姓受压迫,受压迫的时间也短些,纵然有百姓被压迫的厉害,可想着马上就可以离开,也没有胆子反抗什么。

    而且克扣别的东西,最后还是会留下证据的,可口粮那最后都是被人吃到肚子里去了,就算之后要找证据,那也不好找,至于人证,那就是口说无凭。

    可以说,如果没有王泉开口,没有王泉搜集证据,这事就算之后被人揭发了,也不好定下来,当然,更大的可能是这场贪墨就这么被时间掩盖了,再也没有人知道其中的真相。

    至于说吃那些粮食,导致百姓不堪服役的劳累,病死累死了,那些人也不会觉得是他们的错,只会觉得这就是这些百姓的命。

    第155章 第 155 章

    王泉说到最后也有些沉默了, 这些东西他一直不敢深想下去,现在算是他头一遭想得这么通透。

    可越是了解得通透,越是能感受到这些人的无耻, 他们不敢去抢夺稍微强一点人的利益,只敢去欺压最底层的普通百姓。

    想要得到让他们满意的利益, 王泉都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百姓被他们压榨过, 才能达到这个目的。

    好在,太子知道了这件事, 那应该是可以处理的吧, 王泉满怀希冀。

    他也不敢想万一太子也不好处理呢,如果朝这个方向想的话,王泉觉得自己会崩溃,所以一丝这样的想法也不敢有,只能期待地看着太子。

    太子郑重地点了点头, 对王泉道:“你放心,这件事,孤定然会处理好,不会放过那些贪腐的小人。”

    有了太子这句话, 王泉这下才算是彻底地安心下来。

    事不宜迟,太子担心有人得知他过来的消息, 会把剩下的证据给处理掉, 从王泉这里得到了足够的证据后, 立刻就准备去处理这件事。

    太子虽然只是刚刚涉政,确切的职权还不是那么确定, 可当太子真要管什么事的时候, 那都是可以管的,其他官员也不敢太拒绝太子的要求, 尤其是太子只是让他们调查徭役供应的粮食贪污,这事也不算太大,有想要讨好太子的人争着去做这事。

    有王泉提供的证据,陈粮坏粮换新粮的贪墨事宜很快就水落石出,只是调查的官员不光是调查处这些,还查出了一些蛛丝马迹,意识到这里面还有更深的案子,立马去汇报给太子。

    东宫的一些属官一开始并不知道太子找人查贪腐案的事,可随着时间推移,事情也逐渐明朗起来,瞒着的事也就瞒不住了,东宫属官对此的态度不一。

    有人觉得太子这是紧跟皇帝步伐,毕竟明眼人都能看出皇帝是下了大决心要整治贪墨之事,太子如今的行为也算是对于皇帝的支持。

    还有一部分认为太子完全不需要这么激进,要支持皇帝只要嘴上说说就好,何必真的行动,这一行动得到的好处没有多多少,可坏处就多了。

    不说别的,一些官员本来就对反贪墨略有微词,只是面对皇帝不敢明说什么,可太子就不同了,尽管地位尊崇,可对于一些官员来说,也对他们影响不大,不必太多在意。

    若是太子不做什么,这些官员自然不会做什么,可太子这么一出手,就格外显眼,毕竟其他的皇子都什么都没有干,太子跳出来,落到其他人眼中就是踩着他们揽名了,那自然不妥当。

    赵振就归属于后者,本来他开始只是暗示地说,结果发现太子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反而一心关心粮食贪腐案,甚至想让刑部对此案从严处理,忍不住就说得激烈了些。

    “殿下以官员为代价,行邀名之举,就不怕百官心寒吗?”赵振痛心疾首道。

    这话就说得太过了,让一旁其他的官员都吓了一跳,而太子的脸色也更是难看无比。

    赵振说出来后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就算内心是这样想的,但是也绝对不能这么说出来。可是话也已经说出来了,覆水难收,只能硬撑下去了。

    更何况太子这边,赵家其实已经不太想在太子这边下注了,因为他们发现,太子上位不是那么容易,况且锦上添花给赵家带来的收益也不大,尤其是当今太子的性格显然不是登基后就会给身边人诸多好处的那种。

    而赵家又转而看到了周王,觉得周王算是个不错的人选,尤其是赵家女儿有机会成为周王的侧妃,哪怕是个侧妃,可也好过在太子这边当个属官。

    若是太子愿意给个侧妃位,不,妾侍位,他们也不会动摇,可偏偏太子这边对女色不为所动,没有娶妻的念头,他们想使劲也使不上。

    赵振咬咬牙,表示自己是一心为公,不愿意让太子走上这样邀名的邪路,若太子想责罚他就尽管责罚,他承认是说得过了,但是只要能让太子清醒,他不后悔。

    赵振这般的义正词严,反而是让太子有些下不来台了,太子敢肯定,只要赵振的话就这么传了出去,那他不管是为什么,都不好对赵振做什么,不然就是打击报复了。

    可要说赵振真是他口中所说的那般大义凛然,在场没有人会信的,只是他们的不信不好影响其他人,一些不明真相的人指不定是真会相信赵振是这么想的。

    只是赵振这么做,太子要怎么办?

    在场有人关切地看向太子,立马站出来呵斥赵振,而有人只是看着,却不出声,还有人说话了,但是是略微向着赵振。

    太子看着殿内纷杂的一片,心底的怒气越发旺盛,正要开口说些什么,从殿外走进来两人。

    其他人光顾着吵架都没有注意,反而是太子注意到了。

    太子微微皱眉,一般有人过来是会通报的,这次怎么……

    看到来人的模样,太子恍然,是裴清过来了,怪不得这次没有人通报,毕竟以往裴清过来都是直接来,也不需要通报。

    看到裴清,太子心底的怒气被压制住了点,正想问裴清过来是什么事,就看到裴清身边的人有些眼熟,太子定睛一看才发现正是他安排下去追查贪墨案的人。

    他怎么会跟着裴清过来?

    其他人这才注意到裴清过来了,都下意识地停了下来,哪怕知道裴清可能刚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说不定也会让事情发生改变呢。

    裴清对上其他人的眼神都有点蒙,这个眼神实在是太复杂了,有点期待,有点畏惧,还有点紧张。

    不是,他有这么大的威慑力了吗?

    裴清摸不着头脑,但是这个时候也不好问,毕竟他还有要紧的事去找太子。

    裴清想到这件事,在人群中找了找,看到了站在一群人中间的赵振,从诸人的站姿来看,裴清感觉应该是发生了什么,才让赵振成为刚才的人群焦点了,不过接下来,赵振还能继续成为人群中的焦点了。

    想到这点,裴清忍不住笑了一下,他还记得上次见到赵振时对方说的话,也不知道对方说那话的时候,知不知道赵家也有人在贪墨,不过不管知道不知道,都挺搞笑的。

    赵振对上裴清的笑容,尽管裴清没有明说,可赵振感觉裴清就是在对着他笑的,后背蓦然发凉,心底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156章 第 156 章

    其他人也都注意到了两人的对视, 倒是没有赵振那么的忐忑,只是以为裴清在外面大概是听到了殿内的争吵,站在太子一边, 想要为太子出气了。

    正当其他人等着裴清的动作时,就发现裴清对着赵振笑了一下后就没了动作, 而是带着他带进来的一个官员朝太子走去。

    裴清进殿前听到对方说要事找太子, 但是门外的内侍因为殿内气氛不太对,也不敢进去帮他禀报, 就让对方先等等看, 裴清见对方一脸的焦虑,问了一句后,确定对方是没有撒谎,就带着对方进来了。

    万一真有什么要紧的事,耽误了就不好了。

    官员看到太子, 赶紧将文书递上,本来他是要亲口汇报的,难得有机会和太子见面,总得说说话, 可是注意到东宫的属官在,尤其是赵振也在, 他还是不敢直接说出来。

    太子也没有多想, 接过仔细看了起来, 也算是给自己一个思考的时间,边看边分心考虑要怎么处理赵振的事, 他不可能就这么放任赵振如此踩着他而获得名气。

    只是具体要怎么办, 这一时半会的,太子还真没有想出什么好主意来, 毕竟时间太短了,若是时间长些或许……

    太子一边想着,一边一目十行地看着文书,很快就将上面的内容看了个七七八八,正准备和回禀的官员说话,忽然愣住,等等,他刚才是看到了什么来着。

    太子僵住,低头又匆匆看了一遍,然后就看到了他刚才注意到的几行,都水赵家,这个赵家不就是赵振的赵家,而就这上面调查到的情况来看,贪墨的虽然不是赵家嫡系的人,可两者关系也还算亲近了,而对方之所以能参与进贪墨,也是因为有赵家当靠山,可以狐假虎威。

    太子抬头朝赵振看去,赵振脸上还是那副正义凛然的表情,似乎想要假戏真做了,可看过文书上的内容再看他这一副表情,太子只觉得有些可笑。

    赵振还不知道赵家旁系给他惹出来的麻烦,可对上太子的目光,心底的预感越发的不好了,隐隐察觉到那小官递给太子的文书上怕是和他有关。

    赵振瞥了一眼站在一边的小官,相貌陌生,并不认识,决心等离开后就赶紧问问这人是谁。

    只是还没有等赵振想好后续的事宜,太子就招手示意他过去了。

    赵振心底的预感更加强烈了,然后就看到太子将文书丢过来,让他念一下。

    赵振顿时不快,就算他是太子的属官,也得罪了太子,可太子这举动实在是太轻视他了。

    只是赵振刚刚硬了一下,太子的举动说过分是过分,可要说有多过分那也算不上,他也不好继续在这上面强硬下去,万一让太子忍不了了呢,那岂不是不好下台,想了想,赵振决定忍这一下,接过文书读了起来。

    如果赵振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大概哪怕选择掉头就走也不会接过文书读起来,好歹人走了,哪怕之后的事情会发生,他也不至于那么没脸,可惜万事没有如果。

    读到前面的时候,赵振还只当这是太子派人审查贪墨官员出结果了,对方过来正常禀告,只是心底冷笑了一声,觉得太子将精力放在这上面实在是分不清轻重缓急。

    其他官员也都不解,太子怎么突然就让赵振来念这文书,难不成是想通过这文书向他们展示此次事件的成果,除此之外,在场的人都想不出还能是为了什么。

    赵振也被前面的内容麻痹了,放松警惕,顺着就将后面的内容一口气念了出来。

    赵振念完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这怎么有个赵家人也参与了这贪墨之事,和他一个姓氏,当真是晦气。

    只是赵振没有反应过来,东宫的其他属官脑子还是灵光得很,很快就发现这个赵姓官员似乎有些耳熟,如果他们没记错的话,似乎是在赵振口中听过几次。

    而赵振当时可是好好地夸了对方一番,可现在……

    在场的人都没有怀疑这件事的真假,这要是等赵振离开了,太子再拿出这件事来,他们恐怕是会怀疑这是不是太子为了报复赵振而弄出来的,若真是这样,那太子这么做造成的影响比被人误会还大。

    可他们这边事情刚出,他们也都在殿内,自然也看到太子生气归生气,可却没有一个内侍进来过,自然不可能是太子暗中指使人过来。

    这去掉一切的怀疑因素,说到最后的话,那岂不就是赵家出了个贪墨的官员。

    如果只是单纯地有了个贪官,在场的官员都不会太在意什么,毕竟谁家敢说不会出一个败类,哪怕关系再亲近,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放在之前,他们也只会同情赵振,赶上皇帝准备追究贪墨人员的时候,偏偏赵家给撞上了,这不是倒霉是什么。

    可偏偏赵振开始那么义正词严了一番,站上了道德制高点,对着太子一顿炮轰,这要是一直站着也无妨,可就是这么凑巧,他刚站上去,就要被赵家人给拉下来了,这就很尴尬了。

    赵振一直站着没事,或者没有站上去也没事,可是这上去下来一趟,他怕是麻烦大了。

    不,恐怕不只是赵振,整个赵家的麻烦都来了。

    而刚刚给赵振说话的人脸都绿了,他们都搞不懂了,听赵振那般说的时候,他们都以为赵家很扎实,绝对不会被人抓到把柄,或者说被抓把柄那也是很久之后的事了,可是这才过去多久……

    还有一刻钟吗,他们这边还想帮着赵振说话,却发现再帮忙说话,不但帮不上忙,反而还会将自家给拖下水了。

    不,也可能是已经有些拖下水了,刚才帮忙说话的人看向太子,心里直打鼓。

    如果说刚才他们希望这东宫发生的事能尽快传开,那现在他们就是恨不得事情被捂在东宫内,一点也不让外人知晓。

    只是这后一个想法显然有些妄想了,哪怕太子不宣传,可这么经典的事情必然会被皇帝知晓,皇帝本来还愁着要怎么让那些暗戳戳阻拦的人不敢动手,赵振这事一出,理由就有了。

    意识到这点后,一些人本就发绿的脸越发地绿了起来,说实话,要不是清楚赵家不可能和太子联合起来给他们演双簧,他们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上当受骗了。

    在场其他人都各自唏嘘之时,赵振的脸也绿了,他总算是意识到问题所在。

    第157章 第 157 章

    赵振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不信, 怀疑这件事的真假,可他下一刻又意识到,这要是再晚点听说, 他倒是可以这么说,可现在, 除非他有什么明确的证据, 不然开口只会遭到嘲讽。

    因为总不可能是太子事先预料到他会口出狂言,然后就让人准备好这一份文书, 只能说是来得太巧了, 巧到让赵振不好回击,也没有办法回击了。

    “赵大人怎么不继续念了?”太子冷淡开口,语气中并没有嘲讽的意思,却让赵振脸皮滚烫,手中的文书似有千斤重, 都快要拿不住了,更加念不出口。

    只是现在不是他想不念就能不念的时候,赵振咬紧牙关,好在后面的内容并不多, 匆匆念完,就将文书交还给太子, 站在原地一声不吭。

    太子也没有趁机说什么, 毕竟赵振此时已经是难以翻身了, 他再说什么反而显得他咄咄逼人的,虽然太子不在意自己有这个名声, 可是他此时多说什么反而可能帮助赵振脱身, 那就是他不愿意的了。

    赵振见太子没有再对他说什么,心底松了口气, 可想到出宫的情况,又是一阵头疼无比。

    让属官们都离开,太子对上裴清还有些茫然的眼神,将刚才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同时也有些庆幸裴清及时赶到,不然的话,他多少也有点麻烦了。

    “这事可不是我帮忙,而是殿下有这个想法,才得出这么个结果,正好帮了殿下一把。”裴清摇头,他可不觉得这是自己的功劳,说到底,要不是太子一心惦记着要追查到底,追查的官员也不能查到赵家去。

    如果没有调查到这些消息,就算他来了,其实也不能帮到太子什么,赵振这是打定主意不要脸了,而太子也没料到对方会来这么一手,先吃了个亏。

    裴清想了下,也暂时没有想出什么好解决办法来。

    太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在东宫属官表态之后,太子其实也是有些动摇,虽然不至于后悔做这件事,可也觉得是不是不要挑这么个时间,推迟一点或许也可以,可现在,太子觉得自己做得对。

    不只是因为自己的坚持凑巧帮到了自己,还因为从查到的赵家人看来,太子觉得这里面甚至还有更多的事,如果继续深挖下去,说不定会挖出不少的贪官污吏。

    太子原本以为这些人出身世家,就算只是旁系,应该也是钱财不缺的,可却忘了一点,坐吃山空是不行的,而世家若是能赚钱的还行,可不能赚钱的,自然是会打其他的主意,而这些人偏偏还有点朝堂上的人脉,贪墨行贿的事做起来更加得心应手。

    自然,对百姓的影响也就越发大了。

    ……

    东宫的事自然是瞒不过皇帝,收到消息时,震怒不已,赵振这说的是太子,可传开后何尝不可能是说他呢,毕竟这反贪墨的头可是他开的。

    还没皇帝发怒,内侍就赶紧将后面的反转给说了出来,毕竟他们将这事说出来可不是想要让皇帝生气,而是让皇帝高兴。

    皇帝没想到后面居然还有这么凑巧的情况,脸上的怒容稍退,对赵家却是越发的看不上眼。

    如果只是想要个名声,自身持正的话倒还能让人稍微有些敬佩,也不算是完全的骗人,可这赵家立足不正,居然还敢邀名,真是不知死活。

    要是没有赵振这事,调查出如此结果来,皇帝就要接手这个案子了,可有赵振在前,皇帝就没有动作,只是吩咐下去,让调查的官员一切听太子吩咐,好让太子亲自处理这赵家,也算是亲自报仇。

