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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你想碰什么?

    陆宜被问得愣下, 她没想碰什么,这么说无非是因为青春期总会留下那么点不为人知的秘密,她说句话的出发在于调侃, 别待会让她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有损他一直以来的形象。

    但话从他嘴里说出来, 怎么就有种深层意思?

    好像她要占他便宜。

    “我开玩笑。”陆宜认真地告知,她忘记以前的教训, 林晋慎听不懂玩笑。

    林晋慎没问玩笑的点在哪,他打开灯,房间的风格跟陈设一览无余, 一个套房,基础风格跟老宅的一致,干净,极简, 一张两米宽大床,从玻璃柜门看去, 齐整地按颜色衣服分类的衣服,除此之外,房间里没有任何多余杂物。

    跟酒店也没什么区别。

    难怪他能长时间在酒店住下去,因为在哪住都没什么分别。

    他的房间跟他本人一样无趣。

    陆宜打开自己的行李箱拿睡衣以及明天要穿的衣服, 要取她的瓶瓶罐罐时, 林晋慎提醒他浴室里有, 是秦女士准备的,睡衣也都备着, 跟他的是成套的, 一并挂在衣柜里,一白一黑情侣款。

    早在他们领结婚证就已经买好, 那时候他不知道陆宜都用什么,秦女士就往最好的买,方便他们回老宅住。

    “好,妈准备真挺周到的。”

    陆宜先去洗澡。

    等她出来时,林晋慎并不在房间里,可能是去其他房间洗漱,她盘腿坐在床上玩手机,看方姨给她发的泡芙的照片跟视频。

    她这次出去快五天,已经好久没抱抱它。

    方姨说着泡芙的情况,能吃能睡,就是到早上喜欢蹲在楼梯下,眼巴巴地望着,应该是想她了。

    陆宜有点动容,眼眶发热,尤其方姨发来它蹲守的照片,侧脸绝美,让人心软得一塌糊涂。

    想念泡芙的心在此刻达到顶峰。

    林晋慎推门进来时,正好看到陆宜带红的眼眶,无意识看向他时的表情,是不设防的茫然,他呼吸一滞,身体里又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只能随口问出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你洗完了?”

    “嗯,你没洗?”

    “刚跟爸聊了下公司的事。”

    陆宜点下头,没话可说:“那你快去洗吧。”

    林晋慎喉咙里嗯了声,拿过衣服进浴室,他洗澡的时间里,陆宜已经换个姿势,靠躺着床头,继续欣赏泡芙的照片跟视频,视频里的泡芙憨憨的,听见猫粮袋响起的声音,就会竖起耳朵,下一秒,闪电般蹿过去。

    小猪!她轻笑出声。

    浴室的门推开。

    这么快?

    陆宜抬眼看去,入眼的是一大片冷白的皮肤。

    林晋慎只套睡裤,出来时拿着睡衣在穿,手臂伸进袖子里,微弓着身,她那随意一瞥,注意力被他的那截窄腰吸引,腹部的薄肌紧实,看着手感会很好的样子,不过是假象,实际上摸起来硬得跟石头似的。

    “……”

    她在想什么?

    林晋慎套衣服的动作很短,不过几秒,已经穿好,头顶从领口穿过,他拨下被弄乱的头发,看见陆宜在看他。

    懵懵的,错愕的。

    他略歪头,像是无声问她:有什么问题吗?

    陆宜想问真的没问题吗?

    第一天晚上,连睡衣扣子都要系最上面那颗,捂得严严实实的,现在洗完澡衣服都没穿完就出来。

    不过他现在,在她穿吊带裙时,也没再让她套件衣服。

    陆宜姑且将林晋慎的改变,当作是接受新事物冲击后的进步。

    “在看什么?”躺上床,林晋慎注意到她屏幕上亮着的光,以及嘴角一直浮着的浅浅笑意,他对她看什么不感兴趣,对为什么笑好奇。

    陆宜大方地展示着手机,她很乐意跟他分享泡芙的可爱:“是方姨发我的,泡芙她真的成精了,企图打开零食柜子给自己加餐。”

    开门的技能没用,它将注意力放在打开她的零食柜上,最终功夫不负有心猫,她用爪子能勾开柜子。

    最后叼着猫条猫猫祟祟地逃离现场。

    方姨拍下全程,到时机,捉猫归案,将猫条放回柜子里。

    泡芙小夹子似的,跟着方姨喵喵叫。

    ……

    林晋慎偏头,就着陆宜的手,看完整个视频。

    还行,还不算特别傻。

    “可爱吧?”陆宜感觉自己像是在炫耀自己的孩子的老母亲。

    林晋慎凝视着她的眼睛,闪着熠亮的光,他说:“嗯,很可爱。”

    陆宜心满意足地收回手机,假以时日,他们迟早能和谐共处。

    林晋慎关掉灯。

    黑暗里,他们肩膀碰上,那点不自然一闪而过,林晋慎伸出手臂,她抬头,配合得还算默契。

    但硬邦邦的实在谈不上多舒服,陆宜试探性地问:“这样,你手臂会不会麻?”

    她做出善解人意的样子,如果他说会,她就可以瞬时说可以不用这样。

    “不会。”林晋慎冷硬地吐出两个字。

    陆宜闭上眼,行,认命了。

    翌日一早,林晋慎睁开眼,半个身子都没什么知觉,他已经习惯,陆宜像只小树懒似的趴在他身上,腿大咧咧地搭在他的腿上。

    他不理解平时斯文温柔的陆宜,睡觉时是这样的。

    林晋慎放轻动作,移开她的腿,抽出同样没知觉的手臂,起身洗漱,按照习惯晨跑。

    醒来身边照例是没人的。

    在林家她不好多睡,到点起床,从卧室出去,发现林爸林妈都已经醒了,笑意和煦地跟她打招呼,问她昨晚睡得好不好。

    阿姨将早餐端上餐桌。

    林晋慎跑步回来,运动打扮,头发束上去,面容俊朗。

    一家人和和气气地吃早餐,秦女士全程照顾陆宜,她喜欢一家人一起用早餐的感觉,林予墨念大学,林晋慎结婚搬出去后,宅子里常年就剩他们两位长辈,实在无趣,让她跟林晋慎有时间多回来住。

    陆宜笑着答应。

    用过早饭后回澄西园,林晋慎还有工作先回公司,陆宜还在休假期,打算回去收拾行李箱,好好休息一天。

    泡芙久久未见到她,腻在她怀里委屈地叫着,在猫咪的世界里,它们是同类,她外出是去打猎,而打猎是有危险的,现在她安全归来,泡芙哼哼唧唧撒娇。

    陆宜一只手抱着它费劲,艰难地给方姨拿这次的旅行礼物。

    “我也有礼物收呢,谢谢,这太破费了。”

    是一只包,没多贵,但是方姨的风格。方姨背着包试了又试,抿唇笑,说自己可不好背着这包出去买菜呢。

    两边长辈的礼物都是以夫妻身份备的,陆宜准备下午的时间回去一趟。还有一些礼物,打包送给朋友,礼物一一分出来,工程不小。

    泡芙在旁边全程陪同。

    陆宜注意到它时,就伸手挠挠它的脖颈,它眯着眼,一脸满足。

    下午从自己家回去时收到上司薇姐的消息,是小窗私聊,她不在这几天,公司接到一个不小的项目,这次,是跟市博物馆合作,涉及到的展品类型过多,需要对这行业有一定专业素养的人,上次美术馆她做得不错,这次对方有意指定跟她合作。

    但历史类陆宜是真不太了解,这也是她兴趣所在,给薇姐答复后,薇姐发了部分文件过来。

    陆宜休息几天,碰见工作的事来动力,于是中途车开到图书馆先借十几本相关历史书籍,打算今晚开始恶补下这方面知识。

    林晋慎八点到家,进门看到的是陆宜在沙发地毯上盘腿敲击键盘,身边堆着一摞书,她将头发全梳上去,扎个丸子头,不一样的是,高挺鼻梁上架着方框眼镜,镜片反着电脑屏幕的光。

    她神态认真,气质干净得像是还没出学校的学生,正在赶制论文。

    “你回来了。”陆宜只余光瞥到他的身影,手上的动作仍然没停。

    而泡芙或许是因为那晚吃过林晋慎喂它的猫条,不像以前蹿地跑回自己小窝,它这次没跑,不仅没跑,反而喵了声。

    语气神似它的主人。

    林晋慎嗯一声,手臂上搭着外套,换鞋时道:“你可以去书房办公。”

    “不用,我习惯在这里。”陆宜刚打完一行字,停下时手指抵过眼镜往上推了下,她轻微近视,不影响日常生活,刚才盯电脑久了视线有些模糊,所以拿出来戴上的。

    林晋慎走过来。

    泡芙还是没跑,只蹲在原地随着他的移动呆呆望着他。

    在陆宜没看到的视线里,林晋慎停步,迟疑片刻,低下身,手指轻点下它的脑袋,就像是捏响某个玩具,它短促地喵一声。

    他勾下唇,起身时唇角展平,他往楼上走。

    陆宜资料看过一部分,深知一晚上知识是补不完的,合上书关电脑,时间尚早,她准备煮茶,再找部电影来看。

    水开始沸腾,茶香满满溢出来。

    林晋慎闻到味道下楼,陆宜撑着台面,像上次一样问他要不要喝一杯,不过这次不只是客套。

    她忘记摘眼镜,多几分书生气。

    “不过要等等,还没煮好。”

    林晋慎走过来,泡芙就在她脚边,两人不约而同地低头,只看见她小半张脸,镜片下的睫毛长而翘。

    陆宜颇为惊喜地道:“它好像不怕你了诶,看来上次猫条起作用。”

    既然泡芙都已经接受他,那他是不是也可以尝试接受泡芙?

    抱着这种心思,陆宜抬头,扬起笑容,想问林晋慎要不要抱抱泡芙,它很软的。

    眼前掠过阴影,林晋慎一手撑着台面靠近,他摘掉她鼻梁上的方框眼镜,被他反手扣在台面上,看着她睫毛扑闪一下,他从善如流地吻上去。

    玻璃壶里冒出咕噜咕噜的水声。

    红茶的香气蔓延在室内。

    林晋慎一点点加深,勾着她的唇边,然后探进,品尝到甘甜。

    泡芙不解地仰着头:“喵?”

    吻得不算久,林晋慎放开她,在她的目光里感觉到躁动,他哑着声音。

    “感觉像在犯罪。”

    感觉在亲一位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第32章

    林晋慎没想亲的。

    至少在下楼时, 他没这个心思。

    只是觉得她眼镜碍眼,想摘下来,但眼镜摘下来她睁着眼望向自己时, 他有一丝微妙变化。

    亲了也就亲了。

    他们是夫妻,接吻是不需要理由的, 他们以后还会亲很多次。

    陆宜想的是——为什么会有罪恶感?

    又不是第一次亲,也没强迫她, 她甚至给出回应,所以罪恶感在哪?

    但转念一想,林晋慎的思维方式就不是常人能理解的, 他说的罪恶感可能是他们这段时间亲得太多。

    过度纵欲,不符合他林总禁欲的人设。

    夫妻俩各有想法,都没说出来。

    泡芙仰着脑袋,像是雷达似的滴溜溜转。

    好好奇, 好奇怪。

    陆宜抿下唇,被吻的感觉还在, 她平静半秒,问:“还喝吗?”

    “……喝。”

    “好。”

    她也不小气,分给他一杯。

    刚煮好,还是烫的, 林晋慎看她煮一大壶茶, 以为她还要继续工作, 陆宜摇头,说:“看会电影。”

    距离十一点还有时间。

    “你看吗?”不同于上一句问他喝不喝茶, 这句话只是客套, 她知道他这时间段会用来工作,拒绝在她预想中。

    但, 林晋慎抬起眼睫:“可以。”

    “……”

    电影林晋慎没打算看,但拒绝的话在嘴边,他想起陆宜醉酒那天晚上,比起他在家,更希望他不要回来。

    他能理解,毕竟他们结婚不久,彼此不熟悉,相处起来难免尴尬。

    所以,他认为他们有必要早一点熟悉起来。

    他们一起做的事很少,床上的事除外,看电影应当属于家庭活动的一种,有利于建立亲密关系。

    陆宜委婉提及:“是文艺片,可能有些无聊,不合你胃口。”

    所以快拒绝!

    林晋慎端起杯子,说:“没关系,我都可以。”

    “好,我先切个果盘。”

    悬着的心终于死掉,陆宜抿下唇,她迫切想戒掉说客套话的习惯,她拿出水果削皮切块,装好盘。

    林晋慎将那壶茶端过去。

    陆宜找出她今晚想看的电影,投影上幕布,她挑的电影是爱情片,看评论说有些狗血,男女关系混乱,但胜在演员颜值高演技好,不带入真情实感看看也不错。

    为了气氛,她将客厅的吊灯关掉,只留下边角位置的小灯,光线暗下来,幕布上的画面更有质感。

    陆宜按习惯是想坐地毯上,但林晋慎坐一角,她迟疑下还是选择坐上沙发,他们各占一头,中间,隔着泡芙。

    电影开场是夜晚,无人街头,镜头在游荡,没有人,只有粗重的呼吸声,然后是一段男声独白,诉说他女友在一天不辞而别。

    有影评锐评:主角都很神经,但又好奇他们接下来还能发什么神经支撑我看完整部电影。

    陆宜同样抱着这样的想法。

    半个小时后。

    陆宜习惯性地去摸泡芙,摸了个空,她斜乜一眼,依偎在她身边的泡芙,不知道什么时候挪到林晋慎身边。

    林晋慎姿势略有放松,不像以往坐得笔直,侧脸英挺,目光直直地盯着屏幕,他靠着沙发,扣着泡芙脑袋的手,手指修长,而泡芙眯着眼,舒服得快要睡过去。

    他撸猫的姿势并不像陆宜,冷淡中带着敷衍,许久都不见他动一下。

    偏偏泡芙很吃着套,仰着头,等待着下一次的抚摸。

    陆宜黯然神伤,泡芙没良心,它忘记给它喂猫粮的妈妈,只记得给它喂过一次猫条的男人。

    她叉着水果在吃,太甜,就喝茶解腻。

    林晋慎不吃,他晚上不摄入糖,认为是给身体增加负担。

    电影到中间,就已经如评论所说,全员神经,陆宜去看林晋慎的表情,他批判审视的目光,以及荒诞不经的神情,已经比电影更有意思。

    好像是跟父母一起看剧,父亲则严厉指责,主角为谈恋爱置企业几千名员工的生计不顾,作为企业家,就应该担当起社会责任。

    陆宜好奇林晋慎是怎么想的。

    电影里男主角与公司女同事关系被女友误会,两人闹分手,男主出面挽留……

    从上帝视角看,谁都没错,只是信息差的原因导致误会。

    林晋慎不这么看:“为什么不能拒绝?这世界是只有他一个男人吗?”

    陆宜说也能理解,女同事被辞退,向前辈哭诉求助也能理解,聊的也是工作上的事,没有感情上的越界。

    “如果她活这么多年,在这时候找不到可以哭诉的人,只能求助一个有女友的男同事,那她该哭的就不是被辞退。”

    唔。

    陆宜竟觉得挺有道理。

    她弯唇笑的动作被林晋慎捕捉到,问她:“笑什么?”

    陆宜捧着杯子,说:“……好像知道你为什么会单身这么久了。”

    她能想到,就算有人梨花带雨出现在他面前,林晋慎想的也会是,认真的吗,你长这么大就找不到其他能哭诉的人?

    如果是,你确定更应该哭的不是这件事?

    林晋慎并不介意。

    他现在不单身。

    —

    休假结束,陆宜回到公司继续上班。

    上午就是开会,针对这次的项目,还有一些细节待落地,薇姐这次亲自带队,可见重视程度。

    会议结束到午饭时间。

    吃饭时,同事聊到这次对接的负责人,个个苦不堪言,陆宜在休假没见过本尊,是个非常难搞的人,见面第一天就给他们下马威,将他们以前做的项目评得一文不值。

    于倩学着对方的语气,吊着嗓子说:“如果你们给我交的都是这种东西,不好意思,我这里不是垃圾桶。”

    “请让我看到贵公司的水平。”

    挑剔且龟毛,脾气差到爆。

    “也就是仗着有几分姿色,”于倩刚开始看走眼,乍一下看到将自己收拾干干净净的帅哥颇有好感,她补充:“当然,没你老公好看。”

    “……”

    陆宜并没有要拿林晋慎来比。

    “我已经能预想到接下来的痛苦日子,提案肯定被毙了又毙,还要容忍他恶言恶语。”

    陆宜拍拍她的肩。

    她更担忧的是,她知识储备不够,想要完成这次项目,需要在短时间大量恶补。

    这些林晋慎看在眼里。

    客厅里堆着她的书,她会做笔记,用一张张便利贴记下重点,他不用刻意去看,扫过其中一张,字如本人,是工整漂亮的小楷。

    同时,林晋慎的工作行程也恢复正常。

    林文筠说起KS完成收购之后的情况,毕竟木已成舟,质疑声少了,几个董事都改变看法,认可林晋慎这次的决策,在工作推行上给了一定的助力,往后只要能达到他们最低的预期,林晋慎的地位将会更稳固。

    而这次,能如此顺利,也少不了陆家的推波助澜。

    林文筠提到几天后一场慈善晚宴,主办人跟他们林家有千丝万缕的关联,届时需要出面捧场。

    “知道了,”林晋慎转着无名指的婚戒,沉思片刻后说:“但陆宜不喜欢参加这种场合。”

    “?”

    林文筠罕见地露出无语的表情:“我的意思是说,到时候你可以陪我去一趟,露个面,没有让你俩去。”

    有孩子之后,她也不喜欢这种场合,但没办法,身处她的位置,就有这个责任。

    上次晚宴她知道陆宜也不喜欢这种场合,所以她根本就没把陆宜算进去。

    “我还没说,你就想到小宜?”林文筠抬眉。

    “……”

    林晋慎表面镇定,情绪没有半点变化,语气沉冷:“只是随口一提,这种场合不用考虑她。我会让助理将那天空出来。”

    林文筠似笑非笑,盯着他的表情,唇边的笑意越来越深,林晋慎皱眉,低声叫一声姑姑,她才收回目光。

    “那天是情人节,你确定你能去?”

    她之前没提,是觉得没必要,林晋慎不像是过这种日子的人,但现在看,好像不是这样。毕竟是过来人,她认为自己没有看错。

    七月七,七夕节,也是这个月的十六号。

    林文筠继续调侃:“这可是你们结婚后第一个情人节。”

    “也不过吗?”

    林晋慎不置可否。

    这种日子对他是陌生的,二十八年的人生,一直与他无关。

    侄子闷葫芦一个,林文筠问不出想听的,兴致缺缺地叮嘱他记得送礼物,日子可以不过,礼物却不能少,不然哪个女人受得了。

    林晋慎轻嗯一声。

    但陆宜喜欢什么他并不清楚,只记得上次在唐宫见面,她拿着一款包在细看。

    近黄昏时,林晋慎看过时间,猜测她已经下班到家便拨过电话。

    响过两声后陆宜接听,喂的同时,还有泡芙的声音,她告诉泡芙她不能再多吃,再撒娇都没用,强调过后,问林晋慎有什么事吗?

