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BA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大象无形曾国藩:曾国藩湖南练勇记 > 第三十四章 曾国藩和咸丰较上了劲
此时局势,南北两省皆以坚守省会为主,不必轻言剿之一字。须俟各船已齐,粤炮已到,正月之季,水陆并进,顺风顺水,乃可以言进剿。此意惟国藩与吾师最相吻合。南省僚友多责国藩何不急急进剿,闻北省亦有此等议论,实难与之分辩,想吾师间有奏牍,必与敝处所奏不谋而合。
——摘自《曾文正公全集·书札·复吴甄甫制军》
王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骆秉章此时,正与王錱闹得不可开交。
王錱督带新勇赶到郴州不久,随着风声日紧,便奉骆秉章之命,开进长沙,交由塔齐布统一训练,统一驻防省城。王錱原来管带的老湘营,已经被曾国藩调往衡州,他此时麾下人马是十一营,五千五百人。
但王錱仗着自己是五品候选同知衔,根本不把塔齐布放
他进省城的当日,自己寻了一处操练场地。他本人则挑赁了一处好宅院,作为官邸。为了防绿营捣乱,他光
王錱这么做的用意,不过是为了告诉省城的文武百官和百姓:此时替抚台大人守卫长沙的不是曾国藩,也不是提标、镇标,更不是塔齐布,而是他王司马。
司马是同知的别称。王錱跟随曾国藩时,别人都称他王管带或者王大人。他扩勇之后,尤其被骆秉章密保至五品同知后,别人再叫他王管带,他的脸色就开始不好看了,无论向他回什么事,都要被他驳复。
属下将领们起初还莫名其妙,但时间长了渐渐也就

但他并不去更正。将领们见自己的统领如此受用“大帅”二字,用不多久,连大帅也不称了,干脆称呼他为“大司马”。这就是笑话。
众所周知,司马是同知的别称,而大司马则是兵部尚书的别称。虽然只差一个字,但却有天壤之别。这如何能含混呢?
但让将领们万万没想到的是,王錱不仅接受了大帅的叫法,连大司马竟然也默认了!王錱好名之甚,由此可见一斑。
王錱对新招募的这十一营湘勇如果认真训练,或许对守城能有裨益。但他把训练等事全交给各营营官们料理。而这些营官们,无一例外也都是新招募的,讲起农事来个个兴趣盎然,但对兵事却无一明白。试想,让这些人训练新勇,如何成得事呢?
王錱却懒得去过问这些琐事,他每日都坐上轿子,仪仗整齐地到巡抚衙门来给骆秉章请安、道乏;下来后,便和几名上不得台面的候补道厮混
有这些人帮他练勇,也只一月光景,长沙城便被闹翻了天。
按察使衙门一接状子,见是告湘勇的,马上便把状子退回,并告诉受害百姓:想告湘勇,除了巡抚衙门,长沙城无二家敢受理此案。
百姓不管这些,揣起状子便直奔巡抚衙门。
百姓走到半路,偏碰着徐有壬的轿子。告状的百姓一见轿呢是绿色的,以为是巡抚大人,当即也不及多想,觑准一个机会便跪到轿的前头,手举状子便喊起冤来。
一见有人轿前喊冤,轿前的一应员弁,如狼似虎般地扑过来,把喊冤百姓连拖带拉弄到一边。
喊声已经惊动了轿里的徐有壬。徐有壬掀起轿帘,喝令护轿的员弁们住手,又着二爷把百姓手里的状子接过来。徐有壬把状子展开略看了看,便袖起来,喝令起轿。
百姓自以为巡抚接了状子,回去后便开始等候公差的票子。哪知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去问地保,地保摇头;跑到巡抚衙门去询问,又被门上给轰了出来。
这时有好心人对他讲:抚台一般是不接状子的,百姓要告状,需到首县。
受冤的百姓不服,伸长脖子辩论:“小人又不是老得两眼昏花,接状子的明明就是抚台大人啊!”