    让其他人知道要是想要踩着太子邀名,那自身不够硬的话,可能就要拿家族抵了。

    而且这恰好也是个机会,真让皇帝亲自动手的话,就不会这么小打小闹的,不然显得这反贪墨雷声大雨点小,让太子来处理是刚刚好的。

    皇帝是这么个想法,不少朝臣也都是这个想法,都觉得这事让太子来处理最合适,只是随后事情的发展就出乎了皇帝的预料,也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裴清倒是没有掺和进这件事,毕竟他只适合出出主意,真要做具体的事,还不如刑部的官员专业。

    裴清也和其他朝臣的想法差不多,觉得这事稀松平常,应该只能从赵家人身后抓到一点小鱼虾,别的就没有了,可谁知道,这么一件从粮食贪墨案开头的案子,到最后会抓出那么多的贪官。

    刑部的官员得到皇帝的暗示后,就在太子的指示下不断地追查下去,很快就挖出了赵家人身后的人,这人还挺多的。

    这时候刑部的官员还很淡定,觉得没有什么,可是随着审查不断加深,不断地有新的贪腐事宜被调查出来,人也是越抓越多,刑部这下有点淡定不了了。

    这些贪官若是放在朝代中后期也算不上多贪的官员,可大盛这才立国不久,朝政是数一数二的清明,抓出来的这些贪官就格外的显眼了。

    刑部这下也不敢只和太子禀告,毕竟太子哪怕有皇帝的命令在手,也不好一下子处置这么多官员,真让太子这么做了,那就不是对太子好,而是在害太子了。

    刑部尚书赶紧将情况禀告给皇帝,皇帝哪怕也在关注着这件事,可看到刑部尚书呈上来的奏折,脸也是黑沉沉一片。

    说实话,皇帝一直觉得这反贪墨是等着科举官员踏入官场后才能起作用的,可想不到现在只是多追查了下,居然就能抓到这么多的蛀虫。

    皇帝不由得想起裴清之前说过的朝代灭亡的原因,当时去掉土地兼并外,就是说贪官污吏的事,可他总觉得那是一个朝代到了中后期才会格外严重的事,却没想到,大盛这立国不久,居然已经养了这么一批贪官污吏。

    而且看这些人的口供,这些事他们做得也不算特别的隐晦,但是属于官场中的约定俗成,一般的官员只要进入了这个圈子,那就基本上都是会拿到自己的那笔银子。

    甚至有的人拿到了银子,都不知道自己这份银子具体是从哪里分到手的,只是知道自己在该松手的时候就要松手,这才立国不久就搞出了这么多花样,这等到后面还得了。

    皇帝清楚地意识到,如果现在不能将这种不良风气驱散,哪怕之后的反贪墨管理得严格,怕是效果也会不佳了。

    “这事,从严处理。”皇帝沉声道,决心为之后澄清官场。

    第158章 第 158 章

    贪墨案查到这一步了, 皇帝也必须从太子手上接过这个担子,不然只靠太子的话,查案的官员会没有信心的, 毕竟太子还不是皇帝,承担不起这个压力来。

    太子得到皇帝的通知后, 不但没有觉得任务被人抢了, 反而是长出一口气,为此感到高兴。

    太子很有自知之明, 知道如果由他继续查下去, 或许现在查到的还是可以处理,可是万一有更深一层的官员,刑部的人或许就不敢再查下去了,可只要不深挖到底,把根去除, 这一次的反贪墨结束后,还是会慢慢长出新苗。

    虽说再来一次也能把这些新苗去除,可太子深知像是现在这样的机会有多难得,因为没有防备, 这次清查贪墨难度要低不少,可等贪官们有了防备, 也有了这次被查的经验, 下次想要再查出问题来就要难不少了。

    更别说这次是难得的上下一心查, 就算有些人是不情愿,可在大义面前也不敢冒头, 可下次怕是就没有这么同心了。

    而让皇帝接手这件事, 他的那些担心都不再是担心了,也可以一查到底。

    而随着贪墨案的追究到底, 一些潜藏的很深的贪官污吏被揪了出来,而他们贪墨的手段也被刑部一一审查,记录下来,然后成为反贪墨政策内卷的一环。

    皇帝看着这些新鲜手段,不由得有些感慨,邓元虽然了解得多,可惜还是见识得少了,哪里知晓这世上居然还有如此多的贪墨手段。

    而看着那些新上的奏折上的反贪墨手段,皇帝更是开怀,不过皇帝也很清楚,这种激烈的情绪也只是一时的,也不能真的管得太过严厉了,水至清则无鱼,反贪总归是要人来做的。

    而且真要按照现在的一些策略来,想贪墨的人定然还是会行动,只是行动会隐蔽,还藏得更深了,还不如现在先松一手,下次清理也好清理。更何况真这么做,负责处理的官员和调查人员要多,支出成本就高了,效率反而降低,还不如就之前的策略,不至于逼得太紧了。

    皇帝很清楚,哪怕朝臣如今还是支持的,可太严厉了也不太好办,这时候稍微松一下,反而会让朝臣开心一些,对政策也不是那么抵触了。

    次日,皇帝就在朝会上隐晦地驳回了一些更加严苛的反贪墨手段,让不少大臣都没有反应过来,他们都以为皇帝是会同意的,毕竟这些政策除了对官员不友好之外,对皇帝来说是挺好的。

    以前若是有人提出这种意见,肯定是要被朝臣一顿痛批,可现在大势所趋,他们也不敢多开口,就怕一开口自己就成了赵振,自家家族也成了赵家。

    哪怕他们相信自己,也相信自家亲近的人,可他们不敢相信整个家族,万一有哪个远方的借了自家的光做了什么事,哪怕事不大,在这个关头都容易惹出祸患来,何必去做这个出头鸟。

    不少人都已经做好了面对严苛管理的准备了,不曾想皇帝居然愿意退一步,虽然这和之前比已经是进了很多,可此时此刻,不少官员内心都有些感动,毕竟皇帝这时候也是可以不退的啊,这退了,何尝不是对他们的关爱呢。

    因着这份感动,于是接下来的一些反贪墨政策很快就顺利地拍板了。

    当然也有一些官员没那么容易感动,可是他们也看出来了,这反贪墨政策不早早定下,那这贪墨案还不知道要查到什么时候,他们现在是没有牵连进去,那也是因为他们没有沾这事,可这眼看着越查越多,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查到他们身上。

    他们身上的那点事放在其他时候也不算严重,可这时候是一点也不能沾的,与其这样拖延下去,拖到问题严重了,还不如现在就赶紧让事就这么结束。虽说这算是用未来的困难换现在一时的轻松,但是现在不换,指不定就没有什么未来了。

    不光是这些事,他们就怕皇帝继续调查下去,还能查出更多的问题,比如他们已经站队其他皇子,试图对太子发起攻击,这要是被查出来,那不是要了命了。

    其他的事调查出来,皇帝还是会按照大盛律法来处置他们,秉公处理,可要是查到这个,以皇帝现在对太子的看重,指不定就惦记上他们了,这被谁惦记都好过被皇帝惦记,顶头上司惦记着要怎么处理他们,他们怎么都没有办法躲过的。

    皇帝一开始还有些欣慰,觉得朝中官员都是有大局观,可是很快,查到的一些消息就让他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尽管一些官员反应很快,可是在追查的时候还是不免露出了一些蛛丝马迹,而这些痕迹落到皇帝眼中,联系起之前的一些事,就有些明显了。

    皇帝盯着送上来的秘信看了一夜,原本的怒火也变成了无奈,一些做得过分的官员皇帝是可以处理,可是更多的官员皇帝也不好处理。

    而这些官员的行动也让皇帝联想到了自身,当年他是皇子的时候,身边也是围着这么一群人,而他的兄弟身边也是围了一圈人,皇帝清楚,这些人想要靠他赶,那是赶不走的,甚至还可能让他和皇子产生隔阂。

    可不处理这些人,那结果会是什么,皇帝也很清楚。

    如果不是他当年的势力过大,加上太上皇身体突发状况,他抢先一步成了太子,然后迅速地又成了皇帝,当年的朝堂也是要不稳的,饶是如此,那时候的纷争也很是残酷,兄弟情谊更是荡然无存。

    如今,他的儿子也要如此了吗?

    第159章 第 159 章

    皇帝沉思了很久, 可最后也没有想出什么办法,真要有什么办法,他当年就用出来了, 何必等到现在。

    自己想不出来了,皇帝也想问问其他人, 可是念头刚动, 皇帝又将这个念头给压了下去,这件事不同于其他的朝政, 就算是他的心腹, 在继承人上也不太敢说话,况且皇帝也怕他们有私心。

    更别说皇子夺嫡纷争是自古有之,也是自古都找不到解决办法,他就算问了朝臣又能怎么样。

    不过话是这样说的,可一件事憋在心里, 也让皇帝很难受,最主要是在惦记上这件事后,皇帝也开始观察起皇子们的动向,而这一观察, 就让他更加的忧虑。

    皇帝以前也知道有一些将领很重视厉王,可当时他只是为厉王自豪, 也没有多想, 毕竟厉王年纪轻轻就跟着军队一起出征, 战功显赫,受将领重视也正常, 可如今再看, 反而感觉有些不妥当了。

    毕竟厉王也只是个亲王,和将领如此亲近, 这置太子于何地了,唯独让皇帝庆幸的是,还好他在太子身边也留了一下将领的人脉,不至于差厉王太多。

    而且按照他这段时间收集到的信息来看,厉王似乎对凑到身边的世家官员极其的不耐烦,态度也很差,这要是放在之前,皇帝恐怕还要多说几句,可现在,反而让他松口气。

    可除去厉王和太子之外,皇帝再看其他的皇子,就感觉压力巨大,周王身边围绕着一圈世家子弟,对于有才华之人的态度更是良好无比,这可以说是他礼贤下士,也可以说是他有野心,而以皇帝对皇子的了解来说,没有野心是不可能的,这就有点麻烦了。

    更加麻烦的是皇帝发现往下数,那些年纪更小一些的皇子身边也多了人,虽说如今看着还似乎只是作为玩伴,或者稍微亲近了下,并没有下注太多,但是显然,如果有机会,这些就会转变成他们身边的势力了。

    皇帝对他们这么做的原因心知肚明,毕竟太子已经册立,再靠过来也不过是锦上添花,想抢到点利益千难万难,而要是扶持其他皇子,若是能成,获利极大。

    尽管这么做风险高,可是富贵险中求。

    正是深知这点,皇帝在发现围绕在皇子身边的人后,也没有轻举妄动,就算他将这些人驱赶开了,还是会有后来者的。

    为皇子的事发愁,皇帝哪怕知道找臣子来问也得不到什么好结果,可一边又还是想要找人分担一二,而这一想,就又想到了裴清头上。

    别管裴清之前解决问题后又弄出了什么新问题,可好歹之前的问题总算是解决了。

    只是裴清别的都好,唯独有一点让皇帝犹豫,那就是他和太子的关系太好了。

    之前问的朝政事宜,皇帝相信裴清是出自本心,没有什么偏私的,可若是涉及太子和其他皇子的事,裴清还能不能这么公正呢,皇帝不太敢肯定。

    尽管皇帝也很宠爱太子,可其他皇子也是他的儿子,皇帝也不想让裴清出什么主意去坑这些儿子,尤其是以裴清以往的行事作风来看,真要想出主意来坑他们了,若是裴清不明说,说不定他等事情结束后才反应过来。

    裴清还不知道皇帝动过这个念头,不过就算知道,甚至皇帝真问他了,裴清也不会回答,因为这个问题只有皇帝自己回答才是最好的,他要是回答了,那之后就尽可以为这件事担心了。

    ……

    时间就在皇帝的纠结中一点点地度过,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参加科举的人准备前往京都赶考。

    其实有些富裕的人早就动身了,在他们看来,早点赶到京都,也可以早点做好准备,避免匆忙上路,路上耽搁了什么。

    可还有一部分人则是相信自己的才华,可家境不算富裕,这路上和在京都考试的开销负担比较重,导致压力极大,担心万一不能考上,那这次的银子花了,下次可能就没有机会再来。

    若是这样的话,还不如再多准备准备,打听一下情况,做好下次考试的准备。

    季鹏就是其中一员,考虑纠结过后,想着要不要等等看。

    只是他这样的想法有些就得不到身边人的支持,都是催促着他早日进京考试,因为季家人打听到的消息就是朝廷推行这次科举不易,说不定这次能考,下次就不能了,那自然要趁着还有的时候赶紧考,这考上了朝廷总不至于赖账。

    季鹏身上有才华是在当地都被人知晓的,一听说这个情况,立刻就有人想要过来帮帮忙,只是看着送上门的旅费,季鹏客气地拒绝了。

    季家人不解,这旅费要是收下了,季鹏不就能安心去京都参加科举,怎么季鹏反而不收下。

    “爹,娘,这银子我们不能收,朝廷这段时间的反贪你们听说过吗?”季鹏叹口气道。

    这件事季家人倒是听说过,毕竟贪官污吏被处置可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消息传得很快。

    季鹏深吸口气,开始讲起其中一个例子,为了回报穷困时的恩情,然后被恩人一步步地带入贪墨的案子中。

    这件事还是他在给县里一个大户人家孩子教书时听来的,季鹏很快就想到了自己身上,尽管他觉得自己不至于变成这样,可他想,那名官员最初也没有想过自己会变成那样吧。

    一旦受人恩情,就很可能身不由己了。

    若是季家现在是一点路费都攒不出来,季鹏可能还会冒险收,可勒紧裤腰带,季家还是能拿出银子来,何必去冒险,更何况这来送银子的大户人家风评也不佳,风险更大了。

    季家人听季鹏说完例子,打了一个寒战,对于外人送来的银子完全没有一点心动,只感觉那是拖着季鹏落入地狱的魔爪。

    他们老季家多少年才出了季鹏这么一个人才,又撞大运在恰当的年纪遇到朝廷开科举,指不定这次就能当官了,要是为了一点旅费而为之后埋下危机,那季家能后悔死。

    懂这个道理的人也不止季鹏一个,毕竟有信心现在就参加科举的,头脑都比较的清醒,同时在家中的地位也高,只要一说,家里人哪里不是很能理解,却也愿意按照他说的做。

    只是不收银子,进京自然就要困难些了,就在季鹏等人发愁于如何筹措进京旅费的时候,县衙里传出消息,朝廷感念一些参加科举的学子家世不易,路途开销大,要给他们补贴一二。

    流程也很简单,先去县衙登记,然后就可以领从本地到京都这一路上驿站的驿票,除此之外,还有一笔用来路上开销的银子,据说是到了京都后,若是确实囊中羞涩,还能暂时住在朝廷修建的公共房屋中,去公用食堂吃饭。

    不过这一切都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在参加科举考试前会有一场难度比正常科举考试低一些的小测,若是能达标的话,这一切都是给他们的补贴,可要是只能冲着这些补贴来骗朝廷的,那用了朝廷多少银子,就要十倍地罚回去。

    因为这个罚金比较的高,怕有些人倒不是为了骗朝廷,只是单纯地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朝廷发下来的告示还写了几份类似的测试卷,张贴出来让人看看,顺便测测自己的分量,别太高估自己。

    这个消息传开后,家境窘迫的人都惊喜不已,毕竟像季鹏这般的还能挤出路费来,可是还有些人是知道这个道理,但是家中实在是窘迫至极,连一点路费都挤不出来,眼看着要不得不接受资助了,朝廷的补贴就是一阵及时雨,让他们不至于受人恩惠。

    还有一部分惊喜,这惊喜的就不是参加科举的人,而是他们家中的人,因着对方夸耀自己有本事,只是怀才不遇才没有结果,这次科举考试,对方不管家中情况如何都要去参加科举,这让对方家里的人很是为难。

    毕竟强行不让他去,那就搅得家宅不宁,可让他去,为了凑这个路费,家底都要掏空了,那家里人还过不过了,可有了朝廷这个补贴,倒是让他们轻松不少。

    一来万一对方真有才华,那家里也不用花费太多,二来朝廷给出来的测试卷可以让对方做做,要是真有本事,这测试卷的难度听说也不高,自然能合格,那到时候也不怕被罚钱,可要是这都合格不了,那也有理由让对方不去参加科举考试。