    听到她的声音,林晋慎就能想到她那边的情形。

    暖光下,泡芙为吃的站起来,伸出爪子讨要吃的,陆宜坚决不肯多给,义正词严地教育它小猫咪不能贪心。

    她每次神情分外认真,好像它能听懂似的。

    他扯下领带,目光柔和几分,往办公椅后靠去,他问:“只是问你这几天有没有什么安排?”

    不是确切的哪一天,而是这几天。

    因为泡芙,陆宜有所分心,回应迟缓,说:“有,跟朋友有约。”

    “朋友?”林晋慎下意识问。

    “你见过的,是余音,吴思栋他们。”陆宜也随口回答。

    林晋慎唇线展平,问:“哪一天?”

    “这周六。”

    是十六号。

    陆宜不明所以地问:“是有什么事吗?”

    林晋慎眉头压低,生出无法排解的郁躁,只是语气仍然如常,说:“没什么,这周六有场慈善晚宴。”

    在他计划里,本没有要提这场晚宴。

    “很重要的吗,需要我陪同吗?”陆宜停止跟泡芙讲道理,伸手盖住它的脸做封印状态,泡芙瞬时被定住,老老实实不动。

    陆宜并没那么排斥,毕竟也是做慈善,而且她作为林太太,有一些场合是该露面。

    电话那边一直没出声,停顿数秒后说:“没关系。”

    没说重要与否,但陆宜猜,可能比较重要,所以他才会询问她有没有安排,以往那些大大小小的晚宴,他从未提过。

    而他这句没关系,她反倒生出些内疚?

    陆宜说:“如果很重要的话,我跟朋友说他们应该会理解。”

    反正是聚会性质,少她一个没关系。

    林晋慎一手搭着办公桌,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眸底如深海探测不到底,他说:“也不是一定非要参加,如果你有安排,不用勉强。”

    “不算勉强,我陪你去。”陆宜没怎么纠结做下决定。

    第33章(营养液加更)

    挂掉电话, 陆宜去群里发消息,临时有事,周六的局去不了。

    本来也是临时起意, 因为有人提及周六是情人节又得被虐狗,而群里大多数都是单身, 所以凑个局,几个人决定一起过, 抱团取暖,省得出门还要被出双入对的情侣刺痛。

    陆宜本不在考虑范围内,她已婚, 但鉴于她老公是林晋慎,有跟没有区别不大,又抛出橄榄枝。

    吴思栋第一个回消息,发了个兔子竖起耳朵警惕的表情包

    【怎么, 你两夫妻要去过情人节?】

    好像她是要背叛组织的叛徒。

    陆宜:【没有,要一起参加一场慈善晚宴。】

    又补充:【比较重要。】

    婚姻里还是有许多要承担的责任, 对内对外,都一样。她既然选择结婚,就有预期。

    吴思栋:【无趣!】

    余音:【符合对林总的刻板印象,他怕是都不知道那天是情人节。】

    慈善晚宴多无聊, 比起被鸽, 同情陆宜的成分更多。

    群里画风一转, 余音问:【那我们是不是可以点男模了!】

    毕竟陆宜结婚有老公,点男模这种事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但现在陆宜不参加, 他们都是单身,就是点十个也没事。

    吴思栋:【大小姐, 有我还不够吗?】

    余音:【你真的够了。】

    话题已经变成哪家男模外型最好最敬业,发言越来越成人,余音顺手将群名给改掉——嘘!十八禁。

    陆宜轻笑,捂住泡芙的眼睛,说:“我们小猫咪可看不得这些。”

    泡芙懵懵地:“喵?”

    同时,林文筠收到林晋慎的消息时,她已经在家,儿子林崖今年才五岁,胖软的脸蛋,黑亮的眼睛,正是可爱的年纪,平时不管工作再忙,都会回家陪他玩会。

    看清内容,她笑笑,将手机收起来。

    “公司有什么事?”姑父过来,将她的笑容看在眼里,递过一杯温过的牛奶。

    林文筠接过后说:“这周六,你可以开始安排了。”

    姑父:“你不是要参加拍卖?”

    “用不上了,晋慎跟小宜会去。”林文筠捏下儿子的脸蛋,手感十足,感叹:“有些人怕是泥足深陷,还不自知呢。”

    “谁泥足深陷?”姑父听得云里雾里。

    “我啊。”林文筠抬眼看他。

    姑父哼笑,但凡她拿出工作一半的心思对他也就信了,他转头,去网上找攻略订餐厅去了。

    —

    婚礼越来越近。

    林陆两家关系也越发紧密。

    私底下,陆宜跟林予墨时不时会聊上几句,话题多是留学生活,陆宜给她分享哪里中餐好吃,哪里好玩,哪里有市集可以逛,能淘到一些有趣的小东西。

    上周,林予墨按照陆宜的推荐去一家店,没想到还开着。

    老板也是京市人,单独开小灶给她做份豆腐脑,熟悉的味道让她想哭。

    林予墨:【想家!迫不及待等婚礼!】

    陆宜:【你早几天回来,爸妈都很想你。】

    聊到兴头,林予墨越喜欢这位嫂子,越好奇她为什么选择她哥,她真心实意地感叹,她还以为自己大哥会孤独终老。

    说完又怕陆宜误会,解释说:【我没有说嫂子你眼光不行,我的意思是,嫂子你眼光超好的,透过现象看本质,我哥真挺好的。】

    就是太古板无趣!

    板着脸不说话的时候最凶,全家她最怕的就是大哥。

    陆宜逗她:【所以现象不好?】

    林予墨紧急补救:【没有没有!】

    【就是有时候你觉得我哥,像不像教导主任?就每个学校都会有的,抓迟到早退,手背后面,一个眼神就能让你心提到嗓子眼?】

    陆宜想了下:【是有一点?】

    林予墨发来偷笑的表情,两个人越聊越深入,林予墨几乎将林晋慎卖个干净,以至于那句“以前家里安排过但我哥很争气从来没成”发出来数分钟她都没意识到问题。

    陆宜抓住重点,问:【以前有过?】

    林予墨:“……”

    这跟在现任面前,提到前任有什么区别?

    她发了个自闭猫猫的表情。

    隔着屏幕,陆宜都能感觉到林予墨慌张,她只好说:【这很正常,我也有过,只是没听你哥说过,好奇而已。】

    【我不生气,真的。】

    林予墨:【其实也没什么,基本都没见过面,见过面的也没成。】

    陆宜稳定发挥抓重点能力:【哦,那跟谁见过面?】

    林予墨:【……】

    【汗流浃背了嫂子。】

    【嫂子你说我还能回来参加婚礼吗?】

    林晋慎从书房回到卧室,陆宜半躺在床上玩手机,他掀开被子随口问一句她在看什么。

    看什么能唇畔含笑,神情愉悦。

    “跟予墨在聊天。”陆宜跟林予墨说过晚安后,摁灭手机放在床边柜,她现在作息也有所改变,越来越习惯在十一点睡觉。

    林晋慎说:“你觉得困扰可以不用理她。”

    他指的是没必要因为他们结婚,就强迫自己融入他的家庭。

    “不困扰啊,我们相处得来。”毕竟有共同吐槽对象,能聊的话题可太多了。

    陆宜心满意足躺下,很注意没有将手交迭在胸前,否则教导主任又要纠正她的睡姿。

    距离十一点还有十分钟,林晋慎人在床上少见地拿过手机,点开备注为“妹妹”的聊天框,问她近况。

    收到消息的林予墨心里咯噔一声,但笃定他应当不知道她刚说完他坏话,先礼后兵不是他的作风。

    她态度恭恭敬敬,说自己都挺好。

    林晋慎叮嘱几句。

    俨然一副好哥哥的样子,林予墨受宠若惊,怀疑他被人盗号。

    林晋慎:【少玩手机,少聊天,不然限你信用卡额度。】

    林予墨:?

    她抖他底时还有那么点愧疚,现在盯着他的消息冷笑出声,她就是抖得还不够多!

    周六的慈善晚宴的主办方是东诚吴家,做地产起家,吴太太一直致力于慈善事业,本次拍卖所得款将全部用于山村助学公益活动。

    吴家与林家在老爷子那辈交好,老爷子去世后,两家关系渐远,但打断骨头连着筋,该给的面子仍是要给的。

    定下的时间在七点,陆宜时间充裕,不紧不慢地挑礼服化妆。

    今日份的朋友圈被情侣秀恩爱刷屏,她没多少感觉,多年已不过的节日。

    十八禁群里,他们差不多到场子,也的确叫男模,朋友在cue陆宜,po出男模照片跟视频,其中一个模样乖巧,对着镜头挥手,叫姐姐好。

    “……”

    这只是开场,等他们玩疯,不知道还会传什么东西上来。

    陆宜选择点开消息免打扰。

    收拾得差不多,她提着裙摆下楼,踏下楼梯两步,才知道林晋慎在楼下,西服脱下挂在衣帽架上,他套着白色衬衣系着领带,靠坐在沙发,支着长腿,低着头,泡芙在他脚边,来回蹭着他的裤腿,惯常想要抱抱的模样。

    林晋慎不是陆宜,对它的撒娇不为所动,只是指腹点过它的脑袋,就够它夹好嗓子一会。

    “……”

    舔猫!

    陆宜这几天已经习惯,她怀疑林晋慎有偷偷给泡芙吃猫条,但没有证据。

    林晋慎点完泡芙脑袋,听到她下楼声音抬头,长睫下的目光清澈干净。

    他身上总有种矛盾感。

    有着成熟男性的内敛跟稳重,在名利场浸染多年,又没有世俗气息,抛开身份不谈,只看第一眼,他更像是给人上课的大学教授,斯文禁欲。

    “你怎么上楼了?”陆宜走下来:“也没发消息。”

    “还有时间,不急。”

    泡芙在林晋慎那撒娇半天也没抱一下,煤气罐罐掉转方向,朝陆宜走来,她很想抱,但礼服布料容易被钩住,有上次的教训,她这次特意挑选短链的项链。

    “走吧。”

    林晋慎取下外套,没穿,搭在手臂上。

    电梯里镜子照出两人的身形,一高一低,肩膀只隔着一指距离。陆宜想到第二次见面,他们进电梯,因为同行还有酒店员工,她被迫靠近他,比现在距离还远,她肢体僵硬,只觉得那是最难熬的十几秒。

    距离现在过去多久?不到两个月。

    “等一下。”低沉嗓音突然响起。

    林晋慎偏过身,面对着她,高大的身形立在那,连她视线也一并遮挡住,像压下来的厚重乌云,让她瞬时喘不过气。

    他微躬下身,低头。

    陆宜下意识抿过唇,电梯里都有监控,她往后退半步,下一秒,被林晋慎扣着腰给捞过来。

    “别动。”

    林晋慎神情专注,下一秒,从她肩颈位置,扯出一根柔软细长的发丝,勾在他指尖。

    陆宜:“……”

    她有预感,她说出一句“哦,是头发啊”,林晋慎会回敬她一个困惑的目光,反问“不然还能是什么”。

    那么细一根,难为他能看见。

    电梯落在一楼,门向两侧打开。

    新鲜空气的灌入,冲散里面的尴尬气息。

    陆宜先踏出,林晋慎随后,两步后,又重新并肩。

    前往晚宴的车上,林晋慎提前跟她谈起这次主办方吴家,以及吴太太所致力于的慈善基金会,小半个圈子里的女眷都在其中,为名为利或者是诚心做慈善,但君子论迹不论心,基金会的确做过不少对社会有益的事。

    “我需要入会吗?”听完,陆宜拧起眉问。

    林晋慎深看她一眼,她的喜好全写在脸上:“不用,你只用做你想做的。”

    但眼下,她在车上,要陪同他参加并不喜欢的活动,这话多少显得有些伪善,因此他补充:“……偶尔陪我露个面就好。”

    陆宜善解人意地笑笑:“我明白。”

    “拍卖结束,随时能走。”

    “好。”

    车开到晚宴场地。

    陆宜搭着林晋慎的手臂进场,宾客到半,不可避免的寒暄阶段,陆宜对这些人不熟悉,林晋慎会略偏过头,告诉她走过来的是谁,她不至于在对方打招呼时,只会人畜无害地扬起笑容。

    觥筹交错间,陆宜感觉到被注视,不动声色地环视时,发现视线来源是不远处的着明黄色抹胸礼服的女生。

    她与身边人聊天,视线有意无意地看过来,待陆宜看过去时,她又收回视线,继续与朋友热聊。

    是既明艳又漂亮的富贵花。

    陆宜不认识对方。

    那只能认识她身边这位。

    而能跟林晋慎有关系的异性,除工作之外,还有一种可能。

    陆宜抿下唇,轻捻过耳垂那粒小珍珠,压低声说:“那是你前女友吗?”

    女人有时候就是有这种第六感,即便她们没见过。

    “什么?”林晋慎低头,的确没听清楚。

    他垂着长睫,是认真耐心在听样子。

    陆宜意识自己口误,声音压得比刚才更低:“抱歉,我更正一下,是你前相亲对象吗。”

    又暗暗补充:“以你们性格不合,拒绝你的那位小姐。”

    林予墨告诉她的,林晋慎跟一姑娘见过面,但对方没看上他,虽然人姑娘给的理由是性格不合,但她们都一致认为,原因应该是林晋慎过于古板直男。

    具体细节只有当事人知道,陆宜有那么点好奇,以她经验来说,林总应当是贡献过什么名场面。

    林晋慎抬眼,片刻后看到人,他没什么印象,再低头,看见陆宜虽极力克制但忍不住弯起唇角。

    不是生气,是发自内心的愉悦。

    他轻搭在她后腰的绅士手,转为扣住她细窄的腰肢,温热从布料传递至皮肤,烫得她心跳怦然,他没回答是还是不是,望着她的眼睛,反问:“就算是,你为什么这么高兴?”

    陆宜眼神茫然,认为自己掩饰得很好:“我,有吗?”

    第34章

    很快, 林晋慎发现,陆宜单纯是好奇。

    她想知道的只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是不是也在华域旗下酒店,是不是当天也没吃饭, 还是他说错什么话冒犯到对方……又或者,这几条原因都有。

    上次跟林予墨没讨论出结果。

    林晋慎作为当事人, 比谁都清楚。

    所以原因是什么?

    陆宜的提问一直被打断,现场一直有人, 时不时有人过来打招呼,一直到他们登记拿到拍卖号,入场落座后, 她才问完,说完,补充一点:“我很能保守秘密的。”

    “……”

    林晋慎裹在西裤的长腿交迭着,在她说话时, 身体会偏向她,目光也始终落在她身上, 那张一贯没表情的脸,在灯光渲染下,以及新婚妻子在身侧陪伴下,莫名让人感觉到平易近人。

    小夫妻感情看起来很好。

    一个说一个听, 没有表现出半点不耐。

    事实上, 林晋慎望着那双剔透眸子, 良久开口:“原来第一次见面,我有这么多让你不满意的地方。”

    “……倒也没有很多。”陆宜纠正, 问题的重点现在不是他们的见面, 而是他跟那位黄裙姑娘。

    林晋慎放下长腿,说:“那便现在走吧。”

    “现在?”

    “嗯。”

    “为什么?”他们才刚来一会。

    林晋慎抿着唇线, 不紧不慢地说:“满足你比较重要。”

    “?”

    陆宜倏地睁大眼,睫毛像是小刷子似的警惕掀起,她腰背挺立得笔直,下意识去看身边人有没有听到,好在他们的位置最前,在他们附近的位置并不多,且间隔分散。

    而那刻心脏还是不受控地跳一下。

    他在说什么啊!

    林晋慎将她的反应看在眼底,扯动唇线平淡补充:“满足你的好奇心比较重要。”

    说这两句话时,他表情都不变,就好像他并不是故意漏掉一个词,如有歧义,先审视的应该是自己为什么会想歪。

    陆宜:“???”

    谢谢,她现在一点都不好奇了。

    拍卖开始之前,吴家作为主办方开场发言,吴总身形偏胖,满面笑容如弥勒佛,吴太太保养得当,年轻的时候应当是气质模样出挑的美人。

    直到明黄色礼服的女生被叫上去,陆宜才知道对方身份,吴家的小女儿,吴若珊,姿态落落大方,很难让人不喜欢。

    陆宜看向对方的同时,吴若珊毫不避讳看着她,没有敌意,更多是好奇。

    她礼貌性地笑笑,吴若珊同样。

    拍卖开始,陆宜拿主办方给的平板看拍卖品,是参加晚宴嘉宾,捐出来的物品拿出来竞拍,手表,钻戒珠宝,画作,什么都有。

    她没什么喜欢的,做慈善,随便拍下一两件,捐出适当金额即可。

    林晋慎也没有要将拍卖品送陆宜的打算,首饰珠宝都是别人用过的。

    他拍的是吴太太捐赠的前清的青花釉里瓶,拍出全场最高价格,给足吴家面子,人情局,彼此都心照不宣。

    “走了。”

    他这次该做的已经完成。

    陆宜点头,在他们拍下藏品与吴太太握手问好时,林晋慎说有事需要先走,吴太太抿唇笑:“理解,耽误你们小夫妻约会了。”

    出去时,林晋慎看过手机发来信息,问陆宜要不要去趟洗手间。

    “好,等我几分钟。”

    林晋慎颔首:“我在外面等你。”

    陆宜进洗手间,她略低身伸出手,水龙头感应出水,没半分钟,吴若珊踩着高跟鞋进来,在她旁边的位置,整理下耳边碎发。

    吴若珊目光盯着镜子里人,从陆宜一点不意外的神情得出初步判断,她笑问:“你知道我要进来?”

    “不确定,猜的。”陆宜细致地冲洗着手。

    他们离开时,吴若珊的视线望着他们这边。

    吴若珊哦了声,说:“那你知道我跟林晋慎的事?”

    陆宜点头:“知道一点。”

    吴若珊观察着她的表情,平平静静的,真平静还是假平静就不得而知了:“说起来如果我当时点头,现在林太太可能是我哦,你就一点都不介意?”

    这话潜台词相当于是你捡了我不要的东西。

    陆宜抽出纸巾,擦拭着手上的水渍。

    该怎么说,她不仅不生气,还挺想知道她拒绝林晋慎的原因。

    这不符合她的性格,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她对别人的事情没那么好奇,但对方如果是林晋慎,这条准则好像失灵了。

    陆宜这么想,也是这么说的:“我不介意,不知道你介不介意跟我说说你拒绝他的原因?”

    她大大方方地问。

    这神态女生之间都太熟悉,哪里是吃醋,分明是想吃瓜。

    “你认真的?”吴若珊噗嗤一笑,侧过身,面对面看着她,在从上到下仔细看过一遍后说:“还可以,我蛮喜欢你的。”

    “我呢也就是好奇,林晋慎拒绝我,到底找了位什么人。”

    她的确没恶意,说那句话只是试探,如果对方一句话就变脸,那她只会觉得林晋慎眼光真是差到没边。

    陆宜愣住:“是他拒绝的你?”