那人见与他说不明白,便道:“你认准是湘勇的人作孽,就须到衡州去找曾大人喊冤。曾大人是团练大臣,湖南所有练勇,都归他老节制。”
受冤的百姓得了这话,马上又请明白人给重新写了份状子,搭便船直奔衡州。
这期间,王錱统带的湘勇,又做了几件很不得民心的事:王錱的胞弟王开化,本是营官,一日带着亲兵出城玩耍,路过一个村庄时,见到一名相貌姣好的女子。王开化一见那女子,登时便色迷心窍。回营后便着人去提亲,女家不许,他便强抢过来。正要入洞房时,恰逢王錱来巡查防务,才把那女子的身子保全。女子虽被礼送回家,但影响已是不可挽回;粮饷缓
骆秉章此时已经觉察王錱扩募之勇扰民的事,并为此还把王錱叫到巡抚衙门,苦口婆心地劝告了一番。王錱甚是恼怒,回营之后,很是对着营官们
但此时他手底下的人,已经吃滑了嘴,跑顺了腿。想马上改掉,真是千难万难。
徐有壬虽把百姓的状子压
鲍起豹、樊燮二人,很快奉骆秉章之命,督率本部开进长沙驻防。
这时,骆秉章到曾国藩的公文一道,以湘勇欲出省援鄂为名,调王錱所统十一营到衡州统一训练。曾国藩实际是
骆秉章眼见自己的计划要功亏一篑,马上便给王錱
王錱接命,连日行动,很快便改装易帜,彻底脱离了曾国藩。
消息传到衡州,罗泽南几日未眠。
此后,王錱的楚勇和提、镇两标,开始轮番扰闹长沙城。骆秉章痛苦不堪,百思不得主意,真真愁坏了。
偏赶这时,咸丰的申饬圣谕到了衡州,并抄送吴文镕与骆秉章。
曾国藩思虑再三,又与骆秉章反复筹商,决定先派刘长佑督率两营,由湖北入皖;回籍省亲的江忠源之弟江忠濬管带两营,从湖南继往;骆秉章又将由云南援鄂之一千滇勇奏留。合共三千之数,先期赴皖。
援皖之勇刚刚登程,湖南衡、永、郴、桂等地又土匪蜂起。骆秉章急调王錱十一营赶赴郴州、永兴征战;曾国藩亦调罗泽南、塔齐布
曾国藩于是一面加紧训练水陆各营,一面派员去接应张敬修,一面密切关注衡、永、郴、桂的匪势,一面则开始构思给朝廷的奏折。
志大才疏、目空一切的王錱,此次
他新募之勇都是未经过严格训练的,一到郴州,他便把十一营楚勇一分为三:两千赴郴州,两千赶往永兴,他则统带一千五百名亲兵往来接应。王錱自以为,经他如此一布置,除了获取凯旋,不会有第二种结果。
偏偏事与愿违。他派往郴州的四营,一闻枪响,未及营官下令,便一哄而散,个个都赛离弦的箭,转瞬遁入林中。四个营官尚
而此刻,衡、桂局势,
受害百姓离开衡州的时候,郴、永方面的五千义军,已气势汹汹地杀奔长沙而来。
骆秉章一面督饬鲍起豹、樊燮二人加紧布防,一面向曾国藩告援。
曾国藩给咸丰上了道绵里
曾国藩接到骆秉章求援信的当日,即调塔齐布飞赴长沙城外截剿义军。骆秉章得知塔齐布飞援,心才安定。

奏为沥陈现办情形,微臣愚见,恭折奏明,仰祈圣鉴事。窃臣前月复奏赴皖援剿,俟张敬修解炮到楚乃可成行一折。于十二月十六日,奉到朱批:‘现
奏折一开始,曾国藩就全文引述了十二月十六日到的咸丰圣谕的全文,并明着说实际情况有“皇上尚有未知者”,我现
一、起行之期,必候张敬修解炮到楚。查张敬修以广东购炮千余尊,分为十起运解来楚。现
“起行之期,必候张敬修解炮到楚”,这句开头的话说得多硬,简直没有商量的余地。最后,曾国藩明确地告诉咸丰,湘勇出省日期最早也得正月底。
一、黄州以下,节节有贼,水路往援之兵,不能遽达皖境。前两奉援鄂之旨,命臣筹备炮船,肃清江面。后两奉援皖之旨,命臣驶入大江,顺流东下,直赴安徽等。因查现
曾国藩这段话的核心用意,是说即使自己正月底率军沿江下行驰援安徽,但由于贵州以下多为太平军占领,自己需且战且进,所以何时能到达安徽以解危局,很难判断。曾国藩这段话透出一股怨气,即是

此一段写出曾国藩对长江中游地区大势的看法:应着眼于湖北、湖南、江西、安徽四省的统筹,而武昌实为要冲;把眼光只盯
臣所练之勇,现
这段话比较简单,就是说明即使湘勇出省作战是大势所趋,但湘勇已
饷乏兵单,微臣竭力效命,至于成效,则不敢必保。臣以丁忧人员,去年奏明不愿出省办事,仰蒙圣鉴
士大夫是非常重视舆情对自己的评价的,咸丰帝对曾国藩个人才具的讥讽,深深地刺痛了他。所以他
一个是力逼其出省,一个却是找出各种借口拖着不动。咸丰与曾国藩这君臣二人,开始较上劲了。
左宗棠给曾国藩引来了落难的胡林翼
曾国藩把《沥陈现办情形折》拜
左宗棠一把拉过曾国藩的手,大声说道:“涤生,您看谁来了?”
