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章 红色丝线
没有任何的声音出现, 微生冥绝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幻听了。
不管有没有刚才的声音,微生冥绝都要拼尽全力去救楚文豫。
看着楚文豫那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样子,微生冥绝很是心疼。
可光是心疼, 又有什么用?
得拿出点实际行动来。
刚才的银珠花他都能咬下来, 区区红色丝线也必然不在话下,一定能想到好的办法。
微生冥绝强逼着自己镇定下来去找线索, 在桌椅的尘埃缝隙中撕开一道结界。
他带着楚文豫进入了那道结界中。
结界如同丝线聚拢, 净中窥到动,映衬着锦罗绸缎般闪亮。
结界中是一方小天地,竹林深处茂密的小院子幽静的很, 似是世外高人居住的地方, 不染凡人。
那些凡夫俗子意外闯入,给这间小院平添了一抹煞气。
那些尘封已久的怨气聚集在一处, 迸发出千万条丝线。
黑红色的丝线结成一团乱麻,从四面八方袭来, 令人躲闪不急。
“这是什么恶心的东西?”楚文豫一边躲避一边问道。
微生冥绝也不知是何种东西,看起来很是难缠。
丝线一圈圈的不停缠绕着,怎么用力甩都甩不掉。
楚文豫腹中的丝线也迎合着外面的一团, 在腹中不停地蠕动翻滚, 楚文豫很想吐,却又吐不出来。
整个人艰难的支撑着,若没有微生冥绝在他的身旁, 估计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他恨不得抽丝剥茧,将体内的丝线一条一条的吐出来劈得粉碎。
进入结界以后,楚文豫更加难受, 他面无血色,像是面对着死神, 时时刻刻等待着自己死亡的那一刻。
有微生冥绝在他身边,断然不会让他这么轻易就死掉。
他搀扶着楚文豫走到那间幽静的小木屋中。
小木屋中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副山水花鸟图。
山水不停的流动,吸纳了天地的灵气,铸造出祥云与飞鸟相合,完全一副超然脱俗的仙外境地。
此画看起来能凝神静气。
微生冥绝将手放在那云鹤之上,片刻间,他就被吸入画中。
正是坐在云鹤之上,微生冥绝和楚文豫二人都处于万米高空之上。
坐在云鹤上看风景,雾光隐明,山水缭绕,日月同辉。
当真是一番不可多得的盛景。
只是楚文豫情况特殊,不然肯定好好欣赏一番。
他如今的情况不容乐观,可奇怪的是坐在这云鹤之上,好像腹中的那些东西翻滚的不太厉害了。
他也能平心静气的坐下来欣赏风景。
忽然间,天光乍现,风云骤变。
一场雨说下就下,云鹤只得放慢速度慢慢下降,停留在溪边。
诡异的溪水潺潺,流淌过楚文豫的心,那纤细的水流不走回头路的流动着,就如同他腹中的丝线,丝毫也取不出来那般。
他觉得此处透着怪异,这溪水想来也是不简单。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阵脚步声,声音很大,很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微生冥绝率先回头,看着一张佝偻枯瘦的人脸,顿时心生旁意。
“年轻人,若想取出他腹中的丝线,必须开膛破肚。”老者捋着胡须说道。
声音低沉却又嘈杂,如同溪水斌然流过,余痕浅浅。
这雨滴答滴答的下个不停,一点一滴的坠入溪水中,汇聚成川,流向遥远的天边。
而近在眼前的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纷纷摇头。
楚文豫自己拿定主意:“取出丝线还不容易?为何要开膛破肚,搞得这么血腥。”
本来就很恶心了,一听到开膛破肚四个字更是作呕。
老者微微一笑,从袖子里拿出一把刀递给楚文豫。
楚文豫接过刀,翻转几次,发现这不是一把普通的刀,而是通灵刀。
他既然能接过老者手中的刀,就证明这把通灵刀不会伤害他。
冰蓝色的灵气汇聚成川,和淅淅沥沥的雨融为一体,在他腹前徘徊着。
灵气逐渐渗入楚文豫的经脉,全身的经脉被打的通彻,他能感受到丝线的力量被遏制住。
红色丝线被这股透彻的灵气逼得聚成一团,像是繁星成火,燎原血肉。
楚文豫疼痛难耐,总感觉心肺下一秒就要炸裂开来,浑身哆嗦着。
微生冥绝在一旁看着他,顺便揪起老者的胡子:“他为何会这样?”
老者逐渐严肃起来:“年轻人,我都说了要开膛破肚,你怎么就不信呢?”
这话说的很是心虚,就像是触及到多年来都没有改变过的常识,好像就这样颠覆了。
他不知道楚文豫为何会是这般反应,按理来说,不应该啊。
能有此等剧烈反应的人,必定不会是凡人,从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一进入此画的时候,老者就明白了,只是二人的身份,他目前还不知道。
当然,连他们本人目前也是不知道的。
没出半柱香的功夫,楚文豫便痛的晕了过去。
微生冥绝一把接住楚文豫,生生的揪下来老者的几嘬胡须。
老者:“……”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这么急躁?
难道不知道我老年人也会疼的吗?
疼死我了,真是的,早知道就不救了,让他们自生自灭不好吗?
老者捂着胡子,多年来都不舍得修剪半分,如今竟然被一个毛头小子揪了下来几嘬。
真是心疼至极。
看着微生冥绝的反应,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反正二人心里都不好受。
老者不禁怀疑,他的胡须中掺杂着充沛的灵气,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为何能轻轻松松就揪下来他的胡须,难道是因为太长了?
可他的胡子长得比正常人慢许多,这长度也才到颈肩处,也没有多长啊。
一脸苦相的看着微生冥绝,真想找他算账,可是看着他那副铁青的脸色,简直比自己还苦。
想来他也不好受,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么一想,竟然有片刻舒心。
微生冥绝抱着楚文豫沿着溪流一路向下,此时的雨已然成型,下的越来越大。
逐渐转为暴雨之势,铺天盖地的砸向地面。
为了护住楚文豫,减轻他一丝痛苦,微生冥绝只能弓着腰行走。
老者在后面紧跟着,一步又一步的欲言又止。
以楚文豫现在的情况看来,恐怕等不到这场大雨停止。
还好前面有一座瓦舍,虽然看起来荒凉破败,但也是他们现下唯一的容身之所。
铺好草席后将楚文豫放了下来。
先前在他怀里的时候,楚文豫一直强忍着不出声,可如今一沾到草席上,忍不住的喊出声来。
微生冥绝擦着脸上的雨水,看向楚文豫的眼睛也是湿漉漉的。
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或许,两者都有吧!
他嘴里一直念叨着:楚文豫不能有事,他一定能挺过去的。
老者利用瓦舍这个小地方布下了一个阵法,和顷刻位移阵法很相像。
虽然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楚文豫一人身上,但微生冥绝也始终保持警惕。
注视着周围的一举一动,他很快便注意到了老者布下的阵法。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应该就是曾经的西沙国师吧?”微生冥绝冰冷的问道。
眸间无深色,面部冷凝霜。
与这倾盆大雨噼里啪啦的共同砸向屋檐,也砸向老者的心。
“年轻人,不要那么好奇,好奇心会害死你的。”老者好心提醒道。
既然被眼前这个年轻人猜中了身份,那也没什么好隐藏的,只是他很想提醒眼前之人。
不要不知道天高地厚,有些事情不是你们能管得了的。
那些红色丝线就是个教训,虽然不是出于他的手笔,却是因为好奇心害的。
若是他们能早些离开此地,就不会发现那些丝线,更不会进入那间院子,也不会入得此画中。
寂寞了多少年的风月,竟然被两个年轻人打破了,身份也被他们戳穿了。
老者心里面上多少有些挂不住。
其实他的身份并不是很难猜,微生冥绝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老者也正是懂得这一点,也就没有可以隐藏。
猜不猜的出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楚文豫的身体该怎么办。
多少年来,他都奈何不了那些红色丝线,那是绝对的邪物。
丝线在外面的时候,他尚且能博得一线生机,可丝线入体,又是另一番境遇。
那通灵的刀也救不了楚文豫,反而加重了他的痛苦。
多年来的研究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种滋味,他也不好受,所以暗自发誓,一定要救好楚文豫,一定要和那些邪物斗到底。
他如今摆下的阵法也只有三成的把握,至于红色丝线能不能出来,那就得看楚文豫自己的造化了。
给微生冥绝讲解了这个阵法的玄机,他运转之时需要微生冥绝寸步不离的护法。
护法过程凶险万分,稍不留神便会双亡。
“你当真想好了?”老者不确定的问道。
微生冥绝斩钉截铁,不带一丝的犹豫道:“想好了。”
从一开始,他便想好了。
如果能为楚文豫而死,那便是幸事。
如果真的挺不过这一关,也就是作对亡命鸳鸯。
死亡又不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他早就看淡了。
只是不希望楚文豫就这么死去,他应该活着,应该看遍山川,应该名扬四海。
短短一刻,微生冥绝想了许多,想到了人生真谛,想到了他们之间的未来。
他并不是害怕死亡,只是觉得这么死去,不太甘心,自己倒是无所谓,可楚文豫若真这么死了,对于现在的微生冥绝来说,真的是个不小的惩罚。
想着想着突然被老者的声音打断:“既然想好了,那就开始吧!”
第082章 无人留痕
周遭的雨水都被引流过来, 裹挟着倾泄之势凝聚在阵法上空。
有了自然之力的加持,阵法成功的几率又多了几分。
雨势越积越大,像是悬在头上的万千弓箭, 瞬间便会万箭穿心。
但阵法下的人, 无一在意,他们只在乎楚文豫能不能挺过来。
且不能因为这小子砸了自己的招牌, 也不能让年轻人看不起。
这一阵法, 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阵法进展的很顺利,虽然是第一次在活人身上施展, 但却是意外的顺利。
难不成真的是天意?
很快, 那些恶心的红色丝线都被翻涌出来,融入雨水中。
被厚厚的雨水包裹着, 发出鲜红色的浆液,将头上的雨水染得鲜红。
不敢想象这些雨水降落下来, 会有怎么样的伤害。
阵法一成,雨水倾落。
还好三人躲得够快,将雨水连带着红色丝线永远的封印在这里。
微生冥绝紧紧的抱着楚文豫, 后悔道:“你怎么这么傻?”
楚文豫轻哼一声, 道:“外人面前,你这是做什么?”
老者:“……”
年轻人,你很好啊, 老夫刚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你就把我当外人?
终究是我这个老头子融不进你们年轻人的世界喽!
微生冥绝咳嗽一声,象征性的作揖道谢。
这大礼, 老者有些承受不住,索性背过身去。
背过身去的那一刻, 真的像是仙人凌尘,虽然近在咫尺,却飘然如远在天边。
清新脱俗的气质与众不同,虽然枯瘦,但有灵气。
冰蓝色的灵气聚集在老者的四周,像是被冰封的蓝色精灵,无忧无虑的跳动着。
于掌心间汇聚丹田,又四散到天边,似蝴蝶随风而舞,蜻蜓点水振翅。
好生自在。
他在这里,应当是自在的,只是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的到来,打破了这份自在。
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想必幕后之人应该已经发现他们的行踪。
本以为红色丝线能要了楚文豫的命,而楚文豫死后,微生冥绝必然不会独活。
没想到还是失算了,他们的命可真硬!
“不用谢我,应该谢他自己命大。”老者背着手道。
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看了都得感慨一声:楚文豫的命简直比微生冥绝的心还大!