    “是啊。”吴若珊翻一记白眼,“害我好久都以为林晋慎眼睛有毛病,我哪点不好,不过现在看到你,毛病也没那么大哈。”

    第一次见面,吴若珊被林晋慎皮相蛊惑,是真挺喜欢的,虽然性格无趣点,但谈起恋爱可能是另一个样子,不会可以调教。

    她没想到的是,林晋慎倒是拒绝了她。

    吴若珊不死心,约第二次见面,想第一次或许仓促,他可能看走眼。

    但林晋慎还是那个态度,她到现在还记得林晋慎说,对外可以说是他的问题,是她没看上他,他的面子无所谓。

    “我当时烦死了,觉得他装,转头没准就拿出去跟兄弟朋友当炫耀的资本,”吴若珊停顿片刻,“还行,这么久,没听过第二个版本。”

    听着像是林晋慎会做出来的事。

    吴若珊轻挑长眉:“恭喜你啦,挑男人的眼光跟我一样好。”

    “多谢夸奖。”

    两人聊得投缘,顺手加上好友,吴若珊扬下手机,爸妈在催,她先回拍卖厅。

    陆宜看到秦女士发来的消息,是转账红包,祝她节日快乐,她会心一笑,出去前回复消息,祝爸妈节日快乐。

    她走出去,夜风吹来,她下意识抱过手臂。

    出来时第一眼没见到林晋慎,梭巡过后,他在左边的方位,在夜色里,高大身形像是涂深的铅块,沉稳厚重。

    隔着空气看过来的视线仿佛实质性的透明丝线,黏附住她,牵引着她。

    他等她多久?

    五分钟,十分钟,她没计算,但他没有露出半点不耐烦。

    陆宜往他的方向走去,他直起身,也是靠近后,她才注意到车不一样,不是来时的那辆黑色的宾利,是另一款型号欧陆GT。

    换了车?

    陆宜觉察出反常之处,气氛也不同,她想起今天是情人节,他是准备了惊喜?

    “准备礼物了吗?”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换一个人也许是笃定,但他是林晋慎。

    林晋慎望着她,也没否认,也没拿出礼物,仿佛在等她自己找出来。

    陆宜想了下,问:“在后备厢?”

    她已经在朋友圈看过数个同款惊喜。

    女友打开后备厢,气球飞出,铺满的花,中间放着礼物盒,包包或者珠宝。

    这种招数,也在追求她的人见过。

    所以才要换车,否则在来的路上就该翻车了?但只要想到准备这些的人是林晋慎,她就有种强烈的撕裂感。

    转念一想,可能是助理准备,江询刚毕业,正是对浪漫抱有幻想的年纪。

    陆宜抱着手臂绕去车尾,后备厢打开,没有气球也没有满车的鲜活,是空的,干净得像是新的一样。

    “……”

    她困惑转头,眼前掉下车钥匙,中间印有宾利车标。

    林晋慎等着她,看她眉眼自信,陪着她玩找礼物的游戏,她一身杏色礼服,踩着高跟迈步时,裙摆如花苞摇曳,在夜色里悄然绽放的晚香玉,待她落空时,再给出正确答案,目光平静,低声问:“车主要不要试驾一下?”

    “礼物是这辆车吗?”陆宜错愕,这未免太贵重。

    林晋慎已经猜到她在想什么,说:“不用觉得破费,里面的钱有你的一半,你可以理解为,用你的钱给你买了份礼物。”

    陆宜:“?”

    她笑下:“谢谢你,我现在不觉得破费,觉得肉疼。”

    “不客气。”

    林晋慎将钥匙放进她手里。

    他很早就想换掉她那辆mini,现在,得偿所愿。

    陆宜直接开车回澄西园。

    开出没多久,手机弹出消息提醒,陆宜想到是秦女士回消息,她不习惯让长辈等,但眼下没时间回,只好让做副驾的林晋慎代劳回复。

    “密码我生日。”

    “嗯。”

    陆宜报出密码时,林晋慎已经解锁。

    手机壁纸是泡芙,APP不多,干净简洁地分门别类,一目了然。

    消息再次弹出,林晋慎下意识点开,聊天框的视频自动播放,镜头昏暗,一个身穿白色衬衣的男人随着音乐舞动身体,一颗一颗扯开扣子,露出精壮白皙如豆腐块的肌肉。

    猜猜:【@陆宜 wow!别说我们只顾自己爽,来,吃点好的!!!】

    【你现在是不是很可惜自己没来?】

    【现在后悔了是不是!】

    余音:【我真服了吴思栋,他喵的玩得比我还嗨?】

    林晋慎:“…………”

    上面还有@她的消息,一个比一个露骨,其中一个视频,对着镜头讨好卖笑,压低着嗓音叫着姐姐。

    姐姐?

    叫谁姐姐?

    林晋慎掀起眼睫,再看群名。

    嘘!十八禁。

    第35章

    林晋慎没有再往上翻, 涉及陆宜隐私,他停在叫姐姐的那条视频。

    这就叫吃点好的?他对陆宜身边的朋友人品不评价,但认为他可以挂个眼科, 有必要治治眼睛。

    顶着张小白脸,靠不穿衣服博取眼球, 鬼日眯眼地叫声姐姐,算什么好的?有那么一瞬, 他在想要不要给陆宜换手机。

    感觉脏了。

    看过都想洗眼的程度。

    手机的音量不高,陆宜专心开车也并未听到,不清楚林晋慎此刻心理, 注意着路况,目不斜视地问:“妈说什么?”

    “……不是妈。”林晋慎道。

    陆宜:“那是?”

    她的交际圈很简单,除去同事,就是几个朋友, 而她的朋友们今天都在醉生梦死,她已经屏蔽群消息, 所以第一个排除。

    “不是什么重要消息,你先开车。”林晋慎摁灭手机,声音还算平静,只是随着时间, 脸色越来越黑。

    那句姐姐很魔性, 一直在耳边回荡。

    陆宜也没多想, 刚拿到新车还在兴奋期,在宾利车型里, 她认为欧陆GT的内饰最好看, 亚麻白,精致漂亮。车等红绿灯时, 也是在探索车的功能。消息再次响起时,陆宜在等一个长的红绿灯时,下意识去看手机。

    林晋慎声音冷不丁响起:“如果你现在想看,建议先靠路边停。”

    音调冷冷的,教导主任上线?

    陆宜没那么想看,手重新扶上方向盘,说:“我知道,行车要规范。开车不玩手机,玩手机不开车。”

    林晋慎深望她一眼:“不是,是这红灯时间不够你看。”

    陆宜:“有很多消息吗?”

    林晋慎不置可否。

    陆宜才意识到气氛有些怪怪的,是从她让他帮自己回复消息开始的,不是秦女士发来的,那会是谁?

    发的又是什么东西?

    “那我看一下吧,可能挺紧急的。”她故作镇定,等绿灯后开出去,在可以停车的位置靠边停下。

    林晋慎没意见。

    陆宜打开手机,入目就是“嘘!十八禁”群里,余音@她的消息,【宝贝啊啊啊,你的单身夜也可以这么安排吗?】

    点开消息,好的,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她了解他们,所以提前点开消息免打扰,而他们也了解她,发完还要@她一遍。这一波,是他们双向奔赴。

    陆宜随手往前翻,是余音从各个角度拍摄的美男照,他们是真的玩得疯了,照片都类似于,188男模跪坐在茶几上,扯着黑色的肩带,涩气爆棚,甚至还有泼水的,顺着肌肉线条往下滴水,至于视频,她根本没勇气点开。

    尺度大的,担待得起余音改的名字。

    林晋慎看到这些会怎么想?他的思想古板成什么样子,婚前连肢体接触都不行,露一点的衣服都足够他脸红皱眉。

    他只会觉得世风日下,不知检点。

    但又抱有侥幸心理,林晋慎在看到后没反应,是不是说明他觉得没什么,年轻人,网上口嗨玩闹一下可以理解。

    陆宜抬眼,跟他看过来的视线撞上,事出突然,她还没想到怎么措辞。

    林晋慎先开口,声音过低,带着居高临下的压迫感:“十八禁?”

    “……”

    “你们私底下喜欢聊这些?”

    “……”

    “好看吗?”

    “…………”

    哦,她错了。

    林晋慎没有第一时间发作,只是因为考虑她在开车。

    他声音听不出在生气,只是他本身没表情的时候就极具压迫感,他这三句话说出来,陆宜就想到上学时,教导主任抓到的违反校规的学生的现场。

    陆宜硬着头皮解释:“其实我们群名之前不叫这个,是因为他们今天……所以临时改的,我们私底下也不这么聊,都是挺正经的人。”

    都是朋友,她有必要维护下他们的名声。

    林晋慎同样会抓重点:“正经的人?”

    语气平平,但兼具嘲讽力度。

    “真的,而且他们花钱点的男模,”在他一本正经的目光下,她越来越心虚,声音也没底气:“他们都是有底线。”

    也就是说跟群名沾点边的事不会做,她以及她的朋友们没有做违纪的事。

    林晋慎:“底线?”

    有么?至少他没看出来,有底线会当众脱衣服?

    陆宜脚下的工程在动工,这种事的经验她的确不多,如果要挽尊,恐怕只能消除掉林晋慎的记忆。

    她不知道怎么跟他说,这种事现在还挺常见的,甚至成为一些吸引顾客的噱头,那他大概会眉头紧锁,会觉得这世界疯成他不理解的样子。

    没办法,世界发展的时候,忘记带上林晋慎一起。

    陆宜又道:“他们都是单身。”没有乱搞。

    “单身就可以?”

    陆宜被噎住,不知道该怎么接。

    “这是第一次?”林晋慎又问。

    陆宜认真地点头,就差竖起手指发个誓:“是的。”

    林晋慎抬眉,对这个说法还算满意,还行,有点乱,但不至于太乱。

    车内短暂沉默下。

    后面一直有车驶来,将车内照个清楚,她看见他面部的光线由暗转亮,他一直没动,静默如陈列的雕塑。

    半晌,林晋慎先开口,问:“有换手机的打算吗?”

    话题怎么就突然扯到换手机上了?

    但至少他们现在不用再围绕群的男模是否做着正经营生,她以及她朋友是不是正经人,她乐意接过话题摇头说没有。

    毕竟她刚换没两年,各方面还挺新的。

    “有些卡。”林晋慎坐正,调整下安全带后说。

    “卡吗?”她不觉得啊,使用起来算丝滑,包括手机待机时间,她都蛮满意的。

    林晋慎说:“明天让江询给你送最新款。”

    “……好。”

    陆宜也没拒绝,正如他所说,他们是夫妻,名下财产共有,在这种事上没必要矫情。

    至少,刚才那一页翻篇了!

    陆宜关掉手机,这次直接放进包里,这次就算秦女士发来消息也不看了。

    按照导航,陆宜将车开回澄西园,都是真金白银堆出来的,方向盘的手感都出奇的好,上班时她仍然要开那辆小mini,她只是去打工,并不想成为话题中心。

    收到礼物谁都开心,但开心过后,陆宜也会犯愁,她没有准备礼物,她以为像他们这样的,不需要过情人节。

    很愁。

    这跟她想象中不一样。

    到家,泡芙已经可以到玄关等他们,蹲坐着,冲着他们俩乖乖地喵喵叫。

    陆宜脱下鞋,还有些不适地揉下脚踝,林晋慎在她的身后,目光瞥到她白皙脚踝泛着红意,两人同步换上鞋,也同步地路过泡芙。

    泡芙委屈加倍:“喵喵喵?”

    陆宜没办法,她穿着礼服,等洗完澡换件衣服才能抱。

    “你等等妈妈。”

    语言安抚一下泡芙,她踩着拖鞋上楼,进房间后反手搭着拉链往下拉,第一下没拉下来,她只好抬起左手扯住领口。

    拉到一半,一只手握住她的拉到底,到臀部的位置。

    雪白光洁的薄背像是剥开的荔枝肉,空气里,仿佛溢出香甜的果香,勾动着人心。

    陆宜后背倏地绷紧,也就一秒时间,毕竟什么都做过,就没必要再矫情。

    如果一个人,她现在就可以放开手,裙子一滑到底,将自己轻松剥出来,但林晋慎在,她只能抱着前面的衣料,避免直接滑下来。

    “我先洗吧。”毕竟她先脱的衣服。

    她还没迈步,“啪”的一声,灯光熄灭房间瞬间暗下来,她本能抬头,手臂先被握住,力道不重,轻易将她将一侧扯过,没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抵在墙壁。

    后背皮肤直接接触冰凉皮肤,凉得她抖一下。

    林晋慎在她身前,像是在暗处藏匿许久的兽,在电光石火间捕获到猎物,身形庞大到将她牢牢地照在他的方寸之地。

    两个人近在咫尺,连呼吸都难分。

    陆宜不可能不知道要做什么,倒不是不愿意,但是太突然,而且:“等等,我还没洗澡!”

    她低声提醒,呼吸也跟着急促了些。

    林晋慎没动,从鼻腔里嗯了声,说:“我也没洗。”

    下一句,问:“一起洗吗?”

    上次一起洗的画面还历历在目,根本顾不得洗澡,胡乱又潦草,体验感极差,她自然是要拒绝,不如在床上。

    “不!”

    不字还没说出口来,就被堵住,林晋慎低身吻上她的唇,从浅到深,谈不上温柔,甚至有些凶猛。

    他贴着她的唇角,间歇他说:“先亲会儿。”

    唔。

    只是一个吻,陆宜感觉被吻透,四肢瘫软没力气。

    吻势汹涌,她的双手被抓握住,高抵在墙壁,裙子没有束缚,扑簌地往下坠,堆迭在地面。

    “林晋慎,我裙子!”

    就这么堆在地板上,免不了要被他们踩脏。

    林晋慎的呼吸也是乱的,温热潮湿,就像在海岛那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她再次被淋湿,又气又恼地咬住唇。

    到这份上,哪里顾及得上一条裙子。

    他粗着嗓音,说:“我赔给你。”

    他从她的贝齿里被咬夺过唇瓣,舌尖勾过,像是上药一样,仔仔细细的,不放过半点位置。

    陆宜头都是晕的,呜呜咽咽,像是生病重感冒。

    刚开始在黑暗里,她看不到他,只能凭触感以及气味确定他的存在,等眼睛逐渐适应,渐渐能看到一些东西,本来就烫红的脸,又升高一个温度。

    分明林晋慎才是始作俑者,但此刻,他才是那个衣冠齐整的那位,表面道貌岸然的,实际上,做着最放荡的事。

    伪君子!

    尤其是林晋慎握住她的脚踝,要替她捏的时候,问她力道重不重,舒服一点没,她人在高处,睥睨着蹲姿的男人,心里想,舒服的难道不是他吗?

    谁在这时候替人揉捏脚踝?

    她怀疑林晋慎有什么特殊癖好。

    好在是关着灯,在黑暗里,彼此的表情都被隐藏,她才大胆一些,否则,死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由着他握着脚踝。

    他掌心温热,力道不轻不重,今天站立过久导致的酸涩得到缓解。

    捏完,林晋慎起身,她再一次直面他的身形,瞬时陷入黑暗,他低声道:“去洗澡。”

    不是询问,只提醒,前菜吃完,要上正餐。

    林晋慎打横抱起她,陆宜细白手臂勾着他的脖颈,她从刚才就没什么力气,整个人懒洋洋的,进浴室前,她想到今天收的礼物,坦白地说:“抱歉啊,我没准备礼物。”

    小声地补充:“我以为我们不过这种节日。”

    是他们婚前协议出现漏洞,可以理解,毕竟都是第一次。

    林晋慎抱着她放进浴缸,他们从来没使用过的,可以轻松容纳两人的浴缸,他拧开热水龙头,水柱溅起水花,溅在皮肤上,他扯过领带,在陆宜被水打湿颤栗时吻住她的唇瓣,嗓音低低哑哑,说:“你有。”

    “……”

    水声一直在,漫过浴缸的底部,一点点上涨。刚开始并不舒服,适应过后,她破罐子破摔随意了。

    林晋慎握着她的手,放在还没解开的领带,不用言说就知道是什么意思,是交给她。

    陆宜闭着眼,浴缸下好似架着火,水温没下降,反而在上升,都快要咕噜咕噜翻涌沸腾起来,送礼物也得有态度。

    她送礼物,还需要自己剥开。

    嗳。

    陆宜叹气,她应该提前准备,有备无患,也不至于到现在这么被动!

    林晋慎躺下的那一刻,本来就快满的浴缸,水哗啦一声随即溢出,将地板打湿。

    接下来的事,陆宜都没敢想过。

    到底是林晋慎婚前就装过的房子,他对这台浴缸的功能了如指掌,恒温加热,冲浪按摩,一档两档三挡,脉冲按摩,震动按摩……身体力行,带着她全体验一遍。

    浴室的灯按照她的要求是关掉的,但浴缸自带变色灯光,整个水面都是令人脸热的红。

    陆宜始终抱着林晋慎的脖颈,怕滑下去,怕呛水。而林晋慎深知这一点,托着她,仍由她如树懒似的,挂在他身上。

    今晚的林晋慎跟平时不太一样,就像是没有同情心,只是个冷酷的执行者,温柔与凶狠兼备,她哭出来时,会温柔吻她的眼皮,吻掉她的眼泪,在她完全放松时,又发起狠来。

    明明人就在水边,却渴得嗓子发疼。

    林晋慎靠过来,擦过面颊,唇瓣贴着她耳垂,放在齿尖咬了下,低声问:“喜欢被人叫姐姐?”

    “!”

    陆宜闭上的眼睛忽地睁开,电流从耳垂窜过,迅速地传递至四肢百骸,手脚忍不住蜷缩,酸软间,她想到群里吴思栋他们发的视频。

    受他们指使,男模乖巧地叫她的姐姐,跟她打招呼。

    “……”跟她又没关系,她什么时候喜欢被人叫姐姐了?

    况且,她以为车上的事早已经翻篇,他又突然提起。

    “我没有!”陆宜为自己辩驳,连气息都不稳,她抱着他手臂,一点也没能阻挡他的动作。

    “是吗?”林晋慎没停,指尖分不清是浴缸里的水还是什么,他说:“我不信。”

    陆宜快疯了:“真的。”

    “那宜宜喜欢听什么?”林晋慎贴着她的唇瓣问。

    “……”双重折磨下,陆宜好想死,却又由不得她做主,全都在林晋慎的手掌间。

    她认为黑暗里,不止她的羞耻心,林晋慎的羞耻心也所剩无几,所以他才会这样放肆地说出这种话!

    陆宜闭着眼没说,知道说什么都没用。

    林晋慎说了,唇抵着她的耳朵,低低的,声音递进她的鼓膜,引起久久未停的颤栗。

    当晚是两次。

    从浴缸里出去时,陆宜脚下不稳差点滑倒,林晋慎扯过浴巾抱着她出去,出去前,她看过浴缸里的水,本来满满的,现在只剩下一半,另一边,全都从地板流进地漏里。

    陆宜闭着眼,耳边好似还有林晋慎的声音。

    她缩着脖颈,脸就像被蒸过,红色久久不能消退。

    —

    酒吧那边,朋友闹了个尽兴,男模质量不错,也很有服务态度,他们给出高出市价几倍小费,双方都很满意。到最后男模下班,准备各回各家时,才意识到群里陆宜一直没回消息。

    什么情况?

