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BA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大象无形曾国藩:曾国藩湖南练勇记 > 第三十六章 狂风暴雨里出征的水师船队
杜军民通贼一条,尚须筹一善策。自此以下千余里,皆贼匪与民通商,相安已久,若能克复郡县,夺回关隘,将贼匪通剿四散,则此等事皆善后事宜中之易办者耳。此刻未能踏破贼垒,民心观望,
——摘自《曾文正公全集·书札·与李次青》
咸丰终于认可了水军的重要
黄州、汉阳相继失守的奏报终于摆到了咸丰的案头。
折子未及完,咸丰便瘫
很快,怡亲王载垣、郑亲王端华、大学士祁寯藻、户部右侍郎肃顺又奉诏飞跑进来。
一见四人的面,咸丰劈手把崇纶与青麟的奏报丢到地下,大骂道:“局面如此,全是曾国藩一人之过!此人不杀,朝纲不足以重振,军心民心不足以稳定!”
一听这话,祁寯藻看也不看奏报,张口便道:“皇帝圣明!皇帝圣明啊!奴才早就说过,曾国藩一介腐儒,上马不会打仗,下马不会治民。让这样的人出来练勇,肯定误事啊!”
咸丰狠狠剜了祁寯藻一眼。祁寯藻浑身一抖,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咸丰忽然说道:“朕早就想问你们一句话,洪逆东扰西窜,势甚狓猖,连连破我城池。这到底是为什么?莫非他们有什么秘不传人的法宝?”
肃顺知道咸丰已经心智大乱了,忙道:“禀皇上,奴才以为,洪逆如此猖獗,主要靠的是水陆并进。我各路官军堵陆路易,堵水路却难,因为我们水师弱于贼,难扼其锋。”
载垣这时接口道:“禀皇上,奴才以为肃顺所言大有道理。现
祁寯藻忙道:“禀皇上,奴才以为欲灭恶贼并不难,可再增调广东红单船。”
咸丰眼睛一亮:“祁寯藻啊,你倒提醒了朕。广东不是已经调了一些红单船吗?”
肃顺道:“红单船已经连吃了几次败仗,有五只船还被贼匪掠走,早已经不成军了!广东方面已经没有多余的红单船可调了。”
一听这话,咸丰才猛然想起,他十几日前就接到了奏报:红单船遭遇大败,已经溃不成军。咸丰的脑袋嗡嗡地响起来,眼前也开始火星乱迸。
一见皇帝眼睛越来越红,喘气越来越粗,脸色越来越白,肃顺急忙闭上了嘴。
祁寯藻一直低着头,见肃顺不再说话,他便说道:“禀皇上,奴才以为,为救湖北,不妨给江南、江北两个大营下旨,趁金陵空虚之机夹击金陵,不仅能救湖北,说不定还能复金陵。此乃围魏救赵之计也,请皇上明察。”
咸丰一声不吭,端起桌上的茶水便喝了一口。
祁寯藻纳罕,用眼睛偷偷觑了觑,突然
一听“曾国藩”三个字,咸丰神一振,脸色马上有所缓和,自语道:“欲灭洪酋,必争长江;欲得长江,非有一只强大的水师不能成事。这话是谁说的?”
肃顺答:“江忠源和曾国藩都说过这话。皇上,奴才适才还
咸丰自语:“这个曾国藩,他还真有先见之明!”
祁寯藻唯恐咸丰乱了方寸,忙说:“曾国藩是无知妄奏,是胡说八道!恳请皇上马上给骆秉章下旨,将其就地正法!不能再姑息了!”
咸丰望了望祁寯藻:“祁寯藻啊,你这说的是什么呀?朕怎么越听越糊涂?”
祁寯藻的头再次嗡的一声,忙说:“皇上召奴才进宫,不是要将曾国藩杀头吗?”
咸丰一拍龙书案,大吼一声:“来人!把胡言乱语的祁寯藻给朕轰出去!”
两名太监飞跑进来,不由祁寯藻分说,架起他的胳膊便往外走。
肃顺小声嘟囔了一句:“一把胡须的人,捣什么乱啊!真是的。”
“曾国藩,就是曾国藩!”咸丰两眼放光,“曾国藩的水勇,应该练成了!欲保湖广,非曾国藩统带水师出省不可!他此次还敢抗旨不遵,朕一定数罪并罚,决不姑息!”