    毕竟难度低的都合格不了,何谈去和其他人竞争呢。

    而对于一些家境还不错的人来说,这个公告上补贴的部分不太受重视,而那几份测试卷才是让他们在意的。

    科举考试是头一次出现在大盛,虽然朝廷说了是要考什么,但是具体怎么考,不少人还是不太清楚,尽管对自身的才华有所自信,可大部分问题都不清楚的时候,还是有些忐忑的。

    而这出的测试卷虽说是不如科举正式考卷难,但是能给他们举个例子,到时候大不了再提高题目的难度来练习。

    一开始听说是朝廷给穷困学子补贴的公告,不少参加科举考试的学子并没有过来凑热闹,毕竟现下时间越来越紧张了,与其出门凑这个热闹,不如再多准备准备,说不定就因为这多准备的时间,他们就考上了呢。

    可是得知告示上有了测试卷子,直接就围了过来想要看看测试卷子的情况,一时间将公告张贴的地方围了个水泄不通,明明都挤不进去了,却还是不断地往里挤。

    当地官府一看这情况就知道不妙了,赶紧一边让衙役拦住不断涌动的人,一边让人将测试卷内容多抄录了几份,分开张贴,将人群分开,避免出事。

    只是这测试卷的内容比较多,县衙内的人抄录速度没有那么快,必须再找些人来抄写,县令有些着急,这一时间去哪里找人,还要快速。

    好在旁边有人提醒了一句,这平时想要找能抄写的人还要去别处找,可现在跑来看测试卷的人里,除去那些单纯是为了看热闹而来的人,大部分都是能写字,这随便挑几个人来抄写一下不就好了。

    县令如梦初醒,赶紧问现场有没有人愿意抄写,这下报名的人踊跃得不行,县令一开始本来是只准备点几个,可看到这么多人都想写,想了想测试卷的题目量,干脆多喊了一些人,每人分几道题,然后让他们凑一起抄写。

    而在后面挤的人得知前面是在抄写,也都没有再往前挤,毕竟这么多人抄写,只要给一点时间,很快就能抄出很多份的测试卷了,那分开张贴,他们看着也舒服,不然现在这挤来挤去的,就算挤到前面了,身边这吵吵嚷嚷的,也容易分心。

    而且他们这边吵闹弄得抄写的人分心,万一抄错了题目呢,那最后倒霉的还是他们,不如让对方安静地抄完。

    更重要的是,他们猛地发现自己并不需要一直站在这前面看,这测试卷题目量大,何不干脆也抄一份回去看呢,可他们这出门的急,也没有带纸笔来,不少人意识到这点后,都赶紧去拿纸笔。

    第160章 第 160 章

    这一幕不单单是发生在一个地方, 大盛所设县衙基本出现了这种情况,只是有些县衙是让人多抄录一些分开张贴,有些就是让人大声念出来, 方便围观的人听清楚上面的内容。

    不过后者分散人群的效果就没有那么好了,毕竟抄写不太容易出错, 可是说话时的同音字就很多了, 只听不看,一不小心就会写错了。

    这要是别的东西写错了也就写错了, 可事关科举考题, 没有人敢冒这个风险。

    而这些考题带来的影响还不止于此,之前哪怕朝廷公示了考试范围,可具体怎么考,不少人还依旧觉得是以儒学为主,其他学家作为点缀, 最重要的是儒家经典,而这考题一出现,不少人发现哪怕不学儒学,学的是杂学, 似乎也能通过考试。

    尤其是农学的题目,想要答好, 似乎学不学儒学都没有关系, 一些题目甚至找个田间地头的老农都能回答出来, 甚至有些题目老农回答得出来,没有实际种植经验的人反而答不出来。

    还有些考题, 一些工匠答得还更好, 只是有些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可就算如此, 也让不少人刮目相看。

    原本百姓们都觉得只有修习儒家经典的人才是有才之人,可通过考题的筛选,他们发现有才的人可太多了。

    一时间,不少百姓对考题的兴趣都大了起来,之前他们不感兴趣纯粹是因为觉得自己肯定不会,可现在发现身边有不少人都会,忍不住自己也来试一试,若是发现自己能答对一些题目,顿时高兴得不得了。

    不少人都产生了自己要是能多些时间学,说不定也可以去京都考一考,反正只要能通过考核,那这一路的路费都不用自己出,还能去京都走一趟,是件大好事啊。

    毕竟普通人一辈子都可能只在家乡待,最远也不过走出几十里上百里,去京都是不少人想都不敢想的,可现在难得有了个去京都的好办法,还不用花太多钱,怎么能不让人心动。

    想要进京参加科举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其中不光是有单纯想着去京都走一趟的人,还有被题目激发出自信心的人。

    ……

    而在不少人踊跃地想要来京都,一些人也要从京都离开。

    自从在裴清口中得到了海外商贸的消息后,皇帝就一直暗中调查海外贸易,准备提前安排一批人闯一闯。

    毕竟人少走起来也快,花费也小些,真要是等到官船做好,一来船队走一趟花的时间长,花销也大,二来这哪怕是找到了海外贸易的路线图,可从来没有走过,这万一走错了,那损失就大了,不如先走一次,积累一些经验。

    只是要选什么人参与进这件事情,皇帝还是为此头疼了一阵子的,这人选既要挑聪明的,还要挑体格好的,不然没走多远就倒下反而麻烦。

    除此之外还要对皇帝格外忠诚,对皇帝的忠心超过对家族的忠心,这点挑选起来就格外麻烦,选了很久才算是定好了人选。

    看着这些被挑出来的人,裴清也绞尽脑汁地回忆出海需要注意的事项,毕竟出海很是危险,尤其是这些都没有什么出海经验,如果不提前做好准备,还不知道会折多少在海外。

    而这些人之所以出海,也是因为他说过海外贸易的收益高,海外如何如何好,现在不给人做点准备,裴清良心过不去。

    除了海外航行所需要注意的事项,以及海外的一些习俗情况,裴清犹豫了一下,顺便也将荒野求生项目给写了出来,万一有用呢,他只不过是写一写,累点手,可万一能用上,就是救人一命了。

    高岩连着好几天发现裴清没事就坐在一边写写画画,没有忍住好奇心,过去瞅了两眼,然后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高岩从来都没有想过,在野外的生活居然会有这么多种求生手段,而且每一种都让他感觉格外的新鲜,甚至想要试一试。

    裴清听了高岩的话,忍不住笑起来,这野外求生的手段看多了是会想要亲自试一试,不过裴清敢肯定,不少人没有用上的时候是会想要尝试,可真等到用得上的时候,那就要后悔了。

    写好之后,裴清让人多抄录了一些,然后将这些海上航行求生记录送了过去。

    皇帝看着呈上来的记录书册,翻开看了几页,立刻就明白了裴清的心意,不由得有些感叹,裴清是真心将这海外商贸的事放在心上了。

    皇帝召负责海外计划的官员过来,让对方看看这上面的注意事项,他们有没有准备好,现在准备还能好好地准备,这要是出海了,那就准备不了了。

    负责的官员也听说过裴清的大名,只是要说准备的话,他们自觉已经全部准备妥当了,毕竟是吸取了不少人的海外行走经验,怎么也不可能有什么大的疏漏,只是皇帝是这个态度,他们自然也不能太轻视。

    而这一看,官员看着看着就愣住了,他们自然知晓出海久了,海员容易患一种病,虽然找不到发病的原因,可治疗的方法他们却是知道,那就是多喝茶。

    而在这本记录册中确实说明了患上这种怪病的原因,是缺少一种维生素,不光是喝茶可以补充,在海上吃豆芽也能补充,所以建议大量地携带黄豆。

    这点就是他们没有想到的,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观测海上天气,海上方向等一系列的辅助小办法,这也是他们没有见过的。

    第161章 第 161 章

    在船队航行一路顺利的时候, 这些办法自然不怎么重要,可一旦航行出现问题,这些方法可能就能挽救一个船队了, 甚至挽救单独的人。

    作为负责船队出行计划的人,官员也是要跟着一起出去的, 船队自然是越安全越好, 不然到了海上,哪怕他官位高, 可船队遇到大危险的时候, 他出事的概率也不小。

    而看到后面裴清写的一些荒野求生,官员愣了一下,有些不明白裴清为什么要写些这些,可等他看到后面,仔细地思考一番, 却有些紧张,牢牢地将上面的内容记了下来。

    因为他意识到,虽然这些内容看着是不如前面重要,可万一真要用上, 那就是能救命的,因为不看这些的话, 他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若是流落荒野, 找不到人烟的话要如何求生。

    官员一开始还不曾想过这点, 在他看来,海上出事的话怕是小命难保, 没有想过要是侥幸活下来后的危险。

    可没想过是没想过, 现在意识到这点,官员忽然想到万一遇到海难活了下来, 可要是因为不知道如何生存下去导致死亡,那就太凄惨了些。

    尤其是现在还看到了裴清写的求生方法,这时候看看其实也不花什么精力,而且这些内容也很是新鲜有趣,可不看,万一出事,那真是后悔都晚了。

    皇帝看着官员对这份记录册格外重视,也很是高兴。

    这么些年下来,皇帝早就将裴清视作了子侄辈,而裴清对于大盛的种种贡献帮助,在皇帝看来,除了是裴清忠于大盛,更是忠于他的表现。

    不然有很多事,裴清只要稍微对自己放宽一些,和现在相比,能获得的利益不知道要多多少,可偏偏不少有利的事裴清都是先告诉他,然后才行动起来,这不是对他忠心是什么。

    所以尽管这次交上来的记录册对比之前那几次看着作用并不算特别大,可皇帝依旧是很开心,这个举动就足以证明裴清有多关心他。

    至于说这个记录册最大的受益人其实是海员们,皇帝反而不在意,这海员做事最后还是要归类到为朝廷办事上,为朝廷办事那不就是为他办事,那也就是关心他了。

    裴清倒是没有关注皇帝的情绪,而是注意着官员的举动,确定对方是真的将这本记录册放在心上,而不是因为皇帝的原因伪装在意,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些开心。

    他就怕他辛辛苦苦写了这么多,对方不在意,这要是在海外没有出事还好,可万一出事,他写的这些内容多少能让他们增加一些存活的概率。

    仔细地将记录册看完,官员想了想,转头问裴清:“裴大人,这记录册的后半段我能多抄录几份吗?”

    “当然可以,不过你怎么就只抄录后半段?”裴清一口应下,好奇地问道。

    官员看了眼皇帝,回道:“裴大人,这上面写的内容都极好,可却不适合让所有人都知道。”

    或者说以后可以全部刊印出来,但是现在还不适合全印出来。

    官员很清楚他们这次出海的任务是什么,自然也知晓,若是他们在海外真的摸索出来了一条路,将丝绸贩卖出去,赚到了数不清的银子,那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对海外贸易蠢蠢欲动,不光是富商,怕是一些普通百姓,若是家中实在穷困,得知海外贸易的收获如此巨大,怕是也会想要铤而走险一番。

    毕竟冒一次险赚到的钱或许够他们安稳地过上十几年,甚至可能说一辈子。

    有这些诱惑在,哪怕去往海外很危险,可他们也不在乎。

    而这个记录册前面的那些内容则是在降低这种出海的风险,本来就蠢蠢欲动,风险又降低,那出海的人指不定会增加得更多。

    听到官员的详细解释后,裴清恍然大悟,他都忘了这点,出海的利益太大了,确实会让人心动,不过只靠这个也没有办法阻拦,毕竟哪怕不知道这些信息,可会冒险的人还是不缺的,与其靠他们自己控制,还不如让朝廷来管控。

    毕竟哪怕是在没有海禁的时候,也不是谁都可以出海做生意的。

    再说,这利益动人心,想靠朝廷阻拦怕是不行,而随着利益越来越大,阻拦出海的压力也会越来越大,甚至说难听点,指不定后来那些世家大族反而能偷偷地出海,甚至不光是出海,还不交一分银子的税。

    而朝廷的官船则是在官员的折腾下变成了表面功夫,开销大了,还赚不到什么钱。

    这不是裴清杞人忧天,而是清楚人性的恶劣,这海贸的利润太大了,心动的人太多,当皇帝的要是扛不住,那是真得不到什么收益。

    不过,税收……

    裴清猛地看上皇帝,他怎么把这个给忘了,如果是一般人,出海贸易自然是赚的,毕竟一般人也不太可能从税收入手。

    可从朝廷的角度出发,官船出海,或许赚的银子会挺多,可这是要吃独食,而随着海贸越来越发达,分蛋糕的人越来越多,挖墙脚的人也越来越多,海贸赚的钱还真不如征收关税赚钱。

    而且征收关税还有一个好处,朝廷进行海外贸易的话,这也只是一个政策,可以实行也可以废除,当皇帝能力不够的时候,这个政策带来的好处就比较小,可税收不同,税收一旦定下,哪怕有人想方设法地要逃税漏税,可这税收终究还是比较稳定,轻易不会被人废除。

    别的税或许还要顾及会不会加大普通百姓的生活压力,关税就不一样,能出海行商的人家中谁会因为缴税就压力巨大,那顶多就是利润少点了,不会影响太多。

    而且现在海外贸易影响还不算太大,如果提出征收关税的话,哪怕有人反对,可反对的力量还是比较小,皇帝也能轻而易举地压下去,而等到征税时间一长,海贸发展越来越大,就算有人想要废除这个关税,可朝廷拿了这么多年的银子,只要皇帝还有点脑子,有点能力,都清楚不能随便动这个。

    而朝廷上的臣子只要还有一点爱国的忠心,也都清楚关税是不能碰的。

    还有一个裴清不会说出来的优点,那就是只要朝廷还想着征收关税,充实国库,那大盛就不会闭关锁国,会和国外有密切的联系。

    裴清越想越感觉征收关税很不错,虽然距离朝廷征收关税充盈国库的时候还有段时间,但是这段时间刚好能用来修订税法,开拓合适的港口,也是很不错的了。

    皇帝正和官员说着话,突然注意到裴清的眼睛莫名亮了起来,脸上的笑容也大起来,看着又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显然是在想其他事情,不由得有几分好奇起来。

    皇帝看得出来,裴清刚才还是在想海外生存的事,可现在脑子又似乎是想到别的事上了,刚想直接问出来,可又想到裴清以前的一些奇思妙想似乎是不太适合让别的人知道,犹豫了一下,和官员草草说了几句,官员也看出皇帝的心思,立刻退下了。

    “你小子这又是想到了什么?”皇帝的问话打断了裴清的脑补。

    裴清抬头,见皇帝脸上满是好奇之色,也没有继续想下去,直接说了出来:“陛下,臣在想关税的事。”

    裴清本来是想回去仔细思考一下再和皇帝说的,但是裴清又仔细地想了下,他对于关税什么的了解也不太多,哪怕是回去想,估计也想不出什么东西来了,还不如直接把如何征收关税的任务交给皇帝。

    而且大盛的情况和现代也不一样,就算他之后想起关税的一些征收内容,最后还是要改良成大盛版本的税法,与其自己想破脑袋,还不如直接交给皇帝呢。

    “关税?”皇帝重复了一遍,眉头微皱,这个词字面意思还挺好理解的,但是皇帝感觉他想的意思大概和裴清想说的不是一个意思。

    裴清解释了一遍关税的含义,皇帝的眼睛越听越亮,显然也意识到这所谓的关税对朝廷的帮助有多大了,别的不说,如果征收关税的话,那等海贸发展繁盛时,朝廷简直就是坐着收钱。

    朝廷的官船就算是出去做生意,可能贩卖多少货物,赚多少银子,而这海上还是有风险的,万一出事,说不定就赚不到什么钱了,而这征收关税则是只要有人出海或者从海外到大盛来做生意,那都是可以收银子的。

    当了这么些年的皇帝,皇帝越发地能感觉到朝廷财政的重要性,如果没有银子,很多事情都做不成,也正是国库日渐充盈,他才能推行很多政策而不被群臣阻拦。

    皇帝越想越激动,同时也感觉到这海贸的重要性,恨不得让船队赶紧地去搜寻一下,然后快点打开海贸的大门,让大盛国内的商队也赶紧进行海贸生意,这样朝廷能收多少税啊。

    只是很快皇帝就冷静下来了,这事急不来,只能一步步地来,太急了怕是会出事。

    皇帝看了眼裴清,深吸一口气,感觉心态平稳了一些,可还是有些莫名的激动,忍不住道:“你小子的脑瓜这是怎么转的,怎么就能想到征税上去?朕居然从未想过!”说到后面皇帝还有些懊恼。