这两人真是半斤八两,天造地设的一对。
很快,乌云压画,天地黑黢黢的一片,黯淡无光。
画中人降临凡尘,画中景自此消失。
也是因为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的到来,打破了这画的灵力平衡,导致此画的消失。
困住老者这么多年的画,终于消失了。
可是看到老者的表情,他并没有欣喜,更多的是担忧。
不仅担忧幕后之人会来找他的麻烦,还有这两个年轻人的安全,更甚的是整个西沙国的安危。
他不在的这段时光,西沙国早已天翻地覆。
若是如今再回去,不过是感叹一句物是人非罢了,想来也没有回去的必要。
待在绝妙出尘的画中,好像也不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只是他觉得,应该回去看一眼,哪怕就一眼。
可惜幕后之人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自从他出画的那一刻开始,他的灵力就慢慢的消散。
不是消散于天地间,而是被楚文豫吸入体内。
这都是通灵刀的功效。
原本稀薄的灵力被灌入体内,楚文豫还是感受到了痛苦。
不过不是绝望的痛苦,而是带着希望的痛苦。
这种痛苦,他愿意承受,并且承受得住。
顷刻位移阵法还有一个得名之处是阵法中的时间变化不受外界的干扰。
在阵中的时间变化过快,不出一盏茶的功夫,老者便消散了。
他的全身功力被注入到楚文豫体内,隐藏在他的奇经八脉中。
老者的灵气过于强大,楚文豫如今是凡人之身,承受不住如此强大的灵力,只能加以隐藏,来日或许别有用处。
有没有用也不知道,但应该不是件坏事。
随着老者的消散,这顷刻位移阵法逐渐被削弱。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同时叩首:“一路走好!”
他们的脑海中是老者背过身去的画中仙人场景,一切记忆停留在最美好的时刻。
老者或许在另一个时空实现了永恒,这谁能窥探到呢?
顷刻位移阵法也随之幻灭,他们身处寂灭客栈中。
先前的桌椅全都消失不见,地面上很明显的打斗痕迹。
这里明明空无一人,怎么会有如此明显的打斗痕迹?
而且一看就是新增的,难不成他们身在阵中之时有人来过?
可看这打斗痕迹,怕是不太可能,这哪是人能留下的痕迹啊。
地面上的爪印很深,更像是某种大型生物留下的痕迹。
墙面上和楼梯上都是小部分塌陷,爪痕也很深,看起来应该是混战。
这里的痕迹没有规律可循,比之前的顷刻位移阵法难推断许多。
尝试着还原打斗的过程,却发现难以推断。
因为根本就不符合常理。
在寂灭客栈里,什么事情都不能用常理去推断。
楚文豫只是觉得它们速度之快,很像是幽灵。
但这些爪印为何会这么深?
而且……爪印越来越多。
这里空无一人,也看不到任何幽灵存在的痕迹,它们就像是正在打斗一般热闹。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却感受不到他们的存在。
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一个威胁。
既然是威胁,那就必须掐灭。
想着初代西沙国国师的灵气应该能看清眼前的这些东西。
于是楚文豫调动体内的灵力于周身运转,很快,便看清了那些漂浮在空中的东西。
通体冰蓝色,就和通灵刀一个颜色。
幽幽的闪着柔和的光色朝着楚文豫袭来,却没有攻击楚文豫,而是攻击他身旁的同类。
借着楚文豫的灵气,微生冥绝也看清了一场大战。
这似乎是它们在自相残杀。
先前在古籍中看到过,这种通体冰蓝色的东西名为寂灵。
寂灵很符合天地的法则,适者生存,弱肉强食,在它们的世界里,无论同类还是异类都会被排斥,能信的就只有自己。
每一个寂灵都是一个个体,它们不会选择群居,它们只是一个个体。
按理来说,寂灵不会扎堆存在,可如今它们在寂灭客栈中大战,显然是蓄意为之。
不知道幕后之人是谁,竟然让它们在这里自相残杀。
地面上的爪印越来越多,令人眼花缭乱。
小小的寂灵竟然能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这若是到了生死界外,该如何是好?
好在它们只能在寂灭镇中生存,这里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很适合他们繁衍生息。
寂灭客栈中的寂灵不停的减少着,一个又一个的死在这里,也给寂灭客栈染上多余的诡异。
整间客栈红中发黑,像是阎王殿。
很快,寂灵的争斗便结束了,其他的寂灵都死光了,只剩下一个寂灵存活于世。
死后的寂灵不会留存于世间,只会存在于虚空之中。
至于虚空在何处,这个就无从得知了。
剩下的寂灵感受到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的气息,凑过来鸣叫。
寂灵的叫声很是嘶哑,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能叫出来就不错了。
它气喘吁吁的趴在楚文豫的肩膀上一动不动,像是在闭目养神。
楚文豫能看清它的样子,很不起眼,所有的寂灵都长一个样子,它也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寂灵是哪一个。
不管是哪一个,反正肯定是幸运的,不然也不会一屋子只存活了它一个。
话又说回来,寂灵干的是自伤残杀的勾当,它能活下来,证明杀意很浓。
杀了一屋子的同类,为的就是活下去。
不知该为它感到幸运,还是该为它感到惋惜。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寂灭客栈变化多端,趴在楚文豫肩膀上的寂灵也随之苏醒。
还没休息够就被迫醒了过来。
这也是寂灵一族的天性,它们从小就十分敏锐,不仅要躲避天敌,更要躲避同类。
寂灵的天敌很多,魑魅魍魉,牛鬼蛇神都算。
一山不容二虎,一屋不容二寂灵。
跟随着寂灵的漂浮,楚文豫和微生冥绝来到了客栈的第二层。
第二层也和之前很不一样。
不知道之前见到的是虚的,还是现在见到的是虚的。
总之,哪一次都不可轻信。
现在寂灭客栈的第二层被风沙席卷,就像是之前在午门森罗殿的迷雾毒瘴一样。
虽然风沙没有毒,但却让他们难受的睁不开眼。
寂灵在二人面前一扫,那些风沙全都返璞归真,化作一摊血水滴答滴答的流向下方。
血水将打斗的痕迹掩盖住,很快就淹没了整个第一层。
“哪来的这么多血?”楚文豫不可置信道。
他调动再多的老者灵力都没有用,看不出来那些血水来自何方,为何会源源不断的往下流。
微生冥绝也摇了摇头,道:“若是再这么下去,你我早晚会被淹死。”
说罢,便萌生了上到第三层的想法。
只是前脚刚迈入楼梯,就被湿滑的血水缠住,脚底全是泥泞,怎么也挣脱不开。
这些血水就像是千万只爪子扣住微生冥绝的脚,让他动弹不得。
好在楚文豫及时伸出来双手,才勉勉强强将微生冥绝拉了上来。
“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去,只能这样进退两难了吗?”微生冥绝不甘心道。
楚文豫扶着身旁的栏杆,保证自己不会掉下去,说道:“不清楚血水到底从何而来,我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微生冥绝赞同的点了点头,虽然没有说话,但心意很明显,他和楚文豫处于同一战线上。
也说不定,血水就是从上面流下来的。
这谁能说的准啊?
第083章 蛊虫血水
经历过楼梯上的湿滑, 微生冥绝觉得楚文豫说的没错,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但是站在第二层不动弹,按照血水这么快的速度, 他们早晚也会被淹没。
没出半盏茶的功夫, 血水已经弥漫到第二层了。
“现在该怎么办?”微生冥绝小声问道。
楚文豫一只手扶着栏杆,一只手拖着下巴, 轻声道:“从上面出去。”
从上面出去?你确定?
看着楚文豫这副坚定不移的神情, 微生冥绝出去探路。
一个漂亮的转身飞身上檐,冲破了寂灭客栈的天花板。
“轰”的一声,整个寂灭客栈塌陷入地底。
楚文豫在最后一刻将寂灵带了出来。
他们站在这块空地上, 很复杂又微妙的神情注视着脚下。
好像看到了生死楼和朝花楼。
老者的灵气还未消散, 将周围的寂灵都引了过来。
又一场激烈的厮杀。
最终活下来的寂灵懒洋洋的趴在楚文豫的肩膀上,他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那一个。
谁让寂灵都长一个样子呢!
他就是想分清, 恐怕也分不清。
寂灵虽然有灵这个字,但它并不是通灵的, 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物种而已。
至于为什么趴在楚文豫的肩膀上,可能是感受到老朋友的气息。
楚文豫身上有老者的灵气,自然也能吸引到无数的寂灵。
老者生前被困于此, 也没有个活人陪他说话, 寂灵是他唯一的慰藉。
他一直苦心钻研试图破解寂灵自相残杀的局面,可始终无果。
寂灵越来越少,到现在只剩下一个了。
仅剩的这一个寂灵也不知道能活多久, 本来不会集中于一地的寂灵随着老者的消散也聚集在一处,被杀死的寂灵也随着老者遁入虚空。
寂灵不会说话,却能陪着老者长眠。
这样便足够了。
也不枉老者辛辛苦苦培养它们。
寂灵残杀到天地昏暗, 雷云滚滚,看样子接下来还会下雨。
可是除了寂灭客栈, 真不知道应该躲到哪里。
这寂灭镇里空屋子不少,随便找一间进去躲雨。
推门进去,礼貌的大喊三声有没有人,没有回答,二人就进入了屋子里面。
楚文豫躺到床上休息,微生冥绝坐在桌子上。
“啪”一下子,桌子裂了。
微生冥绝:“……”
顾不得吐槽半句,他也随着楚文豫来到了床边。
这床极小,楚文豫一个人就占了一整张床。
微生冥绝找了一角坐了下来。
“隆”的一声,床边凹陷进去。
楚文豫:“……”
你是来搞破坏的吗?
给了微生冥绝一个大大的白眼,怎么自己躺在床上就没有任何事。
微生冥绝一坐过来床边就凹陷进去?
掀起被褥,发现底下是一个通道。
楚文豫嗤笑一声,道:“你没掉下去真是幸运。”
微生冥绝尴尬的摇了摇头,顺势溜了下去。
楚文豫紧随其后的跟了进去。
底下一片黑暗,如同进入一个深不见底的魔窟。
一点一点的顺势而下,一盏茶的时间就溜了下去。
楚文豫拿出火折子点亮,红色火影扑闪扑闪的,映在墙上如同鬼影斑驳。
陆离戏火,鬼怪幽魂。
身边出现一些诡异的声音,似乎是哀嚎声,绝望中透着凄惨。
那声音尖细,如同针毡,却听不太清。
微生冥绝闭上眼,用双耳感受声音的源头,一边感受,一边拉着楚文豫往里面走。
走到了一个池子旁,池子里全是血水,汩汩不绝。
鲜红色的血水冒着血泡,叽里咕噜的声音如同有人在戏水。
血泡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
声音是从那底下传出来的。
微生冥绝先前还纳闷为何会听不清那声音,现在是明白了,原来是有血泡的声音阻挡着。
血泡越来越大,底下的东西被包裹在血泡内部呈上来。
仔细一看,是婴孩的头。
五官被血水泡的不成型,只有一个嘴还勉强能看。
婴孩的嘴大张大合,哭声阵阵。
血泡又逐渐缩小,彻底消失后又探出头来,就像是一个运送工具,不停的包裹着婴孩的头向上。
被运送上来的婴孩的头悬空在血水之上。
“怎么会有这么多婴孩的头?”楚文豫小声嘀咕着,怕打扰到微生冥绝思考,有些话就咽到了肚子里。
微生冥绝正在思考着,眉头拧成一股缰绳。
沉默片刻后,微生冥绝围着血水池绕了一圈,发现血水的深浅不一,他站在楚文豫的对面。
看上去处于同一平面上的地却莫名高处一块来。
微生冥绝感受到平地的振动,下面必定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平衡着慢慢蹲下身来,开始用手刨被血水染红的土。
血土比正常的土要软许多,刨起来也容易。
刨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一个晶瓷圆瓶显露头角。
楚文豫也走过来帮忙,二人一同将晶瓷圆瓶挖了出来。
拍打完晶瓷圆瓶上的土后望向里面,通过瓶口能看到里面有一条蛊虫。
蛊虫在土中蠕动着,如同蚯蚓一般。
通体黑红色,看上去邪门的很,蛊虫并没有往上爬的欲望,只是在晶瓷圆瓶的底部来来回回的挪动。
它的嘴也是大张大合,楚文豫往后一看,和婴孩的嘴是差不多的节奏。
尖锐的獠牙伸出又收回,要是被它咬一口,不亚于毒蛇。
“用婴孩的头养蛊?”楚文豫不解的问道:“那不应该婴孩的头在蛊虫的下面吗?应该被当成肥料,为何会在血水池里?”
微生冥绝摇了摇头,道:“尚不清楚。”
楚文豫双手握着晶瓷圆瓶,用血土抿上瓶口,生怕里面的蛊虫逃脱出来。
走到血水池的另一边,也就是他们进来的那一面,婴孩的头还悬空在血水之上,随着蛊虫的到来,像是得到了某种共鸣般越发兴奋,甚至开始往二人身边移动。
楚文豫拿着晶瓷圆瓶往后退,嘴里嘟囔着:“别过来!退后!”