这时,一篇加急奏报递了进来。咸丰拆开一看,霍地便站起身来,口里大叫道:“祖宗显灵了!曾国藩
很快,一道由军机处拟出的加急圣谕,被快马送出京城。
也就是这一天,王錱奉骆秉章之命,统带麾下六营团勇,
一见头领如此,各营营官也依样画葫芦,用刀顶着勇丁后背向前冲杀。眼见官兵开始玩命,太平军并不力战,忽然后撤。王錱自以为得计,拎着大刀督队追赶。哪知走不上三里,江面却忽然涌现出无数只战船来。王錱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船上已经万炮齐
身边的人一见形势不妙,裹挟着王錱便跑,竟然一口气跑出二十余里才住脚。清点人数,连王錱自己都不相信,算他
王錱双眼流泪,仰天长叹:“想不到我王璞山,竟沦落到今天这地步!”话毕拔出腰刀,欲自裁谢罪。
身边人急忙把他拦腰抱住,一位马屁说道:“圣人云:不以成败论英雄。何况,明知长毛屯兵黄州,抚台还让我们出兵,这是公开把我们往火坑里推。长毛枪势众,多少英雄好汉都栽
一名哨长这时插话道:“说起来呢,我们也并非完全失败,我们起码见识了一回长毛水师的厉害。他们若无水师相助,我们如何能败得这么惨啊!现
经一班马屁轮番一劝,王錱总算打消了自杀的念头,开始辗转往回赶。
曾国藩决定迎击太平军
此时此刻,曾国藩正
为给自己预留退路,水路仍依原议,由禇汝航为各营总统;陆路仍由塔齐布为诸将先锋。设立总粮台,下分八所,曰文案所、内银钱所、外银钱所、军械所、火顺所、侦探所、
忙完这些以后,湖南的风声已开始紧起来。为防太平军从水路进入湖南,曾国藩经与骆秉章函商,又经骆秉章奏请,将胡林翼所部黔勇加派到岳州,会同提标一起驻防,粮饷暂由湖南藩库供给;与湖北相接的几条陆路,则饬命塔齐布分兵布置。
胡林翼走后,考虑到陆营的种种弊端,曾国藩又连夜书拟了《劝诫营官四条》、《劝诫委员四条》、《劝诫绅士四条》,准备出征前向全军
曾国藩
丢盔卸甲的王錱走进签押房时,骆秉章正
王錱忽然双腿一软,扑通一声便跪下去,流泪说道:“下官刚走到羊楼司,就与长毛遭遇了。各营
骆秉章急道:“王璞山,你能不能说正题?你杀败长毛后,到底赶没赶到武昌?我们湖南打不打紧?你快说呀!”
王錱小声道:“
徐有壬忙问:“王司马,你到底还剩多少人?你从库里支取的粮饷、帐篷,是否都已带回?”
王錱边磕头边道:“长毛实
未及王錱把话讲完,骆秉章的脑海已是一片空白。
徐有壬的脸色也为之一变:“你是说,长毛已经开始向我湖南
“下官如果预料不错的话,长毛的先锋大队人马,分水陆两路,已经接近省界了!下官是紧跑慢跑,觉都不敢睡,才跑进省城的呀。”
骆秉章挥了挥手:“王璞山,本部院也保不了你了。你下去候参吧。”
徐有壬捶胸顿足道:“局面弄成这样,全系这个王璞山一人造成的!他可是把我湖南坑苦了!我当时怎么就看好他了呢?”
当晚,一篇严参王錱的奏折从湖南巡抚衙门拜往京城。也就是这天晚上,一道加急圣谕分别递到长沙骆秉章和衡州曾国藩之手:
据崇纶等奏,湖北情形万分危急,速派劲旅援鄂,等语。此时惟曾国藩统带炮船兵勇,迅速顺流东下,直抵武汉,可以扼贼之咽。此举关系南北大局,甚为紧要。此时水路进剿,专恃此军。该侍郎必能深悉紧急情形,兼程赴援。曾国藩此次赴援,军火、粮饷等物,悉由湖南供支。若有短缺,惟该抚是问!
从圣旨中可以看出,此时的咸丰已把全部希望都寄托
接旨
徐有壬问:“抚台把司里叫过来,到底要商议何事?”
骆秉章把圣旨递给徐有壬:“您还是自己看吧。”
罢圣旨,徐有壬低头想了想问:“您老是个什么意见呢?曾涤生不和任何人商量,造船练水勇也就是了,他不该一下子把陆勇也扩募到十营啊!藩库是湖南全省的藩库,不是他曾涤生一个人的藩库!把粮饷全给了他,绿营闹起来怎么办?鲍起豹我们都惹不起,如今又来个樊燮——他可是官文保举上来的呀。”
骆秉章抬眼仔细地看了看徐有壬的脖子,忽然一笑道:“听您这话,本部院还以为您老的脖子是铁打的呢,原来也是肉长的啊!您老莫非活够了?”