左宗棠话未落音,一人已大步走进门来。
曾国藩抬眼望去,但见那人头戴四品顶子,配单眼花翎,雪雁补服;细高身材,脸形略长;胡须不短,但却稀疏;双眼不甚大,但却炯炯有神。那人面容憔悴,满身灰尘,仿佛经过长途跋涉。
曾国藩一时怔住。
那人却抢前一步说道:“想不到,你我一别十有三年,您老当真认不出我了!可叹沧海桑田,时轮飞逝。惜哉!叹哉!”
一听话音,曾国藩一把抓过那人的手道:“来人莫非是兄台润芝吗?”
左宗棠大叫道:“不是润芝,我缘何又二进衡州!”
曾国藩睁大双眼把来人看了又看,随口道:“是兄台!果然是兄台!想不到京师一别,你我竟
曾国藩口里的润芝到底是谁呢?他便是胡林翼。
说起来,这胡林翼与左宗棠、曾国藩二人的交往可非同一般,是真正的至交。
胡林翼是益阳人,字润芝(又作润之),是嘉庆二十四年(1819年)探花胡达源之子。胡达源崇尚程朱理学,乃一代儒宗。胡林翼道光十六年(1836年)进士,选庶吉士。期满授编修。曾国藩点翰林时,胡林翼正
胡林翼是已故两江总督陶澍的东床快婿,而左宗棠的长女孝瑜,嫁的又正是陶澍的独子陶桄。从辈分上讲,左宗棠是胡林翼的长辈。所以,左宗棠可以直呼胡林翼的字号,而胡林翼,则尊称左宗棠为“季翁”。
三人落座,摆茶上来。
曾国藩急问一句:“润芝,您如何这个样子来到了衡州?”
未及胡林翼讲话,左宗棠当先说道:“涤生,您可要帮一帮润芝。他这回可让左季高害惨了!”
胡林翼一见左宗棠满脸愧疚,忙道:“这可怨不得您老,总归是我时运不济。涤生,我这次是当真遇到了难办之事。”
曾国藩没有言语,而是传人进来,吩咐置办酒饭,然后才道:“润芝,您且莫急,慢慢讲与我听。”
左宗棠叹口气道:“还是我说吧。那还是张采臣巡抚湖南的时候,感到军务乏人,同我商量办法。我也是一时性急,便怂恿张采臣,奏请调润芝统带黔勇援湖南,并替他拟好了奏折。哪知折子刚刚拜
趁左宗棠喝茶润喉的当口,胡林翼接口说道:“我接到圣谕以后,便挑选了八百壮的黔勇,配足军火并沿途给养,辞别抚台,无分昼夜赶往这里。但沿途匪盗甚多,还碰到几股粤匪。几乎是走走打打,绕了许多弯路。耗了粮饷,军火也所剩无几。我已经知道张采臣调署湖广,本想先到武昌。哪知通往武昌的各要道,已被粤匪提前控制,根本过不去。直到这时,我才得到张采臣已调补鲁抚的确切消息。真正是叫天天不应,呼地地不灵。偏赶这时,又和一股悍匪相遇。此战,整整伤了我二百黔勇,才好歹杀出重围,奔向长沙。我把兵马屯扎城下,一个人进城去见骆抚和您,恳请借些粮草。哪知您并不
胡林翼忽然落下泪来:“我
一见胡林翼讲出此话,左宗棠眼圈一红,忙道:“润芝,你不要再说了。你越说,我左季高越觉着对不住你。涤生,您快想个办法出来吧。润芝的六百练勇,现
曾国藩沉思了一下,缓缓说道:“润芝,您不要难过,更不要着急。您和季高,都是我大清难得的兵事大家。我曾涤生虽非督抚,可您既然到了衡州,我就不能让您和您的练勇饿饭。我现
胡林翼点头说道:“您用心良苦,润芝焉能不知!您是想让黔勇先立一功劳,然后好替我到上头说话。我猜得不错吧?”