    一般人想到海贸,谁也没有想过靠征税赚钱啊。

    至于说从朝廷的角度出发,说实话,就算皇帝从裴清那里得知了海贸有多赚钱后,哪怕想过很多种做生意填补私库的办法,可却也没有想过可以征收关税。明明朝廷征税是应有之事,可他在裴清提出来之前却一点都没有想到。

    “这海贸如果不是之前听别人说会这么赚钱,如果不是朝廷眼看着就要开拓海贸,海贸眼看着要繁荣起来,谁也不会想到在这上面收税吧,毕竟以往很少能听到说做海贸生意的。”裴清不敢居功,摇摇头道。

    裴清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只是皇帝想了想还是摇摇头,这事说出来简单,可没有人提,还真不好想。

    同时皇帝还有几分庆幸,裴清这么早就提出了关税的事,不然等到海贸渐渐繁荣起来,这些去海外行商的人从来都没有缴纳过关税来,朝廷要是突然来个征税,征收的难度就要大多了,甚至可以说,光提出这一步,难度怕是就会大起来。

    皇帝敢肯定,一旦海贸赚钱的消息传开,朝堂上的官员,只要是家中能掏出银子做生意的人家,估计都会掺上一脚,到时候再提出交税的事,那就是在他们身上割肉了,这肉还没有吃到嘴里,把肉分掉一些还容易,可割肉就不那么容易了。

    哪怕他是皇帝,也不能那么轻松地压制朝臣。

    把关税的事说完了,裴清感觉自己也没有什么事,最主要的是他在紫宸殿也待得够久的,皇帝看着还有政务要处理,裴清就不打算打扰了,只是要退下前,裴清总感觉他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忘记了,但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不过他刚要走,就又被皇帝拦下了。

    “陛下?”裴清疑惑。

    “这关税是个不错的主意,只是朕到时候也不好说是你提出来的,这挡人钱财说出来怕是会惹事。”皇帝有些犹豫道,裴清以前说出一些事都是会表明不想被人知道,皇帝都会应下来,这次裴清没有说,皇帝不知道裴清是个什么想法,但是他思索了一番,觉得还是不适合说出去。

    听完皇帝这句话,裴清这才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谨慎才行啊。

    皇帝说得还算轻了,裴清怀疑现在就有世家大族靠着海贸赚银子,这关税征收是挡了他们的财路,自己本来就和一些世家大族有仇,这要是新仇旧恨加起来,又要注意防范。

    而皇帝就不同了,可以说皇帝这些年已经替他背过不少的锅,但是皇帝身强体壮,哪怕背了这么多锅,依旧可以把那些对手打翻在地,然后再背起一个又一个的锅,而他可背不动。

    看着裴清一脸惊醒,庆幸的样子,皇帝嘴角微抽,他刚才还想着裴清是不是有其他想法,现在看来就是这小子单纯忘记说了。

    不过皇帝也不觉得奇怪,毕竟以前裴清提的那些主意都是他左思右想才提出来的,在他面前说出来时怕是已经想好了后续的事情,自然会小心谨慎,而现在则是刚想出来,怕是都没想到过以后的一些后果,现在被他这么一提醒才反应过来。

    “你啊,以后有什么主意可别随便和除朕之外的人说,不然得罪人都不自知。”皇帝叹了口气,对裴清这有点懵懂的反应很是无奈,告诫了几句。

    裴清连连点头,表示自己清楚,他现在脑子里想到的主意,除了和皇帝说之外,也就是会和谢云煜说说,其他人都不太敢说。

    毕竟对于大盛朝廷是好事的主意对于一些朝臣来说可算不上是好主意,高岩和周凌是他的至交好友,可他们是好友,加上后面的家族就不一定了,有些事和他们说也不够稳妥。

    至于太子的话,裴清对于太子有信心,可对他身边没有什么信心,他说的话在皇帝这边,只要皇帝愿意,没有人能打探出什么消息,可在太子那边都不太好说了,不说别的,太子那边的事不太好瞒过皇帝,可将消息从太子那边传到皇帝耳朵,这就过了一道手,中间会不会泄露出去,谁也不清楚。

    裴清感觉事情说完了,正准备走,可又被皇帝叫住了。

    “陛下?”裴清疑惑转身,他感觉已经没有什么事了吧,怎么皇帝还喊住了他。

    皇帝也觉得屡次喊住裴清有点尴尬,不过他也是刚刚才想到的,如果要征收关税的话,现在还不会放在朝堂上讨论,起码要等到官船做好,出海后才会开始小范围地商讨一下,也就是说这几年从事海外贸易的话是没有关税的。

    虽然他清楚裴清这些年赚了多少银子,可银子这东西又不嫌多,何不让裴清再多赚点。

    “你也准备点商船,到时候跟着船队一起出去,看看能不能赚些银子。”皇帝说道,也算是他的一点弥补,毕竟等到关税出来后,裴清再出海行商,那就得多缴税了。

    “臣,多谢陛下。”裴清深吸一口气,谢恩。

    皇帝这道旨意不光是让裴清可以出海行商赚钱,更重要的是还可以跟着朝廷的船队出发,哪怕这次出发是预先走一趟,可比起一般的船队来也绝对算是大了,跟在这样的船队后面,出海的难度就降低了很多,这要是靠裴清一个人,想要做海外贸易,怎么都得找到引路人,指不定还要被引路人坑,一番争斗后才能挤进海贸中去。

    可现在跟着朝廷的船队,没有什么人敢动手的,毕竟此时的大盛绝对算是世界中心,进行海上贸易的商队只要还想赚钱,那都必须来大盛一趟,他们或许敢得罪大盛的私人船队,可绝对不敢得罪朝廷的船队,除非将船队的人全都消灭,不留一点痕迹,不然绝对会迎来疯狂的暴富。

    可一般的商队那都是求财,哪里至于这么丧心病狂地要灭掉朝廷的船队,这是担心自己死得不够快才能这么作死吧。

    这虽然是皇帝的补偿,但裴清却觉得他不能独吞这笔收益,不说其他的,看皇帝的意思是,这次就是他去行商,朝廷的船队指不定都不做什么商业活动,那只有他赚银子了,这就不太好了,吃独食的人向来没有好下场。

    哪怕皇帝现在不介意,可等到以后事情暴露出来,尤其是关税的事一出,人人都会觉得是皇帝早就想好了关税的事,可偏偏对他徇私情,让他趁着关税没出之前赚一些银子,哪怕其他的船队这时候也赚了,可因为他和皇帝关系亲密,这个嫌疑就有点重了。

    所以还是得再拉一些人来和他一起抱团取暖,至于说拉什么人,裴清看了一眼皇帝,其实皇帝算是最好的人选了,只是要没有关税的事那还比较合适,可有关税的话,拉着皇帝就不太合适了,毕竟一个人不好又做裁判又做选手。

    虽说皇帝有时候是可以不要脸的,但在一些情况下,却还是要表现出一定的公正来,不然不足以服人心。

    “你这是想说什么?”皇帝一眼就看出裴清的欲言又止,挑了挑眉问道。

    “陛下,臣这船队,能多拉些人入股吗?”裴清小声问道,生怕皇帝不懂,还将入股的事解释了一番。

    “这独门生意你可能只能做一次了,当真要分银子给其他人?”皇帝问道,这海贸他也了解过,和陆地行商不太一样,出海归来都是有时间限制的,因为海水的流向会有些变化,若是不能顺风顺水地航行,事倍功半,所以一次海外贸易的航行时间也非常的长。

    尤其是丝绸生意,走得越远赚得越多,这来回的时间也就越长了,若是只在附近的几个小国做生意,固然来回时间短,可赚的却少了。

    “陛下,这独食可不好吃,臣的胃口没有这么大,吞不下去。”裴清笑了起来,“况且,臣也想帮帮身边的人,一些大臣过于清贫了,若是做普通生意,哪怕是投钱了,也只能赚几分辛苦钱,指不定还要被人怀疑是以权谋私,这去海外行商不光是赚得多,总不能说还是徇私吧。”

    尽管裴清没有说具体的名字,可皇帝却也知道他指的是哪些臣子,想到这些臣子家中的情况,皇帝沉默了片刻,忍不住叹了口气,金银这些东西他倒是可以赏赐,可却只能在有功的时候赏赐,还不能赏赐的超过常例,不然就算他愿意赏赐,这些臣子也不肯收下。

    看着他们家中清贫,皇帝也有些不好受,可按照裴清的意思,只要他们能投资一些,指不定就能赚几十倍的收益,这确实是一门极好的生意。

    毕竟这些臣子家中的钱财不多,投资别的生意是真不好投资,赚的也不算太多,一般的生意利润有多少皇帝还是清楚的,一年翻一两倍那就是让人惊喜的生意,要是投资大赚的或许多,可投资少,那点赚头真不太行。

    而且海外贩卖丝绸的话,这利润……

    皇帝都心动起来,不是他太贪财,实在是这个银子就放在那里,尽管他的私库也还算丰盈,可还是想要再多一点啊。

    心动了好一会,皇帝还是将这股贪欲给压了下去,银子是好,可他若是真去赚了这笔银子,那他推出关税时,哪怕明面上没有人会说什么,可私下的言论他管不了,也没办法理直气壮地管,确实会心虚。

    “行了行了,朕既然已经允许你经商,那这事就你自己管吧,不用再来禀告了。”皇帝挥挥手,内心无比头痛,以至于态度也有些差。

    不过裴清并没有太在意,他看得出来皇帝是在肉痛什么,他也很能理解这种肉痛。

    皇帝这要是不管不顾地也要赚这笔银子,说实话,能赚多少银子裴清都不敢想象,换成是他,面对这样海量银子的诱惑,指不定就把握不住了,毕竟只要厚着点脸皮,臣子哪怕是会议论,可以皇帝的功绩,其实也不会有人说太多,顶多就是被后人议论一阵子。

    可能收获的却有很多,裴清记得皇帝似乎还想要修建宫殿园林来着,可是以前是私库没有什么银子,所以不舍得修建,而现在有了银子,可要做的事也多起来了,这要是能多一笔银子,别说修建一座宫殿了,十座宫殿都绰绰有余了。

    皇帝能忍住这个诱惑,只是心痛一会,裴清已经极为的佩服。

    不过裴清只是在脸上表现出来,却没有说出来,这个时候说出来是对皇帝的扎心。

    看着裴清远去的背影,皇帝叹息了一声,其实他是真的很心动很心动,如果是换个人提出关税的话,皇帝或许都会选择赚这笔银子,可海贸是裴清提出来的,关税也是裴清提出来的,而这两件事都显示出裴清对大盛的重视,想要大盛等好一些。

    不然裴清不提出海贸,他能多赚多少银子,可以说裴峻要是不和他说,而是和其他人说,等他和其他臣子结成联盟后,哪怕他恐怕也阻挡不了这个联盟赚钱。

    关税也同样如此,如果不提关税的话,裴清也是能多赚不少银子,唯独是朝廷吃些亏。

    不,可能朝廷都意识不到自己吃亏了,毕竟在裴清提出关税之前,他都没有想过这事,毕竟交关税的主意,对皇室来说也是割肉,而皇室他也不能全部管束住。

    有裴清的无私在前,皇帝才不想让自己显得那么的自私自利,裴清只是个臣子,为了大盛都能想出那么多主意,甚至愿意少赚钱,他是大盛的天子,难道还要挖大盛的血肉来填补自己的私心吗?

    这才是皇帝能抑住自己贪欲的一部分原因,不过理智归理智,眼看着裴清离开后,心痛的感觉还是格外的重,让皇帝忍不住长吁短叹,过了好一会才平复心情,准备处理政务,只是刚要处理政务,皇帝忽然想到什么,赶紧将裴清刚才说的关税内容记录了下来,不然忘了就麻烦了。

    看着关税衍生出来的一系列政务,皇帝忍不住又叹了口气,让裴清出主意一切都好,唯一的问题就是自己要辛苦一些。

    只是辛苦了这么久,皇帝感觉自己已经从以前的头疼到如今的甘之如饴,虽说事情做起来是有些累,可之后的成果却不一般,皇帝甚至都不敢想,如果没有裴清出的那些主意,大盛如今会是什么样子。

    或许也会有一个初生王朝该有的生机勃勃,但想要这么快繁荣起来,皇帝感觉不太可能。

    大盛能有裴清,当真是大盛之幸。

    皇帝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裴清这时候还不知道皇帝对他的评价这么高,要是知道的话,大概会说大盛有皇帝在也是一件幸事。

    对裴清来说确实如此,他是能一些奇思妙想的,但是这些奇思妙想如果没有付诸实践的话,那就只是奇思妙想,而皇帝才是那个真正实施的人,不光是实施,还速度飞快,这要是换了别的皇帝,一件事做出来花费的时间指不定是如今的几倍,甚至时间花了,可能事还没有干好,或者说直接就走歪了。

    本来是要让百姓受益的,最后就换成了达官显贵受益。

    第162章 第 162 章

    “投资?”邓元休沐日正在家中休息, 就得知裴清上门来了,对于裴清没有提前告知就上门的事,邓元并不是很在意, 毕竟这也不是一两次,他主要是对裴清口中的投资有几分在意。

    这投资他倒是知道, 可就他所知, 裴清做什么生意的时候,基本是找太子和高岩周凌他们投资的, 虽然也找过他, 可被他拒绝后就没有说过了。

    邓元不愿意投资的原因也很简单,家中的存银不算太多,而给裴清投资的人给的银子都是极多,不是出钱就是出力,而他只能出银子, 力是不太能出的,若是加入了裴清的生意中,和其他人一比,显然就是去蹭银子的。

    尤其是他和裴清还有点师徒缘, 又是忘年交,这借着交情赚小辈银子的事, 邓元做不出来, 也没有脸去做, 哪怕知道交点银子能赚得不少的分红,他也不愿意。

    更何况他要是参与进这生意, 就相当是给裴清的屏障上打出了一个缺口, 其他人就会想要借此机会投资了,邓元宁愿自己不赚钱也不想让裴清因为他而吃亏。

    “这投资我不投, 家中银子不多……”邓元下意识拒绝,都懒得想新借口了,直接就是一个老借口,都不用他说到后面,裴清就能知道他想说些什么了。

    “邓伯,我这投资和之前不一样。”裴清打断了邓元的话。

    “不一样?能有什么不一样?”邓元皱眉,在他看来做生意投资什么的不都差不多。

    “这是陛下的旨意。”裴清左右看了看,低声道。

    “陛……”下的旨意?

    邓元差点没有跳起来,什么时候做个生意还成了陛下的旨意,邓元下意识觉得裴清在胡说八道,可能是看他一直不肯投资,用这话来哄骗他,可这是假借陛下的名义啊,这要是让人知道了,哪怕裴清贡献再大,再受陛下重视,被人举报出来,不死也要脱层皮。

    意识到这点时,邓元下意识左右看看,发现两人是在空旷的院落中闲聊,没有什么能听到他们的对话,这才松了口气,只是这一次焦虑就让他额上满是汗水,脸色都有些发白。

    “你小子别胆子太大了,这事还好没有人听到,不然你就……”邓元焦急地说道,但是又怕别人听见,只能压低声音,说得又急,说到最后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邓伯,您觉得我胆子有这么大吗?”裴清看着邓元这么焦虑,也知道对方是为他担心,不想让对方多误会,轻声问道。

    邓元愣了下,他刚才只是太担心了,一时间没有想太多,可看裴清这样子,显然是知道轻重的,那他刚才的话莫非是真的,这投资真是陛下的旨意?

    邓元有些发蒙,他为官这么多年,还真是头一次听到有这种事,一般情况下不都是不允许朝臣经商的吗?怎么皇帝还特意让人来投资了呢?