一听骆秉章的话里连讽刺带挖苦,徐有壬呆住了。
临别,骆秉章把一张单子递给徐有壬,吩咐道:“这是曾涤生打
徐有壬接过清单,一声也没敢言语。
曾国藩抛出《讨粤匪檄》
接到援鄂圣旨后,曾国藩经过与骆秉章、徐有壬、胡林翼、塔齐布、罗泽南、褚汝航、彭玉麟等人往来函商,决定把出征日期定
《报东征起程日期》折首先向皇上汇报了水军筹办的情况,又把统括有一万七千人之众的水、陆两军的器械、建制、后勤保障等情况一一奏明。
臣才智浅薄,素乏历,本不足统此大众。然当此时事艰难,人心涣散之秋,若非广为号召,大振声威,则未与贼遇之先,而士卒已消沮不前矣。是以与抚臣往返函商,竭力经营,图此一举。事之成败,不暇深思;饷之有无,亦不暇熟计。但期稍振任心而作士气,即臣区区效命之微诚也。
“事之成败,不暇深思;饷之有无,亦不暇熟计。”自曾国藩办团练以来,很少
为此次出征更有胜算,曾国藩经过一番缜密思考,又随折写了一个《留胡林翼黔勇会剿片》,把胡林翼留
为防骆秉章偷看,从中作梗,曾国藩特意把折片封缄得严严实实。
出征之前,曾国藩先命总粮台李瀚章管带辎重船只赶往长沙装运粮草、饷银、帐篷、枪械等物,然后又连夜回了趟湘乡看望父亲及一家大小,拜了拜祖宗,便匆忙返回衡州。临别,曾麟书对即将出征的儿子是千叮咛万嘱咐,依依不舍;曾国藩对几个弟弟也自有一番叮嘱。
徐有壬
回到衡州的当天,为师出有名,曾国藩又亲自执笔,依古来老例,作《讨粤匪檄》一篇,刻印千份,布告海内。

《讨粤匪檄》曰:
自唐虞三代以来,历世圣人扶持名教,敦叙人伦,君臣、父子、上下、尊卑,秩然如冠履之不可倒置。粤匪窃外夷之绪,崇天主之教。自其伪君伪相,下逮兵卒贱役,皆以兄弟称之,谓惟天可称父,此外凡民之父皆兄弟也,凡民之母皆姊妹也。农不能自耕以纳赋,而谓田皆天王之田;商不能自买以取息,而谓货皆天王之货。士不能诵孔子之经,而别有所谓耶稣之说、《新约》之书,举中国数千年礼、义人伦诗书典则,一旦扫地荡。此岂独我大清之变,乃开辟以来名教之奇变,我孔子孟子之所痛哭於九原,凡书识字者,又乌可袖手安坐,不思一为之所也。
自古生有功德,没则为神,王道治明,神道治幽,虽乱臣贼子穷凶极丑亦往往敬畏神祇。李自成至曲阜不犯圣庙,张献忠至梓潼亦祭文昌。粤匪焚郴州之学官,毁宣圣之木主,十哲两庑,狼藉满地。嗣是所过郡县,先毁庙宇,即忠臣义士如关帝岳王之凛凛,亦皆污其宫室,残其身首。以至佛寺、道院、城隍、社坛,无朝不焚,无像不灭。斯又鬼神所共愤怒,欲一雪此憾於冥冥之中者也。

曾国藩从维护明教向洪秀全宣战,这不仅大出咸丰及满朝文武之意料,也让洪秀全一干太平天国运动的领导人甚感头痛。
此文传到巡抚衙门当红幕僚左宗棠手中。左宗棠连三遍,不由击案赞叹道:“曾涤生不愧为三湘子弟中的头号人物,吾不如也!”
这是左宗棠
“别人走一步看一步,曾涤生却能走一步看三步。这个三角眼,他看东西的角度怎么就与别人不一样呢?”徐有壬
檄文
当他把此事说给骆秉章后,骆秉章也惊得久久合不拢嘴。
当徐有壬知道此事后,马上便来见骆秉章,一连声地嚷道:“曾涤生这回可真疯了!曾涤生这回可真疯了!他只顾立功,全然不顾湖南的死活!我要和他进京打官司!我要和他进京打官司!”
骆秉章眼望着左宗棠:“季高,润之一走,我湖南可当真完了!璞山不中用,提标、镇标更不中用啊!”
左宗棠起身:“二位大人先坐着,我回房去给涤生写封信。说起来呢,涤生并不是个不顾桑梓的人,他这么做,也是因为湖南官场把他的心伤透了。”
徐有壬脸一沉:“季高,你说这话老哥不爱听。湖南官场把他怎么了?”