那些婴孩的头可不听他的话,生生的往他身边挤。
正当他以为会被包围的时候,熟悉的一幕出现了。
那些婴孩的头自相残杀起来,就像是寂灵一样,不过这些婴孩的头可算不上是寂灵,顶多算是祭灵。
婴孩的头自相残杀比寂灵更血腥,他们纷纷张开血盆大口,没有了哭声,只剩下撕咬声和撞击声。
撞击声很激烈,砰砰的,不久就出现了碎裂声,应该是头骨碎裂的声音,低沉而清脆。
被撞碎的婴孩的头跌落在血水池里,养精蓄锐后再次重聚起来,即便是不连贯的碎片化的头,也要不顾一切的往上冲。
碎裂后黏连,等到完全粘不起来的时候,也就彻底的沉到了血水池底。
不知要过多久才会重新聚合,也不知道能不能重新聚合,那些婴孩的头和婴孩的身子一起在血水池底部被豢养。
逐渐的,血水池上面就只剩下一个婴孩的头,还是残缺不全的,若非早就知道这是婴孩的头,怕是看不出这是个什么东西来。
破碎的五官和血水融为一体,仅剩的嘴也是七扭八歪的,嘴角被撕扯的不成样子,就像是一个小丑。
最后胜利的婴孩的头也逐渐趴在楚文豫的肩膀上。
竟然发出呼吸的声音。
楚文豫:“这可不兴躺啊?”
若是寂灵躺躺也就罢了,这可是婴孩的头,躺在他的肩膀上,看起来楚文豫才像是罪魁祸首。
这可解释不清楚了。
“看来,他很喜欢你啊。”微生冥绝在一旁调侃道。
看着楚文豫这副滑稽的样子,微生冥绝很想笑,可又笑不出声尤其是说出喜欢这两个字以后。
他的表情,就像是吃醋?
微生冥绝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是这副表情,和一个孩子吃什么醋啊,更何况,他算不上一个孩子。
只是一个头,也值得他吃醋?
怕不是魔怔了吧?
楚文豫摇了摇头:“看来,司卿大人很喜欢说风凉话啊!”
微生冥绝:“……”
我哪有在说风凉话啊?
不过,怎么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微生冥绝回头一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这不是晶瓷圆瓶里的蛊虫吗?
怎么会出现在他身后?
而且很不寻常,蛊虫越来越大,和婴孩的头一样的姿势慢慢趴在他肩上。
楚文豫拍了拍手,道:“哎呀,看来它很喜欢你啊!”
微生冥绝:“……”
喜欢你个大头鬼啊!
楚文豫看着手中的晶瓷圆瓶,把最上面的血土拿开,蛊虫还在里面,那微生冥绝肩膀上的蛊虫来自哪里?
微生冥绝从楚文豫的表情能看出那蛊虫一定还在晶瓷圆瓶中,他微微歪头看向肩膀上的蛊虫,好像是睡着了。
微生冥绝内心:大哥,你想睡觉随便找个地方,为什么要在我肩膀上睡啊?
这些话又不能说出来,就算是说出来了,除了楚文豫,谁也听不懂,然而这些话,他最不想让楚文豫听到了,就只能暗自咽了一口气,吞噬掉所有的惧怕和恶心,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现在看起来,婴孩的头并不会伤害楚文豫,而他肩膀上的蛊虫只是睡着了,目前也不会伤害他。
只是这姿势,真的很奇怪啊!
能保命就不错了,管他奇怪不奇怪。
不知道过了多久,微生冥绝肩膀上的蛊虫醒了过来,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一跃而起,跳到了婴孩的头中。
微生冥绝长舒一口气。
随着蛊虫的觉醒,婴孩的头也醒了过来,七零八落的嘴巴慢慢张开,像是受到了极大的痛苦,想哭也哭不出来。
这一次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慢慢的从楚文豫肩膀上下来,又回到了血水池里。
第084章 寂灭阵启
血水逐渐向上奔腾, 化为波涛汹涌四处澎湃。
以婴孩的头为中心,呈现四周发散的趋势。
血水朝着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奔涌而来,专门往二人身上洒。
就像是找到了印记。
刚才蛊虫和婴孩的头在他们的肩膀上留下了印记, 现在指引着血水流动。
“跑!”楚文豫厉声道。
血水越聚越多, 卷起惊涛骇浪如同红霞覆雪,明烛昏暗。
这些血水将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困在这里。
二人冲不出去, 被淋成了落汤鸡。
婴孩的头里传出嘲笑的声音, 裹挟着血水再次席卷而来。
楚文豫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看起来只是个小孩子在玩水,但是谁家好小孩玩血水啊?
浑身被淋透了之后直接冲进血水里,冲出了血水的包围圈。
顺着洞口的方向爬出去, 出去后是一片平原, 一览无余。
他们身上的血水与青草格格不入,滚入草地后染上了鲜红。
比树下的红花更妖冶。
“这是什么地方?”楚文豫起身问道。
微生冥绝环视四周, 猜测道:“应该是寂灭客栈附近,不信你看那里。”
顺着微生冥绝手指的方向, 楚文豫看到了那块牌匾。
可他一想,又觉得不太对劲,明明是顺着床溜下去的, 应该是地底啊, 为何会出现在地上?
哪来的这么一大片草地?
后来一想,寂灭客栈本就沉入地底了,这样也能想的通了。
一片生机勃勃的绿色海洋, 此刻却笼罩在一片肃穆的气氛中。
刚想欣赏美景,就被突如其来的阵法打破了。
寂灭阵在此刻启动,如同天地间的一场巨变, 瞬间打破了这片宁静。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这片草地之上, 微风吹过,草尖摇曳,仿佛在感受最后的一线生机,随后可能全部覆灭。
然而,这一切在这寂灭阵前显得微不足道,一切都臣服于这神秘的力量之下。
突然间,草地上的青草开始颤动,仿佛涌动的波涛,预示着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
在这片草地的中心,一股强大的气息弥漫开来。
那是寂灭阵启动的标志,一股无形的气流在空气中穿梭,如同一只无形的手,掌控着一切。
“不好!”楚文豫喊道。
微生冥绝心中也很是清楚,他们现在是处于阵法中了。
此刻,寂灭阵仿佛化作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整个草地笼罩在内。
它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将周围的空气都吸引过来,形成一股强大的吸力。
在这股吸力的作用下,草地上的花花草草纷纷恐惧地望着这股神秘的力量,感受到窒息的力量,浑身根茎的精气都被榨干,全体枯萎下来。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别无他法,在这里,逃是逃不掉的,二人只得朝着寂灭阵的中心方向冲了过去,一股强大的气势在他们身上爆发出来。
寂灭阵似乎感受到了这股气势的挑衅,它更加疯狂地运转起来,将周围的空气都凝聚成一股强大的力量。
只见二人与寂灭阵之间的空气突然间变得炽热起来,仿佛有一团火球在他们之间燃烧。
双方的对峙越来越激烈,寂灭阵的力量如同烈火一般炽热,而二人的气势也越来越强。
双方仿佛在空气中展开了激烈的较量,草地上的每一寸土地都似乎在颤栗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二人猛地冲向寂灭阵的中心。
寂灭阵将二人包裹进去,不见了踪影,外面的草地也付之一炬,再无半分生机。
寂灭阵中是一片星海。
披星戴月,聚拢明光。
站在星海边缘,感受到腾空的失重感,身体却没有不适。
寂灭阵里的一切和外面的有所不同,可以说是两个极端。
站在星海上可如履平地,随手也可摘星。
星光点点闪烁着,如万千萤火虫在空中舞蹈。
“你看这漫天繁星,闪烁、旋转、充满未知,真美啊!”楚文豫轻轻地抚摸着微生冥绝的手,目光却越过他的肩膀,投向那无边无际的深处。
和微生冥绝在一起待久了,楚文豫也是处变不惊,心非常大!
微生冥绝微微一笑,他知道楚文豫在寻找一种共鸣,一种可以让他们在这片星海中的共鸣。
他轻轻握住楚文豫的手,回应道:“人生如梦,梦如星辰。”
他们静静地站在星海之中,任由星光洒在他们的身上,仿佛在为他们披上一层神秘的光辉。
在这片星海之上,他们仿佛成为了一部分,与那无尽的星辰一起旋转、一起闪烁。
彼此依偎着,感受着彼此的存在,感受着这片星海带给他们的宁静与和谐。
“微生冥绝,我喜欢你。”楚文豫的声音在星海中回荡,仿佛穿越了时间和空间,直达微生冥绝的心灵深处。
微生冥绝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装作没听清的问道:“你说什么?”
楚文豫嘿嘿一笑,道:“我说……这寂灭阵,也不过如此嘛!”
微生冥绝微笑着:“……”
他轻轻地把头靠在楚文豫的肩膀上,那一刻,他们仿佛成为了一体,成为了这片星海中最为闪耀的两颗星星。
星海在他们脚下缓缓流淌,如同时间的河流,带走的是过去的记忆,留下的是永恒的誓言。
彼此凝视着对方,眼中闪烁着星光,仿佛要将对方永远刻印在心底。
“我说真的,我喜欢你。”楚文豫的话语如同星辰般璀璨,照亮了微生冥绝的世界。他知道,这是誓死的承诺,也是永恒的守护。
微生冥绝轻轻地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我听见了。”刚才就听见了。
最后这句话没好意思说,即便他知道楚文豫心里明白,但还是又说了一遍。
寂灭阵可不给他们赏景的机会,头顶上的七颗星星排列成棋。
“红尘七星?”微生冥绝说道,这边是真正的红尘七星吗?
先前见到的不过是幻境,一眼就惊艳了时光,如今见到真的红尘七星,先前的不过尔尔。
冰山一角都不如。
楚文豫也知道红尘七星是指衡光,觅风,鸿日,旭阳,牵云,辉月,浮愿七颗红尘星。
微生冥绝脑海中又浮现出那首诗:“七星光芒绕凡尘,不语梦中痴心人。风骨无限逍遥岑,执念隐附落心痕。一念不解徒生根,一念易结双向奔。心意弥漫泪无恳,痴花还境相思门?”
楚文豫笑道:“又是这首诗。”
又?
怎么能叫又呢?
难不成之前在五门森罗殿的时候,楚文豫听到了他说的话?
早在那个时候他就听到了吗?
微生冥绝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楚文豫,从他的眼眸中看到了万千星辰,星辰不及他的风月,恋恋红尘不及他一人。
一人披星戴月,勾勒出满天星斗,四散的光芒尽收一人眼底。
所有的离合聚散,在这一刻,也不过如此。
“七星光芒绕凡尘,不语梦中痴心人。风骨无限逍遥岑,执念隐附落心痕。一念不解徒生根,一念易结双向奔。心意弥漫泪无恳,痴花还境相思门?”楚文豫嘴中念叨着重复着这首诗。
他想知道其中的含义,或者是有什么线索能让他们走出这寂灭阵。
红尘七星如此美妙,为何会存在于寂灭阵中?
七星如棋,不停变幻。
线下呈现一颗心形。
扑闪的红尘七星如同跳动的心脏,闪烁着生命的骄傲。
“这首诗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微生冥绝问道。
楚文豫摇了摇头:“怎么都像是一首普通的情诗,暂时没看出特殊的含义来。”
一听到情诗二字,微生冥绝不自然的踮起脚尖,他真的很想知道当时在午门森罗殿里,楚文豫究竟有没有听到这首诗和他糊里糊涂说的话。
楚文豫偏不告诉他。
他也不好意思问。
站稳了以后,微生冥绝尝试着分析,道:“你说相思门,会不会如同惘生门一样,也是一扇门?”
楚文豫:“……”
司卿大人,你自己说的这话,你自己可信?
自然是不信的。
微生冥绝就是为了避免尴尬而信口胡诌的。
哪有人会设置真的相思门?
结果,眼前出现了一扇门。
门前刻着相思二字。
真让他蒙准了?
还真有相思门?
微生冥绝自己都不自觉的笑了,“我就是随口一说,还真的有相思门啊?”