左宗棠笑道:“怎么样润芝?我左季高所料不错吧?只要见到涤生,他准能替你想出办法!别看他用兵短些火候,但料理别的事,别人还真比不过他。”
曾国藩笑了笑,忽然话锋一转道:“季高,我听说骆抚台两次遣使请你入幕,你如何不理人家?”
左宗棠道:“他请我,我就非得出山?我
曾国藩脸一沉道:“季高,你不得胡闹!用兵之秋,适时之季,正是你一展身手的大好时机!何况,有你
左宗棠用眼望着胡林翼道:“他练勇以来,我是越来越怕同他见面了,每次见面,不是狠狠挑我的不是,就是拼命拉我与他下棋!曾涤生是左季高的克星啊!”
胡林翼笑道:“季翁,涤生
左宗棠苦着脸说道:“润芝,你哪里知道他的用心啊——他就是不想让我静下心来揣摩制艺,让我当一辈子的老举人!”
胡林翼道:“季翁,我们说正经话。我以为,涤生说得不错。您不应该这么早就归隐山林,应该出山建功立业。”
左宗棠苦着脸道:“骆籲门请我,还是做幕僚,无非是文案什么的。建什么功立什么业呀!润芝啊,我真的不想再为他人作嫁衣了!”
曾国藩起身道:“我现
左宗棠一愣。
曾国藩已大步走出去。
胡林翼笑着对左宗棠说道:“季翁,您老若怕与涤生下棋,就赶紧出山吧。”
胡林翼到衡州的当晚,曾国藩又接到密报,言称衡阳、清泉两县,由保甲代县衙催征百姓应纳银粮,因分摊不均,导致部分民户抗欠或拒缴。湘勇即将出征,而口粮尚未筹及一半。还有一点也让人意想不到:保甲整日忙着催征银粮而置团防于不理,致使两县土匪日渐抬头。百姓多有怨言出口。
曾国藩连夜派员密访,方知全系保甲阴谋私利所致。
第二天一早,曾国藩陪胡林翼与左宗棠用饭时,便将此事说出。
胡林翼道:“涤生,这件事,错不
曾国藩奇怪地问道:“润芝,是保甲分摊不均,与官府何干?何况,由保甲代催银粮,系骆抚台与徐藩司所定,别人不好改动。”
胡林翼道:“不管系由谁定,均应更张。涤生,您老试想,保甲的职分,是保护乡里不受土匪袭扰。代县衙催征百姓应纳银粮,乃是吏役的事。吏役的事由保甲代办,怎能不出事呢?我
曾国藩点头道:“各司其职,百姓气顺。湘勇驻衡后,打乱了原有办差模式。过不
左宗棠眼望着胡林翼笑道:“润芝,我说得不错吧?涤生不是聪明能干之人,他能有今天,全
曾国藩戏谑道:“左季高可不是一般的老举人,他是我湖南赫赫有名的当今诸葛亮啊!”
左宗棠哈哈笑着,出人意料地反问一句:“听您的口气,莫非诸葛亮也是一榜?”
曾国藩险些把一口饭喷到桌上。他强忍着把饭咽下去,这才说道:“诸葛亮是刘备的肩膀!”
一听这话,胡林翼也忍不住笑起来。
左宗棠看看曾国藩,又望望胡林翼,瞪起眼睛说道:“你们两个疯了不成?这种话也当真!”
饭后,曾国藩先下文批饬衡阳、清泉两县,以后但凡稽查土匪等事,悉由保甲办理;催征银粮等项,均由吏役负责。又咨文巡抚衙门和布政使衙门,说明由保甲代银粮的种种弊端。巡抚衙门和布政使衙门很快回文,坚不许更改已定章法。骆秉章甚至责怪曾国藩不该自作主张,并请曾国藩把衡、清二县成命回,照旧章办理。
曾国藩无法,只好
咸丰主意下定:条件通通答应,但曾国藩必须出兵
三天后,胡林翼返回长沙,当日即统带麾下六百黔勇,开始配合塔齐布作战。
《沥陈现办情形折》抵京以后,咸丰一连思考了两日,又同几位王大臣会商了一下,这才给曾国藩颁下一道很无奈的圣谕:“成败利钝,固不可逆睹,然汝之心可质天日,非独朕知。若甘受畏葸之罪,殊属非是。钦此。”
圣谕颁下不多几日,咸丰又到曾国藩递到的《衡永一带剿匪未毕折》和《厘正衡清二县保甲片》。
咸丰知道曾国藩是
咸丰把牙咬了三咬,强压住怒火,提笔
咸丰
咸丰此时已打定主意:你曾国藩此时无论提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于你,但你若想不出兵却坚决不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