    邓元想破脑袋都没有想出这里面的缘由来,忍不住看向裴清,让他赶紧解释一下,不要再卖关子了,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其实裴清一开始是打算以自己的名义来找一些大臣投资的,裴清觉得以他现在做什么赚什么的名声来说,找人投资应该比较容易,而且他这投资真的是在找人赚钱,怎么样都不至于被人拒绝吧。

    只是裴清将这样的想法和谢云煜说了之后,谢云煜摇了摇头,指出这里面的一些问题来。

    那就是那些身家清贫的大臣虽然有些算不上是身居高位,可以他们的官职来说,真想赚点什么钱,投资这个借口怕是不少人都用过,可以他们现在的情况来看,显然是没有接受过。

    哪怕裴清和那些普通的商户相比,身份不一般,让他们投资也不太可能是在贿赂他们,可他们这么多年形势谨慎惯了,也不太愿意接受去投资了。

    “如果我说几十倍利润的话,他们也不能接受吗?”裴清问。

    “你若是把利润说得这么高,他们恐怕就更加不敢投资了。”谢云煜笑着摇头,若只是几倍的话,可能还会觉得裴清是想帮着他们赚点银子,这可这么多倍的利润,他们想都没有想过,也会觉得根本不可能有正经生意能赚这么多银子。

    那裴清想让他们参与投资,是什么心思就不好说了,虽说以裴清的身份是不太可能去贿赂他们,可问题是裴清还有一个太子伴读的身份在,尽管这段时间这个身份的影响力已经变小了,可万一裴清真是太子这边派来的,那这银子就更加的烫手了,完全不敢收下。

    “我这明明是让他们投资赚钱,现在是他们给我钱,又不是我给他们钱。”裴清唇角微抽,吐槽了一句,可见谢云煜这么一讲,他也知道这些大臣的疑虑了,换位思考一下,他怕是也会顺着谢云煜说的猜想下去。

    如果只是贿赂的话,危险有,但是绝对没有参与进夺嫡纷争大,起码贪污受贿只要不是贪得太多,还能留下一条小命,可要是参与进夺嫡纷争,指不定命什么时候就没了。

    “况且如果是以你的名义,那真赚到了这么多银子,他们需要感激谁呢?”谢云煜又提出了一个问题,直接让裴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

    这个问题确实比较的要命,因为说句实在话,他能去海外行商也是皇帝的恩典,那要以他的名义,这岂不是将皇帝的恩情转移到自己的头上,尽管他不是这个想法,可指不定会有人想歪。

    裴清相信,现在有人这么说的话,皇帝是不会信的,可这件事终归是一个问题,万一以后他和皇帝的关系变差了,那这个问题就有点麻烦了。

    裴清虽然乐观,但也不敢肯定地说自己和皇帝的关系能一直和现在一般,不说别的,多少皇帝年轻的时候英明神武,老了之后就发生变化,万一自己也遇到这种情况,那现在的疏忽就会变成以后的攻击点。

    裴清在仔细思考之后,又进宫一趟,和皇帝说明情况,主要是说前一个理由,担心这些大臣不相信他,所以哪怕知道能赚钱也不敢投资,至于后面这个理由裴清没有说,哪怕他和皇帝关系亲密,或者说就算他不说,皇帝其实也能猜出一些来,但猜测归猜测,当面说出口那就是脑子有问题了,毕竟有些话是只能意会,不能出口的。

    皇帝没想到裴金还想了这么多,而听完他的理由后,发现事实确实如此,这些臣子之所以如此清贫,家庭原因是一个,性格原因也是一个,真要以裴清的名义投资,他们必然会拒绝,尤其是最近反贪墨的风气还挺大的,皇帝怀疑指不定还会有人弹劾裴清试图贿赂官员。

    毕竟假借投资的名义来行贿的事还不少呢,裴清这时候这么做的话,还是有点敏感的。

    “既然如此,那这事就以朕的名义去说。”皇帝说道。

    得到了皇帝的许可后,裴清这才敢这么对着邓元说。

    听裴清讲完事情的过程,邓元看着裴清,表情微微扭曲,忍不住道:“你小子还真是什么事都要去找陛下说说啊。”

    尽管邓元清楚这算是这件事最好的处理办法,不然不找皇帝,只靠裴清想办法,那就麻烦太多了,而找皇帝,一步就解决了,只是这找皇帝的过程也太顺溜了点,甚至可以说太自然了。

    邓元有些怀疑裴清平时没事进宫是不是也在说这些小事了。

    “不光如此,陛下说还要助你们一臂之力,顺便也暗示下我的确是照着陛下的吩咐办事。”裴清小声道。

    邓元听罢有点好奇,这事皇帝是不能明说的吧,那要怎么暗示?

    第163章 第 163 章

    邓元想过很多种暗示方法, 最后发现自己的脑洞还是不够大,看着皇帝赏赐下来的金银财宝,邓元下意识看向裴清。

    如果没有裴清之前的暗示, 他顶多是觉得在国库充裕后,皇帝这次格外的大方, 但也不会想太多。

    可结合裴清刚才的话, 邓元清楚,这些银子说是赏赐, 其实是在给他们的投资钱, 避免一些官员家中连投资的银子都拿不出来。

    “邓大人?”前来送赏赐的内侍见他没有立刻谢恩,只当邓元是惊喜过头,虽有些奇怪邓元惊喜完为什么会看向裴清,可也没有太多在意,小声提醒了一句, 让邓元瞬间回过神来,赶紧行礼谢恩。

    内侍又说了几句,这才离开,邓元注意到内侍送完赏赐之后并没有直接回宫, 而是朝着其他府邸走去,显然这次受赏的人不少。

    “这就是陛下的暗示?”邓元看向裴清, 尽管已经很确定了, 但最后一点的不确定还是要让裴清来说。

    裴清认真点头。

    邓元长叹一声, 心底有些感动,像当今圣上这般贴心的上位者可太少了。

    如果没有皇帝掺和其中的话, 邓元大概率是不会接受裴清的投资请求, 在他看来,这不就是占裴清这个小辈的便宜。

    至于说家中不算富裕, 邓元也不是很在意,毕竟他都这把年纪了,过不了多久也要告老还乡,子孙想要银子那是子孙的事,总不能让他承担。

    可皇帝这么一开口,邓元仔细地问过裴清后,考虑了一番,还是答应了下来。

    他若是不答应,其他大臣得知后也不好应下来,邓元清楚,自己不爱钱财是一回事,可其他臣子家中有些确实差银子,不能挡了人家的路。这要是偏财也就算了,堂堂正正地赚银子,该接受还是要接受的。

    有了邓元这么一个例子在,裴清再去其他家就轻松了许多,哪怕对方一开始还纠结着要不要答应,可是皇帝的暗示和邓元的例子摆在面前,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裴清也没有只让这些大臣参与进他的海外商贸中,等这边弄得差不多了,裴清就来问太子了。

    随着太子年纪的增长,哪怕太子没有什么立即上位的野心,可东宫的开销也是越来越大了,有些开销是能和皇帝开口的,可是有些开销就不太好说,真和皇帝开口,只会显得自己无能。

    而不开口的话就需要太子独自承担了,裴清了解过,放在前朝的话,太子能得到的钱财大部分都是通过各种手段由其他人献上来的,但是太子显然是不能这么做的,不说这种做法有违太子的本心,更是违背了大盛的律法。

    毕竟这些人之所以会给太子上贡,那也是指望从太子这里得到好处,而太子能给的好处自然就是权力,可以说太子这边松一点,收下了一些钱财,这些送礼之人就会想方设法地从别的地方给自己补回去。

    所以太子的开销还是要自己赚,虽然裴清之前带着太子做生意就已经赚了不少银子,但是那些银子都是细水长流地赚,想要一口气多赚点,这次的海贸生意是个不错的机会。

    不过和太子说起海外贸易的话,裴清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将海贸的利润倍数给说出来,而是缩小了一些,这也是他和皇帝之前商量好的说法。

    利润低一点,风险大一点,哪怕消息暴露出去,也不会有太多冒险去做生意,而等他们知晓真实情况后,那时候也晚了,一切都要按朝廷律法办事。

    “去海外做生意?”太子还是头一次听裴清这么说,听裴清说完计划后,虽然对于海外贸易不是很了解,可是对于裴清的信任还是让太子没有再多问什么,直接就掏出银子来了。

    而且考虑到裴清说的海外贸易需要的银子多,太子掏的银子还比较多。

    “殿下对我也太有信心了。”裴清看着太子掏出来的一大笔银子,略微一算就知道这笔银子占了太子私库快三分之二了,一口气掏出这么多银子来,他这边要是亏本了,那东宫的日子就要艰难不少。

    毕竟这剩下的银子要维持整个东宫的各种开销,多少有些紧巴巴的,万一中间出了什么事需要掏银子,日子就更紧张了。

    “孤这些银子大部分都是你帮忙赚回来的,你现在需要银子去做海贸生意,孤不掏银子你还想找谁帮忙?”太子无所谓道,他算好了,实在不行就找父皇,毕竟要论赚钱,还是皇帝那边赚得更多,一些非常赚钱的产业,他和裴清占的股都不算大头,大头全在皇帝那边。

    皇帝都这么富裕了,那他穷困的时候去蹭点油水,太子理直气壮的。

    “再说这个海贸生意,听你一说就知道挺赚钱的,只是风险有些大,可又想要收益又高,又想要风险小,这世上哪有这么容易的事。”太子还安慰了下裴清。

    虽然他是对裴清有信心的,可这海外贸易的风险确实大,万一出事,那就算全赔本了,尤其是裴清这次找他投资,万一裴清觉得让他亏钱了,心底愧疚,太子想到这里就更加觉得要让裴清做好失败的心理准备。

    裴清哪里会看不出太子这么说的用意,点点头,表示自己清楚。

    其实这次的海外贸易,裴清一开始的时候是想着走得远远的,然后大捞一把,但是在仔细了解过海贸的危险后,裴清决定分两步走,一步是在大盛周边进行海外贸易,赚头虽然小了点,但是风险也同样小。

    甚至处理得当的话,利润也低不到哪里去,只是比起走得很远时的上百倍暴利,才显得有些差,可排除掉这些,利润也很是可观了。

    除此之外再派一些人跟着官船走远,这时候的船队数量就要多一些了,毕竟船太少了,容错率也低,而这些船到时候只要有一艘船能做完贸易回来,赚到的银子也绝对少不到哪里去,毕竟和上百倍的暴利相比,成本多个几倍根本算不了什么。

    裴清本来就是要和太子说这些的,见太子已经想到了,便提前说出来。

    听裴清说完自己的计划后,太子稍微松了口气,看出裴清是事先有了规划,也没有那么担心了。

    和太子说完了,裴清又去找了高岩和周凌等人,将海贸的事一说,对方或多或少地都投资了一些银子,裴清转手就将这些银子作为船队的组建资金,安排好出海的人员,等着官船出海就跟上去。

    第164章 第 164 章

    “清儿, 你这是在写什么?”谢云煜下值回府,就发现裴清执笔写着什么,脸上还透着点激动兴奋, 让他有些好奇。

    毕竟裴清之前写海贸计划的时候都是很淡然的样子,如此高利润的生意也不能让裴清动容, 还有什么能让裴清动容。

    谢云煜自觉已经很了解裴清了, 可是还想要更加了解裴清一点,想到这, 谢云煜探头看了过去, 一看就愣住了。

    裴清不光是在写字,还是在画图,一张白纸上先是画出一种植株的外形,然后将花,叶, 果的模样另外放大画出来,随后在一旁标注,最后在最底下描述该植株的具体情况。

    这种讲解让谢云煜想起太医署出版的医书,其中有一本就是专门写药材的, 从植株生长到药材的炮制,再到药材的使用情况, 和裴清此时写得有些类似。

    难不成裴清也想写一本医书?

    谢云煜下意识想到, 不过等谢云煜仔细看到上面的内容, 就否决了这个猜测,因为这些标注上都是说该植株的特性, 或者果实的味道如何, 甚至是果实要如此制作成食物,并没有提起药性, 如果是医书,怎么可能不提起药性。

    不过这些植株他似乎都没有见过。

    谢云煜注意到旁边放着一些裴清已经写好了的图册,拿起一张张地看起来,恍然发现这上面的植株确实是他没有见过的,但是不知道是他见识少了,还是大盛确实没有。

    不过谢云煜偏向于或许整个大盛都没有,因为这些植株若是用处偏小,或者不能吃,那没有人发现也正常,可这些植株的果实都是可以吃的,而且看裴清描述的味道似乎还不错,这能吃的食物怎么可能小众呢?

    就算一两样或许他不知道,可这么多种植株他都不认识,甚至都没有听人提起过,这显然就不是他见识少可以解释得通了。

    尤其是联系起船队马上要出发,裴清这突然写这些,大概是这些植株在海外可以找到吧。

    不是这个原因的话,谢云煜也想不出其他原因,而裴清的回答也印证了谢云煜的猜测。

    “我在写一些海外可能存在的一些新作物,这次船队出去,我多准备了一些人手,可以让人在当地多停留一阵子,看看能不能找到,毕竟其他人要找新作物大部分都是冲着高产去的,这些作物可能产量算不上多高,但是可以丰富菜篮子。”裴清回道。

    这事裴清也是前两天忽然想起来的,高产的作物固然是重要,但是有蔡家人的例子在前,不知道多少商队出海后就盯着这些作物,反而一些别的作物会被忽视了,比如一些百年或者几百年后才能传进大盛的果蔬。

    裴清刚穿越的时候,面对饭桌上的菜色,总是很怀念现代食物种类的丰富,只是一些菜没有就是没有,裴清也只能忍着,加上也多弄出了一些菜品做法,忍着忍着就习惯了,以至于后来都没有想起这件事来。

    也就是这次自己安排船队出海,裴清才突然想起来,这事要是委托其他人去做,那肯定有点不好意思,但是自己的船队派一些人手做事就没什么。

    唯一的问题就是在裴清记忆中的蔬果都是精心培育出来的,不管是外形还是味道,估计都和现在会有一些差距,但是差距多大就不太清楚,所以只能让搜寻的人仔细一点,联想力也要丰富一点。

    只要能找准植株,到时候带回来精心育种栽培,裴清觉得自己说不定就能吃上现代吃过的蔬果了。

    虽然裴清没说他怎么知道这些蔬果的具体情况,但是谢云煜不用问也知道,那就是从梦中知晓的。

    而仔细地看了看这上面形容的口感味道,谢云煜也明白裴清为什么这么激动了,这些蔬果的味道看着确实很不错,种类也多,若是真尝过一次却再也不能尝,是会让人异常怀念的。

    谢云煜看了看裴清写的这些图画,或许是因为想到哪里写哪里,上面写得稍微显得有些凌乱了,谢云煜干脆帮裴清来整理一下,他不帮忙整理,裴清待会也是要整理的。

    毕竟这图画总不可能就准备这么一份,出海的人那么多,不说人手准备一份,起码带队的人要拿好几份,这样才好去寻找这些新奇的蔬果。

    裴清专心地画完自己还有印象的一些植株,剩下的就是一些他也不记得植株长什么样,只认识果实的蔬果,一下子就没有那么专注了,一分心就发现谢云煜回来后似乎就没有怎么开口说话了。

    裴清扭头看过去,就看到谢云煜对照着他写的图画册一张张地整理修改,而且速度还不慢,他这边写得差不多了,谢云煜居然也整理得差不多了。

    “有没有看着喜欢的?”裴清放下笔,歪着身子靠了过去。

    谢云煜肩膀一沉,一边伸手搂住了裴清,避免他靠不稳摔着,一边回道:“清儿写的这些蔬果样样都味道极好,我看着眼花缭乱,只觉得哪样都喜欢,至于更喜欢的,怕是要清儿和我仔细说一说,我才能选出来。”

    裴清被谢云煜一说也来了兴致,忍不住和谢云煜说起这些蔬菜水果的味道,以及可以做成什么样的菜,说着说着裴清自己都给说馋了。

    其实要说这些蔬果的味道和大盛现有的蔬果相比,味道超出了多少,其实倒也算不上,只是大盛有的这些蔬果,裴清是想吃多少吃多少,都快吃出花来了,食欲被满足了,自然就没有那么馋。

    而这些大盛没有的蔬果,裴清可谓是好几年都没有尝过了,而且肉眼可见的,接下来要是运气不行,还是没有找到这些蔬果,那还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吃上,两厢结合一下,自然吸引力更加的大了。

    裴清和谢云煜说完就完了,也没有太放在心上,毕竟嘴馋是一时的,尤其是知道一时半会不能吃到嘴,馋意也是会消减掉的。

    只是谢云煜确实惦记上了这件事,他看得出来裴清是很想吃的,虽然这些食材他一时半会地找不出来,可想要做出同样味道的话,也可以去寻找一些替代品,只是寻找替代品对厨子手艺的要求就高多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裴清忽然发现谢云煜好像对吃饭不太上心了,饭量和往常比,明显减少了一些,尽管谢云煜想在他面前表现出和之前一样的状态,但是正常吃和勉强吃,裴清还是分得出来的。

    这是在哪里吃饱了吗?