楚文豫:“……”
司卿大人还真会说,一语成谶了。
走进相思门,大门呈现粉红色,如同朵朵桃花覆盖着。
门上挂着一把同心锁,楚文豫伸手触摸,被弹了回去。
丝丝电流灌入身心,楚文豫浑身哆嗦了一下。
“怎么打开,没钥匙啊!”楚文豫嘟囔着。
微生冥绝把手放在上面,也是被弹了回来。
同样的境遇,被电的不清。
“要不,一起试试?”微生冥绝提议道。
既然是同心锁,必定就是考验真心的,一个人放上没有结果,两个人如果是真心对彼此的,双手放上去可能会有所不同。
微生冥绝是这样想的,楚文豫也是差不多的想法,从看到同心锁的那一刻开始,就觉得这门不简单。
但真心不悔,怕什么?
二人同时把手放在同心锁上,相思门开了,微风拂过,如同丝滑的手拂着二人的面庞,又如同一点一点的丝线织造成薄纱,划过二人的衣袍。
“这是什么妖风!”楚文豫叉着腰说道。
声音随风飘动,回荡在整片星海之上,重复了三声妖风。
风中传来不凡的笑声,就像是被调戏的姑娘。
好在相思门已开,没给他们退后的机会,二人就被吸了进去。
第085章 入相思门
玉面春红娇清艳, 相思血泪悔语寒。
若非苦果万箭穿,岂会痴心踏无间?
惜人眈眈摔残盏,旧曲泠泠谱断弦。
遥知枯骨终无缘, 只当捐躯共赴难。
这是相思门内部刻着的一首诗, 凄惨哀怨。
只有进去了才能看到。
相思门关上的那一刻,这首诗显现出来。
字字泣血, 字字结霜。
默念出这首诗来, 它就消失不见了。
而后,楚文豫一回头就看到了一个亭子。
走进亭子里,发现这里隔绝了外部的一切, 和之前的沽名阁很像。
却又不同, 这里透着一种凄惨的浓情蜜意。
里面只有一个石碑。
上面刻着的应该是她夫君的名字。
她幽幽的飘过来,艳红的唇和粉红的腮, 标志的桃花眼含水凝泪,掺杂着深情与遗憾。
“他会回来吗?”她问道。
楚文豫摇了摇头, 道:“不知道。”
她自己的丈夫,问别人怎么会知道?
“这……”微生冥绝指着石碑道。
女鬼邪魅一笑,同样的动作指着石碑, 发出阴诡的声音:“他死了, 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哈哈哈……”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四目相对:“???”
那你刚才问我们干什么?
亭外的风吹到亭内,吹落的桃花瓣浮到石碑上。
粉红榨艳, 灰石黯淡。
“他虽然不会回来了,可他也不会回来了。”
女鬼接着自言自语的补充道:“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还没搞明白状况的二人游离到相思门外。
女鬼口中的他是谁,他又是谁?
怎么会有两个他?
难不成女鬼还能同时爱上两个人?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楚文豫直接问道:“你口中的他是谁啊?”
女鬼森然道:“他是我夫君,也是我的挚友。”
“这两个他是一个人?”微生冥绝不解的问道。
女鬼摇了摇头, 道:“是一个人,可也不是一个人。”
她不说这话还好,说完了更不明白了。
楚文豫双手合掌,道:“什么意思?”
“寒门士,寻花问柳遮风月。锦衣郎,却是负心薄幸。”女鬼道。
那他本来就是个浪子嘛,寒门出身照样寻花问柳,成为了锦衣郎之后,自然更加负心薄幸了。
既然早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为何还要作茧自缚?
楚文豫搓着手,问道:“他哪里对不起你了?”
女鬼“嗖”的一下子来到了楚文豫后方,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红唇贴在他的后颈:“你也不错。”
楚文豫一脸震惊,不知所措的呆滞在原地:“???”
可不能这么聊天啊!
看着女鬼不停的勾搭楚文豫,微生冥绝一掌将她拍飞了。
楚文豫松了一口气,道:“线索还不知道,你怎么把他……”
没等楚文豫问完,微生冥绝一把搂过他的腰:“楚文豫,你就任由她这么勾搭你吗?”
楚文豫微微一笑,道:“没有。”
“你还说没有,她都吻上来了,你还狡辩。”微生冥绝的眸子里的狠厉劲一下子上来,紧的楚文豫心寒。
这时候能让微生冥绝消气的唯一办法就是吻上去。
薄唇皓齿,一吻通七窍。
“消气了?”楚文豫问道。
微生冥绝冷静下来,又吻了上去:“不够,远远不够。”
要想让我消气,吻一下怎么够呢?
微生冥绝舔舐了楚文豫整个后颈,不留下一丝女鬼的痕迹,全都是他的气息。
甘甜,软糯,心花怒放,一枝独秀。
桃花飘落成影,散落满天星,为二人增光添彩。
粉红色的桃花雨如流风回雪,飒沓又温柔。
随风而动,亦随心而动。
气息交叠,织出一片花海,呼吸声毫无章法,就像随风而动的桃花瓣。
不知道会去往何方,也不知道会落在哪里。
“够了吗?”楚文豫揪着心问道。
微生冥绝这才消气,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满眼的桃花欲。
楚文豫很清楚,此刻微生冥绝的眼中不是深情,而是赤裸裸的欲望。
想要将他吃干抹净,灿若莲花的欲望。
一片桃花吹到二人中间,被微生冥绝一把抓住:“桃花无影,并非怪人无情。”
楚文豫也说:“司卿大人说的对。”
“楚堂主就这么敷衍?”
微生冥绝碾碎了手中的桃花瓣,看向眼前人,胜过万千花海般耀眼。
“敷衍?”楚文豫装出一副疑惑的神情,问道:“怎样才算不敷衍?不知到时候,司卿大人可能承受得住?”
微生冥绝:“……”
能不能承受得住,也得先行动了再说啊!
“我长了一双看人的眼睛,所有的欲望皆逃不过我的法眼。”楚文豫提起气来说道。
微生冥绝深情的望着他:“欲望是最无力的东西,抓不住一物,留不下一人,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空洞的欲望,而是真真切切的你。”
萧然而落的桃花从来不是他们的追求,他们要的从来都是真切的人。
欲望或许会在心中生根发芽,却控制不住萌动难以自抑的心。
任何欲望打不败纯净的心,打不败对一人的爱。
“我知道。”楚文豫说道,他知道,他早就知道了。
甚至比他自己想象的还要早,比微生冥绝想象的也还要早。
早在千年以前,他们还不是凡人的时候。
忽然间,身后的石碑移动到一旁,出现了一条密道。
顾不得谈情说爱了,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立马扎进密道中。
这种密道他们走了不知道多少条,早就习以为常了。
所有的阴暗都是为了迎接光明,也没什么好怕的。
走到最里面的一间墓室,女鬼也在里面,她身边还坐着一个人。
锦衣少年,明媚阳光。
想来正是他的夫君。
“你们终于来了。”女鬼呵呵笑道,“这场戏看的我头皮发麻,你们还真的相信爱情啊!”
楚文豫“呸”了一声,怎么不能相信爱情?
这世间,爱情很美好,虽然不是所有人都能遇见,可他是幸运的。
至死不渝,唯有一人。
千年前是他,千年后还是他,从未变过。
少年郎剑眉星目,口齿清晰:“爱过。”
女鬼一把按住他:“你闭嘴!爱过,是这世间最卑微的谎言,只能自欺欺人,别在这里冠冕堂皇的恶心我。”
她要的从来不是爱过,而是始终如一的爱。
可惜,少年郎没能给她。
她便将少年郎囚禁于此,借用桃花亭的力量镇压肉体凡胎。
少年郎能陪着他在底下如常人般无异,可一旦到了地上,便只有一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百里桃花林,不及相思门。
长眠于相思门内有何不可?
女鬼觉得只要把少年郎囚禁在身边,他就会爱着自己。
可少年郎给她的回应永远都是爱过二字。
他身虽在此,可心早已不在此地。
“你为什么就不能一直爱我,为什么不能携手白头到天荒地老?”女鬼近乎发狂道。
少年郎清了清嗓子,用极其明媚的嗓音说道:“爱过。”
又是这两个字,他就只会说爱过。
少年郎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实际上就如同一个提线木偶,还是不受控制的木偶。
生出了自己的心思,不受主人的控制。
“你就不会说别的话吗?”女鬼阴沉着脸问道。
少年郎体内的热血涌动了寒凉的身躯,硬生生的挤出八个大字:“建功立业,保家卫国。”
女鬼:“……”
我问你这个了吗?
“先成家再立业,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懂吗?”女鬼呵斥道。
少年郎蹙眉而言:“爱过。”
女鬼真想破口大骂,怎么又是这两个字!
女鬼围着墓室飘了一圈,仔仔细细的瞅过四周的墙壁,那都是少年郎生活过的痕迹。
忽然“砰”的一声,女鬼撞在墙壁上,失声倒地,化为一摊血水,流到了少年郎脚下。
少年郎缓缓蹲下,趴在地上舔尽血水,一脸享受的表情。
楚文豫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心里想着:这人怕不是个变态吧?
而微生冥绝疑惑的点是为何女鬼会突然撞墙死亡,为何少年郎会是这般反应?
女鬼死后,少年郎吮吸干净地上的血水,擦干净走出墓室。
一副书生的打扮,穿过桃花亭,走到风月债。
风月债是相思门中最大的宅院。
也是少年郎的私家庭院。
此间光景不亚于百里桃林。
里面很多女鬼,长得各个娇艳欲滴。
少年郎走在最前面,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跟着进去。
不由得在他身后感慨:这哪里是宅院啊,简直就是青楼!
风月债共有九十九间屋子,每一间屋子里都住着一个美人。
少年郎从来不在这里留宿,风月债里也没有他的房间。
他一直都住在墓室里。
由于死了一个女鬼,这里空出来一间屋子。
少年郎示意他们住进去。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刚一进去,门就被锁上了。
不知道是谁锁的,但是他们敢确信绝对不是少年郎。
锁门的是个鬼,不是个人。
从门内能听到少年郎和女鬼们嬉戏玩闹的声音。
少年郎笑的很阳光,比初见时还要阳光,如同盛夏烈日,又如同鹰击长空。
“天色渐深,公子想要在哪里留宿啊?”
其中一个女鬼发言,其他的女鬼也跟着起哄,纷纷拉拉扯扯的请求少年郎留下。
门内能清楚的听到少年郎拒绝的声音,一次又一次,最后他自己都不耐烦了。
虽然风月债是少年郎的私人宅院,但他从来没有在风月债留宿过,从来都没有。
少年郎头也不回的再一次回到了墓室中。
可令他们疑惑的是,囚禁少年郎的女鬼都一头撞死了,他为何还要回到墓室里面?
第086章 风月墓室
且不说墓室里有什么宝贝, 就算有宝贝,也不至于这么着急回去吧?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去过墓室,那里面分明什么都没有。
他们现在被锁在门内也出不去, 想那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还不如轰轰烈烈的干一场。
说不定有人或者鬼来给他们开门。
说干就干!
……
旦日,果真有人来开门。
是少年郎。
他一副书生打扮, 意气风发, 就像是放榜日那样透着骄傲。
昨日撞死的女鬼就是放榜日被提的亲。
相识于微,却改不了本性。
她期望过,却一次次失望。
可为什么突然就撞死在墙上?
就算是失望透顶, 也不用在楚文豫和微生冥绝面前撞死吧, 还是说女鬼想要传达某种信息?
一想到这里,楚文豫就觉得有必要在回一次墓室。
可少年郎明显就是来阻挡他们的。
他心中有鬼。
“你昨晚为何不留宿风月债?”楚文豫开门见山的问道。
少年郎微微一笑, 道:“没有空的房间了。”
“是吗?”微生冥绝问道。
少年郎有些心虚,依旧佯装镇定的回答:“是啊!”