    “别是觉得我们玩太嗨,懒得搭理我们了吧。”

    “你有可能,女神才不会。”

    余音笑下,她懒得动,轻踢下吴思栋的腿,让他打个电话问问什么情况。

    “是要问问。”

    吴思栋站起身,随手拨电话过去。

    一个没接,第二个仍然没接,在陆宜这,是挺反常的,现在正常成年人,谁能几个小时不看眼手机。

    不正常,太不正常,不回消息是事小,但出问题是事大。

    毕竟豪门绑架这种事并不少见,甚至身边有朋友就发生过,陆宜的身份在那,既是陆家独女,又是林家儿媳,身价不菲,绑架她,可以开出天价。

    吴思栋神情严肃起来,余音也察觉到,问是不是还没人接,得到点头后,她也拿出手机发消息,打电话,消息没人回,电话也没人接。

    余音咬着手指,也慌了下,又想到陆宜今天跟林晋慎在一起。

    “打给林总问问?”余音就要去找自己堂哥要联系方式。

    消息还没要到,吴思栋那边电话突然被接听,他既紧张又小心,确认的确是接听,只是那边没声音,他先给朋友做个手势,然后开口问:“小宜?”

    “小宜你没事吧,怎么没接电话?”

    “你现在是在家,还是在外面?”

    余音靠过来,皱着眉,满脸紧张担忧。

    朋友都在问:“小宜说什么啊,是不是没看手机?”

    吴思栋眼睛睁更大,难以置信地望着众人,半晌,他放下手机,像是被人摄魂似的,眼里无神。

    朋友快急死,余音更是扯过他的手臂:“到底什么情况你快说啊,不是接听了吗,到底有事没事?”

    “……没事。”

    朋友同时松口气。

    吴思栋话音一转,回味刚才那通电话,神情木讷,想一想又说:“又好像有事吧。”

    “?”

    “吴思栋你想死是吧?”

    “电话里到底说什么了?”

    “不是大哥别吓人行吗,我们都老大不小了,禁不住你怎么吓。”

    吴思栋跟谜语人似的,倒不是故意,只是还从刚才的震惊里脱离出来,他缓了缓,说:“不是小宜接的。”

    “那谁接的?!”绑匪?

    吴思栋喝过一口水,压过惊后回过魂来,往沙发上一瘫:“我靠,是林总!”

    “……”

    —

    陆宜闭着眼几乎秒睡。

    腿是软的,膝盖还有些疼,总之哪哪都不舒服,她像是一只小船,摇摇晃晃,随着水波荡漾,现在总算是到岸,安稳地睡过去。

    睡眠质量很好,电话铃声都没能将她吵醒,只是模模糊糊间,听到恼人的杂音,不耐地往被子里躲去。

    梦里断断续续,她一直在哭,林晋慎心肠冷硬,不仅毫无反应反而变本加厉。

    他摁住她的背,又从背后抱住她。

    陆宜呜咽出声,林晋慎道貌岸然,体贴地问:“吃撑了?”

    “……”

    她快把唇咬破。

    林晋慎从浴室出来手机仍在响,他套着浴袍,随手系过腰带,刚吹干的头发柔顺贴着额头,本意是想直接关掉,却在看到备注时停顿,指腹滑向接听。

    “小宜?”手机另一端,响起男声,不确定的,甚至有些着急的。

    “小宜你没事吧,怎么不接电话?”

    手机贴在耳边,镜子里照出他面无表情的脸,等那边说完,他不紧不慢地回:“她没事。”

    “……”

    林晋慎看着床上隆起的一小团,连脑袋都要埋进被子里,在暖光下,他如实回答:“她只是累了。”

    “!!!”

    第36章

    吴思栋将电话听到的内容转达给朋友, 一字不差,连语气跟咬字都一模一样。

    “她没事。”

    “她只是累了。”

    最后一句就很有深意,吴思栋是男人, 他不懂女人难道还不懂男人吗。

    累了,为什么累了?

    动物世界里, 雄性遇见雄性会发生什么,占有欲上头, 打个架多正常的事,虽然他本人认为他跟陆宜是纯友谊,但严格来讲, 他也是男性。

    突然被当作竞争者,吴思栋满足笑两声,还挺荣幸是怎么回事。

    “收起你猥琐的笑容,小宜又不是铁打的, 还不能累啊。”余音一个抱枕砸过去。

    “你不懂。”

    “就你懂!”

    “走了走了。”陆宜没事,几个人拿包的拿包, 买单的买单,抬腿走人。

    吴思栋走一半,突然意识到被他们忽视的东西,林晋慎拿陆宜的手机, 那他们发的那些东西他有没有看到?

    众人表情集体凝固一下。

    有人心虚说:“不能吧, 不应该吧, 不要吧!”

    都是玩嗨后的虎狼之词,就是遭遇车祸快挂掉, 都要爬起来删掉的存在, 人可以死,但要留清白在人间。

    要是看见被引起误会, 让本不怎么坚固的夫妻关系产生不好影响,那他们罪过可就大了。

    “不会,林总顶多接个电话,又不知道小宜密码。”余音拿出手机的下单代驾,语气笃定。

    换言之,他们的关系还没到那份。

    “也对。”

    “那我先走咯。”

    朋友把心放进肚子里,挥手告别。

    —

    陆宜睡得很不安稳,做一晚上的梦。

    梦里她没有去参加慈善拍卖,跟朋友们一块去酒吧,定最大的包间,点最贵的男模

    男模们个个188,穿着黑色或者白色衬衫,进来时抬手打招呼,齐整地一排,仿若原始密林,遮天蔽日挡住包间的灯光。

    朋友逐个选择喜欢合眼缘的男模。

    在一众领口都恨不得袒露到胸肌男模中,只有一个扣子系到最上面的位置。余音戳着陆宜的肩膀,说:“这古板闷骚的一看就是你喜欢的类型。”

    “?”

    陆宜下意识想反驳。对方黑沉的目光跟着压下来,心脏怦然起跳,有种熟悉感,反驳的话到嘴边没说出来。

    也不是不行。

    服务员一打一打送来酒,什么颜色都有,音乐声鼓噪动感,男模各尽其能,会跳舞的,会调酒的,会唱歌的……只有她身边这个什么都不会。

    也不知道靠什么吃饭,脸么,陆宜偷偷瞥一眼,好吧,的确有说服力。

    陆宜身边的男模不会说让人脸红心跳的情话,他来回就那几句话,比如:“你要喝什么?”

    “有果汁,苏打水,最好不要喝酒。”

    “想吃什么,吃水果吗?”

    “……”

    他表里如一,跟外表一样,无趣得很。

    包间的场面火热,只有他们这里没劲,朋友也注意到,叫来经理投诉,经理将他叫过去教训一顿,他垂着长睫,房间里的阴影似乎都落在他脸上。

    被狠狠教训过后,他开始有长进。

    推开茶几上的瓶瓶罐罐,支着长腿在她对面坐下,膝盖抵住她的,他掀起黑色长睫,眸底幽怨,开始解衬衣的扣子……陆宜眼睁睁看着要上演十八禁的画面,她去看周围的人,其他人打玩得正嗨,似乎看不见她这边。

    她心脏狂跳,手心仿佛刚经历过潮湿雨季。

    这样不好吧?

    她只是想想,没出声制止。

    隐隐地,她也想看下去。

    是什么时候意识到是梦境的?

    是林晋慎靠过来,与她面对面,几乎贴着鼻尖,近到她能数清他睫毛的根数,眸底浮着薄雾似的,模糊不清,他扯动着薄唇。

    “姐姐,你要了我吧。”

    陆宜被吓醒,比做噩梦被丧尸追杀更可怕,她倏地睁开眼,发现比梦里更恐怖的一幕,林晋慎坐在床边,握着她的小腿,在她醒来无意识动下的时候,固定着位置。

    “?”

    她还没从刚才的震惊里回神,大脑在高速运转,冒出诸多乱糟糟的念头。

    “醒了?”林晋慎比陆宜更镇定,仍然握住她的小腿,虎口一圈是烫的。

    陆宜木木的,慢吞吞地眨眼,问出她昨天就怀疑的事——“那什么,你是不是有恋足癖?”

    林晋慎眉头一皱:“恋什么?”

    “喜欢脚,超过正常范畴的喜欢。”陆宜解释。

    林晋慎:“……”

    “我在给你上药。”

    视线往下,她看到他身边摆着药盒,他右手拿着棉签,也是这时候,身体跟大脑取得联系,她感觉到膝盖冰冰凉凉的。

    他是正在给她上药。

    陆宜抽下腿,扯过被子一角,不动声色地往上拉,一直到抵着下巴。

    很尴尬,尤其她刚做的也不是什么能上台面的梦,双重迭加,她已经想溘然长逝。

    林晋慎没理会她的别扭,他醒来后看见她膝盖上一块,问过医生朋友后,去二十四小时药店买回药,不只是擦膝盖活血化瘀的,还有破皮消毒的。

    “对不起,昨天是我的问题,下次不会那么久。”他边上药边道歉。

    但重点不是不会再在那吗,跟时间有问题?

    陆宜还在独自尴尬没吭声。

    林晋慎已经涂完膝盖,还有其他位置,零星地分散在白皙皮肤上,不是手指印,就是不规则的亲吻痕迹,一些他没意识到亲过的位置,他边涂边自我谴责,下次应该轻一点。

    陆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昨晚累得够呛,现在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的上药服务,直到那双手有往上的迹象。

    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来,现在都腿软,陆宜及时挡住他的手,她都快语无伦次,磕磕绊绊地问他要干嘛。

    陆宜从林晋慎眼里读出无语两个字。

    林晋慎说:“上药,你昨晚不是说大腿内侧疼吗?我看看,是不是撞破皮。”

    陆宜:“……”

    她算是发现,林晋慎什么话都敢说出口。

    陆宜说没有,但林晋慎一本正经,一副“她拒绝就是讳疾忌医”的样子,他换过新的棉签,沾上药膏,板着的脸,就像是在表明“在医生面前,患者没有性别”,她如果多想,那就该想想是不是自己思想问题。

    她咬唇闭眼,硬生生捱过这十几秒。

    “好了,早晚一次。”

    林晋慎丢掉棉签。

    陆宜一张脸红了又红,她根本不觉得疼,只有林晋慎说红了,涂的药不知道是什么,跟膝盖一样,冰凉的,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她躺着缓了缓。

    林晋慎在收药,塞回药盒里,放进袋子里,将袋子里的棉签跟纸团丢进垃圾桶。

    陆宜看眼时间,已经八点,虽然是周日,但在林晋慎眼里并没有周六日之分,他照常都要去公司的。

    “你不去公司吗?”她问。

    林晋慎神态如常,说:“去,时间还早。”

    望着她,又道:“方姨做早餐,起来吃点再睡。”

    陆宜的确饿了,昨天晚宴她就没吃什么东西,回来又被压榨,她急需补充能量。

    “我先下去。”

    “好。”

    陆宜起床,进浴室前仔细看一遍身上痕迹,不忍直视,心里暗骂林晋慎就是只狗,怎么哪哪都能咬。

    不仅如此。

    他昨晚,昨晚凑在她耳边低声叫她“老婆”。

    不是说给外人听,而是私底下,咬着她耳朵,说给她听,声音又低又哑,她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这个人,要比看起来不正经得多。

    庆幸的是这一周都做完,今天是真正意义上的休息日!

    洗漱完,她套上衣服下楼,跟方姨打招呼。

    “起来啦,那快坐下,都已经做好了。”方姨转头,去中岛台端小菜。

    陆宜跟林晋慎餐桌相对位置坐下。

    印象里,他们好像是第一次吃早餐,他们一起住这么久,早上见面的时间手指头都能数过来。

    有方姨独门小菜,陆宜就着喝了一碗温热的青菜粥,胃里暖呼呼的舒服,她吃饭时不怎么说话,对着林晋慎就更没什么话,专心吃着自己的。

    方姨在跟林晋慎聊天。

    说他最近回来的次数多了,她可以做好晚餐,等他们下班回来一起吃,林晋慎说不用,一方面他下班时间不定,另一方面他晚餐不怎么吃。

    方姨还想替陆宜争取他在家的时间,说:“太太最近都瘦了。”

    可怜吧,心疼吧。

    突然被cue的陆宜差点被呛住,不知道方姨又突然整哪一出,眼前多出一张纸巾,林晋慎递来的,望着她说:“是瘦了。”

    他昨晚刚丈量过吃过。

    在这件事上没有人比他更有发言权。

    陆宜从他的表情读不懂他在想什么,她镇定地接过纸巾,按压住唇边。

    “对吧,太太晚上都没胃口,想来是一个人吃饭没意思。”方姨疯狂暗示。

    陆宜:“……”

    一个人吃饭挺有意思的。

    林晋慎嗯过一声,说他会尽量。

    方姨目的达成,满面笑容离开,去厨房打扫卫生。

    陆宜喝两小碗粥,一个煎蛋,两个蒸饺,再吃不下别的,剩下半杯牛奶无论如何也喝不下去。

    林晋慎只在早上会多吃,摄入碳水以及蛋白质,他吃完自己的那份,目光掠过她手边的半杯牛奶,拿过来,自然地喝完。

    自然地好像他们已经是老夫老妻,他已经可以吃她的剩菜剩饭。

    陆宜擦嘴时,呆呆地想,他不是有洁癖吗?

    林晋慎已经起身,说:“我去公司了,你要是困还可以睡会。”

    “好,路上小心。”

    虽然乖乖地,但很顺利地从嘴里说出来。

    陆宜没有补觉,吃饱后反而睡不着,她才开始看手机回复消息,群名经过昨晚的疯狂,已经改回原群名“社会主义接班人”,她点进去,往上翻翻,顺手将他们发的视频以及照片全都删掉,她今晚可不想再做那种梦。

    秦女士昨晚也是真有发消息,是跟他们聊伴娘的事,问他们人选,在人数上,宜双不宜单,然后是伴娘服各种细节确认。

    陆宜盘腿坐在沙发,泡芙依偎在她身边,伴娘在她这边好确认,她交心的朋友不多,选两个足矣。

    余音是其中一个。

    确定后陆宜就拉了个伴娘群,方便交涉婚礼事宜。

    余音还记得昨天的事,问她什么情况,昨天晚上的慈善晚宴给她累倒了?

    陆宜:【没有。】

    余音:【那你们林总说你累到了?】

    陆宜:……

    陆宜:【他还说什么?】

    余音:【没了啊,就这句,你一直没回消息,我们以为你出事呢给你打电话。】

    陆宜能猜到是什么时候的事,她摁着眉心,林晋慎在她这里的罪名又添加一条。

    林晋慎那边同样需要选伴郎,他性格原因,从小到大交心的并不多,严格算起来也是个位数,其中从小一块玩到大的有三个。

    彼此家世相当,实力相近。

    平时不常见面,甚至不聊天,再见面,也像以前一样没变过。

    林晋慎将伴郎的消息发到群里。

    季长明:【没想到慎哥是我们当中第二个结婚的,我以后结婚找谁去?】

    他是群里四人年纪最小的那个,性格也是最和善最正常的,另外两个,不是阴冷疯批,就是面热心冷的怪物。

    郁则珩:【你可以找我。】

    顾屿:【不知道你们那边的习俗是什么,我们这边伴郎不找离婚男。】

    【可能比较晦气。】

    郁则珩:【这未必不是新婚最好的祝福。】

    季长明插嘴问:【请问是什么祝福?】

    郁则珩:【夜夜做新郎。】

    季长明尴尬笑两声:【哈哈哈哈,郁哥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幽默。】

    顾屿:【有人离个婚,怨气大得冲鼻子。】

    ……

    林晋慎忙完看眼群里,话题明显偏离,他直接@顾屿跟季长明,钦点他们做准备,干净利落就做好决定。

    就三个人,一个刚离婚,另外两个单身,做决定不难。

    郁则珩:【连你都歧视我?】

    林晋慎:【不至于。】

    林晋慎:【从现在开始,禁止提那两个字。】

    郁则珩:【哪两个字,离婚?】

    几秒后,系统提示,郁则珩已被移出群内。

    被移除群内的郁则珩:???

    不是,这还是人吗?

    群里的两个人快笑死,这种待遇在林晋慎那是独一份的,调侃两句后又将人给拉回来,郁则珩骂林晋慎是这没人性,另外两个插科打诨就此揭过。

    他们都许久没见过,趁着这次机会,打算聚一次。

    郁则珩阴暗地回:【我不去,就不给你们传晦气了。】

    季长明:【别啊,你刚没老婆,连兄弟都没了,岂不是很可怜?】

    顾屿也在劝:【对啊,不能当面开大,我吐槽有什么意思?我是那种背地里说人坏话的人吗?】

    郁则珩缓缓打出一个?

    林晋慎回得很快:【可以。】

    郁则珩被气得死去活来,发过微笑表情,确认完毕,的确不是人,尤其是结过婚后,越来越不是人。

    四人约在唐宫见面,三楼的包房,没其他人用过,从这里建起,就一直供他们几个使用。唐宫是郁家产业。

    林晋慎准时抵达,季长明最后到,长着张迷惑性的小奶狗脸,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几岁,挨个叫哥,说路上堵车。

    郁则珩独自坐在沙发的角落,支着长腿,不说话时有股惫懒劲,看起来有种被烟酒浸泡后的颓废劲,又混着满不在意的神情。

    顾屿坐在长腿,让服务员将林晋慎的藏酒取来。

    “提前说好,今天只说高兴的,禁止发一切跟婚姻有关的牢骚。”这话就差没拿郁则珩身份证报他号码了。

    郁则珩眯起眼:“谁喜欢?”

    林晋慎走过来,切割掉两个人的视线,他不是四人中年纪最大的,说话却是最有分量的,没办法,他举手投足,比实际年龄翻一倍,谁能比他更老成。

    几个人凑上,大部分是在玩牌。

    季长明说起这段时间听到的新鲜事,没有指名道姓,听说一位少爷,两个月不到的时间,不只是给人转房子,又是给人买车,平时不是在出差,就是在出差的路上,如今,就定死在京市,不仅如此,下班就回家,跟上班打卡似的。

    林晋慎掀起眼皮,乜他一眼,季长明人畜无害地笑笑,这话他可憋太久了。

    顾屿跟着唱双簧:“哟,这可听着怪瘆人的,一般这情况两种可能,要么是结婚了,这熟啊,郁少就演过一次,要么就是遇上杀猪盘。”

    “要我看来,前者可比后者可怕多了。”

    一个人钱两空,一个顶多是破点财。

    郁则珩没吭声,都是自己做过的蠢事,躺平任嘲。

    林晋慎则淡定地出着牌,他今天运气不错,牌一算一个准,轻描淡写间,要将牌桌上的筹码全都赢过来。

    他反问:“很奇怪吗,这难道不是婚姻里最基本的事?”

    当双方进入民政局,签名,盖章,双方就被同时赋予法律上的责任与义务,除父母之外,夫妻是最亲密的关系,他们会度过余后一生。

    是这世界里,他的另一半。

    “她是我太太,别人有的她都会有,别人没有的她也会有。”

    就这么简单,他给她所有,只要他有,只要她想要。

    林晋慎无意说教,他人生的运行准则就这么简单,一旦确定一件事,就会执行下去,除非那天,陆宜先厌弃他,将这段关系按下暂停键。

    季长明听着他理智分析,笑问:“慎哥,你说这么多的意思是,你做这些都是基于做丈夫的责任,没有一点感情?”