    裴清以为谢云煜是午间吃得太多了,可是无意间聊起来,才发现并没有,甚至不光是没有,谢云煜在衙门吃得也不多了。

    那是为了什么?

    裴清下意识地想到了减肥,在他的观念中,一旦谁控制饭量,那就是为了减肥。

    不然无缘无故地少吃饭,不是减肥就是病了,而谢云煜的状态看着也不错,因为刚刚做过体检,裴清还去问过太医,谢云煜的身体也很好,根本就没有病。

    裴清瞥了眼坐在一边的谢云煜,犹豫着要怎么说对方一点也不胖,根本不需要减肥。

    裴清的目光实在是太明显了,谢云煜想当作看不见也不行,尤其是裴清时不时地瞥他一眼,那欲言又止的样子让谢云煜有些无奈,转头抓住了裴清的目光,没等裴清想办法狡辩,就直接问道:“清儿你是想问什么?”

    偷看被抓包,裴清慌了一瞬,不过听到谢云煜的话,裴清很快就反应过来,他压根就不用慌,他这担心的很正常,而且谢云煜都这么直接地说了,他也不用纠结了,便问了出来。

    “元微,你,你现在身材已经很匀称了,不用节食减肥。”裴清说道,犹豫了下又补充了一句,“太瘦了摸着干巴巴的,不好摸,现在就很好。”

    裴清是真觉得谢云煜现在就挺好的,穿衣看着清瘦高挑,而脱衣后,肌肉结实饱满有弹性,有点说不出的性感,而要是减肥变瘦,以谢云煜的体质来看,那减掉的肯定是肌肉,那手感肯定是要差一点了。

    最重要的是,如果不是超重到影响身体健康,体重正常的情况下减肥只会影响身体健康,谢云煜身体底子本来就不算很好,这几年好不容易养回来了点,这一节食减肥,指不定就又变差了。

    想到这点,裴清脸上变得严肃了不少,紧紧盯着谢云煜,想看看谢云煜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裴清后一句话让谢云煜耳尖微微泛红,哪怕晚上在床榻上,该做的事都做过了,可这大白天的,裴清尽管说得还算委婉,可却还是忍不住让谢云煜有些联想,以至于都没有注意到裴清前一句话是在说什么。

    “不要减肥了,我就喜欢你现在的样子。”裴清看出来谢云煜大概是只听到了后半句,对着谢云煜又说了一遍,谢云煜这才反应过来,想到自己这段时间的进食情况,意识到裴清是误会了。

    “清儿,我不是在减肥。”虽然裴清的话让谢云煜很开心,可是他也不想让裴清误会。

    “不是减肥,那你怎么吃那么少?”裴清皱眉问道。

    “难道是哪里不舒服,莫非太医没有查出来?”裴清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虽然太医没有查出来的可能性比较低,但是也不是没有可能,而且没有被太医查出来,说明这个病比较的隐蔽,指不定就是某种大病还没有彻底形成的前因,意识到这点,裴清紧张了起来,恨不得眼睛成了x光,能将谢云煜身体都给看透了。

    谢云煜虽然不知道裴清在想什么,可莫名地感觉裴清的目光变得格外透彻,似乎是想将他身体从内到外都看个清楚,不禁身体一抖。

    不过很快,谢云煜就将这种想法压制住了,对裴清说道:“不是有病,是别的原因,不过我现在先不说,清儿你先尝尝今天的饭菜,吃完我再说。”

    如果谢云煜只是说前一句,裴清或许会多想,可谢云煜这后半句显然是说饭菜上有惊喜,这就让裴清稍微放下心来。

    不过饭菜上的惊喜能是什么惊喜?

    裴清还真有点好奇了,毕竟以前向来是他在饭菜上准备一些惊喜的,这还是他头一次被别人在饭菜上准备惊喜。

    看着裴清满怀期待的样子,谢云煜微微勾唇,然后示意管家让庖厨将饭菜送上来。

    很快,一道道的菜都被送了上来,将桌子摆了个满满当当的。

    “清儿,你尝尝看,这道菜和你说的番茄炒蛋味道有几分像?我尝着和你形容得差不太多了。”谢云煜指着一道菜说。

    裴清顺着谢云煜指着的方向看去,那是一道红金相间的菜,金色的显然就是炒蛋,而红色的裴清却不太能分辨,只知道一点,绝对不是番茄,毕竟大盛没有番茄,而谢云煜也不太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找到了番茄。

    裴清总算知道谢云煜为什么最近吃饭少了,如果这桌上的饭菜都是谢云煜按照他形容过的口感,然后让庖厨做的,那他也要尝尝味道,或许一两道菜不怎么多,可这么多菜,一道菜尝一口也要饱了,也怪不得谢云煜饭点会吃不下饭菜了。

    裴清看了眼谢云煜,夹起一筷子所谓的番茄炒蛋尝了尝,酸甜的口感在口中弥漫开来,或许和番茄的味道还是差了不少,可这份心意裴清已经感受到了。

    “清儿?”谢云煜有些忐忑,他尝着感觉已经和裴清形容的差不多了,而再做下去,这些饭菜的味道也没有提升太多,想要再提升一些,要么就是提高庖厨的手艺,要么就是找到更加适合的替代品,或者干脆就找到真品了,可不管是哪个选择,都是需要大量的时间,而谢云煜也不想让裴清再等下去,只是他也不清楚这些饭菜的味道有没有达标。

    毕竟他只是听裴清形容,自己却从来没有尝过。

    “和我尝过的番茄炒蛋有七八分相像了,很好吃。”裴清竖起大拇指夸赞道,他本来是想说味道相差无几的,可万一过不了多久就找到了番茄,那谎话就容易被戳穿了,还是少说一点比较好。

    裴清想的正好就是谢云煜想的,不过谢云煜看得过来,裴清固然可能是看在他的面子上多说了几分,但这道假番茄炒蛋的味道应该也是有几分像的,不然裴清不会说七八分相像。

    只要有几分像就够了,谢云煜安心了一些,连忙让裴清再尝尝其他的菜,裴清也都一一地尝了过去,吃着和记忆中有几分相似的菜色,裴清脸上的笑容也越发大起来。

    第165章 第 165 章

    随着时间一天天地流逝, 京都也越发地热闹起来,前往京都赶考的人一天比一天多。

    不过这些提前来的人都是身家颇丰,并不需要朝廷格外的优待, 自己就能照料好自己的吃穿住行,而需要朝廷补贴吃住的人则是过了一阵子才到来, 不过他们的到来就不是零零散散地过来了, 而是一来就是一大批的人。

    而赶考的人一到,第一件事就是在京郊稍作休整, 就参加临时考试, 要掂量一下他们的本事。因为这事是提前就知道的,所以并没有什么人慌乱的,反而都有些跃跃欲试。

    毕竟他们之前也就是用朝廷公示的题目测试过自己的能力,之后哪怕做过一些题目,可和朝廷出题还是有区别的, 这马上就要参加科举了,先提前测试一遍,说不定还能测出自己有哪些薄弱项,这样还能赶在科举前多提高点。

    虽说这时间剩得是不多了, 但是比起不知道的人,他们多少还是可以提高一些的, 这提高一点, 就能压下不少人了。

    随着第一场临时考试结束, 这样的说法很快就传开了,一些原本没有参加考试的考生也动心了, 哪怕他们对自己很自信, 可考试测验一下自己的能力,这显然也不是什么坏事, 万一真能找出薄弱项来,赶在科考前发现,这是大喜事啊。

    一下子,没有参加考试的考生都想尽办法去询问这次考试的题目,自己试着做一下,甚至在第二批穷困考生进京考试之际,也想跟着一起考一下,因为只是看题目考试的话,一来之前就偶然听别人提过,二来自己做题目,考试的效果也不太好。

    最重要的是,他们听人说,科举考试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考,提前参与临时考试,相当于进行了一场模拟考,哪怕题目比起科举要简单一些,可是也多积累了一些经验啊。

    参加科举的人都没有过这种考试经验,对于考场也比较陌生,一些人还不知道上了考场后过于紧张会影响到考试结果,可有人却清楚这点。

    要是大家都是头一遭参加考试,没有办法,那也没什么说得,可眼看着一些考生可以提前考试,哪怕知道这考试只是测验他们是不是故意占朝廷便宜,可在更大的利益下,还是让不少考生也想要参加这场考试。

    负责考试的是礼部的官员,本来觉得负责这考试的任务很是轻松,毕竟只要考生过关,就没有什么事了,最大的问题也不过就是有考生没有通过考试,可要怎么处罚那也是刑部的事了,怎么也想不到居然还有考生会没有考试资格,却还想要考试。

    在他们看来,这考试是对朝廷负责了,可对考生而言却有一点羞辱的意味了,以往就算要考校一个人的才识,那也是单独考校,这样大规模的考试还是头一次。

    如果只是一两个考生这样表态,礼部官员都不会太在意,可眼看着表态的考生越来越多,而这些考生若是能力够,指不定考完就成了他们的同僚,礼部官员也不好视而不见了,考虑过后只能层层上报。

    皇帝收到消息时还以为是之前的那场临时考试出了问题,比如说抓到了舞弊的。

    毕竟之前的临时考试,皇帝都以为做好有人考试不合格的心理准备,结果一场考试下来,参考的学子居然都合格了,这固然是好事,可也有些让人不安,怕里面有猫腻,而如今礼部上报来说临时考试的事,反而让皇帝安心了一些。

    不过如果是考试出了问题的话,皇帝下意识看了眼一旁的裴清,这考试虽然是礼部主持,可计划安排都是裴清一手准备的,怕是要牵连到裴清。

    皇帝觉得裴清毕竟年少,万一出了点纰漏,也很正常,可其他官员就不一定会这样想了。

    皇帝正想着要怎么帮裴清说说话,就听礼部侍郎汇报问题:“陛下,京都中赶考的学子们见一些学子参加了临时考试,他们也想要一起考试。”

    皇帝原本准备好了说辞顿时堵在喉咙里出不来了,甚至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此事莫不是搞错了?”

    不过一问出来,皇帝就知道自己失言了,这事如果不是真的,礼部侍郎怎么可能会过来汇报。

    只是这临时考试居然会闹出这种事来,实在是让皇帝惊讶之余又有些好奇,这考试莫非还是什么好事,不然这学子怎么会闹着也要参加。

    礼部侍郎很能理解皇帝为什么会这么问,因为他头一遭知道的时候其实也有些蒙,这临时考试一提出就在礼部引起了纷争,甚至不少人都觉得有这个考试在这,一些心气高的学子怕是会认为这是对他们学识的侮辱,宁可穷着也不愿意接受朝廷的补贴。

    后来临时考试没有引起学子的吵闹,他们却还是提着一口气,这口气怕是要等到临时考试彻底结束才能吐出来,谁知道这临时考试考了一次,参考的考生都没有什么意见,反而是没有参考的考生出问题了,争着也要参与考试,就让他们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如果多给他们一些时间,礼部还能去调查一番,只是这临时考试组织得很快,他们也没有时间去调查,只能一边赶紧给皇帝汇报,一边再去调查。

    “他们要参加考试,有查出是为什么吗?”皇帝问。

    礼部侍郎小声道:“事发突然,臣一得知此事就来和陛下汇报,还没来得及调查出原因。”

    裴清刚听到礼部侍郎的话时也很震惊,现在过了一会,也就缓过来了,要说到原因的话,裴清有了点猜测,只是不知道这个猜测对不对。

    考试对裴清来说不要太熟悉,因为常年考试,都已经考习惯了,甚至因为考试太多都觉得考试不是什么好事,可说到底,为了应对最终的大考,平时的一些小考其实非常的有用。

    不管是查漏补缺,还是检测自身水平,或者增加一些考试经验,对于最后的大考都是有好处的,而放在大盛,科举考试算是头一遭,还是非常重要的大考,若是大家都是毫无准备地上场,那没有人会说什么。

    可临时考试就相当于是给一部分考生增加了经验,或许最开始的时候,别的考生还没有意识到什么,可一场考试下来,其他人必然会有些收获,而没有参考的考生知晓后,怎么会不心动,又怎么会不闹起来,毕竟这事涉及的可是他们之后的前程。

    也只有事关之后的前程,这些考生才可能闹到礼部侍郎来和皇帝汇报,不然一般的小事,礼部自己就压下去了。

    皇帝皱了皱眉,这不知道事情的起因,谁知道是这些考生当真是为了考试而吵起来,还是借着考试的由头想要搞事呢。

    若是后者,皇帝的眼神冰冷起来。

    科举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这又是第一次,若是这个头没有开好,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非议怕是又会起来。

    礼部侍郎看出皇帝的心情不是很好,暗叫了一声糟糕,只能盼望着快点查出原因来,不然礼部这关要不好过了。

    皇帝脑中的阴谋论越想越多,眼神也越发地冰冷,正在这时,皇帝忽然注意到裴清若有所思的神情,心底微动,下意识问了出来:“你是不是想到原因了?”

    礼部侍郎还以为皇帝是在问自己,正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就听裴清的声音响起。

    “陛下,臣略微有些猜测,只是不敢肯定是不是如臣所想。”裴清说。

    “你先说说。”皇帝说。

    裴清沉吟片刻,整理语言开口道:“陛下,我们都认为这考试不是什么好事,可代入到考生的立场来看,这考试的好坏就不一定是我们想得这般了。”

    皇帝眉头略微舒展开来,听裴清接着说考试的一些好处,这种好处有些是被皇帝想到的,可有些皇帝却没有想过,比如说多考试几次能锻炼考生心态,而心态对于最后的考试成绩也有不小的影响。

    皇帝向来心态就很好,哪怕是遇到什么危急的事也可以做到临危不乱,但这是他,可一些考生面对即将决定自己接下来命运前途的考试,肯定是会心乱的,这点皇帝是可以理解的。

    若是能多练习几次,考生心态多少会有点提高,说不定最后的成绩也提高一些,而这点提高,偏偏有人没有练习过,那这就显得有些不太公平了。

    皇帝很快就意识到这点了,这下不管这些考生要求考试的真正原因是什么,皇帝这下都必须也让他们参与一次考试了,不然最后说出去,就会显得第一次科举考试就不公平了。

    想到这里,皇帝就已经有了决断,让礼部好好查清楚原因,同时,这临时考试也要让其他同来参加科举的学子一起考,不过之前考过一次的考生就不能再考了。

    礼部侍郎刚才听着裴清的话,也觉得裴清的猜测很有道理,但没想到皇帝听完裴清说的猜测后就按照裴清的猜测来处理这件事了,忍不住看了眼裴清,心底有些感叹,裴清如此年轻,就被皇帝如此看重,实在是让人羡慕至极。

    尤其是裴清还和太子关系很好,这只要太子不出问题,裴清那就妥妥是两朝重臣,甚至三朝元老都有可能。

    有了皇帝的命令,一切都好办了,尽管事先准备好的考卷并不算多,但是考卷都是雕版刻好了的,再印刷一些卷子也很轻松,唯一的问题就是考场不够大,毕竟事先怎么也想不到参加考试的人会这么多。

    可要是想要扩大考场,不说建设考场的时间,这银子就不能少花了,礼部为此有些头痛,好在问题最后还是解决了,那就是分批考试,这算是最节省成本的做法。

    不过能这么做也是因为这临时考试的重要性并不算大,加上穷困的学子第一批考试,这样也不用担心会泄露题目,影响考试最初的目的。

    至于说后面几批考试,泄不泄露题目的礼部并不是很在意,这考试本来就是这些考生要求的,那他们提前去了解题目反而对他们不利,模拟考试不起作用了,他们又只能考这一次,错过机会也只能怪他们自己了。

    不光是礼部的人意识到这一点,参考的考生同样意识到这点,以往若是能提前知道题目,不说全部,起码一部分人是会想着早点知道,可考试当天,没轮到自己考试的时候,不少考生都选择离考完了的考生远点,甚至恨不得堵住耳朵,避免一不小心就听到了考题,直到进了考场这才放下心来。

    季鹏是第三批到京都的穷困考生,也算是最后一批了,因为离京都比较远,加之路上遇到一些意外,以至于被落到了最后一批进京,不过好在虽然是最后一批,但是和最早进京的考生比也没有晚太多。

    因为很晚抵达京郊,季鹏到了后都没有来得及和其他先到的学子聊什么,匆匆吃完饭,洗漱过后就去休息了。

    季鹏虽然对自己的学识很有信心,可也知道这一路走来,哪怕不是特别的辛苦,却也是疲乏至极,明日就要考试了,若是现在不好好休息,万一失手,那不光是丢脸,还浪费了这一年来的时间。

    虽说朝廷只是说考试不及格的要罚钱,并没有说不让人参加科举,可一旦不及格,那外人的目光以及自己内心的谴责就足以让一个人承受不住,到时候还怎么能考出好成绩。

    其他学子也都懂这点,越是穷困的,越是清楚明天的考试有多重要,加上一旁的小吏也是催着他们好好休息,其他学子也都没有做别的事了,吃完洗漱完就去休息了。

    因为休息得很好,次日季鹏醒过来时只感觉神清气爽,在食堂吃了一顿饱饭后就听从小吏的安排去考试院内考试。

    只是朝考试院走去的这段路程,季鹏就发现了些不对劲,一些早早住进来的学子看着他们去考试,眼神似乎有些复杂,让季鹏有些摸不着头脑。

    如果只是这些也就算了,季鹏发现这考试院附近不光是有穷困学子,还有些学子穿着很是富贵,居然也在附近,而看向他们这群去考试的学子目光也很是复杂,似乎是想要取而代之一般。

    取而代之?