“你撒谎, 这间根本就没有人住过,从来都没有!”楚文豫喊道。
少年郎往里面望了望,缩回头来:“是吗, 那可能是我记错了。”
“你!”微生冥绝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指着他道。
那语气, 就像是在教训自己的儿子。
他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
“昨日,她为何会一头撞死在墙上?”楚文豫继续问道。
少年郎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一切, 就给他们讲了个故事。
听完这个故事,楚文豫大致听出来他是无奈的。
人生在世,谁能尽数得偿所愿, 到处都是无法言明的遗憾。
“所以,木偶不是你, 而是她。”楚文豫背着手说道。
少年郎点了点头。
一开始楚文豫认为是女鬼囚禁了他,现在看来,是他在囚禁着女鬼。
不只是撞死的那一个女鬼,而是整个风月债中的女鬼。
又或者,他是在囚禁自己。
将风月债打造成一个巨大的牢笼,自己佯装自由身,殊不知早已镌刻其中。
“那相思门上的那首诗,是谁写的?”微生冥绝问道。
他其实并不在乎那首诗是谁写的,只是好奇一问而已。
“我。”少年郎指着自己说道。
而后大声吟诵了那首诗:“玉面春红娇清艳,相思血泪悔语寒。若非苦果万箭穿,岂会痴心踏无间?惜人眈眈摔残盏,旧曲泠泠谱断弦。遥知枯骨终无缘,只当捐躯共赴难。”
慷慨激昂,热血难满。
声音充斥着整间风月债,滚入烟火红尘,苍翠如碧海。
他将堪比天高的志向锁在风月债中,也锁在了那把同心锁上。
“这首诗是怀念死去的那个人吗?”迟疑了片刻后,楚文豫又问道。
少年郎侃侃而谈,在他心中,那人扬风滚月,鲜衣怒马。
只可惜,是名女子。
而他一开始以为她是男子,还以为自己有病。
百病易治,相思难医,他陷入一夜又一夜的噩梦中。
最终还是忍不住和她私相授受。
后来才知道她是名女子,他本该高兴的。
只是寒门出身的他,哪里能娶得了身份高贵的郡主啊?
于是寒窗苦读数十载,终于和心心念念的郡主步入洞房。
花烛之夜,郡主惨死,他被抓入宫中净了身。
现在还不知道凶手是谁!
或许是他得罪过的人,也或许是郡主的爱慕之人。
有一点他敢肯定,此人一定是宫中之人,一定权势滔天。
是他惹不起的人。
自此沉沦风月,寻花问柳,将自己囚禁于相思门风月债。
那些风月债中的女子,都是她的化身。
虽然不是一模一样,可总有些她的影子。
“你……不在风月债中留宿的原因是……被净了身?”楚文豫不好意思的问道。
少年郎自卑的点了点头,像是昔日的伤疤被揭开了然。
“那她是发现了吗?”微生冥绝问道。
少年郎顿时泣不成声:“我瞒不住了……”
楚文豫想想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你为何总是回答爱过?”
少年郎摇了摇头:“不然呢?不过是徒增伤悲,又何必沦陷?”
微生冥绝不赞同他的说法,反驳道:“喜欢一个人,不会在乎身份,也不会在乎地位,更不会在乎最后的结果,享受也好,沦陷也罢,终究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你没资格替她做决定。”
说不定,她知道了更会好好爱惜你。
“可她还是选择一头撞死。”少年郎激动的大哭出来。
他这哭声里,只有三分伤心,更多的是惋惜。
惋惜女鬼知道了他被净身后的自杀,也惋惜他们没有未来。
少年郎说的不错,女鬼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还是一头撞死了,结果就是女鬼死在他的面前。
“你确定你能瞒得住这么久吗?”微生冥绝不解的问道。
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能不能确定瞒住这么久?
“你什么意思?”少年郎好像反应过来,追着微生冥绝问道。
“以我对枕边人的了解,相瞒,怕也是瞒不住的。”
说罢,他瞥向楚文豫,看着楚文豫也在看着他。
星眸藏情,眉目越波,传递着无声无息的心意。
看着微生冥绝和楚文豫二人的心意相通,少年郎心生羡意。
但他知道,已经回不去了。
经过二人的提醒,少年郎也决定回墓室里看看。
说不定会发现什么线索。
他带着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再一次回到墓室里。
一切还是第一次进来时候那样,陈设一动没动。
看得出来少年郎很深的情谊。
他现在坚定信念要查出幕后之人,之前或许不敢动,但现在他就算是破釜沉舟,也要背水一战。
他清楚的记得女鬼死的地方,用力敲了敲墙面,是实心的。
不会存在暗格。
他在这里生活着,对这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环顾了一周后,也不知道有什么之前没注意到的地方。
这里的全部,他都过于熟悉。
可有时候最熟悉的地方,就越容易漏掉线索。
楚文豫走到床边,女鬼死后的血水被少年郎吸食干净,但血水的位置改变不了。
他蹲下身来,检查血水流过的地方。
没有什么发现。
他坐到床边休息,床榻很软,软的令人发指。
这也太不正常了。
掀开被褥,果真有一个软绵绵的结界。
用符咒破开结界后,发现了隐藏在里面的暗格。
伸手触摸暗格,想要打开它,就被灵虫噬咬了一下。
酥麻的钻骨之痒,而后变为痛感遍布全身。
“什么鬼东西?”楚文豫破口大骂道。
微生冥绝将他拉过来,双手轻拂过他的伤口,把他的手放在嘴边。
吸干净淤血后,又轻轻的吹了几口。
楚文豫只感觉微生冥绝口中的温热散入伤口中,给予一股治愈之力。
没过多久,他就感觉不到痛了。
就在微生冥绝给楚文豫处理伤口的时候,少年郎走上前去。
他伸手去触碰暗格,暗格中的灵虫并未出现,暗格也很轻松的打开了。
灵虫是认主的,由主人的灵识豢养。
它并未噬咬少年郎,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少年郎也算是它的主人。
暗格中放着一个木盒子,暗紫色的光在墓室里若隐若现,如同地狱般的幽灵。
少年郎打开木盒子,里面有一张纸条,纸条上面写着:只有本郡主死了,你才能活。
纸条下面是一封信,信的大致内容就是有人以少年郎的性命威胁她,她不得已才自杀。
至于威胁她的那个人,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普天之下,谁能轻易威胁得了郡主?
信的背面还有一行字,上面写着:泯仇放怨山崖间,相思已破此门槛。
好一个相思已破此门槛,有些仇怨,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哪怕对手再强大,也要有与之相争的勇气。
反正少年郎现在孑然一身,孤身一人,没有九族,还有什么好怕的。
大不了就是一死,死了倒还好,能和郡主地府团聚,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郡主是皇室中人,为难她的也在深宫中。
少年郎收起纸条和信,放入暗格里,用封印盖住木盒子,也盖住自己的相思。
破釜沉舟的迈向皇宫。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自然也跟着进入皇宫。
相思门里的朝代是大卫朝,皇宫地处京城中央,皇帝所在的宫殿为乾坤殿。
进入相思门中之人有穿梭之力,可日行千里。
他们来到了繁华的京城。
街道纵横交错,商贾云集,各种奇珍异宝,美食佳肴再此地汇聚。
和大雍的京城很是相近,却又没有该有的烟火气息。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繁华,但总觉得哪里死气沉沉的。
各种势力如同蜘蛛网般交织着,到处都是盯梢的人。
京城繁华的背后,都是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再一次来到这里,已经物是人非了。
曾经的意气风发,如今的苦大仇深。
仅仅一夜,死了挚爱,也死了相思心。
走在繁华的街道上,就觉得当年的他真是可笑。
寒门出身,竟然妄想高攀,妄想涉足皇家。
真是荒唐至极!
可片刻过后的他,又打消了那种念头。
可笑又何妨,荒唐又何妨,他要做的事情,只会更荒唐。
他要和九五之尊一较高下!
他要知道郡主因何而死,他要知道皇帝为何会威胁郡主,还是拿他一个不值钱的命!
郡主何等尊贵,为何就那么死了,而他却苟延残瑞的活了下来。
随后加快脚步,直指乾坤殿。
第087章 乾坤血泪
皇宫不是说闯就能闯的, 他一介书生能有什么本事。
不可强求,只能智取。
可他进入的过程却十分顺利,无可预料的顺利。
看来那人也正在等着他。
郡主化为女鬼一头撞死后, 皇帝就在乾坤殿等着少年郎了。
等着他来送死。
“你来了。”
高坐之人冷眼以对, 声音中透着铮铮傲骨,不是属于皇帝的傲骨, 是属于正当竞争者的傲骨, 他认定自己会是胜利的那一方。
随后凉薄的泄下三尺寒冰:“他因你而死,你就这么懦弱吗?”
少年郎抬眸对上那双冰冷的眸子,像是在他的眼眶里挖了一座冰窟。
在皇帝强大的气场下, 他不得已敛气积压已久的怨气, 却说出了令朝野震惊的话:“我从来不懦弱,懦弱的一直是你。”
皇帝起身下堂:“你敢这么和朕说话?”
气势逼人, 却逼不退少年郎半分。
“我现在孑然一身,生死不论, 还有什么不敢的?”
许是被皇帝传染了,少年郎话语间也带着讽刺和冰冷。
皇帝拔出剑:“你别以为朕不敢杀你!”
少年郎哈哈大笑:“你这个疯子有什么不敢的?”
“你……”
皇帝气不过,在少年郎的脖颈间划过一条血痕。
但也仅是一条血痕而已, 他并没有直接杀掉少年郎。
“直接杀了你, 太便宜你了,你就应该被千刀万剐。”皇帝嘲弄道。
少年郎不畏强权,依旧是那般模样:“千刀万剐?我早就被千刀万剐了, 从她死的那一刻开始,我的心早就被千刀万剐了。”
皇帝收起剑,血痕滚滚滴落在地, 滴下了万分寒凉:“他因你而死!”
再一次听到这句话的少年郎心中一颤,道:“因我而死?你再说一遍, 别以为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就可以随便诬陷人!”
他说的坚如磐石,认定了幕后之人是皇帝,郡主绝对不会因自己而死。
皇帝冷笑道:“你知不知道他不爱你?”
少年郎握紧拳头,真想一拳打到皇帝脸上,但还是忍住了。
他要报仇,但绝对不会是以这种方式。
“他不爱我,难道爱你吗?”少年郎斩钉截铁的问道。
一听到这个问题,皇帝不由得心梗了一下:“你说什么?”
少年郎又重复了一遍:“他不爱我,难道爱你吗?”
语气更加坚定,他终于把这么多年的怀疑和纠结都说出来了。
“她是朕的妹妹!”皇帝有些慌乱道:“你瞎说什么?”
少年郎:“???”
朝野之上,谁暗地里不说一句皇帝和郡主关系斐然,虽然不敢明面上说,但是那些王公贵族们私下里讨论的话题,他可是一清二楚。
“你敢说,你和她的关系,当真是清清白白?”少年郎依旧不死心的问道。
皇帝咽了口气:“不清白,可也不像是你想象的那样。”
少年郎一拳打了上去:“你终于承认了,不清白!”
最后不清白这三个字,他死咬着嘴唇,艰难的把每一个字挤出来。
而后不过瘾的补充道:“不是我想的那样,那是怎么样?你说。你说啊!”