    如果换一位林太太,他还是如此?

    林晋慎垂眼,眼底看不出在想什么,停顿片刻,他出牌,又一次赢下,他才道:“有没有感情都不会改变什么。”

    没说有,也没有说没有,具体怎么想,随他们理解。

    顾屿扯唇轻笑,也对,林晋慎是什么人他们都清楚,脑子里就跟缠绵悱恻的感情绝缘,否则也不会单身那么多年。

    林晋慎还是林晋慎,结了婚也没改变什么事实。

    “我还是希望娶一个我喜欢的,婚姻那么长一起过日子,没点感情是真过不下去。”季长明感叹,他这辈子是没办法像他一样,只出于责任就对对方那么好。

    郁则珩就像被刺痛下,指腹敲着桌面,不满地道:“不是,你们能聊些别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几个聊天的话题都是围绕结婚围绕老婆了,没趣,没趣劲了!

    林晋慎慢条斯理地理牌,将话题引到这次的婚礼上,他没什么经验,谈到各种流程还要问过郁则珩。

    郁则珩真怀疑他是故意的,又看不出来,最后也只能认命,跟他讲起流程跟注意事项,一些他踩过的坑,能避则避。

    林晋慎在听,他记忆力还算不错,可以记下来。

    剩下两个没结婚的,因为要当伴郎,也听得认真,没人记得他们以前聊的话题,可跟这些沾不上半点边。

    说话间,林晋慎的手机响起。

    他放在桌面,所以在来电提醒手机亮起的那刻,在他旁边位置的季长明也看到备注“太太”,不是宝宝也不是小名,是他的风格。

    季长明第一时间跟其他人通气,用嘴型无声地说嫂子,而后抱着手臂,看好戏地等着林晋慎接电话。

    “肯定是查岗来的,幸好我们这可没女人。”顾屿放下牌,靠上后座,端起酒在慢慢摇晃。

    林晋慎扫过一眼后,迟疑一下,选择接听。

    “喂?”

    电话那端响起陆宜声音,是她一贯的温柔,像是山间泉,清冽好听。

    “嗯。”他从喉咙里溢出一声。

    其他人也并没有要偷听的意思,只是牌桌就那么大,突然来电,又是他们刚才聊天内容的主角之一,难免好奇。

    陆宜不知道他在跟朋友聚会,是不是在公司,挺不好意思地问:“你在忙吗?我有没有打扰你?”

    三双眼睛盯着他,或直勾勾,或随意瞥来,都有深意。

    林晋慎下颌线紧绷,脸上看不出半点情绪,喉结滚过后,他低声回:“不忙。”

    “没有打扰。”

    声音放轻,连他们这些直男都听出来的温柔。

    “?”

    朋友做了半辈子都没听过他这种语气。

    你再说句没感情试试呢?

    第37章

    陆宜并不是很想给林晋慎打这通电话, 遇到事情本能地不想麻烦他。

    但眼下她没办法。

    今天方姨请半天假,因为家里人生病需要回去照顾,她这边则被迫临时加班, 人现在还在公司回不去,泡芙没吃饭, 一天三顿都不落的体格,一顿不吃, 会要小猪咪的命。

    陆宜问林晋慎什么时候回去,如果比她早到家,能不能帮忙喂一下泡芙。

    林晋慎没说什么时候回去, 说的是:“可以。”

    “真的吗那太好了。”如果他没办法,就只能下单让人上门喂猫了,她不太想,他们双方比较重视隐私。

    虽然泡芙最近在控制体重, 但它的饮食一向均衡,除去猫粮还要罐头, 冻干,鱼油猫草片什么的,对不养猫的人来说还挺复杂的。

    “泡芙一顿吃的种类有点多,我等会儿发你手机上。”又补充:“如果你找不到, 喂一个罐头也是可以的。”

    毕竟是麻烦他, 陆宜还是挺不好意思的。

    林晋慎说好, 问:“你在哪里?”

    “我在公司加班,可能晚点回去。”事情说完, 陆宜就要挂断电话:“那我先去忙了, 今天晚上就麻烦你了,谢谢。”

    电话被挂断, 三双眼睛似笑非笑地盯过来。

    季长明理着自己的牌,年轻学习能力也强,端坐着,学着某人语气:“不忙,没有打扰。”

    “可以。”

    “你在哪里?”

    顾屿忍着笑感叹:“有生之年还能听到林总这种语气说话,值了。”

    郁则珩淡淡地拨弄着手边的牌:“我说话难听,就不说了。”

    林晋慎反手扣过手机搁置在桌上,对上其余人的目光,神色淡然,就好像他才是旁观者,刚才接电话的不是他,说那些话的也不是他。

    季长明挠下头问:“还打吗?还是慎哥你现在就要回去了?”

    “不打也没关系,毕竟老婆如手足,兄弟如衣服,习惯了。”顾屿说这话时暗戳戳瞥向郁则珩,生怕当事人听不出来。

    郁则珩斜乜他一眼:“现在时兴连坐?”

    季长明笑:“屿哥你再说,我珩哥又得无能狂怒了。”

    林晋慎恍若未闻,端坐着说:“不急,接着玩。”

    顾屿哼笑出声,其余两个玩笑地点头,装模作样地拿牌,心里想的全是,好好好,装上瘾是吧,哥几个就看你演。

    十五分钟后,刚打过三局。

    林晋慎意兴阑珊地放下牌:“时间不早了,今天就到这里。”

    “到林总睡觉时间是吧。”顾屿抱着手臂,调侃道。

    他们都懒得拆穿他了,现在才几点,八点刚到,谁不知道他雷打不动地十一点睡觉。

    挺好,是兄弟,还知道演一下他们。

    有些人以前演都不演。

    林晋慎套上外套,目光扫过剩下其余人,道:“你们玩,今天账记我名下。”

    “不然呢?”

    就这么把他们抛下,还指望他们为他省钱。

    林晋慎人还没走,顾屿就叫来服务员,问郁则珩这里什么最贵,统统都上上来。

    —

    同时,京市五环外老小区的房子里,江询刚洗完澡,又重新套上床边挂着的西服。

    室友刷牙回来,手里拿着杯子跟牙刷,奇怪地问:“你不是刚回来,又要去上班,公司临时有事?”

    江询摇头说:“不是,是老板有事,我现在要去趟老板家。”

    “这个点,去老板家,你确定吗?”江询出社会不久,眼里还有大学生眼里的清澈,看着就很容易被骗的样子,室友拧起眉:“你确定你老板正经吗?”

    现在社会风气开放,什么人都有。

    江询说:“我老板已婚,他叫我过去,是他们不在家,去喂猫。”

    室友一听更气:“你们老板拿你当什么呢,这么晚叫你去喂猫,他怎么不上天,是不是觉得自己有几个臭钱,就可以拿你当牛马使……”

    江询亮出转账记录,五千块。

    他嘿嘿笑两声,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别说现在去喂猫吃饭,喂老板吃饭他也可以!

    “你当时找工作是往哪边拜的,你看我这个姿势标准不,我也想接一个这样的老板。”室友牙刷杯子都没放,双手作揖,求神拜佛。

    江询笑着挥手:“走了,回来给你带宵夜。”

    —

    易星整层办公楼,只剩策划部还亮着灯。

    于倩烦躁地转动着中性笔,啪地掉下,又捡起来继续转,手劲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烦躁,终于忍不住,啪地将笔拍在掌心下:“忍不了了,我非得跟宋知行掰扯清楚。”

    “跟他掰扯清楚有什么用,这种人能听懂人话?”

    “听不懂我就上手,让他尝尝正义的铁拳!”

    不怪于倩这么生气,任凭谁面对无理甲方都很难保持理智,他们交上去的方案对方不满意改了又改就算了,更生气的是,宋知行擅自修改方案,还盛气凌人地问改成这样很难吗?易星这边反应这样做下来超预算,他我行我素,坚持按照他的想法走。

    几天后,工程组都找到,宋知行又想起预算坚持要改。

    这不是折磨人吗?

    行,不是不能改,甲方就是爹,得供着。

    新方案交上去,宋知行直接否定:“我要的就是那种感觉,你们这一下子全改掉,还有质感吗?”

    “我是让你节省预算,不是让你牺牲展出的质量,你到底懂不懂?”

    “我真怀疑你们易星招人的水准,一个个听不懂人话?”

    “……”

    今天也没差,宋知行带着团队直接到易星,一定要在今天给个满意方案。

    他将新方案批得一文不值,大手一挥,丢下一句“希望你们再好好想想,拿出更成熟的想法”带着底下人去吃晚饭。

    易星历年来接触的甲方里,宋知行可以居于榜首,无人匹敌。

    关键他家里有关系,还不能得罪。

    陆宜交代完泡芙晚餐问题,还在看他们的方案,在找可能降低方案预算的点,可操作空间不大,否则他们也不会这几天都没进展。

    小组成员死气沉沉,在疯与发疯的边缘。

    “想下班啊!”同事仰头,发出声喟然长叹。

    八点多,宋知行等人吃完饭回来,问进度怎么样。

    他们将刚才讨论出的结果说出来,在原方案不大改的情况下,可以用一些相近的材质,效果也没多大差别,再精简掉一些不必要的部分,保证整体感觉不变。

    “我觉得这样不好。”宋知行手抵过唇,做沉思状,想过后否定地摇头。

    同事耐着性子问:“具体是哪里不好?”

    “这是我的感觉,我想你应该懂得我意思,如果你这样改了,就差点意思。”

    众同事:“……”

    诸如此类的对话,已经发生过数次。

    “下班吧。”

    陆宜保存文件,关掉电脑,收拾着桌面上的杂物。

    于倩闻言张嘴:“就这么下班吗?”

    吐槽归吐槽,真要在这时候甩手走人没人敢,前脚刚走,后脚饭碗就没了。

    桌面收拾过后,再扯过酒精湿巾擦拭一遍消毒,陆宜拿过身后的包,起身欲走,宋知行看过来,眯着眼看着笑,实际上阴恻恻的:“这是什么意思?”

    “陆小姐?”

    陆宜平时并不做这种出头的事,她性格本来就温吞,随遇而安,进入职场后,能忍则忍,尽量跟其他人一样,但有些人的确太过分,越忍耐,对方越变本加厉。

    她挎上包,眉眼冷淡:“既然宋先生没组织好语言,回去好好想想,应该知道你要表达的是什么。”

    同事暗爽,陆宜说出他们最想说的话。

    对接过甲方的人都清楚,一些甲方什么都不懂,昂头挺胸高姿态对着乙方指指点点,但凡问具体是什么,便是“我感觉不好”“不够特别”等话塞过来。

    这不是有病吗?他们是人,又不是住他们肚子里的蛔虫。

    宋知行仍然在笑:“早知道陆小姐的名字,在你们易星也算是出了名的,有后台就是够硬气,连甲方都敢怼。”

    陆宜:“也要看是什么甲方。”

    尊重是相互的。

    “策划是你要改的,预算不够也是提醒过你的,到动工你说要改方案,我们也配合过,自认已经做到分内之事。”

    “你还是不满意,请工作时间再来。”

    宋知行往前迈步,挡在她的前方,脸上已经没多少笑意:“我听说陆小姐跟宸宇老板关系不简单,人家是有家室的,不知道陆小姐是什么身份。”

    提到宸宇,陆宜就想到李承铭,她曾经动用过身边的关系,将他踢出局。

    没想到,这事还能有后续。

    宋知行盯着她的眼睛,仍然再说:“你开的车,穿的衣服,就你这点工资能买得起?”

    “陆小姐每天打两份工不容易吧。”

    宋知行盯着陆宜的脸,一寸一寸,像是要将她脸上的面具撕下来。他跟李承铭是大学同学兼死党,李承铭追求陆宜的事他知道,拒绝完李承铭就结了婚,同时还钓着不少人。

    “你这就过分了,小宜已经结婚。”同事忍不住帮腔。

    宋知行声量拔高:“结婚还这么晚,那你老公知道吗,他就不介意?”

    “如果贵公司职员都是这个作风,这个项目,我们就得再慎重考虑考虑了。”

    周围的人都看过来,加起来有二十几双眼睛,有平时跟陆宜交好的一同吃饭的,也有点头之交的,称得上是她公司里所有的交际圈。

    私事被摊开讲,不管真与假,都给人遐想的空间。

    这种事,轻易就能压垮一个人的心理防线。

    陆宜上学就遭遇过,编造不存在的事实,造黄谣,让她没有看起来那么好,甚至是婚后……她轻飘飘地笑,说:“我也听过你的,跟你领导有一腿?”

    目光落在他手上的戒指,说:“你未婚妻知道吗?”

    “胡说八道。”宋知行被她离谱言论气笑:“我领导是男的。”

    “我没说是女的。”

    “……”

    陆宜目光安静,说:“被造黄谣的感觉好受吗?”

    “就算我们双方说的都是事实,也请你弄清楚事实,我们谈的是工作,就算搬出我的私事,也掩盖不了你专业能力烂到不行的事实。”

    “请你让开。”

    宋知行一时哑口。

    陆宜就像是那种看着表面悄无声息,碰上去才知道是烫的。

    他没让开,陆宜视线偏移,看到林晋慎的那刻,还以为是错觉,盯过两秒,确定是他没错,他站在那,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她错愕,往前两步。

    宋知行才回过神,第一反应是要将人给拉住,手还没碰上,一只手横过来,抓住他的手,力道很重,他吃痛才看清楚来人。

    眉眼冷峻,目光并不友好,冷冰冰的,无声中有些瘆人的感觉。

    “你谁?”宋知行问。

    林晋慎甩开对方的手,往前一步,在陆宜前面几乎将她挡个彻底,双方对视,他才道:“我是陆宜先生。”

    他抽出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像是碰到什么脏东西。

    的确是脏东西。

    林晋慎几分钟前到的,刚好听到陆宜刚才的发言,他定在原地,听她不急不缓地回怼,她越平静,对面越动怒。

    他没出面,因为不需要,陆宜自己就足以解决,不用拔高声量,不用说难听的话,更无须骂人,从开口他就知道对方完全没可比性。

    对面段位太低,不够看。

    现实也的确如此,越是虚张声势的,越显得无能可悲。

    林晋慎目光一直在陆宜身上,他见过她很多样子,工作中生活中,温柔的,可爱的,唯独今天看到她生气,一字一句,有理有据。

    他看完全程,勾动着唇角。

    宋知行看他擦手的动作,知道被侮辱了,脸上挂不住,他不甘心还想说点什么,但对方只是站在那,扫眼看来时带有强烈的压迫感,他在有钱人的圈子里混过,看得出来,他身价不低,意识到这一点,一时又不敢轻易开口。

    挺怕惹到不该惹的人物。

    “怎么称呼?”林晋慎擦过每一根指节后先发制人问。

    “……宋”

    “宋先生。”

    林晋慎说:“像你这样在工作中只会情绪化的无能狂怒,不会让你看起来多专业,只会显得很低级。”

    “你这样,能找到工作,也是一桩奇事。”

    宋知行暗自咬牙,反唇相讥:“你不如管管自己,别到时候被女人玩弄都不知道还被蒙在鼓里。”

    都是做男人的,谁愿意被戴绿帽子?

    陆宜被这男人的无耻程度刷新认知,没有的事也能说成言之凿凿,男人,果然一烂就烂一堆。

    林晋慎听着不觉生气,他握住她的手,目光冷然,语气笃定:“这一点就不劳你费心,只要我太太愿意,我随她玩弄。”

    陆宜被他握得手心发热。

    她抬眼去看他,瞥见他的优越侧脸,灯光下,像是打过一层柔光。

    明明知道这些话当不了真,在那一刻,她还是明显感觉到心脏咚的一声,就像是暗处抛掷一个空瓶,滚落在中心。

    恰逢司机跟店员将楼下咖啡店的咖啡跟甜点送上来,打破这场闹剧。

    因为不知道加班多少人,林晋慎买得足够多,他收敛起刚才的冷然,态度谦和,让司机跟店员将东西分发下去。

    “谢谢对我们家小宜的照顾,辛苦。”

    楼下咖啡店本来就偏商务,一杯不便宜,里面的甜点更是,这些买下来也不便宜。

    尤其在宋知行这样的人对比下,林晋慎的形象upup,不仅长得帅,还有品,会护老婆,关键是,出手是真的阔绰。

    “我们就先走了。”林晋慎始终握着陆宜的手。

    于倩跟一众同事挥手:“好的好的,路上小心。”

    四个人一起下电梯,因为有其他人在许多话不便说,陆宜手被握得手心溢出汗,她不自然地想挣脱出来,但林晋慎明显误会她的用意,在她微乎其微动两下后重新握住,就像是调整动作。

    “……”

    出电梯,店员点下头笑笑后,去咖啡店的方向。

    司机先一步去开车,陆宜跟林晋慎走在后面。

    陆宜才有机会问:“你怎么来了?”

    她之前打电话,只是想让他帮忙喂下泡芙。

    林晋慎说:“接你下班。”

    陆宜没来得及别扭,问:“那泡芙?”

    “你放心,我已经让江询喂过。”

    陆宜点点头,她抿下唇,回想刚才的场面,实在不太好看,她偏头看他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想想,”林晋慎停顿,倒像是认真思考,想过后道:“从你说‘他没组织好语言,建议他回去好好想想’开始。”

    “……”

    “这么早。”

    也就意味着他看完全过程,她忘记当时她是什么表情什么语气。

    刚才那么多人看着,她没什么特别感觉,现在,知道自己不熟的老公,看完她跟人互怼的场面,开始难为情。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

    就像是没做好准备就被推到舞台中心,聚光灯打下来,目光里先是茫然无措,然后意识可能走错地方?

    他们是以对方AB面决定结婚,结果婚后,她被看见还有C面,朋友都说她温柔,其他人大概也是一样的看法,只有她自己清楚,她其实没那么温柔平和。

    两人出办公楼,走到路边,林晋慎打开车门,看过她的神情后道:“我认为很厉害。”

    陆宜坐上后座,身形一半在明一半在暗,她仰着头,脸上还有困惑。

    林晋慎垂眸望着她,说:“因为很厉害,所以完全插不上手的感觉,没有我,你也能处理得很好。”

    与他的目光对视半秒,陆宜笑下,算是接受他这个说法。

    林晋慎关上车门,绕去车的另一侧上车。

    江询给陆宜发来消息,是给泡芙喂食的照片,拍了泡芙猫碗的饭前饭后,饭前按照她的要求准备的,饭后是空的,泡芙吃得干干净净。

    还有一张,是泡芙躺在小窝,露出鼓鼓肚皮的照片,懒洋洋的很惬意。

    江询:【太太,小江光荣完成任务。】

    陆宜看着泡芙的照片笑得柔软,她打出五颗星星,五星好评。

    陆宜:【辛苦。】

    江询:【不辛苦,太太下次还叫我!】

    收起手机,车进入隧道,车窗山,映上林晋慎的侧脸,他五官很标准,长睫,鼻梁高挺,薄唇,无可挑剔,侧脸比正脸更有攻击性。

    “今天晚上都谢谢你。”

    谢谢他安排江询去喂泡芙,也谢谢他刚才那样维护她。

    林晋慎靠着座椅,望着她说:“是我的应该做的。”

    婚前,陆宜没想到他们会做到这份上,她以为的联姻,就只是名义上的,在家里是夫妻,出去后,谁也不比谁更熟悉。

    但他们现在,明显有偏离。

    而她好像并不反感,明明从一开始,她最怕这种羁绊,觉得麻烦。

    “他是你上司?”林晋慎问。

    陆宜摇头,说甲方,简单将他们这次要做的项目说一遍,以及这次冲突的原因。

    “需要我帮忙吗?”