骆秉章摆摆手,左宗棠冷笑着走出去。
左宗棠匆忙给曾国藩写了一封快信,提出:湘勇此次奉旨东征,军饷、给养等全靠湖南供给。陆路已被太平军掐断,给养只能走水路由岳州运抵大营。左宗棠又说:湘勇出省后,岳州至关重要。因此,骆秉章才奏请朝廷请胡林翼会同提标共同把守岳州,怕的就是这条水上通道有失啊。若胡林翼随军东征,单靠提标的那点人马和那几条破船,焉能守住江面颇宽的岳州?湘军出省不能光想着进,还要想着退啊。左宗棠最后说:进有兵勇可恃,退有粮饷可依,方为用兵之道。
左宗棠短短的一封信,竟把曾国藩的汗流满面。他一面
曾国藩信至长沙的当天,左宗棠刚替骆秉章拟完《通筹防剿大局谨拟制办船炮》一折;看过曾国藩的信后,他又替骆秉章拟了个《请留胡臬司驻守岳州》片。该片的主题只有一个:岳州关乎湘军东征成败,胡林翼不能离开岳州。胡林翼于是被留
靖港之战,迫
事情的
曾国藩又传命衡州水师各营即刻登船,马上驶往湘潭会师,然后直趋长沙。为防南路太平军扑犯,曾国藩特命罗泽南、李续宾二营陆勇留驻衡州。曾国藩与巡抚骆秉章、布政使徐有壬等省城百官见过面后,即挥师东征。曾国藩一定要抢
进入湘潭的这股太平军尚未施展拳脚,很快便陷入湘勇水陆两军的包围之中,很快便被击溃。塔齐布分兵追剿。湘潭水师则与衡州水师合兵一处,接受统帅曾国藩的检。
曾国藩乘坐拖罟旗舰统率湘勇水师浩浩荡荡赶到长沙时,骆秉章带着王錱正跪
接旨
王錱刚离开巡抚衙门,一封军情快报便递了进来。骆秉章站起身,拆开封套只看了两眼,便一跤跌倒:太平军水师大队趁着风急浪高,黔勇和湖南提标水师离船登岸之机,突然强攻岳州;提标水师战船被掠走,军兵一哄而散,胡林翼兵单不能敌;太平军进入岳州不一刻,便船
骆秉章好半天才挣扎着站起来,哪知又跑进来一名报信军兵。一见军兵慌张的样子,骆秉章心头一震,以为又来了更糟糕的消息。
军兵边施礼边说:“禀抚台大人,曾大人带着水勇所有舰船已来到长沙,曾大人的轿子已经
骆秉章眼睛一亮:“来了多少只战船?”
军兵答:“江面已被覆盖,省城的大半个天都被军旗遮蔽。卑职活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这阵势。百姓都
军兵正要接着说,不防房门一开,曾国藩大步走进来。
骆秉章一见,抢前一步把曾国藩的手抓住:“涤生,您可来了!岳州已经失守,长毛已将靖港占据。快给曾大人放座看茶!”
军兵慌忙给曾国藩施礼问安,然后退出去,很快摆座献茶。
曾国藩坐下:“我已经接到润之的通报了,已派出快船饬命塔齐布拨兵赶往崇、通二县。说起来呢,岳州、靖港失守也
骆秉章两眼一热:“涤生,您瘦了!”
曾国藩刚要讲话,衙门里的一名差官突然跑进来禀报:“大人,马棚被风刮倒了。跑了两匹马。”
骆秉章急忙往窗外看一眼,但见天不知何时阴了下来,院子里尘土飞扬,风声大作,分明有一场大雨即将降临。
骆秉章回过头来,见差官已经走了出去,曾国藩也正眼望着窗外沉思。
骆秉章小声说道:“涤生,风这么大,我们的兵船不碍事吧?”
曾国藩起身说道:“军情紧急,我该走了。我已命湘勇陆营赶往崇、通二县围剿来犯粤匪,想来很快就有捷报。长沙这里虽驻军颇多,但您也不能太大意啊。”
骆秉章站起身,一边命人更衣一边说:“我已让徐藩台带着省内大小官员,提前赶往码头去慰问水勇将士。走,本部院也去码头,算是给您送行。不过,风这么大,本部院还是有些担心啊。不如等风小一些再开拔吧?”
曾国藩毅然决然地说道:“军机稍纵即逝,不要说风大,就是天下刀子,我也要赶到靖港去和粤匪拼上一拼!”
长沙江面战舰密布,战旗如云。曾国藩面色凝重,一身素衣,顶风站
大雨终于倾盆而下,拖罟上的拔队号旗也
眼望着
骆秉章自语:“曾侍郎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船队,偏偏赶
徐有壬小声嘟囔:“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等着瞧热闹吧。”
徐有壬这话,不知
左宗棠眉头紧锁,一言不
傍晚,风不见弱,反倒越刮越猛;雨不见小,反倒越下越急。
一见如此情形,不仅骆秉章、左宗棠替湘勇水师担忧,连整个湖南全省官员的心都提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