皇帝躲过了那一拳,解释道:“她是朕的妹妹,朕承认自己喜欢她,只是,她早就有身孕了。”
“什么?”少年郎的瞳孔地震般看着他,根本就不敢相信皇帝说的鬼话。
又一盆冷水浇了下来,彻底浇凉了少年郎的心:“她怀的是丞相的孩子。”
少年郎一下子瘫坐在地,这个消息他承受不起。
她竟然怀了丞相的孩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帝回忆起那一夜,讲给他们听。
“当时朕醉了酒,把自己的妹妹藏在一间房里,刚想要上床,就被一人打晕了,朕一直都在调查那人,事后才知道那人就是丞相。”
这是丞相的声东击西之计。
引得皇帝和少年郎互相猜忌,最后坐收渔翁之利。
可谁承想郡主还是死了。
不是丞相杀的。
郡主怀了丞相的孩子,丞相怎么可能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
只有一种可能,郡主是自杀的。
他不爱丞相,爱着少年郎,丞相以少年郎的性命相逼,逼郡主不要嫁给他。
可郡主誓死不从,到最后,把自己逼死了。
“丞相!”少年郎嘶吼着。
该清算的人,一个都少不了,该还的债,一个都跑不掉。
“可你也喜欢上了自己的妹妹,若是没有丞相,她是不是就会怀上你的孩子?”少年郎质问道。
皇帝沉默不语,他确实有错,这点没什么好反驳的。
可他说的郡主因少年郎而死,也不是假的。
罪魁祸首是丞相,是皇帝,也是少年郎。
使他们联手把郡主逼死的。
若不是皇帝醉酒,或许郡主就不会遇到丞相,也不会怀上丞相的孩子,这样就可以和少年郎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做一对平凡夫妻,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丞相更是逃不掉,他才是那个罪大恶极之人。
可若没有遇到少年郎,说不定他现在还是那个高贵的郡主。
一生享不尽的荣华富贵,金银财宝,地位无限。
可偏偏少年郎的出现,激起了皇帝的胜负欲,他非得将郡主得到手,才引发了后续的惨案。
他们本来应该是一对感情很好的兄妹的。
又或许,那一天不会来的那么快。
皇帝有把握控制住朝堂,控制住自己。
什么感情应该有,什么感情不应该存在,他身为皇帝,在那个位置上坐久了,比谁都清楚。
可就是少年郎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平衡。
他不甘心,不甘心自己亲手养大的妹妹就这么送给一个穷酸书生。
身为郡主,身为皇帝的妹妹,应该是风光无限,应该是门当户对。
就算不是自己,最起码,也不应该是少年郎。
谁知道郡主这个死心眼,偏偏对少年郎死心塌地。
他深爱着少年郎,就要和少年郎度过余生,皇帝气不过,就接着酒劲想要和自己的妹妹发生关系,好把她困在皇宫,困在自己的身边。
虽然想法极端,但他是真心想对郡主这个妹妹好的。
若不是少年郎的出现,若不是郡主的执意下嫁,他们会是正常的兄妹情义。
皇帝争辩道:“若不是你,我又怎么会如此?”
“可你就是动心了,你个懦夫,连动心都不敢承认吗?”少年郎大声呵斥道。
皇帝垂下头,他骄傲了半生,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确实错了,大错特错。
身为皇帝,他枉顾了伦理纲常,对自己的妹妹动了心。
真相大白以后,少年郎也自责道:“是不是没有我,你会活的很开心?”
若是没有遇到他,郡主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郡主,身居高位,呼风唤雨,人人宠爱的郡主。
自从遇到了他以后,一切都变了。
他会牵动郡主的情绪,以前那个什么都不懂每天欢快度日的郡主,也变得郁郁寡欢。
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
少年郎跪下来:“郡主,你等着,我马上就来陪你。”
说罢,朝着丞相府冲过去。
收起一身的戾气,他要拜会丞相。
丞相机关算尽,自然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也没有多加阻拦,就这么放了他进来。
“我是来杀你的。”少年郎沉声道。
丞相哈哈大笑:“就凭你?”
想杀了当朝丞相,也太自不量力了吧?
说出去都会让人笑掉大牙。
可惜,这句话不会说出去,因为他今天出不去这个门。
少年郎也没想着出去。
若是能死在丞相府,必化为厉鬼夜夜索命,搅得整个丞相府日夜都不得安宁。
丞相府的护卫众多,大都去阻拦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了。
少年郎和丞相两个没有武力的人对峙着,僵持着。
但谁心里都清楚,丞相不可能身边无人,明卫派出去,还有暗卫。
少年郎是杀不了丞相的,而今天,他也得把命留在这里。
不过令人奇怪的是,丞相并没有杀了他,而是放他离开。
“我等你再来杀我,期盼着你能杀掉我的那一天。”
少年郎不甘心,他一介书生,谁都杀不了。
到头来只能毁掉自己。
丞相府的明卫都被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解决的差不多了,也跟着少年郎离开此地。
追上少年郎的步伐,楚文豫开口安慰道:“有时候,用武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少年郎点了点头:“我知道,所以我要下一盘棋,一盘颠覆天下的棋。”
他口中所说的棋局,就是红尘七星局,而红尘七星为棋。
七子定生死,七子覆天下。
“什么棋?”微生冥绝问道。
少年郎自负道:“既然这是一个有关爱情的故事,不如就叫做红尘七星。”
“红尘七星?”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同时惊呼问道。
原来这红尘七星是这么来的啊。
红尘七星分为七字,每一子落子七步,总共七七四十九步。
而这七七四十九步,少年郎走了七七四十九年。
穷尽一生下完了这盘棋,最终和这棋局同归于尽。
而那些罪魁祸首以及和这件事情有关的所有人都付出了相应的代价,包括他自己。
大卫最后亡了,皇帝自焚于宫中。
一朝天子一朝臣,丞相也随着去了。
四十九年后再想起当时丞相说的那句话,他做到了。
有生之年,杀了皇帝,杀了丞相,杀了自己,替他所爱之人报仇雪恨。
最终呈现在楚文豫和微生冥绝面前的,只是一幕又一幕的画面。
留不下任何踪影,少年郎,郡主,皇帝,丞相等人,就好像没出现过一样。
四十九年匆匆而过,不过四十九个时辰,二人便出了相思门。
第088章 寂灭阵覆
出了相思门, 便是红尘司。
只是没想到红尘七星的背后,竟然是这样一番故事。
红尘司内
滚滚红烟凝聚成混沌之气,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混沌之气多年集聚成型, 在这漫天星海中成为新一代魇魔。
看到魇魔后, 微生冥绝的心中扑腾了一下,总觉得这魇魔在哪里见过, 很是熟悉。
“魇魔?”微生冥绝脱口而出道。
楚文豫惊讶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这是魇魔?”
微生冥绝略带心虚:“古籍上看到过。”
红烟四散在他们周围, 呈聚拢之势发散开来,犹如繁星坠天,流水碎石。
这一幕, 看呆了二人, 也看晕了二人。
楚文豫陷入一个旋涡内,走进旋涡, 是一个看起来普通不过的山洞。
洞内青苔布满,看起来很久没人来过了。
这鬼地方, 有人在才怪。
走到山洞尽头,出现了一个熟人。
“微生冥绝?你怎么在这里?”楚文豫问道。
静坐在山洞中的微生冥绝并没有搭理他,应该是听不见, 楚文豫是这么想的。
若是能听见, 微生冥绝不可能不搭理他。
谁料微生冥绝一睁眼,如同清风顺柳,贯穿了楚文豫的全身。
眼前的微生冥绝给人一种神秘莫测, 超脱如仙的感觉,不像是他认识的那个凡人。
“你……听得见?”楚文豫一边招手,一边问道。
微生冥绝起身, 一把抱住了他:“你回来了。”
楚文豫:“???”
什么回来了?我就从来没有离开过好吧?
“我闭关了千年,终于等到了你。”微生冥绝自言自语道。
紧紧的抱住他, 从上到下吮吸了一遍。
觉得熟悉又陌生。
如今的楚文豫没有办点当年的灵气,身上全都是别人的气息,吸的微生冥绝很不习惯。
“我知道你是他,隐藏的气息也很勾人。”微生冥绝一边吮吸一边说道。
久别重逢后的欣喜了然心生。
从他的话里话外能听出来,他们千年之前就已经相识了。
可人的寿命不过百年,千年前是不是楚文豫,他自己也不知道。
只是觉得眼前的微生冥绝不是每天陪伴在他身边的微生冥绝。
他的清溪如雪般气质凌然,哪有身边人在权势泥爪中摸爬滚打多年的气息。
“我们千年前就相识了吗?”楚文豫问道。
像是再问一个前辈。
微生冥绝放开他,也没有生气,反而很柔和的回复他:“没关系,你慢慢都会知道的。”
楚文豫看着他,好像看到了他脸上写着的几个大字:就不告诉你。
“你怎么会在这里?”楚文豫又问道。
微生冥绝笑了笑,如同深渊临侧:“闭关。”
这两个字说的很坚决,仿佛经历过绝望而后的涅槃重生,却没有半分生机。
他应该是找不到楚文豫了,才会心灰意冷闭关的。
那千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让一个人闭关千年?
楚文豫问自己也不知道,他感受不到那种绝望的共情,目前的他什么也不知道。
不知道才是最痛苦的,他宁可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得珍惜。
话音刚落,微生冥绝就闭上了双眼,而他也出了红尘司。
一睁眼就看到微生冥绝在一旁木讷的站着,好像再看什么东西。
“看的这么津津有味,看来是好东西啊!”楚文豫在他身旁观察着他的表情,而后感慨一句:“好强的共情能力。”
可微生冥绝是镇武司的司卿,不是最无情了吗,怎么会有这么强的共情能力?
后来想了想,微生冥绝有没有情,别人不知道,他楚文豫难道也不知道吗?
他那仅有的一点情义,全都给了自己。
等到微生冥绝也睁开眼,忽的一下子抱住楚文豫,和红尘司中闭关的微生冥绝动作一模一样。
虽然给人心里的感觉不同,但带给他身体上的感觉确实如出一辙,找不到半分破绽。
原来过了千年,有些人的习惯也改不掉。
他越发的坚信千年前的微生冥绝和现在的微生冥绝是一个人。
自己也和千年前的楚文豫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可是,千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导致他们分离了千年。
想着想着,楚文豫觉得有一丝头疼,索性就不去想了,先出去生死界再说。
“好了,我在!”楚文豫拍着微生冥绝的背说道。
一下又一下,振动了他的心脏,随之活跃的跳动,格外的鲜活。
沉默了片刻后,微生冥绝说道:“我抓的住你。”
一听到这些话,楚文豫心想司卿大人怕不是做了什么噩梦。
噩梦中自己一定离他很远,导致他醒过来以后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就在你身边,一直都在。”楚文豫安慰道。
想象到微生冥绝这副遭逢大难的表情,楚文豫赶紧推开他:“你看到什么了?”
微生冥绝也看的云里雾里的,醒来后什么都忘记了,只是下意识的抱住楚文豫。
但他清清楚楚的记得一句话,是魇魔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它说,我们还会再见的。”
楚文豫一想,那就等着呗,反正他和微生冥绝是找不到魇魔的存在的,不如等魇魔来找他们。
微生冥绝也是这样想的。
出了红尘司,又回到了熟悉的星海。
此时的星海还如初见那般闪耀,其间的星辰好似亮了几分。
不知道是不是二人的错觉,总感觉星海变幻无常,如同楚文豫对红尘司中微生冥绝那样的陌生又熟悉。
这么美轮美奂的星海,看得人心情舒畅,偏偏多了几个恶心的东西。
他们很清楚的记得,那些恶心的东西正是血水池中的蛊虫。
这番场面,估计一辈子也忘不了。
那个婴孩的头受到蛊虫的滋养,变得和他们一样高。
五官还是丑态毕露,就像是早已腐烂多年的肉身重现于世,浑身散发着恶臭的气味。
扭曲的呼吸如同星河中的风暴,席卷着周围的星辰和生命。
从它后面钻出来一个蛊虫,也和他们一般大。
蛊虫看起来比之前趴在微生冥绝肩上的成熟许多。
长如银河飘带,头尾两端有着晶莹剔透的紫色光晕,像是星海自然精华凝结而成的生命体。
躯体呈现出鲜艳的碧绿色,如同翠绿的松叶般挺拔。
只可惜,看上去就倒人胃口。
它拥有无数触手,每一根触手都犹如星云,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星辰般的颗粒。
蛊虫慢慢移动着,不断变换着形状和位置。
眼睛犹如两颗巨大的黑洞,似乎拥有洞察一切的能力,能够看穿星海的深处。
它一眨眼,浮现出两个活人的身影,却怎么也看不透,这种感觉从未有过。
而且,其中一人还是曾经给他一肩栖息之地的一人,另一个人是给婴孩的头一肩栖息之地的人。
这两个人就像是无底的空洞,怎么也捉摸不透。
但这并不影响在它的眼中,所有的生命都显得如此渺小,如同尘埃一般。
它拥有着强大的力量,能够吞噬一切生命体,将其转化为自己的养分。
同时也可以给任何东西提供养分。
二人到现在才明白,不是用婴孩的头滋养蛊虫,也不是用蛊虫滋养婴孩的头。
这两者之间从来都不是单向的,而是相互滋养,相辅相成。
至于在圆瓶中的那只蛊虫,想来是沉睡了。
婴孩的头本就缝缝补补,放大后更加恶心了。
满头的血直流而下,试图淹没整片星海。
如此美景,怎可被血水淹没?