    今晚肯定不是结束,这件事还会有后续。

    陆宜摇头:“你今天已经帮过了,也不是多大的事。”

    做不开心她可以走,工作到处都是,她说为兴趣,不受其他捆绑。

    “好。”工作的事情上,林晋慎是尊重她的。

    说话间,他们不像之前靠那么远,似乎有意无意地,身体在偏向对方。

    陆宜突然想到刚才林晋慎怼宋知行说的话——“像你这样在工作中只会情绪化的无能狂怒”,她现在才回过神,他竟然用了无能狂怒这个词。

    她笑问:“你还知道无能狂怒吗?”

    印象里,这个词好像是属于网络用语,从老干部嘴里说出来,就很新鲜。

    就好像有天发现徐女士在看小说,书名还叫《霸总狠爱》,跟她当时看见时一样的惊愕。

    车里的灯没打开,全借着外面的路灯,一段一段的,从光亮到黑暗,照在他的侧脸,他高耸的眉骨。

    他问:“你要不要看我手机?”

    陆宜噎一下,不明白跟手机有什么关系:“我看你手机干什么?”

    林晋慎:“让你看有没有联网。”

    好几秒,陆宜才反应过来,一开始是抿唇笑,到后面忍不住,轻笑出声。

    笑话好冷。

    在说:谢谢他也是会上网的。

    第38章

    澄西园内。

    陆宜开门时听见泡芙焦急的叫声, 它现在随着年纪增长,深谙夹子之道,打开门, 入目就是泡芙标准地蹲坐,人畜无害的小表情, 貌美到人猫通杀。

    自从泡芙跟林晋慎和平相处后,她又能享受迎接服务。

    “喵喵!”

    泡芙蹭过陆宜的腿, 绕一个圈,到林晋慎身边,绕一整个大圈, 即便,它只获得他低身换鞋时,手指点它脑袋一下,它缩着本就不太明显的脖子, 看得出来甘之如殆。

    将舔猫两个字发挥得明明白白。

    “……”

    陆宜挂上包:“你是不是私底下给它喂过猫条?”

    林晋慎换好鞋,站直时如堵墙, 他瞥了眼泡芙,说:“它不是在减肥不能多吃猫条吗?”

    虽然他没看出来成果,趴在猫窝时,能融化成一摊。

    “你没喂?”

    “你想让我喂?”

    陆宜说不是, 居然不是猫条买通的, 她是想他们和平共处, 但不是现在这样,她成为惨遭抛弃的老母亲。

    他甚至都不会抱它!

    不醋是不可能的, 小没良心, 是她把它喂成煤气罐罐的体格,它现在为个男人神魂颠倒, 那个男人对它甚至不冷不热。

    林晋慎从玄关往里走,他腿长,三两步走远,身后,泡芙小短腿哒哒哒跟上去。

    心情复杂。

    陆宜看着泡芙,就像是精心养大的女儿,结果被一个黄毛一块糖就骗走。

    她也有错,最近在它的饮食上太严格。

    林晋慎去中岛台倒水,注意到陆宜看来的目光,问:“你要喝吗?”

    “不喝。”

    她现在就希望她崽离他远些。

    闻言林晋慎将接过的半杯水喝掉,仰着头,脖颈线条绷得紧紧的,喉结在吞咽时上下碾过,冷白色泽,涩气与禁欲同时存在。

    也不算黄毛,陆宜收回目光,修正刚才的想法。

    陆宜上楼洗澡,换过衣服后下楼,林晋慎不在,泡芙倒跟平时一样,躺地上露出柔软肚皮等她抚摸。

    “喵!”微张着嘴,露出尖尖的小牙齿。

    陆宜毫无抵抗力,暂时忘掉它的背叛行为,她蹲下身,揉了又揉,揉完又给它梳毛清理浮毛,甚至破例,多给它喂了点猫条。

    希望能挽回一只失足少女猫的芳心。

    楼上,林晋慎洗完澡出来,下楼时才意识到他现在已经不是习惯性直接往书房去,他没有深究原因。

    听到声音的泡芙前一秒还在陆宜的怀里撒娇,下一秒翻过身,灵活地从她怀里跳下去,奔向林晋慎的方向。

    她居然在一只猫的身上竟然看到谄媚。

    林晋慎低身,单手就将某煤气罐罐捞起来,他走过来,将它丢回地毯,泡芙落地后又凑过去,他再次给丢回去,挺坏的那种,而泡芙兴冲冲,明显当成游戏。

    陆宜摁摁鼻梁,养它两年,她不懂它了!

    这大概是妈妈跟爸爸的区别?

    陆宜唔了声,什么爸爸妈妈,她大概是今晚昏头了。

    林晋慎已经走过来,找位置坐下,跟她说伴郎伴娘的事,两边数量需要一致,他说到他这边伴郎人选,顾屿跟季长明算是他发小。

    陆宜这边情况差不多,互相交换信息。

    三两句就能说清楚的事,再之后好像就没什么别的可说的。

    泡芙在他们说话的时候跑开,跳到中岛台,伸出爪子捣鼓水龙头,猫师傅在做检修中。

    陆宜拿手机在拍,记录下罪证,弯着唇边,内心无比柔软,猫猫果然最治愈人心的,一时间,公司里那些遭乱的事也不算什么了。

    林晋慎没动,目光从她手机里的画面,落在她的侧脸。

    半分钟过后。

    水龙头在猫师傅不懈努力下打开,冒出细小水流,它伸出爪子去截断。

    陆宜第一反应是去关水龙头。

    林晋慎扣住她的手,阻挡她起身,说:“让它玩会儿吧。”

    这话听着就很有溺爱孩子的嫌疑,她转身想跟他说“猫是不会意识到它做错事,只有在它犯错时阻止它才有可能明白”,才意识到他们靠得好近。

    夜晚,灯光,纠缠的气息。

    这氛围,就很适合接吻。

    陆宜抬着眼睫,落在他适合亲吻的嘴唇,那一瞬间闪过很多个林晋慎,今晚突然出现的,挡在她身前的,握住她手的,说随便她玩弄的,说自己手机也联网的……她笑下,主动靠近一点,鼻尖先碰触他的下颚。

    像是小动物碰见后,先确认气息。

    她仰头,主动吻上他的唇,因为身高的差距,她吻得辛苦,不得不攀上他的肩膀。

    不记得什么时候被林晋慎抱过去的,她□□,面对面地坐在他的腿上,她居于上位,他仰着头,一只手撑在身后,另一只手掌着她的腰。

    腰肢细细一截,手掌能完全挡住。

    体型悬殊在这一刻体现淋漓尽致,在林晋慎怀里,显得好小一只。

    陆宜捧着他的下颌,只感觉到骨骼,吻势从上而下,看似占据主导位置,实际上,她才是被狠吻的那个,舌根被卷得又酸又麻,连呼吸都被掠夺,脸因为缺氧而泛红。

    她感受到蛰伏的狩猎者在苏醒,闻到周围危险的气息。

    水还在流,哗啦声不止。

    陆宜一张脸红透,几乎在他掌间融化时,她趴在他肩膀呼吸,明明只是接吻,全身汗涔涔的,黏附在皮肤上。

    她抓住衣服里的手,只能抓握着他两根手指,呼吸足够空气后,她说:“做不了。”

    “生理期。”

    “……”

    陆宜语气轻快到像是被风吹起的叶片。

    身下身躯僵住,不用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有多无语,她无声笑笑,心情彻底好起来,没什么比看林晋慎吃瘪更快乐的。

    她有心挑起的火,不打算帮忙灭掉,整理下裙摆,要从他身上下去。

    林晋慎扣着她的腰,摁在自己胸口,声音是不正常的喑哑,语气无奈:“故意的?”

    “没有。”她也没做什么,“只是亲一下,也不知道会这样。”

    “嗯。”林晋慎收紧手臂,以此缓解那股躁动,低声道:“再抱一会。”

    “放心,不会动你。”

    陆宜只好老老实实给抱,下颚抵着他的肩膀。

    室内的空气温度低,他身上是烫的,抱起来比想象中舒服,就像只大型抱抱熊。

    没抱多久,拥抱并不能缓解冲动,反而只会更冲动,到最后陆宜都不好受,生理期本来就受激素影响。

    林晋慎上楼,冲了个澡。

    等他再出来,躺进被子里,身上冒着冷气。

    陆宜倒不好意思起来,有些愧疚地问不会感冒吧,毕竟他上一次也是受凉后感冒,虽然运动饮食健康,体格看起来很健壮,但实际上脆弱得多。

    林晋慎:“不至于。”

    “不至于吗?你上次就……”

    “上次是三次。”林晋慎本意是反驳,他体质没那么差,冲一次冷水澡就感冒。

    “???”

    陆宜大脑短暂懵一下,慢慢反应过来,他上次感冒也是因为冲冷水澡?她勾唇轻哼一声,以教育的口吻道:“年轻人,还是要克制啊。”

    以前说好的对这种事并不热衷呢?

    套都用光好几个盒了,哪一次都没少。

    林晋慎也意识到说错话,说了也就说了,他打手横过来,将她捞进怀里,闻着她发间的味道,说:“我很克制。”

    他并没有超过规定。

    所以不算放纵。

    —

    翌日陆宜正常回公司上班。

    她昨天离开后就没有再看工作群,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她到工位放包,去茶水间接水时,于倩跟另外两位同事靠过来。

    昨天晚上陆宜走后,宋知行脸黑了又青,有陆宜开头,他们也没再继续惯着他,吃饱喝足后,收拾东西走人。

    宋知行再横,也揽不住十几个人要走。

    最后还是灰溜溜挽尊说今天就做到这,明天继续。

    于倩吐槽道:“我竟不知道我们易星什么时候换姓宋的老板,他也是真好意思,真当是自己的地盘。”

    “小宜,你们昨天也太解气了,你老公真的好帅!”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从林晋慎站出来那一刻,宋知行就被秒成渣,全方位的好吗!

    陆宜放入茶包,倒上热水。

    另一个同事比较担心另外一件事:“我还是比较担心,宋知行那孙子会报复你,他看面相就知道是个心胸狭窄的小人,恐怕会给你小鞋穿。”

    宋知行到底是甲方,他那边有意见,易星只怕不会为小职员,蠢到去得罪甲方。

    “是啊,小宜你小心点。”

    陆宜点头,已经能想到结果,她说没事:“不用担心。”

    十点,薇姐叫陆宜去趟她办公室,她起身,被身边同事目送进去,都知道“凶多吉少”。

    “坐。”

    薇姐握着笔,往座椅后靠,在她进来时脸上还有笑容,说:“昨天晚上的事,我已经知道,那边挺生气的,提出要终止合作。”

    “抱歉。”

    “没必要道歉,毕竟合同摆在那,我们也没违约,不是他们想终止就终止的。”

    薇姐:“我的意思呢,是你退出这次的项目,易星还有其他的项目你可以跟进,或者暂停做其他的事,就当散散心,换一个心情。”

    陆宜以为是辞退,没想到是退出项目,薇姐应当在其中起不少作用。

    “你的能力我是知道的,希望别受影响,继续好好工作。”

    “谢谢薇姐。”

    “去工作吧。”

    陆宜起身,从薇姐办公室出去。

    同事围过来,问薇姐怎么说,她如实相告。

    “天,一时不知道是罚还是赏,退出来是真的挺好,不用再面对那臭傻逼。”同事为她松口气之余,又有些羡慕。

    这种项目多做一天,都是减寿。

    陆宜也对公司的处理没有任何异议,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只是她好像突然没了兴趣。

    她喜欢做策展,跟同事碰撞出好的idea,认真去做好手头上的事,但好像总会在工作以外的事上浪费时间。

    同时,宋知行确认易星那边给出处理结果,虽然他对只是踢出这次项目组不太满意,但还是解气,他回复对方,希望以后对接的工作人员能有最基本的专业态度。

    【您放心,我们会的,这次也是警醒,会约束员工注意自己的工作态度。】

    宋知行叉掉对话框。

    下午,他接到家里的电话,让他回去一趟。

    宋知行下班后直接开回家里,大哥二哥跟嫂子们都在,自顾自地去冰箱拿水喝,说:“今天是什么日子,都齐了。”

    宋家政商都沾点,大哥二哥都从商,生意做得还算不错,几个厂,年利润上亿,宋知行没什么出息,但靠着两位哥哥,也从来不缺什么。

    “怎么表情这么凝重,出什么事了?”宋知行问。

    宋母先开口,说:“你哥他们的厂今天被查了。”

    “这不是常事吗?叔叔一般不是提前说,我哥他们再做过样子,不就蒙混过去了。”多少次,都是这么过的。

    宋母面色难看:“问题就是这次是临时检查,你叔叔都不知道,这次还真检查出问题,问题不小,可能要面临关厂整改。”

    宋知行拧瓶盖的动作僵住:“这么严重?”

    “更严重的是你哥他们刚签一个大单,这一封交不出货,要赔天价违约金。”宋母望向他:“知行,你在外面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父母加上两位哥哥的目光盯过来。

    “我那工作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能得罪什么人?”宋知行心里没底,说得心虚,想到陆宜,但又觉得不可能,一个小职员罢了。

    她老公,有点钱,但也会有这么大的能力。

    不会,不至于这么倒霉。

    二哥却看出他的不自然,目光有几分狠厉:“老三,我跟大哥都清楚,我们这次绝对不是倒霉那么简单,是有人要搞我们宋家,你确定你没有招惹什么不该招惹的人?”

    宋知行颓然地坐下,双眼失神:“我不知道,不一定就是我。”

    “老三你要知道,找不到事在整我们,他到底要做什么,那我们宋家都要栽在这了。”

    这不会是结束。

    只会是开端。

    —

    随着婚期将近,徐女士比陆宜还要敏感,每天会确认各种细节,从银行保险柜里取出传家的手镯,告诉她,是她奶奶传给她的,说着眼泪就要掉下来。

    徐女士多愁善感,自己养大的女儿,这次是真的要嫁出去了。

    陆宜便决定回家住几天,这事跟林晋慎提过,他没意见。

    泡芙也一并带回去,家里东西都有,带只猫回去就好。

    回到家,陆宜在职场里那点不舒服一扫而空,她第一时间到自己卧室,卧室收拾得干干净净,跟她离开时候一模一样。

    “没动你的,你卧室都是我打扫的。”徐女士靠着门边,招手让她出去喝甜汤。

    一家三口整齐地坐在餐桌前喝汤。

    陆康成向陆宜打小报告道:“自从你搬出去,你妈妈每天要去你房间三次。”

    “那可奇怪了,我在的时候也不见妈多看我一眼。”陆宜捏着汤勺,望着徐女士笑。

    “有什么好看的,近臭远香不知道?”徐女士面不改色:“你这次回来也只能住几天,多住一天,我就该嫌你了。”

    “那我这次就住到你嫌弃赶我走好了。”

    陆康成低头喝口汤,笑说:“那这辈子都走不了咯。”

    徐女士被两父女“围剿”,脸上还要装装样子,嫌弃他们俩烦,扬言要将他们父女都给赶出去。

    喝过甜汤,又出去散步,陆宜给泡芙戴上牵引绳,小家伙起初不愿意出门,对外面的世界抱有怕意,等下电梯到室外,又撒欢像只小狗四处嗅闻。

    徐女士说起婚礼的举行地点,林家选的是海岛古堡里。

    她本意是觉得没必要如此铺张,一场婚礼办下来的预算,让她都觉得过于夸张,但林家执意,说是要给他们最好的。

    “当时我还不同意林家,现在看来,你的选择是正确的。”徐女士又问:“你跟晋慎现在怎么样?”

    陆宜一贯回答:“挺好的。”

    “你别什么都是挺好的,你们住一块也两个月了,他好不好你没判断?”徐女士不满意道。

    “好。”

    “他很好。”

    陆宜在对上徐女士二次警告的目光时笑了,她的确是在认真回答,但要她具体说林晋慎哪里好,她第一反应是说不出来。

    最后,倒是举个例子:“他其实不喜欢泡芙,确切说,是不喜欢猫,很不喜欢,第一天,甚至想把它丢出来。”

    她还记得林晋慎见到泡芙时的惊愕跟讨厌,问是不是活的,反应好夸张,像是下一秒可以将泡芙包着被单给丢出去。

    听到自己名字的泡芙停下来,回头,茫然地喵一声——有事?

    陆宜跟着道:“但是他现在会摸摸它诶,他们现在能相处得很好。”

    徐女士听完,懂了。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天生一对,更多是相处磨合,因为喜欢,所以才会甘愿作出改变。

    “可能现在还没那么好。”

    “但以后,应该会更好。”

    这是陆宜的全部想法,他们还有太长太长的时间要一起度过。

    事实证明,人是经不住念的。

    陆宜跟徐女士散完步,往回走,牵引绳忽然扯动起来,泡芙往前冲,她被扯动下,抬眼,几步距离开外,立着道熟悉的高大身影。

    “晋慎来了,你不是说要在家住几天吗?”徐女士以为林晋慎是来接陆宜的。

    陆宜同样误会,下意识以为是没跟他说清楚。

    “妈。”

    林晋慎礼貌跟徐女士问好。

    他刚下车,外套脱去挂在手臂间,在昏黄路灯下,他挺立得笔直,眉眼清隽,好像刚给学生上完课的教授。

    泡芙蹭着他的裤管,对他的出现表示欢迎。

    司机从后备厢取下行李。

    陆宜跟徐女士同时愣了下,这是要住下的意思?

    徐女士笑,揶揄道:“还以为你是来接我们家小公主回去的。”

    只有陆宜绷着面皮,为徐女士那句“小公主”,在私底下偶尔会这么叫她,但没有在外人提起过。

    林晋慎:“没有,可能要打扰爸妈几天。”

    “快进去,外面热。”徐女士回过神,招呼着他进房子,陆康成听到声音,从书房出来。

    “爸。”

    “诶,什么时候到的?”

    “刚刚,刚好跟妈她们碰上。”

    “……”

    “小宜也没提前说你来,这孩子不像话。”陆康成显然也没准备。

    林晋慎:“是我没跟小宜说清楚。”

    不是没说清楚,是根本没说。

    换鞋时,两人肩膀靠着,陆宜递过一个困惑的眼神,林晋慎从容地照单全收,说:“上次不是跟你说过,只要你想回来,我陪你回来住。”

    “……”

    她完全没印象,就算有,也不会当真。

    “吃过饭没有,要不要喝点甜汤?”徐女士让阿姨去准备,又道:“小宜,你带晋慎上楼把行李放好,洗手下来吃饭。”

    “……好。”

    父母住一楼,陆宜在二楼,除去书房,二楼就是她的领地,因为风格更偏向她,简约漂亮,有着少女的浪漫。

    陆宜在前面带路,说:“这边。”

    林晋慎推着行李在旁,他东西不多,上楼时轻易提起行李。

    两个人走到门前,陆宜前去开门,刚握住门柄,听林晋慎不紧不慢地问:“进公主的闺房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比如,有什么不能碰的?”