    季鹏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不禁抖了抖,觉得自己大概是想多了,这些学子怎么可能会想取代他们呢,说不定就是在看他们考试,心底嘲笑吧。

    季鹏这不是胡思乱想,而是有一定的依据,在老家时,他去县衙申请了朝廷的补贴,另一些学子得知后,都说他没有风骨,为银子折腰,哪怕这是朝廷的补贴,可也不应该。

    哪怕季鹏清楚这是因为这些人不敢现在就去参加科举而故意诋毁他,可却也知道有些人确实会这样地想。

    不过眼看着考试院就在眼前,季鹏抛开这些想法,整理思绪,准备好好考试,毕竟其他人的想法如何并不能真正地影响到他什么,可他要是因为这些看法而胡思乱想,影响了状态,那才是真的不应该。

    其他学子有些也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只是面临考试,他们也不敢多想太多,进了考试院后,收到试卷就认真答题起来。

    其他早到的学子看着考试院大门打开关上,眼神中的渴望终于控制不住了.

    可以说没有考过之前,不少学子都觉得这考试和他们平时单独一个人做题差不太多,都是要靠自己,虽然可能定的时间会超出一些,但是影响应该不算太大。

    可真的考起来,他们才发现这种大考和平时自测真就完全不一样,考试气氛不一样了,出题也不一样,而考试时是先易后难,还是按照顺序做下来,各种各样的不同,然后在焦虑和慌乱中发现自己的不足。

    一些原本以为自己记得很清晰的知识,在慌乱中却发现自己忘了一部分,考试时的焦虑又更加影响接下来的状态,而等一场考试结束,就像是经过一场战斗,战斗后就要好好分析一番这次的得失。

    尽管他们只是考过一次,却已经从中感受到了好处,可以说要是没有这次模拟考试,还不知道他们在正式考试中会出现什么问题,可这次考试失误了还能弥补,若是一无所知的进行科举出错了,那就没有办法弥补。

    以至于不少学子都还想要再考一场,只是朝廷不允许,毕竟考一次对大家来说都还算是公平了,要是多考几次,问题就多了。

    第166章 第 166 章

    学子们考试的时候, 裴清收到了一个让他惊喜的消息,裴家人从叶兹回京都了,而且这次回来和之前回京不一样, 这次算是回京述职,以后也不用再去叶兹了。

    虽然皇帝之后应该还是会将裴穆派往别处, 毕竟裴穆正当壮年, 一个将军壮年时却一直待在京都,不说是不是对人才的浪费, 就是裴穆自己恐怕都不会很情愿。

    可裴穆这毕竟在叶兹待了这么久, 这次估计也能在京都多休息一阵子。

    “爹娘他们说了什么时候到吗?”裴清问赵娘子。

    “侯爷来信说是已经到了临泽,怕是用不了几天就能到了。”赵娘子回道。

    裴清在心底估算了下临泽到京都的距离,顺便算了下信从临泽送来京都的时间,再算一下裴家人的行动速度,最后得出结论:距离裴家人到京都最多不超过七天时间。

    七天时间能做什么, 裴清盘算了下要干的事,发现这时间还挺紧张的,不说别的,裴府虽然这一年来修整好了, 可是因为没有人住,也只是时不时地打扫一下, 没人住自然没有问题, 可要入住的话, 大扫除是少不了的,还有各种东西要准备好, 不然等裴家人回来, 就会感觉各种不方便。

    裴清收到消息,谢云煜这边也已经收到了消息, 得知裴家人要回来了,谢云煜也很为裴清高兴,毕竟裴家人分开这么多年,哪怕中间裴清也在叶兹待过一阵子,可还算是分开了,现在裴家人回京都,裴清定然很开心。

    只是裴家人回来了,裴清定然是要回裴府住了。

    想到这点,谢云煜忽然很是庆幸,还好谢府就住在裴府附近,两家离得很近,就算裴清回裴府住也没什么。

    在裴清整理裴府的时候,裴家人在路上也是激动不已,毕竟他们已经多年没有回京了,这次虽说还不确定能待多久,可只要没有起战事,那他们应该能在京都多待一会。

    裴穆寄完信后就越发地想念裴清,想着加快点速度,但是被裴夫人给拦下了。

    “你这刚寄了信去,阿清收到信肯定是要算算我们什么时候到,说不定还在给我们准备东西,你这匆忙地赶过去,他什么都没有准备好,不是给他添麻烦,更何况我们这都回来了,还差这一两天吗?”

    裴夫人的话,让裴穆和裴峻都冷静下来,哪怕他们加快速度,也不过是早到一两天,还是打乱了裴清的安排,更何况,他们骑马能快些,可裴夫人是坐车,这车哪怕是裴清改造过的,不是那么的颠簸了,可那也是速度慢些的时候还好,一旦马车速度变快,该颠簸的还是会颠簸。

    时间短也就罢了,时间一长那就是受罪了,更别说他们这次回京都,都给裴清带了些礼物,里面有些东西就是比较脆弱的,万一磕碰得碎了,那就太可惜了。

    考虑到这些,尽管很想快点回京都,但是裴家人的行程还是按照之前计划的稳定前进,没有太赶了。

    七天的时间转瞬即逝,裴清刚刚好将裴府全都打理好了,就收到裴家人已经到了城外的消息。

    恰好谢云煜是休沐日,裴清和谢云煜一起去城外迎接裴家人回来。

    裴清站在城外路边,远远地看到有一群人疾驰而来,却没有往裴家人身上想,毕竟就他收到的消息,裴家这次是以车队的形式回来,不太可能纵马过来。

    只是随着人影越来越近,裴清感觉那马背上的身影格外熟悉,如果只是一个身影熟悉还可以说是他看错了,可连着两个身影都很熟悉,和裴穆裴峻的身影很像,甚至中间的那个身影,裴清都感觉像是裴夫人的样子。

    只是裴清还没有怎么看过裴夫人骑马,所以并不敢确定。

    “你说,那是我爹娘还有大哥吗?”裴清忍不住问了下谢云煜。

    “有些像,但是离得太远了,还不能确定。”

    谢云煜远远地看着疾驰而来的人影,因为人影离得近了,看着确实和印象中有些相似,只是他也不敢太确定。

    裴清忍不住挥了挥手试探一下,他这边能模模糊糊地看清对方,那对方自然能看清他这边。

    如果是陌生人的话,自然不会回应,可要是裴家人,从动作就应该可以猜出一点来了。

    裴清招手完,远方的人影也朝着他招了招手,裴清眼睛亮起,也不想在原地等了,翻身上马朝着来人的方向奔去,谢云煜紧紧跟在后面。

    “爹!娘!大哥!”骑马走近了,裴清看清了来人的脸,激动地喊出声来。

    裴穆应了一声,看着裴清在马上活跃的样子,忍不住担心道:“骑马专心点,小心摔着。”

    说着忍不住瞪了眼跟在后面的谢云煜,他们这离的也不远,就不能拦着裴清,别让他这么激动地驱马赶过来,这急匆匆地过来,恰好路上又下过雨,地面湿滑,这万一摔着可怎么办。

    面对裴穆莫名的排斥,谢云煜唇角的笑意一点也没有变,毕竟在来之前他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虽说在信上看,裴穆三人似乎是对他的存在已经接受良好,甚至回信都恢复了正常,可那是隔得远,可这离得近,说不定就又会改变想法,现在只是这么点排斥,对谢云煜来说已经让他庆幸了。

    裴夫人虽然也担心裴清,不过却没有开口,而是将裴清全身上下都扫了一遍,见裴清和离开叶兹前比看着更健康了些,不禁松了口气,只是也忍不住关心起来。

    裴峻看到爹娘一左一右地围着裴清,就没有过去,毕竟三匹马同行刚好,他再凑过去,就没有位置,转而将注意力挪到了谢云煜身上。

    谢云煜迎上裴峻的目光,唇角含笑,很是淡然。

    第167章 第 167 章

    裴峻上下打量谢云煜, 他很长时间没有见过谢云煜了,毕竟他一直在叶兹都没有回过京都。

    而这次看到谢云煜,裴峻意外地发现谢云煜看着并不显老, 明明过去了这么些年,模样看着还和他刚离京时差不太多, 顶多就是多了一分沉稳。

    裴峻下意识侧头看了眼裴清, 虽然不太想承认,但是这样看的话, 裴清和谢云煜完全看不出还相差了八岁, 看着还挺般配的。

    而且虽然裴峻心里有点嫌弃谢云煜,却也清楚,就他见过的人里,想各方面优秀程度超出谢云煜的几乎是找不到,总是会有各种的缺点。

    更别说尽管裴清此时正忙着和裴穆裴夫人说话, 可时不时地回头看他和谢云煜一眼,望着谢云煜的眼神温柔无比,而谢云煜回视的目光也同样缠绵,显然两人感情很深。

    只是同时, 裴清看过来的目光中还带着点不安,显然是知道他可能不太能接受谢云煜。

    裴峻不想要让裴清不安, 毕竟说到底, 这段感情之所以会发生, 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们都去了叶兹,却让裴清一个人留在京都, 和谢云煜生活在一起, 如果裴清也跟着他们去了叶兹,就算他和谢云煜是天定良缘, 也不可能这么快在一起。

    裴峻深吸口气,压下心底那一点点的不满,看向谢云煜的眼神也变得正常了起来,谢云煜自然可以察觉到裴峻的变化,也放心了些。

    若是可以的话,谢云煜自然也不想和裴峻起冲突,毕竟他们起冲突,只会让裴清为难。

    裴清虽然没有发现这边的眉眼官司,却也在时刻注意这边的情况,看到两人聊得还算和谐,也是在心底松了口气,至于说两人之间看着不太热情,裴清也能理解,只能靠时间来消磨这些问题了。

    随着一行人抵达裴府,裴清发觉和他闲聊的裴穆裴夫人似乎莫名有些紧张起来,裴清一开始还以为是近乡情怯,毕竟算起来,裴家人也是好些年没有回到裴府了。

    可很快,裴清就发现或许不是这个原因,因为裴穆裴夫人紧张关注的点似乎是在他身上,裴清有些疑惑,但是也没有问出来。

    直到看见裴清跟着一起回了裴府,得知裴清也会在裴府住,见两人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裴清才知道他们是在紧张什么。

    裴清失笑,就算他之前是和谢云煜住一起,可家人好不容易回来了,还不清楚能待多久,当然是要住在裴家了。

    不过裴清也可以理解他们的紧张,正是因为太在意自己,对方才会这么的患得患失。

    ……

    裴家人在裴府休整,裴穆则是进宫去禀报公务。

    裴清本以为裴穆很快就会回来,毕竟这边关的事务也不多,更别说裴穆之前上奏折就说了不少,就算现在要和皇帝查漏补缺,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只是这一等就等了许久,直到宫门都快要关闭,裴穆这才从宫中出来,还是被皇帝身边的内侍亲自送了回来。

    虽然裴家人都不觉得裴穆会出什么事,但是这么晚没有出宫,还是让他们有些忧心,直到看到裴穆回府这才放下心来。

    “爹,你怎么这么……”裴清刚想问下裴穆是为什么这么晚回来,就见裴穆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似惊喜,又带着点淡淡的忧愁,嘴边的话就不自觉地咽了回去。

    裴穆摇摇头,示意进屋再说。

    “爹,出什么事了吗?”裴峻也看出了裴穆的情绪不对劲,低声问道。

    裴夫人在一旁听到裴峻的话,没忍住拍了下裴峻,示意他别乱说话,这本来可能没事,被裴峻这么一问反而让人提心吊胆。

    裴穆抬眼扫了眼妻儿的神情,知道不说清楚只会让他们担心,呼出一口气说道:“不是什么坏事,反而是大好事。”

    “陛下私下说我劳苦功高,准备封我为国公,如今只差颁旨。”裴穆说道。

    这话一出,裴清裴峻和裴夫人都露出了喜色,虽然这事他们之前也有猜测,可在没有最后确定的情况下也只能是可能,可有了皇帝的话,那就是彻底的确定了。

    不过三人没高兴一会,忽然想到裴穆刚才的神情,又有些困惑,这封国公是好事,怎么裴穆还显得有些忧愁。

    裴穆看了眼裴清,也没有瞒着,将另一个消息说了出来。

    皇帝这次不光是要给他封国公,裴清也会受封国公,就连裴峻也有一个伯爵的爵位在身,这三件事,哪一件单独拿出来,对裴家都算是好事,可三次封爵凑到一起就有些过于显眼了。

    裴穆说完,裴夫人和裴峻都不自觉皱眉,这事确实有些过于张扬了。

    现在又不是开国初期,先帝当时可是大肆分封,不说国公,郡王都给封了不少,封几个国公自然不显眼,可如今将皇帝对裴家的封赏说出去,怎么不让人眼红。

    哪怕裴家能得这些封赏是实打实地付出了,可有些人只能看到裴家人吃肉,却见不到他们受苦。

    更何况……

    裴夫人和裴穆对视一眼,忍不住看向裴清和裴峻,裴峻还好,一个伯爵的爵位虽说在他这个年纪有些少见,可也不是特别稀罕,唯独裴清,这年纪轻轻就封了国公,以后再有功劳可怎么办?

    对上爹娘忧虑的眼神,裴清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这个国公的爵位裴清倒是不意外,轻声道:“爹娘不必过于忧心,我这爵位就算之后再升也不会有什么影响,毕竟我和元微在一起。”

    “至于其他人,说不定陛下之后还要大肆分封一次呢。”裴清可还记得皇帝派出去探查海外的人,等到海外的消息传回来,皇帝真能看着海外的一片沃土不心动吗?

    或者说其他大臣知道了,也能不心动吗?

    只要心动了就会有行动,而这行动自然也会让人得到一些功绩,而有了功绩还会少了爵位吗?

    裴穆下意识想要追问一句,是什么会让陛下大肆分封,可是刚要开口就被裴夫人拉住,裴夫人知道,裴清若是想要和他们说,自然不会藏着掖着,而现在说辞含糊,或许是这件事暂时不方便说。

    况且若真的是要让陛下大肆分封,这事肯定不小,他们最好还是先不要提前知道,不然消息知道的人一多,万一说漏嘴,那就不好了。

    裴穆一下反应过来,冷静下来后也意识到这点,没有再问下去。

    裴峻眼睛中也有几分好奇,不过看到爹娘的反应后,也清楚这可能不适合他问,也没有追问。

    见三人是这般反应,裴清也是松了口气,这事也算是秘密,他知道没事,可要说给裴家人听,不泄露还好,一旦泄露就有点麻烦。

    第168章 第 168 章

    裴家父子三人要封爵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尤其是隐约得知封爵的具体情况后,不少人的第一反应是不可置信,毕竟这爵位可不低。

    而在确定消息真假后, 一些人羡慕嫉恨,而一些对裴家了解较深的人在仔细思考过后, 诧异地发觉这封爵居然很是正常。

    以裴穆的功绩来说, 得封国公也算正常,而裴峻这些年获得的军功, 封一个伯爵也说得过去。

    至于裴清, 做过的事那可太多了,不细数都忽略不了,更别说这一细数,他们发现裴清封国公的时间都算是压了压,不然裴清早就封国公了。

    除去这两种反应外, 京都里还有一种阴谋论,有些人怀疑这些消息是裴家特意找人传出来的,就是为了造势,毕竟谁都清楚, 裴家人这一次回京都,必然是有所封赏, 裴家人特意把封赏说大点, 倒逼皇帝也不是不可能。

    裴清听到消息的时候直接懵逼, 下意识看了眼告诉他这事谢云煜,脱口而出道:“这种消息也有人传, 他们觉得陛下是如此轻易就任人摆布的人吗?”