楚文豫猜测婴孩的头和它身边的蛊虫应该就是寂灭阵的阵眼。
只有彻底消灭了它们,才能走出寂灭阵。
他们不知道整个寂灭镇都是寂灭阵的范畴,如果他们走不出去,就会随着寂灭镇而彻底覆灭。
此时,红尘七星化为七颗棋子,落到棋盘上。
宛如珍珠镶嵌在黑白绸缎上,以独特的位置和形态排列在一起,形成一番盛景。
这是对付它们最省力的办法,同时红尘七子是合成阴阳破的材料之一。
意味着他们最多能走四十九步。
上一个下红尘棋局的少年郎走了四十九年,不知这一次他们二人能走多久,又能撑多久。
红烟如梦,漫至星海,红尘棋局已经开启。
不需要切切实实的打一场架,却比打架还难。
棋局开始后,双方各执四十九子,以寂灭为代价,剩下的棋子少者死。
真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和婴孩的头一起下棋,还真是一种“奇观”。
双方大战到最后,楚文豫和微生冥绝手里就只剩下最后七颗棋子了。
这七颗棋子各个都如遗忘在深海中的点缀,于惊涛骇浪中艰难存活着。
而对方还剩下十余子,怎么看也是二人输。
红尘棋局的局势对于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来说,也是十分不利的,没有天时,没有地利,甚至没有人和,只有冰冷的残局与之相对。
这棋局已然回天乏术,胜败已定。
可就在这时,楚文豫落子无悔,七步棋一气呵成,形成七星连珠,破此残局。
七星如同七彩翡翠燃烧着整盘棋,也燃烧着自身。
它们彼此依偎,共同守护红尘棋局,力量汇聚在一起,形成一股强大的能量场,让周围的星海为之震撼,发出流行坠地般的声音。
而后七星奔天,了却红尘因果。
似银河洒落人间,如火龙般燃烧着,闪烁着炽热的光芒。
拯救了草木凋零,融化了九天冰霜。
这才是真正的红尘七星!
于天际奔腾不息,于人间闪耀余温。
随后,婴孩的头和蛊虫和寂灭阵同归于尽。
寂灭阵被破解后,他们也出了寂灭镇,来到了白骨村。
第089章 入白骨村
茫茫白骨, 森然骇人。
踏着脚下由白骨堆积而成的土地,尸骨残骸堆积如山,任由蝇虫噬咬。
“白骨村?这名字起的挺应景啊!”楚文豫背着手说道。
在白骨成堆的村庄里传出如此阳光的声音, 躲在底下的幽灵听了都叫唤两声。
这地方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被卷入生死界的活人连寂灭镇都过不了,根本来不到白骨村。
微生冥绝擦了擦石碑上的尘土, 让白骨村这三个字暴露在阳光之下。
隐藏在暗处的一行小字在阳光的照射下显现出来。
布满灰尘的石碑上面写着“鬼隐灯火, 鬼界边境”八个字。
看到这八个字的微生冥绝若有所思:“这里是鬼界和生死界的交界处?那岂不是能见到鬼王啊?”
楚文豫:“……”
不应该想着怎么出去嘛,怎么还惦记起鬼王来了?
“怎么,你很想见他?”楚文豫吃醋般问道。
微生冥绝微微一笑, 道:“鬼王抢亲, 多么好的事情啊,我倒是想看看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别人的新郎官,是不是成了他的新郎官?”
早就知道微生冥绝心大, 楚文豫也懒得和他计较,转头扭到一边晒太阳。
虽然脚下是浩浩白骨,但该说不说, 这白骨村的太阳晒得人很舒服。
他抿了抿嘴, 闭上眼道:“走吧!”
微生冥绝从后面推了他一下:“走吧!”
楚文豫内心:幼稚。
整个白骨村里没有活人,虽然路狭窄且阻碍较多,但他们走的还算顺畅。
都是些死物阻拦, 目前还没看到除了他们以外的任何活人或者活物。
隐隐约约感受到地底的幽灵在震荡,也不是很明显,它们暂时应该出不来。
白骨村里没有休息的地方, 村边有个湖。
碧水澄澈,岸边清明。
与村子里的死气沉沉形成鲜明对比。
潺潺的水流发出清脆的声音, 听的人十分舒心。
楚文豫临时决定,就这里了,今晚就在这里歇息。
微生冥绝表示赞同,方圆百里,再也找不到比这片湖更干净的地方。
湖边没有屋子,他们只能席地而睡,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以天为被地为床,好生快活。
“你说这里既然是个村子,为什么一间屋子都没有?”楚文豫坐下来问道。
微生冥绝垂下头:“都是白骨,难不成设立一村子的义庄啊?”
这话说的也没问题,反正没有一个活人,有没有屋子也无关紧要。
真要是一村子的义庄,那样岂不是更可怕,还不如什么都没有呢!
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现在正是太阳落山的时候。
夕阳西下,生死抛之脑后,只求一时安稳。
宣红的霞光遥望无际,照在湖面上,能拉进碧湖与天边的距离。
透过窸窣的树影射到楚文豫的身上,增添了几分英气。
全身心的投入到大自然中去,能感悟到不少的真谛。
楚文豫望着天边逐渐没落的霞光,想抓住最后一角,却是迟暮。
夕阳完全消失,只留下乌云催城。
夜色微凉,熹明的深眸热血而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楚文豫拍着微生冥绝的肩膀问道。
微生冥绝缓了一会儿,才停止笑意,道:“你比霞光更亮,我笑霞光竟敢妄想与你争光。”
听到这话,楚文豫由衷的笑了,“是它痴心妄想呗!”
一阵笑声过后,微生冥绝接着问楚文豫:“那你笑什么?”
楚文豫整理好思绪,悠悠道:“我笑夕阳西下,我却抓不住最后的落幕。”
微生冥绝听了一头雾水,问道:“这谁能抓住啊?”
楚文豫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或许这世间真的没有人能抓住夕阳,没有人能撼动时光。
看着楚文豫逐渐严肃下来,微生冥绝道:“落幕无情,我却有意,昔日刀山火海无人闯,往后一人相伴我同行。”他顿了顿,而后道:“我想痴心一世,妄想一生,我想与你同辉共进,披星共行,去赴一场千年之约。”
楚文豫把手搭在微生冥绝的肩膀上,温声道:“千年蒙君不弃,我必同辉相依。”
微生冥绝大喊一声:“落下的夕阳,你听到没?我夫君要与我同辉相依!”
听到夫君二字,楚文豫先是一愣,而后欣喜从下而上的映上嘴角,抵达天灵。
这一刻,他好似神明,遗忘的昔日光景重现脑海,眼里心里都只有一个人。
这一声夫君,冥冥之中迟了千年,他却高兴的不成样子。
往日不可追,来日犹可冀。
不管是千年前的他们,还是现在的他们,都是最好的样子。
楚文豫扯下嘴角,淡淡的喊了一声:“夫君。”
微生冥绝转过头来,挑逗似的看着他:“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大点声!”
从那双害羞的寒眸中漾出一丝火热,灼烧了万里心原。
心海深处蠢蠢欲动的火苗怦然而动,形成一股强大的气流冲向心脏。
奇经八脉皆被冲散,化做庆贺的血液流入心脉,如日中天,慕下情欲。
霎那间,楚文豫挺直腰杆,笔直的吻了上去,欲望喷射而出,动摇了那颗千年前就萌生的心思。
乌黑的鬓发随风而动,摧枯拉朽般的气势横生:“我说,夫君!”
一字一字的清晰吐露出来,就像是刚学识字之时的那般繁琐。
只是,他们都欣喜若狂。
在黑夜中狂欢而动,惊扰了碧湖中的沉尸。
“轰”的一声,碧湖就被撕裂了一个口子。
什么动静?
这一声的动静可不小,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同时愣在原地。
“诈尸了?”楚文豫心忧道。
微生冥绝捂住他的嘴:“别瞎说。”
事实证明,楚文豫真的没有瞎说,就是诈尸了。
玉湖白骨,湖底沉尸。
尸海复出,重现湖岸。
白骨村每家每户屋檐上的红灯笼幽幽亮起,就像是泼了火的油灯那般鲜明。
只一瞬间,白骨好像都活了过来。
白骨森森吱呀作响,如同残败不堪的门被风吹的响声。
浑然天成,却又阴森刻骨。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小心翼翼的跟在白骨身后,渗人的唢呐声响彻九霄,震碎了二人的耳膜。
仿佛一瞬间就将他们吹得灰飞烟灭。
那些白骨齐刷刷的朝着村子里走去,脚底下的同类也被唤醒。
一时间,整个白骨村到处都是活的白骨。
夜色如墓,穿梭于乱坟荒岗间,惊扰了地下的生灵。
每个白骨看起来好似有意识般朝着自家走去。
一家人聚在一起关上门窗,嬉笑声从屋子里传出,恰似重逢欢喜。
看到这一幕,楚文豫不禁感慨道:“若他们能活着重逢,该有多好啊!”
微生冥绝看着他,好似从红灯笼的灯芯找到微明。
于至暗处寻得亮眸,映上心火:“好。”
他在想他们之间的相逢虽然迟了千年,好在还是有生之年。
屋子内的声音越来越大,杯盏被摔碎的声音刺耳,争吵声不决。
一切像是披上了一层纱,变得与刚才截然不同。
楚文豫隐隐约约能听到他们的谈话,虽然听的不是很清晰,但也能听清楚一二。
争吵声持续到后半夜,后来,他们各自走了出来。
还是那副白骨,但脸上似乎有了黏连的血肉,一丝一丝的跳动着,就像是染了血的蜘蛛网。
白骨堆血,血肉模糊。
楚文豫不想直视他们,索性扭过头去,正巧撞到微生冥绝的怀里。
他依偎道:“恶心。”
“在这里面,恶心的东西还少吗?”微生冥绝回复道。
楚文豫闭上眼:“跟上他们。”
微生冥绝搂着他调侃:“嫌恶心还要跟上啊!”
楚文豫:“……”
嫌恶心是一回事,跟上又是一回事。
跟上他们才有可能出去,总比在这里恶心死要好。
宁做饿死鬼,不做恶心人。
楚文豫鼓起勇气睁开眼:“走吧。”
他在前面走着,微生冥绝跟在他的身后,是他在这茫茫黑夜中的盾。
也是绝无仅有的底牌。
那些白骨在一次走到碧湖,一边走一边把自己敲碎。
虽然白骨感受不到疼痛,但是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看着就难受。
破碎的骨节碎落在地,掩埋在泥土中,如同白玉碎盏,不可挽回。
白骨纷纷走到碧湖边,举起在一起,像是在举行某种仪式。
捡起碎骨往碧湖中仍,激起心寒的涟漪。
不仅仍自己的碎骨,还仍完整的白骨。
楚文豫觉得后背发凉:“这是……沉尸?”
说起沉尸,他最熟悉不过了,先前在老板娘那里就经历过。
微生冥绝顶上他的肩:“熟悉吧?”
楚文豫哭笑不得:“呃……”
你说呢?
而后,碧湖打开了一个通道,那些没有被沉尸的白骨纷纷往下走。
楚文豫也拉着微生冥绝跑了过去。
“你跑这么快干什么?”微生冥绝佯装抱怨:“小心脚下。”
一边在他的身后紧紧追赶,一边用言语提醒着楚文豫。
楚文豫这么大一个人,也不至于被绊倒吧?
“知道了,啰嗦。”楚文豫扭过头来:“快点跟上。”
在他看来,湖底必然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不然为何会有这么多白骨。
微生冥绝好不容易跟上了楚文豫,自己差点没被绊倒。
低头一看,是一只有血有肉的手。
微生冥绝:“???”
白骨堆里全是死气,但这手好像自己会动?
而且……不停的追着他们。
楚文豫没有回头,他也不管了,径直向前走去。
这里到处都透着诡异,一不小心就会被沉尸,楚文豫到现在还是心有余悸。
跟着他们来到了湖底,眼前的场景令二人大吃一惊。
第090章 湖底倥偬
囚窗覆骨, 玉湖沉冤。
寥寥几盏焚软了万家灯火,邸海如人间。
“活人?”楚文豫勾唇道,双目直视前方, 呆滞在原地。
微生冥绝也差不多的反应, 先前看到的森森白骨,如今俨然活人。
有血有肉, 有说有笑。
沉溺在欢声笑语中, 沉溺在灯红酒绿中,闹市纷繁,烟波浩渺。
“湖底才是真正的白骨村?”微生冥绝心里想着, 也没有说出来。
看着楚文豫的反应, 大抵是听不进去。
来来往往的行人热情的和二人打着招呼,仿佛早已熟识。
“中盛节就要开始了,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啊?”