    “……”

    她闭眼,他果然将那句“小公主”听进去了。

    不仅听进去,还一比一还原她上次进他房间的调侃。

    陆宜松开门柄,转过身,尽管面皮薄已经烧起来,仍板着脸,一本正经地道:“有,太臭的不给进。”

    林晋慎望着她,眉眼深邃,仿佛旋涡能将人吸进去。

    他喉咙里嗯一声,在凝视她眼睛时靠近,几乎快贴上时,道:“那你闻闻,我够格吗?”

    将问题又抛回给她。

    陆宜脸蹭一下红起来,气温骤然拔高,导致她呼吸不畅。

    楼下,徐女士等待片刻,问:“放好了没有?要不要送上去喝?”

    “!”

    陆宜红着脸回:“不要,马上就下来!”

    好像是被欺负的样子,林晋慎在她回答时啄下她的唇,面容冷静,像上次晚宴纠正她:

    “我们是正经夫妻,不是在偷情。”

    “别这么紧张。”

    第39章

    论脸皮厚度, 陆宜自知比不过林晋慎。

    更何况,他根本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

    她哼哼两声,不与他计较, 打开后催促道:“你快点吧。”

    房间的门打开,泡芙先溜进去, 这里曾经是它的统治区,跟林晋慎打过招呼后, 像小公主巡视自己领地般,带着林晋慎参观。

    虽然不如澄西园房间面积大,但也是套房, 浴室跟开放式衣帽间。

    陆宜的房间很简单,色调是干净的浅色系,床上没有堆积的布偶,清爽干净, 如云块的被子有着蕾丝边,床边白色长毛地毯, 角落里躺着一只半人高的熊猫,一些泡芙的玩具跟猫抓板。

    房间里的气息熟悉,是陆宜独有的清甜味道。

    看着就很好睡的样子。

    “放这里吧。”陆宜指着一块角落边空地。

    林晋慎的外套,挂在她的衣帽架上, 为房间里, 带来一抹黑。

    两人前后脚下楼, 陆宜碰下自己的脸,已经褪热, 应该没那么红。

    餐桌上已经摆上他单人餐具, 徐女士跟陆康成在餐桌一侧坐着,看他们下来招手, 让林晋慎过去用餐。

    “谢谢爸妈。”

    “一家人,不用客气。”

    爸妈都在,陆宜也只能在他身边坐下。

    徐女士望着林晋慎,说:“应该提前说一声的,这样晚上等你一块吃饭。”

    “是我下班时间不定,”林晋慎拿过汤匙,“现在已经就很好。”

    “公司还是很忙?上次的收购不是结束了吗?”陆康成接过话,问他们公司的事情,两家最近合作的项目也推行的不错,林晋慎的能力有目共睹,性格不骄不躁,踏实沉稳,他是越来越满意这位女婿。

    两人一问一答,陆康成笑容越来越深。

    徐女士打断:“晋慎你吃,都到家,就少聊点工作。”

    “是。”

    林晋慎喝掉小半碗甜汤,又吃过一些别的。

    徐女士从陆宜那问不到什么,转而从他这边旁敲侧击,问他们俩夫妻搬出去的还习不习惯,阿姨做饭怎么样,口味合不合之类的。

    林晋慎回答得滴水不漏,没说两人平时并不一起吃饭,也没说他们在一块吃饭。

    他说实话,只是实话有选择性说出来。

    “我跟小宜说好,以后每个月会回来住几天,不知道爸妈同不同意。”甜汤喝完,林晋慎放下汤匙问。

    徐女士跟陆康成同时愣下。

    陆宜也一样,这句话她同样第一次听到,他们什么时候说好的?

    林晋慎偏过头,与陆宜错愕目光对上。

    眸底深广,包容万物。

    “你们愿意回来住当然好,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们只怕你们觉得不方便,不回来呢。”徐女士愣过后欣喜地道。

    她就陆宜这一个女儿,从陆宜搬出去后,她心里就空一块,每晚都要去房间看看,床上平整,静悄悄的,像是失去生气。

    陆康成点头,说:“你妈说得对,我们都很乐意,不管你们什么时候想回来,我们都随时欢迎。”

    陆宜也有所动容,垂眼笑笑。

    虽然,真心总是瞬息万变。

    喝过汤,陆康成跟林晋慎还是免不了谈到工作,徐女士跟陆宜将空间给两人,享受母女独处时间。

    到夜深。

    林晋慎先上楼洗澡。

    陆康成走过来,在沙发一侧坐下,看着依偎的母女,笑下后,看向电视屏幕。

    陆宜趴在徐女士怀里,注意到父亲鬓边藏着几根白发,记忆里,在陆父三十几岁时,就有她曾经爬上他的办公椅,给他拔过。

    以前要认真地拨开黑发,现在不用拨开就已经能看见。

    陆宜叫了声爸。

    陆康成看过来。

    “公司很忙吗?”陆宜问。

    印象里,作为长子的父亲就没停下来过。

    陆康成:“还好,老样子。”

    陆宜笑道:“我回来帮你好不好?”

    “想清楚了吗?”陆康成一向不强迫她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

    “嗯。”

    她已经决定好,不是一时兴起。

    时间差不多,该上楼睡觉。

    林晋慎已经洗完澡,他靠坐在她的床头,手里拿着的是他随手从她书架上抽出的一本,他肩背宽阔,面部线条冷硬,盖着她蕾丝边的被子,怎么看怎么违和。

    另类版“金屋藏娇”。

    陆宜没说出来,多少觉得有些“变态”。

    她收回目光,进浴室洗澡,生理期已经结束,受激素影响,她最近心情很好,世界充满爱与和平。

    从浴室出来,陆宜掀开被子上床。

    林晋慎同时合上书页。

    躺下时,夫妻二人对视一眼,陆宜捏着被子,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提醒:“那什么,我们家不太隔音。”

    共床共枕多次,这点默契还是有的,不隔音意味着不方便做事。

    陆宜从林晋慎眼里看出无语,他哑然半晌,无奈问:“陆宜,你把我当成什么人?”

    难道是什么好人?前科累累,怎么这么理直气壮说出这种话的?

    陆宜牵扯着唇,没说,她盖上被子说:“睡觉吧。”

    林晋慎躺下,她刚关掉灯,腰上就多出一只手,轻车熟路将她捞进怀里,彼此紧贴,嵌合的没有一点缝隙。

    陆家是在陆宜初中时搬来的。

    也就意味着,她一整个少女时光都在这间房里度过。

    她房间摆着她各个年龄段的照片,跟现在没多大区别,更多是等比例长大,脸庞有着婴儿肥,带着稚气与青涩。

    还有其他东西,林晋慎没有乱碰。

    这会没有睡意,不知怎么就谈到初中跟高中的学校,他们很巧合的,没有同过校,后来留学,一个去美国,一个去英国,更没有机会遇见,回国后,陆宜不混圈子,认识的以及认识她的更少。

    他们的确是两家在决定联姻后见到的第一面。

    如果稍有偏差,就算提前认识,结局也应当没有什么不同。

    陆宜打过呵欠,困了,闭眼睡过去。

    没人说过,拥抱一个人时,心脏会变得柔软。

    林晋慎抱着她迟迟没有睡意,他不是一个喜欢说如果的人,发生就是发生,如果这个词没有任何意义,但今晚他也会想。

    如果有可能,他希望可以早一点。

    —

    陆宜人还没到公司,看见工作群里消息。

    于倩@她,说昨天宋知行转性,直接通过上次的方案,而且态度良好,给他们道歉,说之前是他的问题,他这次认真看过方案,认为我们做得很好。

    多搞笑,方案改过几十遍,他之前都没认真看过方案。

    陆宜:【恭喜,你们也不用煎熬了。】

    于倩:【我总觉得事情不太简单,他跟夺舍似的,这几天客客气气的,一口一个老师,我鸡皮疙瘩都起了。】

    其他同事附和,感同身受。

    之前拽得二五八万的人,突然献殷勤好说话,事出反常有妖,不知道在蓄谋什么大招。

    到公司,薇姐从办公室出来,拍下手,让他们将工作放一下,她有话要说。

    “这几天大家都辛苦了,待会下午茶,喝什么找小蕾点,公司报销。”

    “好哦!薇姐最好。”

    “谢谢薇姐。”

    “……”

    薇姐笑笑:“应该的,你们这次没少加班,你们的辛苦公司都看在眼里。尤其是一些员工,付出的最多。”

    “陆宜,你继续回来跟这次的项目吧。”

    “甲方那边向你道歉,说上次是误会,他们问题很大,跟你没关系。”

    陆宜唇角挂着浅笑,没多大情绪变化。

    “哦哦!”

    身边同事先笑起来,鼓掌,说欢迎陆宜再回来。

    “谢谢薇姐。”

    “不客气,是你做得好。”

    薇姐点下头:“话就说这么多,大家好好工作。”

    于倩滑着办公椅靠过来,神神秘秘地问道:“我就说不正常,小宜,你老实跟我说,是不是你做的?”

    从上次开始她就有所怀疑,但陆宜的嘴紧,很少会透露跟她相关的事。

    “没有。”的确不是她,她回答得很肯定。

    “真的?宋知行那种人明显不会是能被感化的人,只有吃点苦头才会滑跪认错。”于倩笃定道。

    这是打工多年的经验。

    那些自诩高人一等的人上人,根本不会觉得自己有错,反而会沾沾自喜,掌控他人生死的感觉让他们感觉良好。

    说白了,还是欺软怕硬。

    陆宜神情肯定:“真的不是。”

    她不知道宋知行遇到什么事,但想到可能是谁做的。

    于倩没问到自己想问的,但料定没那么巧,不过她也从中受益,不用受工作摧残,总算能多活一段时间。

    陆宜被薇姐拉进群里,宋知行通过群加她好友,她想了想,点了通过。

    没几秒,消息跳出来。

    宋知行:【我真没想到你会通过我的好友,陆小姐,那天晚上的事我真的很抱歉,我已经充分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是我不该嘴贱。】

    【我真不是故意的,李承铭这孙子你应该还记得,他跟我是大学同学,在我面前说过你,我就真信了他的鬼话。】

    【我现在知道说什么都无法弥补我的错误,但你放心,我会尽我最大能力弥补。】

    【……】

    陆宜:【就这些吗?】

    宋知行:【不不不,如果陆小姐你有时间的话,我希望能请你跟你先生吃顿饭赔罪,地点随你们选。】

    陆宜:【我先生?】

    宋知行:【是的,那天真的很抱歉,说一些不知所谓的话,不知道有没有影响到你们夫妻之间的感情。】

    “……”

    静默片刻,陆宜放下手机,从包里拿出信封,敲响薇姐的办公室。

    薇姐让她进来,看着她,问:“怎么了,是工作上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陆宜将自己的辞呈递上,道:“我是来辞职的,薇姐,很感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学到很多东西,谢谢你。”

    “……辞职?”薇姐不明白:“你是因为我前几天让你从项目组出去的事吗?”

    “不是,是从我个人的发展考量。”陆宜说,再多的也没说下去。

    薇姐拧开瓶盖喝水,就从上司的角度而言,陆宜是她最看好的下属,否则也不会在出事后第一时间保下她。陆宜能力强专业素质过硬,交给她的事可以完全放心,她一定会做好,她的努力是不带野心,纯属是兴趣使然。

    她知道陆宜家境不错不缺钱,这份工作的工资,还不够她一双鞋。

    薇姐头疼在于,如果陆宜执意要辞职,她用什么说服她留下来。

    “小宜,可能是这段时间发生一些不愉快的事,但你想想来易星的初心,你还是可以像以前一样,做你想做的事。”薇姐双手交握,放于桌面,是谈判的姿势:“那不然这个项目你先别跟,你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正因为想到初心,现在的情况更让她无奈。

    她不想将心思跟时间浪费在不必要的事跟人上。

    “薇姐,我是真考虑清楚,我和感激你在这次事情保下我,我对你以及公司都没有任何怨言。”陆宜看着她,目光温柔没有杀伤力,但跟她认识足够久,就知道她不是个软性子的姑娘。

    薇姐按压着眉心:“你知道,我很看重你,往后我的位置也许就是你的。”

    陆宜笑得坦然:“薇姐你知道,我没想这么远。”

    “好吧,你的辞呈我先收下,如果你改变主意,随时可以联系我再回来。”

    “谢谢。”

    陆宜从薇姐办公室出去,回到工位,手机上仍有消息弹出。

    宋知行发来数十条。

    陆宜只看最后一条。

    宋知行:【希望陆小姐能接受我诚挚歉意。】

    陆宜回四个字:【我不接受。】

    然后拉黑,删除。

    有一天,宋知行还会遇到另一个陆小姐,她相信,他仍然会做出跟那天同样的举动。

    两天后,陆宜从易星辞职。

    她手边没什么工作交接,因此,递过辞呈后离开得顺利。

    陆宜没有直接回自家公司报到,婚礼在即,总有些繁琐事需要亲力亲为,她计划婚礼结束后回公司任职。

    没什么事时,她就在家陪着徐女士。

    辞职第三天,于倩带来宋知行八卦,是从宋知行同事听来的,宋知行之前仗着家里开厂有几个钱,没少在他们面前炫耀,车房都是他哥哥给买的,但这两天,他们先发现他那辆拉风跑车没了,打电话时像是跟家里吵架,连房子也被卖掉,说是要还债。

    今天更是没去公司,估计也没脸。

    “现世报啊,没想到报应来的这么早,爽!”于倩在电话那边痛快地大笑,又问陆宜在家怎么样,感叹她不在,在公司待着都没劲,也想辞职了。

    陆宜说以后可以再约,两人聊几句后挂断电话。

    搁置下手机,徐女士在跟阿姨说话,她这段时间摸清楚林晋慎的口味,为照顾他,特意叮嘱做些他爱吃的菜,不仅如此,连家里拖鞋睡衣都有所更换,毕竟以后每个月都要回来住几天,也要让人住得舒适。

    林晋慎住两天,徐女士是丈母娘看女婿是越看越满意。

    陆宜提起往事,说:“您以前还不喜欢他呢,叫别人都是小钟,叫他就是林晋慎。”

    “谁都有看走眼的时候,幸好你当时没听妈的,”这一点徐女士也认为:“我现在也不叫他小林,小林小林多见外,而且人家也不小,那么高个个子,进门都要撞上,你房间的门要不要再改改?”

    “妈。”

    陆宜无奈叫她,怎么越说越夸张。

    徐女士哼笑一声,让她去问问林晋慎什么时候到家。

    林晋慎跟陆康成先后到家,洗过手后,家里开饭,林晋慎在陆宜身边坐下,用餐的位置已经固定。

    吃饭间,徐女士让陆宜给林晋慎夹菜。

    她夹着一块牛肉放进他碗里:“听到了吗?让你多吃点,你辛苦了。”

    林晋慎从善如流地夹过一只虾,同样的语气回敬道:“你更辛苦,多吃点。”

    这句话听着像反讽。

    没有证据,她不确定。

    在家赋闲一天的陆宜拧着眉盯向他,他眸光在光下漆黑明亮,将她的情绪照单全收。

    徐女士眼观六路,看似在吃饭,实则将小夫妻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这夹菜比上次试婚纱后一块吃饭时要自然得多。

    用过饭,林晋慎陪陆康成聊会天。

    到时间,回卧室睡觉。

    陆宜进去时,林晋慎支着长腿坐在床边,穿着跟她爸兄弟款睡衣,全靠健硕体格跟脸撑起来,泡芙蹲在他身前,圆圆的眼睛,神情无措,他垂着眼睫,一猫一人对视。

    这样严肃的场面,不过是在教育小猫咪不许上床罢了。

    林晋慎住在这里最不习惯的是跟泡芙共处一个卧室,但没办法,他没来之前,它就已经在这里,他作为后来者,赶它出去是雀占鸠巢。

    但他也有底线,泡芙不能上床。

    “喵?”

    我吗?

    泡芙懵懵懂懂。

    “……”

    陆宜想笑又忍住,神奇的是泡芙真能感知情绪,它真没上床,听完课,朝她走来寻求安慰。

    她蹲下身摸下它的小脑袋,抬头,想了下抬头望向林晋慎问:“宋知行的事是你做的吗?”

    林晋慎刚洗过头发,没完全吹干,额前的碎发半湿垂在额间,姿态比平时更放松。他手撑着床边,对上她的目光。

    他嗯了声,说是。

    其实很简单,只需要授意就会有大把的人愿意去做。

    宋家本来就有问题,靠着家里的关系蒙混过关,这种厂最禁不住查,一查全是问题,整改是应该的,加上天价违约金,双管齐下,宋家再傻都知道是被针对了。

    为什么被针对,总要找出原因,一家子关起门,很快就能查到宋知行的头上。

    不能按期交货,违约金,资金链出问题,一个厂的衰败有时候只在旦夕。

    陆宜惊愕,她没想到林晋慎做到这份,所以宋知行才会那么焦急地寻求她的原谅,那些道歉中,没有一句是真心实意,只不过是希望她能放他一马。

    林晋慎道:“你放心,也不至于做得太过。”

    宋家不会因此破产,关厂整改是必须的,改不好也没必要再出来,如果他两位哥哥经此一事,还蠢到无条件宠溺这位弟弟,能走多远就不见得了。

    陆宜点头,不至于可怜宋知行,真心实意地说:“谢谢。”

    林晋慎:“应该的,夫妻是一体。”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替他补充下半句。

    陆宜亲耳听到封建糟粕,是她爸都可能说不出来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竟毫无违和感。

    小泡芙心灵得到抚慰,生物钟到了,乖乖地回到自己的小窝躺下睡觉。

    林晋慎躺上床,半晌陆宜起身,走到床边掀开被子,没躺下时,他横过手臂,手里多出一个首饰盒子。

    陆宜:“是什么?”

    林晋慎:“打开看看。”

    陆宜没拿过,就着他的手,打开盒子。

    是一枚钻石婚戒。

    是粉钻,钻石有鸽子蛋大小,安静地躺在盒子里,折射着室内的灯光。

    “今天刚空运过来,还好,在婚礼之前做好。”

    陆宜一时哑然,问:“这是不是太浮夸了一点?”

    这比她手指头还要粗吧。

    “妈定的,说是你们女生都喜欢钻石,越大越好。”林晋慎拿过首饰盒里的戒指,“试试?”

    “……”

    陆宜唔了声,去取手上的素戒,她戴上后就没怎么取,如今套在手指里,轻易取不下来,需要转动着圈。

    她戴上那枚鸽子蛋,手指习惯素戒的重量,这戒指让她感觉到有些重了。

    林晋慎说:“好看。”

    陆宜去看他的眼睛,确定是在说实话,确定完毕,是真心实意的,她意识到被直男夸好看并不是什么好事。

    林晋慎看出她的想法,说:“我是不是该说难看?”