    更何况在京都搞这种舆论操作就为了把爵位往高处封, 这好处和风险完全不成正比啊。

    “因为他们暂时也没有别的对付你的法子,自然只能占占口头便宜。”谢云煜本来也就是当个笑话说给裴清听的。

    这些流言要是换个稍微软弱些的皇帝, 或许还会有些作用,可遇到当今陛下,却起不了一点效果。

    至于说在百姓耳边传播,想到自己查到的消息,谢云煜更是嗤笑了一声,对方要是没有扯上裴清,或许信的人能多一些,可京都中不知晓裴清的百姓太少了。

    几乎是一说到裴清可能封国公,百姓的反应大多是欣喜,甚至不少百姓得知裴清现在才封国公,还很是惊诧,因为他们都以为裴清早就是大官了,没想到居然现在才要封国公。

    有裴清占据百姓的目光,加之得知裴穆和裴峻是裴清的父兄,百姓对两人都有些信赖,哪怕背后之人再怎么煽风点火,百姓的态度都是喜气洋洋,一点也不觉得裴家一门两国公一伯爵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甚至就等着封爵的圣旨赐下,他们好去给裴家道喜。

    在百姓这边没有讨到好,幕后之人也只能寄希望于皇帝会看在这些风言风语上,哪怕决定不改,可只要和裴家有一点隔阂,那就算达到目的了。

    只要敲出一道裂缝,他们就能让这道缝隙更大,而以裴家的情形来看,裴穆和裴峻指不定多久就要去边关,很难和皇帝亲近,而裴清若是和皇帝有了隔阂,必然也没有办法像之前那样,想做什么都能得到皇帝的支持。

    裴清这般年纪,若是发现皇帝对他的隔阂,指不定就会做出什么事来。

    只是幕后之人左等右等,等来等去的就是裴清还是照常进出皇宫,照常被皇帝安排一些事务,完全看不出一点隔阂。

    而没几天,皇帝给裴家的封爵圣旨就赐下来了。

    裴穆受封定国公,裴峻受封长兴伯,至于裴清,则是封为瑞国公,除此之外,赏赐更是数不胜数,裴清还好,他是经常做了什么好事,就被皇帝提溜去私库拿喜欢的宝物,这么几次下来,对赏赐也有了抵抗力。

    可裴穆裴峻和裴夫人哪里见过这个世面,本来听着圣旨时满面的笑容,听到后面就有点维持不住,甚至还有点惶恐,他们这该不会是要将陛下的私库给搬空吧。

    不是三人太胆小,实在是皇帝给出的赏赐几乎样样都是珍品,哪怕是让皇帝掏出来,怕都是要肉痛一阵子的。

    裴穆和裴峻对视一眼,下意识看向裴清,他们不至于让皇帝这般赏赐,问题肯定是出在裴清身上的。

    他们猜得没错,皇帝之所以一口气赏赐这么多宝物下来,确实是为了裴清。

    裴清给大盛出的主意实在是太多了,只是一些主意偏偏又不能暴露出来是他出的,以至于皇帝哪怕找名头给他赏赐,可和他的贡献相比还是差得远了。

    皇帝平日里也没有办法任性的无功就赏,好不容易逮着一个机会,哪怕会显得有些夸张,可还是要趁着这个机会赶紧给裴清塞好处,不然错过这个机会,再等下次就难了。

    裴清听到后面也有点吃惊,不过再想想自己从私库拿来的古玩珍宝,又感觉还行。

    宣旨的内侍也没有想到圣旨内容这么长,一口气读下来差点没岔气,见裴清神情中虽然也有惊讶,但是又不是很深,忍不住在心底有些感叹,他知晓陛下对裴清看重,却不承想自己以为的看重还是轻了,以后要更加恭敬些。

    内侍对裴清的态度好,对于裴家人的态度也是极好,等几人从惊讶中回过神来,还细声细语地安抚了几句,才让人将赏赐送进来。

    因为赏赐实在是太多了,搬运工作还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裴清眼看着搬了很久,吩咐了一声下去,让人备好饭菜,等到内侍们将赏赐搬完,正准备回去,就被裴清给拦了下来,让他们先吃了饭休息一会再走。

    内侍们搬这些赏赐着实是有些累着了,东西其实算不得多重,只是都要小心翼翼地搬,这就比较耗体力,尤其是这一搬完,更是发觉又累又饿,只是他们也不敢轻易应下来,都看向宣旨的内侍。

    若是在别家,领头的内侍肯定是不会让其他人留下用饭的,事办完了就该走了,可裴清……

    考虑片刻后,内侍还是应了下来,不光是他知道裴清只是单纯地想让他们吃好休息好,更因为他们这些内侍若是和别家过于亲近,会引来一些猜忌,而裴清,因着出海的事,则早就和内侍关系亲密,这吃顿饭也算不得什么。

    第169章 第 169 章

    裴穆注意到内侍的态度, 心底不由得一惊,内侍和文官武将一向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哪怕因着内侍和皇帝亲近, 有些文官武将或许会稍微讨好一些,可内侍的态度却也只是虚假地客套一番。

    因为内侍很清楚这些官员讨好自己的原因, 而实际上, 当面送礼背后骂街的人比比皆是,可这内侍对裴清的态度显然就不是这样, 似乎是真的将裴清看作了自己人, 不然怎么可能留下来吃饭呢。

    别看内侍会收礼,甚至有些还敢收重礼,可这收礼不过是一瞬的事,偷偷地收下,基本没什么人能看到, 可这吃饭就很显眼了。

    看着内侍们吃好喝好,裴清又送了些礼过去,就裴穆观察,似乎不像是银钱。

    等到内侍走了, 裴穆憋不住了,问道:“清儿, 你如何和这内侍关系如此亲密?”

    裴清听出裴穆语气中的担心, 眨眨眼就反应过来, 解释了起来。

    要说裴清和内侍的关系之所以看着好了,其实也就是这段时间的事, 之前虽说也不错, 可那也只是双方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加之裴清在皇帝面前得宠, 再加上裴清在谢云煜的提醒后,给内侍们送了些最适合的礼物。

    不过就算是这样的关系,其实和其他官员比起来,也算是亲近了。

    而前段时间,皇帝最后选出了适合出海的人员里,领头的人就是内侍,其他的一些出海人员也是选了内侍,加上出海贸易探查的事是裴清提出来的,双方的关系自然就越发的好了。

    不过裴清也只能给裴穆解释前面的原因,后一个原因此时还不能说。

    裴穆听完裴清的解释,看向裴清的眼神有些无奈,后悔自己没有早早发现,不然就能趁早提醒裴清。

    若是他没有去叶兹……

    裴穆心底叹了口气,没有再想下去,沉思片刻道:“清儿,你还小,没有进朝堂,现在和内侍关系亲密也无妨,可若之后入了朝堂,这事就容易被人攻讦。”

    裴穆生怕裴清还不懂这里面的缘由,一五一十地说起来,甚至还给裴清举了几个官员和内侍关系亲密被人发现后的事。

    尽管有些内侍为人忠心正直,可这私交穿来穿去,就很难说会传成什么样,毕竟宦官在不少人眼中那就是奸宦。

    裴清听着裴穆的话,有点感叹,裴穆看裴清听进去了,松了口气,却不知道裴清想得和他以为的不一样。

    裴清听完几个故事,只感觉到话语权被世家豪门掌握的恐怖,明明很是普通的一桩事,被世家的唇舌一改动,就成了一桩恶事,越发感觉科举开得好。

    虽说以后世看来,科举也是有一些缺点,可此时此刻,科举确实是打在了世家的死穴上,尽管一时半会地还不能直接置世家豪门于死地,可只要书籍不断推广,降低读书的成本,也会让他们慢慢地孱弱下去。

    不过听着裴穆说他入朝堂的事,裴清轻咳了一声,没好意思说他之前压根没有想过当官的事,当官在裴清看来是真的又苦又累,最主要是裴清有自知之明,他对官场实在是不习惯,每天定点当值更是让他感觉被束缚的厉害。

    只是看裴穆这般为他考虑,裴清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和他爹说了。

    不对……

    裴清猛然想到一点,发现他可能离官场会有点远了。

    之前他身上没有爵位,当官估计也是从小官做起,可他现在有了国公的爵位,再入官场要还是当个小官,朝廷脸面都过不去,可让他身居高位,裴清觉得其他大臣都不太能接受。

    裴清的神情变化实在是太明显了,裴穆想当看不到都难,见他这一惊一喜的样子,裴穆忍不住问了出来。

    “爹,我这入朝堂可能会有点困难吧。”裴清将他刚才的考虑和盘托出,裴穆下意识想要驳斥,可仔细一想裴清的话,意外地发现还颇有道理。

    换作是他,怕是也不太能接受一个如此年轻的人初入朝堂就身居高位,可要是给的官职太低,裴清身上的爵位又太高,这让同僚怎么对他都不太合适。

    裴穆顿时就愁了起来,在他看来,不能入朝堂是件大事啊,处理不好岂不是要耽误了裴清一辈子。

    其实裴穆完全是白担忧的,裴清的猜测在一定程度上算是正确的,可落到他自己身上就有个问题,他给朝堂解决的问题太多了,以至于哪怕身上没有什么官职,朝臣也都知晓他的能耐,更对他当官分外的有信心。

    真让裴清去当官的话,最大的问题不是找不到去向,而是想要裴清的官署太多了,怕是要争得打起来。

    这也是皇帝为什么这么久还没有让裴清入朝为官的一个原因,除了裴清自己不太情愿外,到底让裴清去哪个官署才不浪费他这一身的才华,这个问题格外地困扰皇帝。

    皇帝担心真要随便让裴清担任某个官职,万一耽误了他发挥灵感呢,毕竟就裴清之前的表现来看,对方做什么事都行。

    裴穆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什么办法,只能考虑这些天去问问相熟的官员,看看能不能出出主意,只是他正这样想着,忽然意识到不对劲,裴清要是真的为此忧愁,那刚才怎么会是又惊又喜?

    裴穆盯着裴清看了一会,越发感觉有些可疑,因为裴清看起来完全不被可能不好当官的事所困扰。

    “爹?”裴清被裴穆看得心虚了,眼神有丝飘忽。

    好了,这下裴穆不用问也知道答案了。

    第170章 第 170 章

    “你不想入朝为官吗?”裴穆犹豫了很久, 还是问了出来,他怕他是误会了,毕竟他见过的人里, 没有几个是不想当官的。

    况且看裴清以往做事的风格,也不像是不愿为官的样子啊。

    见裴穆都直接问出来了, 裴清纠结了下也没有含糊, 肯定地摇了摇头。

    “为何?”裴穆脱口而出。

    裴清将他的想法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裴穆听着沉默了好一会, 无奈叹了口气, 想要说点什么劝劝裴清,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

    说到底,他在裴清成长的时候没有陪着对方,以至于裴清现在有些别的想法,他也不好强行让对方改。

    更别说裴清现在有一个国公的爵位, 是否入朝为官对他的影响也不怎么大,何必非要让裴清做他不想做的事呢?

    看到裴穆沉默不语,裴清有些紧张,他身边亲近的人里, 不少人都知道他不想为官的想法,不过大部分人都是劝他当官的, 裴清也不知道裴穆最后会怎么说。

    如果裴穆还是劝他, 裴清可以理解, 只是会有一些失落,毕竟他还是希望亲人可以支持他的。

    裴穆不好劝裴清, 可也说不出什么支持的话, 正想就这样将这个话题带过去时,裴穆忽然注意到, 裴清眼中不光有忐忑,还有一丝隐藏极深的期待,不由得僵住。

    裴穆的脑子从来没有比这一刻转得还快的时候,电光石火般明白了裴清在期待什么。

    还没等裴穆理清自己的想法,手的反应比脑子快了一拍,直接安抚似的摸了摸裴清的脑袋,尽管裴穆还没有说话,可这动作却已经足够表明他的态度了。

    裴清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对上裴清兴高采烈的目光,裴穆僵硬地摸了摸裴清,心底无声叹气,他其实还没有想好要不要支持裴清的决定。

    毕竟他可以为了裴清的意愿不去劝说他,但是让他支持,这也太为难裴穆了。

    可谁知道这手就不听自己指挥,直接表明了态度,而裴清的反应也很快,这让裴穆想要再解释一下都不好意思,刚刚表示支持又反悔,裴穆做不到。

    更何况看着裴清亮起来的眼睛,裴穆心底一软,也说不出这些话。

    裴穆只能安慰自己,其实不想当官也算不得什么坏事,而且当年裴清生下来因着身体不好,他从来都没有想过非要让裴清有什么大出息,只要能身体康健,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就好。

    现在再看裴清,这些都已经做到了,甚至做得更好,不想当官就不想当吧。

    而且裴穆想到自己为官这些年的辛劳,再想想裴清的身体情况,越发感觉不当官也好,可以好生休养。

    想着想着,裴穆直接就说服了自己,看向裴清的目光也很是柔和,怕裴清有什么心理负担,还将他想的这些事给说出来。

    裴清都有点听蒙了,没想到裴穆居然这么能说服自己。

    “这事还是要和你娘说,不过就不用你去说,我和你娘说说。”裴清不想为官在裴家也算大事,裴穆知道了,裴夫人自然也要知道,裴穆叮嘱裴清道。

    裴清点点头。

    裴穆说是要亲自和裴夫人说,可是要怎么说,他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好,以己度人,他刚得知这消息时是什么想法,或许裴夫人也是这个想法。

    只是他在裴清那边应了下来,这要是做不到,那就丢人了。

    “行了,你这是想说什么,想说就说。”裴夫人太了解裴穆了,很快就注意到裴穆的纠结,本来不想开口的,可左等右等,只看到裴穆一直在纠结,一直没有开口,也懒得等下去,直接说道。

    “诶,没……”裴穆下意识想辩解,可对上裴夫人了然的目光又说不出来,加上之前纠结太久,自己折腾得也难受,有裴夫人先开口给台阶,他犹豫了一会,还是将裴清的事说了出来。

    担心裴夫人不能接受裴清的想法,裴穆没有敢说这是裴清和他说的,而是说是他发现的情况。

    裴穆说完这事,担心裴夫人不能接受,就急着说他对这事的考虑,裴穆可谓绞尽脑汁地想着各种能说服裴夫人的理由,说到最后口干舌燥,忍不住端起一旁的茶碗一饮而尽。

    裴穆担心自己给出的理由不能说服裴夫人,喝茶的同时偷偷瞟了眼裴夫人,这才注意到不对劲,裴夫人脸上没有纠结犹豫,反而很淡然,似乎并没有把这件事看得很重。

    裴穆回想了一番,他刚才因为紧张,并没有太多察觉裴夫人的表情变化,可现在一回想,裴夫人的反应有些不对劲啊。

    “夫人,你……”裴穆狐疑。

    “这事你居然才发现。”裴夫人摇头道。

    “夫人你早就知道了?!”裴穆错愕。

    “清儿以往的来信,身边的事都说过,可你见他提过日后为官的事吗?”裴夫人反问道。

    裴穆回忆片刻,裴夫人不提他还没有注意到这点,可这一回忆,裴清确实没有提过入朝为官的事。

    意识到这点,裴穆心底隐隐的担心又消散了些,虽然对裴清不入朝为官的事表示了支持,可裴穆还是担心裴清只是突然有这个想法,以后万一后悔要怎么办,可现在知道这是裴清长久的想法,倒是没有那么担心了。

    只是,裴穆下意识看向裴夫人,问:“你就这么轻易地接受这事了?”

    “自然没有,发现清儿有这个想法后,我试探了几次,见清儿想法一直不曾改变,才慢慢接受。”裴夫人轻叹了口气,看着裴穆说,“你这接受得可比我快多了。”

    裴穆想到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