    “……”

    他抓握着她的手指,指腹不轻不重地揉捏,像是把玩触手生温的玉,他说:“抱歉,我不太会说谎。”

    “你戴什么,穿什么都好看。”

    陆宜被他捏的心脏乱跳,他声音刻意压低时,气氛就不对。

    这两天他们都只是相拥而眠,没有做任何越界的事,他也恪守原则。

    忍了两天。

    林晋慎放开她的手,手掌扣住她的下巴,不能做,吻一吻总是可以的,他侧翻过身,身躯几乎完全遮挡住她。

    随着吻势一点点加深,陆宜也不断在往下滑,一直到身体平躺,她的头枕着他的手臂。

    “戒指!”

    还没摘。

    要是弄丢,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现在就关心这个?”林晋慎居高临下,凝视着她的眼睛,被吻透后,眼尾泛起的粉意。

    陆宜脑子里冒出问号,一栋楼在她手上她难道不该关心?

    林晋慎撑起手,给她足够空间。

    陆宜咬着唇,在他注视下,摘过戒指后放回盒子里,她再撑起身放回床头柜,就这么跑掉的念头一闪而过,也只有一刻迟疑,林晋慎握住她的脚踝,将她“唰”地拉回去。

    她一下子拉回到他的身下。

    情急之下,陆宜磕磕绊绊说:“隔音,隔音不好!”

    林晋慎掌着她的腰,掌间的热度带着危险的信号,他眸光幽暗,说:“没关系,你声音没那么大。”

    “?”

    陆宜无语住,他在说什么东西?

    “也没套!”她的房间里,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林晋慎如果现在说他有准备,她只能膜拜。

    林晋慎停滞半秒,这倒是问题,他们说过,几年内不会要孩子。在保护措施上,他一直很注意。

    陆宜松口气,灯光忽然被关掉,黑暗里,林晋慎在她上空,吻过她的唇,往下亲下下颌,在她呼吸不稳时,像是很体贴地问:“不舒服?”

    “还有一种方式可以让你舒服,要不要试试?”他哑着嗓子,像是魔鬼低语,引人下坠。

    陆宜起初不明白,但很快,她紧紧咬唇,眼尾溢出生理性眼泪。

    第40章

    “林晋慎!”

    声音脱口而出, 急促的,害怕的,像是爱丽丝掉进兔子洞, 她也在下坠,底下深不见底, 没有终点。

    “小声点。”

    林晋慎吻着她的唇角:“不是不隔音吗?”

    他没有拆穿她一二楼隔不隔音有什么问题,况且她房间楼下是客厅, 谁会听见?

    相反,他用她的矛攻她的盾,她只有哑口无言。

    “实在受不了, 可以咬我。”

    “……”

    “这,不能咬。”林晋慎握着她的下颌,从自己的脖颈边移开,放到肩膀的位置说:“咬吧。”

    “…………”

    陆宜快疯掉, 她只是身体蜷缩时,本能地靠近, 想要他拥抱,想要将脸埋在他脖颈边,她根本没想过咬。

    几岁才会做这种举动?

    另外他肩膀像是钢筋水泥铸就,硬邦邦的, 她咬上去疼的也是自己。

    陆宜闭着眼, 眼睫被打湿, 声音从她鼻腔里断断续续溢出,叫停没有用, 都已经失控。

    林晋慎再一次进入实验室, 不同于以往,换一种实验方式, 但之前做的实验数据在,他融会贯通,本质是一样的。

    但也不一样,之前的他身处实验中,严格来讲也是实验对象之一,而这次,他更像是旁观者,他只专心于实验对象的反应,取悦她,记录她心率曲线最高点,她的每一次没意识溢出的声音,都是对他至高无上奖励。

    不同于以前,这次满足是精神层面。

    实验结束,心率曲线再次迎来最高点后,开始急促回落。

    陆宜恨不得将自己塞进被子里,但被子里的味道早已经不是以前的,已经被染上别的气味。

    身上像是被蒸过,往外冒着热气,如果灯开着,她的皮肤肯定都已经泛红,像是被煮熟的虾。

    而林晋慎同样不好过,胸腔的躁意压了又压。

    黑暗里,陆宜听到林晋慎抽纸巾的声音,抽三下,他收拾着实验过后的场地,尽管脸因克制而绷得紧紧的,手上的动作仍然温柔。

    陆宜耳朵红到滴血,只敢睁开一只眼瞧他,目光不受控地看去,又像是被烫到闭眼,声音吶如蚊蝇:“你要先去洗澡吗?”

    “嗯。”

    声音停顿:“或者宜宜愿意帮我?”

    陆宜:“可是我不会。”

    “不是很难。”林晋慎握住她的手,“你聪明,学什么都很快。”

    生平第一次,陆宜不想被人夸聪明,她全程像是乌龟,遇到点风吹草动就躲回自己的壳里,但她还有一只手被抓握着,掌心的烫意快要渗透入心脏。

    触感前所未有的灵敏,传递至大脑,靠着想象力脑补完她不敢多看一眼的画面。

    她被灼烧,喉咙里渴得要命。

    时间比想象中更久,陆宜耐久力一向不好,她生出退缩的心,被识破,他衔吻住她的唇,连带着喉咙里的声音,也一并送入。

    最后,是一记闷哼。

    低低哑哑的,仿佛解脱。

    陆宜更不敢动,四肢僵硬,大脑却在那一刻转动很快,床单怎么办,前两天刚换的,现在换爸妈会不会察觉,更重要的是,干净的床单放在哪里?

    最后是林晋慎清理掉痕迹,又找到被子,又重新换上。

    陆宜两只手手腕酸痛,掌心的热度还在,虽然她极力想抹去的那段记忆,但偏偏,记忆像是扎根似的,深根于脑海。

    她缩在新换的被子里,想不到要以什么借口说换床单的事。

    “喝水吗?”林晋慎在床下,倒杯水后问陆宜。

    她下意识摇头。

    林晋慎没动,继续问:“确定吗?”

    那句“刚才失水严重”,他没说,陆宜已经听出来,如果人类生气的时候,也会像河豚一样具象化,那她此刻应该鼓起来了。

    再次准备拒绝时,陆宜望着透明水杯,感觉到喉咙里的渴意,还是点点头。

    他走至床头,将水杯递过来,在她捧着杯子喝水时,道:“床单的事,可以说是泡芙不小心打翻水杯。”

    压根没睡着的泡芙立起小脑袋,听是不是有人在叫她。

    陆宜水喝一半差点呛住,这样做虽然不道德,但是合理,养猫千日必有一用,偶尔还是可以替妈妈背锅的。

    杯子里还剩半杯水,林晋慎接过后一饮而尽,并不够,他重新倒上一杯,全部喝掉。

    林晋慎走去自己的床侧,泡芙还支着脑袋在听动静,他的路线出现偏移,停在猫窝,一大片阴影遮住泡芙的身影,他扯着猫窝的兔耳朵,将猫窝对调了方向,竖起脑袋的泡芙面对墙壁,背对床边。

    有些场面,小猫咪不宜看见。

    泡芙:“?”

    —

    翌日上午,陆宜犯懒地抱紧被子,倦怠地睁开眼,盯着天花板回神,她还没适应不用工作的状态,不用定闹钟,睡到自然醒。

    等她下楼,已经是午时。

    徐女士在喝茶,看见陆宜,说:“小祖宗,再晚一点你今天午饭都省了。”

    “那我还起早了。”

    的确还早,陆宜吃过午饭,又跟余音她们确定伴娘服后回房间,她躺在床上用平板看剧,一集没看完,又丢开平板午睡。

    她近两天嗜睡,余音说正常,是摆脱工作后报复式休息。

    午后醒来,眼皮惺忪地睁开眼,身体是久睡后的沉重,她整个人懒洋洋的,直到听到卧室里翻动书页的声音。

    她循声看过去,窗边多出一道身影。

    是林晋慎。

    他随手从她书架拿下一本书在看,书已经翻开过半,显然他很早就已经在这里。

    陆宜慢吞吞地撑着手臂坐在床边,问:“你没去公司吗?”

    “今天跟爸在高尔夫球场约人谈合作,过程比想象中顺利,爸想回来,我陪他。”林晋慎目光落在她脸上,说:“我回来你已经睡了,很困,昨晚累到了?”

    徐女士说陆宜是中午起的,吃过午饭又睡了,他只能将原因归结为昨天晚上。

    “……”

    陆宜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是也不对,不是也不对。

    她只好换个话题:“你从回来就在看书吗?”

    “没有动你其他东西。”

    陆宜唔了声,道:“其他东西也可以动,没什么宝贝。”

    也没什么秘密。

    无非是学生时代,留作纪念的物品,以及一些朋友间送的礼物。

    陆宜看时间知道不早,说要去楼下看晚餐备好没有,下楼前道:“你休息会儿,好了叫你。”

    “好。”

    林晋慎合上书,他刚才说得并不完整,他是没碰其他东西,但也没有一直看书。

    他首次认真打量陆宜房间的陈设,小姑娘的东西居多,他没有碰,从书架去拿其他的书,一些看过一些没有,他取下其中一本。

    是一本博尔赫兹的《面前的月亮》,随手翻过,一页写着:

    “你将把你生命的那道岸滨交给我,你自己并不拥有。

    投身入静寂,

    我将认清你的存在那最后的海滩

    并且第一次把你看见,也许

    就像上帝必将把你看见,

    被摧毁了的,时间的虚构,

    没有爱,没有我。”

    林晋慎对诗并不感兴趣,准备合上放回去时,无意中翻倒书的末尾,空白处写有几行字。

    “辞暮尔尔”

    “烟火年年”

    落款人,黎显。

    林晋慎看过陆宜其他的书,她会画横线并且批注,她的字迹娟秀漂亮,而不是像这三行字,他能看出来,是出自男性之手。

    而这落款,就更明显。

    该怎么形容那一刻的心情,他以为自己很平静,只看过一眼后,像翻动其他书一样将书给直接合上,重新放回书架,整个过程没有半点情绪波动。很正常,谁都有过去,一个男人的笔迹说明不了什么。

    但放回的时候,眼前再次浮现那三行字,他知道他没预料的不在意。

    他在意,就像是卡住的鱼刺,吞咽不下,不至于造成多大的麻烦,却梗着喉咙里不舒服。

    楼梯间传来脚步声。

    陆宜推开门,没进来,用手敲响门,笑笑道:“林总,该吃饭了。”

    林晋慎的目光触及到她明亮的眼睛,那点不快被掷在身后,无所谓,不管他们过去发生什么,他拥有她的现在以及未来,而那位写在书页末尾的名字,是过去式。

    —

    周日,陆宜跟林晋慎搬回澄西园。

    她身体舒畅,像是度了一次长假。

    于陆宜而言是假期结束,于林晋慎,是假期的开始,一周的次数在一天里用完,即便陆宜提醒他,在他们家已经用掉过一次,他纠正,严格来讲,只算半次,如果她想要按照半次来做,也不是不可以。

    提到那天晚上,陆宜就开始手酸,她宁愿做完一个整次。

    时间转瞬即逝,距离婚礼一个手指都能数清。

    陆宜跟林晋慎表面平静,偶尔紧张,但身边的朋友一个比一个激动。

    郁则珩预备给林晋慎筹备一个婚前单身夜,提议一出,就遭到季长明的否决:“你知道的,慎哥一向不喜欢弄这些有的没的。”

    “我知道。”郁则珩:“所以我没打算告诉他。”

    顾屿拍手,做一个投掷的动作:“所以我们到时候是把人麻醉运过来?”

    “骗过来不就行了。”郁则珩看他如看弱智,麻醉多麻烦,还得雇人作案,鉴于林晋慎的体格,还不一定能得手。

    “怎么骗过来?”季长明好奇。

    郁则珩:“就说是庆祝我离婚纪念日快乐,他总得给我面子。”

    “……”

    季长明竖起拇指,佩服得心服口服:“我们当中我最佩服你,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顾屿的关注点则在于:“时间都这么快了,你都已经离婚一年?”

    “准确来说,是十一个月十三天。”郁则珩纠正他:“不重要,没人会记得。”

    当天,郁则珩以自己的名义包下整个唐宫,凡是认识的不认识的,他统统邀请,既然是要玩,自然是要玩一波大的。

    他这个人虽然疯,但也不是没底线,至少有黄跟毒是不沾的,因此他组的局,也不会出现这种事情。

    按照计划,三人通知林晋慎。

    林晋慎第一反应是郁则珩脑子缺根弦,第二反应是拒绝。

    郁则珩:【行,你确实不该来,我这样的人,你接触也是晦气。】

    【毕竟你马上要结婚,做兄弟的可以理解。】

    林晋慎:【……】

    【等我这边结束过来。】

    郁则珩:【你是我亲哥。】

    顾屿跟季长明目睹全程,都佩服,自从离婚后就没正常过,现在受林晋慎结婚的消息刺激,更不正常了。

    林晋慎准时到唐宫。

    下车后往里走,经理带着他一路往上,到三楼,郁则珩顾屿以及季长明都在。

    待他走近,季长明从身后捞过一瓶香槟,用力摇晃过后打开瓶塞,酒液喷溅出来,空气里都弥漫着酒精跟果香。

    “慎哥,单身夜快乐!”

    “敬最后的自由!”

    郁则珩举杯,在场的人跟着起哄,灯光闪烁,音乐也跟着放起来,DJ摇摆着身体,将气氛烘托到高/潮。

    林晋慎:“……”

    他皱着眉,压迫的目光扫过在场为首的三人。

    “来个人解释,什么情况?”

    季长明最先滑跪,说:“慎哥,首先声明,这不是我的主意。其次,这是珩哥跟我们给你办的单身派对,珩哥这次是花重金,足以见他的诚意。”

    珩哥跟我们。

    谁是主谋谁是从犯一目了然。

    郁则珩带着痞气地笑笑:“你可以理解为,这次有两个主题,你也可以祝我离婚一周年快乐。”

    “……”

    林晋慎叫来侍应生,从餐盘里端过酒,他往前走两步,虽然其实更像是要动手,但到郁则珩跟前,跟他的杯子碰了下,说:“谢谢。”

    在场的跟着松口气。

    “自家兄弟客气什么。”郁则珩笑下,慵懒的。

    “今天唐宫的一切开支记在我账上。”林晋慎一杯饮尽,“你们好好玩。”

    郁则珩说:“你这就不对,这么点钱用得着找你吗?兄弟心意,你就这么糟蹋了,为你办的,你走了,我们怎么玩?”

    “是啊,主角都走了,谁还玩?”季长明搭腔。

    顾屿先坐下来,从冰桶里取出酒来,不紧不慢地说:“来都来了,不如坐下来,我们几个好好喝一个。”

    林晋慎目光瞥过其余人,看过腕表时间后道:“我只坐半个小时。”

    “好诶!”

    “半小时就半小时!”

    “倒酒!”

    要知道这种场合,林晋慎是从来不参加的,能半个小时,已经是赏脸。

    音乐继续,全场嗨翻。

    郁则珩一杯酒一杯酒接着倒,祝词的酒必须得喝:“慎哥,我祝你跟嫂子金风玉露,胜却人间无数。”

    季长明举杯:“花好月圆,白头偕老。”

    “百年好合,永结同心。”顾屿跟上。

    “……”

    三杯酒,都是满满的整杯,而且不是调酒,酒烈得很。

    林晋慎平时不碰酒,生意场上不需要他出面,私底下更是不怎么参加活动,三杯酒下肚,如他们所料,半个小时是走不了了。

    —

    同时,陆宜那边,眼看婚礼在即,余音以及吴思栋同样想要为陆宜举办个新婚前单身夜,陆宜想也没想拒绝,一是不爱热闹,二是对男模的确有些PTSD。

    再来一次,她受不了。

    “那这样就结婚,岂不是很没意思?”吴思栋向陆宜保证,这次没有男模,而且他保证一定好玩,不需要她操一点心,他们几个朋友就能搞定。

    余音点头,两个人难得意见一致:“你就交给我们,一定会给你一个比婚礼更难忘的单身夜。”

    陆宜敬谢不敏,比刚才回答得更坚定:“不需要,你们可以留到下一位幸运儿。”

    游说无果,只好放弃。

    “你们俩夫妻都不会玩。”吴思栋但凡想到的林晋慎那边的场景,便是冗长无聊的工作,婚礼前夜没准还在签约工作文件,只会比他们这边更无聊。

    后天,他们就将提前飞往海岛为婚礼做准备。

    婚前单身夜将化为泡影。

    “林总那边不一定,今天唐宫歇业,据说郁则珩请半个圈子的人去玩,没准就是给林总办的。”出手也是真阔绰,这一晚上,得烧掉多少钱。

    郁则珩跟林晋慎的关系他们也知道,是发小,是圈子里交心朋友。

    “你还真想多了,说是郁则珩庆祝离婚办的。”

    “什么情况,他不是离婚好久了吗?”

    “一周年纪念日不可以?”吴思栋反问。

    “……”

    “以前就知道他有点癫,没想到这么癫。”余音叹服,过结婚的纪念日的一大把,离婚纪念日的他是第一个。

    “……”

    聊天间,陆宜的手机倏地响起,朋友同时往过来,她拿过看了眼,备注是林晋慎,想了想滑向接听键。

    手机贴在耳边,另一头就传来鼓噪劲响的音乐声,她再次确认备注,的确是林晋慎没错,但那边听起来不像是他会待的地方。

    “嫂子?”

    电话里,响起陌生的男声,第一声因为环境杂音不清楚,他又提高音量叫一声:“是嫂子吗?”

    “你是?”陆宜应声。

    “嫂子你好,我是季长明,你不认识我,我是慎哥的朋友。”

    陆宜礼貌道:“你好。”

    “嫂子好,是这样,慎哥他喝醉了,你看你那边方不方便来接,要是不方便也没关系,我们会把慎哥安全地送到家。”

    季长明一口气说完,差点扯着嗓子。

    “他喝醉了?”陆宜愣了下,摁下眉间,印象里林晋慎是冷静清醒的,他也会喝醉吗?

    “是的,情况有点复杂,我一时解释不清楚,但慎哥今天的确喝得有点多,他平时不这样的……”季长明絮絮叨叨,既要说明情况,还要不影响林晋慎的形象。

    他好难啊。

    顾屿那混蛋为什么把这件事丢给他?

    陆宜在反应间,听到电话里响起林晋慎的声音。

    “把手机给我。”

    嗓音极具辨识度,陆宜想辨认不出来都难。

    “嫂子,那我把手机给慎哥了。”季长明快速说完,立即将手机递给对面的人。

    林晋慎虽然喝多酒,但脸上不显,坐在那时身上仍然极具压迫感,就好像他没事,状态是清醒的。

    所以有时候,季长明也分不清他到底醉没醉。

    停顿半晌,陆宜试探性地叫他名字:“林晋慎?”

    “嗯,是我。”他仰头,手指按压着眉心:“我没事,你不用过来。”

    声音乍一听,并没有什么异样。

    但陆宜还是从中听出不对劲,比如林晋慎说话时一字一句,铿锵有力,而他的声音透着倦意,以及不明显的鼻音。

    “你确定吗?”

    “嗯,确定。”

    陆宜将手机换一边,问:“那我是谁?”

    “……”

    手机那边沉默一下,估计也没想到她会问这种简单的问题,片刻后,他语气笃定地道:“老婆。”

    好的,的确是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