醍醐灌顶,深信不疑。
所谓入乡随俗, 既然中盛节是白骨村的一大盛事,他们跟着去凑凑热闹也好。
中盛节设立在晴舟桥附近,烟花坠落, 游鱼戏水, 好生热闹。
周围的人纷纷聚集过去,谁都想在中盛节拔得头筹。
只有在中盛节拔得头筹,才能有面见圣女的机会。
圣女非凡, 白骨皆盼。
从远处传来开始的声音,整条街都陷入了嘈杂。
流风吹拂苍月,远处高阁勾画出圣女的影子。
苗条楚腰, 媚态横生。
圣女带着面纱隔着屏风而雾,如同仙女下凡, 摄走了一个又一个的魂魄。
周围响起了激烈的鼓掌声,行人有感情的喝彩着,就像看一场盛大的宴会。
楚文豫身在其中,赴了这场不轨的人间宴。
“司卿大人身手了得,想必定能拔得头筹。”楚文豫在一旁小声提醒道。
微生冥绝抿了抿嘴,卸下所有的防备:“楚堂主还是这么会恭维人。”
楚文豫一听,拳脚跃跃欲试,想要大展风采。
在人声鼎沸中一步步迷失自我,随即飞身上了晴舟桥。
村民一看他就不懂规矩,一旁的好心人提醒他:“两个人才算数。”
这样正好,微生冥绝就是不想上台也得乖乖上台。
至于比的什么……正是作诗。
“什么?”楚文豫始料不及:“作诗?”
微生冥绝趴在他耳边细语:“怎么?楚堂主怕了?你别忘了,这可是自投罗网。”
怕?怎么可能怕?
文武双绝,他是文,怎么可能怕作诗呢?
所谓的作诗不过是以圣女为题,二人一人接一句,什么时候接不下去了,什么时候作罢,到时候胜负已分,输的人投河,赢的人能见圣女。
这不是变着法的自相残杀吗?
不过是无声无息,不见鲜血罢了。
“开始!”圣女一旁的仆人喊道。
楚文豫思索片刻:“晴舟飞花心思君,欲比态靥万花逊。”
微生冥绝不管不顾,发了疯似的道:“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楚文豫:“???”
他走到微生冥绝身边问:“你这是干什么?”
楚文豫话音刚落,微生冥绝热情而激烈的吻上他的薄唇。
冲动而浓郁的踏着他仅有的热心,阖下纵横天赐。
连绵不绝的落沫如同晴舟桥下激荡的水,看的周围的人目瞪口呆。
圣女:“……”
好好的一场比试,怎么就被这两个毛头小子打乱了。
催动弥留的欲望,微生冥绝附在楚文豫耳边蹭道:“楚堂主,本司卿上台就是为了万众瞩目的。”
摩挲过万千风华,楚文豫心中也舒爽了,道:“我这句诗,也是说给你听的。”
微生冥绝清了清嗓子,如同飞鹤振翅:“我知道,所以,我回应了。”
这一吻,倾涤了眼前的污秽,晴舟如川,滚入红尘,汴回心中荡荡深情。
一时间血肉横飞,片刻后消散的无影无踪。
脚底踩着白骨鱼鲜血,携手踏过晴舟桥,来到了高阁之上。
圣女早已等候多时。
面纱下的容颜在夜色中隐隐欲动,如池中荷,雪中梅。
“不错,比我想象的还要快些。”圣女沉声,如同拉紧的琴弦:“只是二位的方式,让人不太痛快。”
“人?这里哪还有别人?”楚文豫笑着道。
圣女微微一笑,倾国倾城。
只是说话十分不客气,“公子说笑了。不过这里,确实没有人,二位也不是。”
楚文豫:“……”
刚想破口大骂,就被微生冥绝拦了下来。
“你知道最可悲的鬼是什么吗?”微生冥绝哑声道。
圣女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微生冥绝接着说:“最可悲的鬼,就是披着人皮,隐藏在人海中,却偏偏自以为是的鬼。”
圣女面色铁青,真想一剑刺穿他的胸膛,让他积点口德。
不装了,圣女露出了青面獠牙:“这里很快就会成为你们的长眠之地。”
楚文豫笑着问微生冥绝:“夜色渐好,我想彻夜不眠,不知司卿大人作何打算?”
微生冥绝也还之微笑,在夜色中开出了花:“正有此意。”
圣女恨不得立马掐死这对不知死活的男人,真够不要脸的。
尖锐的长甲从骨肉中生出,她一点一点的将它们抽出,化为锋利的剑,模糊着血肉冲向二人。
她丝毫感受不到疼痛。
长甲伤不了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反而让他们有机可乘。
“夫君,你见过逼着别人仰慕自己的鬼吗?”楚文豫一边躲避一边问道。
微生冥绝双指接过长甲反手扔回去:“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这不是圣女吗?”
圣女:“……”
早晚让你们两个人气死。
微生冥绝在扔回去的时候,加了点“佐料”,导致圣女被周围的剑气所伤。
面容扭曲,可怖至极。
在圣女消散的前一刻,楚文豫又吻上了微生冥绝。
圣女:死不瞑目。
圣女消散之后,泯灭了万家灯火。
幽幽烛明下,二人沉浸着月色,迸发出积压已久的热忱。
红帐罗香春不满,晴舟热潮激深渊。
重击搏鼓铃如扇,轻刺身心疲胆寒。
文人提笔挥墨染,武将飘魂欲成仙。
闷声低语七窍现,寻欢作乐终难眠。
……
旦日
湖底清明,深渊闭塞。
刺眼的光透过湖水折射而入,映照在楚文豫身上。
微生冥绝定睛一看,那义气雄勃,可撼铁骑。
顺着光的方向伸手道:“你身上光影,我贪心不足。”
楚文豫回过头来:“给你,光影也好,身心也罢,我都给你。”
微生冥绝“嗯”了一声,如同翠铃鸣动,闯入楚文豫的心口。
不停地在他心口滚动着,如烫热的水浇过脆弱的心脏,留下一道道难以愈合的伤痕。
“你就是这般……”楚文豫启唇,顿了顿:“不留余地。”
微生冥绝一听,捋过他的鬓发,迎着光如玉石透彻,遮不住半分心气:“那昨晚楚堂主也没有给我留一丝余地啊!”
楚文豫扭动脖颈,喘着粗气咬住了微生冥绝的耳垂,烈于长风。
“余温未减,撞我心尖,司卿大人,有礼了。”
微生冥绝吃痛,双手摩挲过他的后颈,咽声道:“礼尚往来。”
湖底的水像是被他们的浓情蜜意感动了般涌动起来,像是在为他们喝彩。
只是若不上去,很有可能会被淹死。
二人这才慢悠悠的上来。
来到湖面上,再一次感受到鲜活的风,鼓动着二人残存的思绪落寞世间。
碧湖旁边多了一个石碑,上面刻着:玉湖光景。
本来楚文豫也没多想,字面意思而已。
谁知微生冥绝捡起一块碎骨,在上面刻上了“光景无限,贪心不足”八个大字。
楚文豫:“???”
你是认真的吗?
拉过微生冥绝的手,楚文豫心虚道:“你不如写上到此一游。”
扔掉手中的碎骨,微生冥绝感受到身后有一只手不停地揪着他。
他还以为是楚文豫的恶作剧,于是开口问道:“你老是揪我干什么?又没写你名字,不丢人。”
楚文豫将双手摊开:“我没揪你啊!”
如果不是楚文豫的手,那会是谁的手,不会是鬼吧?
坏了!
二人同时反应过来。
微生冥绝回头一看,是一只血淋淋的手。
碎骨残渣黏连在血脉间,如同枯槁的古树般沧桑无力。
那手逐渐爬上他的胳膊,印上一道伤痕。
伤痕逐渐发散开来,周遭散发着黑气,痛痒难耐。
黑气悬在空中,如同丝丝缕缕生气的炊烟,又如同豪墨沾上水般散开,毫无规律可言。
微生冥绝想上手去挠,却发现当他的另一只手接触伤痕的时候,伤痕就不见了。
明明刚才还在,那种痛感也是真实存在的,为何忽然间不见了?
想到这里,微生冥绝把手拿开背到身后,随着他的手刚离开胳膊,伤痕又乍现于皮肉间。
微生冥绝:“???”
伤痕累累,砭骨侵肉。
迟疑了片刻后,那只血淋淋的手塞给了他一块布,这是一块血衣上撕下来的布。
上好的布料上显现出四个大字:替我报仇。
这四个大字在被鲜血浸透了的红中若即若明。
而后血手和血衣同时崩裂,溅上了微生冥绝的胸膛。
他的脸上,身上都被喷涌而出的鲜血染红。
楚文豫在一旁给他擦拭着,他的袖子上也沾满了鲜血。
“替我报仇?”
楚文豫一边给微生冥绝擦拭,一边蹙眉思考着。
这也没有说和谁有仇啊!
该怎么替她报仇?
甚至连这只手和血衣是谁的都不清楚。
任何仇怨都得有个始终吧,这不是故意为难他们吗?
丝毫不顾及形象的微生冥绝看着心神不宁的楚文豫,从那双深眸中看出了一知半解,于是便问道:“你在想什么?”
只见楚文豫眉宇间淡淡可见的仇怨,在和微生冥绝对视之时被瞬间冲散,透出一片突兀的明朗。
楚文豫苦笑道:“什么也没办法想,不知道她是谁,更不知道她的仇人是谁,这仇怎么报?”
电光朝露间,湖面上凭空而出一小舟。
此情此景,宛如一副精致的水墨画。
阳光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映衬着小舟的轮廓,如同一颗明珠在碧波中熠熠生辉。
小舟的船身洁白如玉,雕刻着精致的花纹,船头站立着一头黑鹰,羽翼展开,仿佛随时准备展翅高飞。
湖面上漂浮着几朵荷花,宛如仙女般亭亭玉立。
小舟穿过荷花丛,留下一道道涟漪。
周围的景色如诗如画,让人心旷神怡。
小舟越来越近,湖面上的背景逐渐模糊。
在抵达岸边的那一刻,船头的黑鹰翱翔腾空,无拘无束。
楚文豫看着停在自己脚边的小舟,顿时明白了用途。
在黑鹰站立的地方刻着“晴舟”二字,随着黑鹰的高飞显现出来。
看清了上面的字后,楚文豫拉着微生冥绝上了小舟。
不知道小舟要带着他们去往何处,只是安安静静的站在小舟上享受着片刻欢愉。
小舟随风独行,飘摇羽化,诚如登仙。
俊风凌乱了楚文豫的鬓发,浮动的衣袖了然湖上,仿佛神祇降临。
晴舟摆尾,晃动了二人的热血,在寒凉的碧湖上飒飒挺立。
很快,小舟就到了岸边。
上岸后,看到一处废弃的庄园。
栅栏歪歪倒倒,门上的蛛网错综复杂,荒凉破败。
数不清的乌鸦在上空盘旋,如同一片黑幕擎海,遮住了仅有的光晕,还时不时发出难听的惨叫,震人心弦。
楚文豫推门而入,门上的蛛网像是活过来般缠绕在他的袖间,光是清理就清理了一盏茶的功夫。
这才进了门。
门内就是一个普通的院子,没什么特别之处。
干枯的草木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形容枯槁。
一眼就看出来很久没人居住了。
这院子长久没人打理,不知小舟为何把他们引到这里来。
顺着小径一路前行,楚文豫和微生冥绝来到了最后一扇门前。
那扇门看起来很新,应该比这个庄园的所有门建造的都要晚,猩红色的漆光闪烁着死亡的气息,看起来十分不和谐。
楚文豫伸手触碰那扇门,鲜血顿时喷洒了他一身。
一旁的微生冥绝来不及遮挡,也被溅的星星点点。
但就在鲜血喷洒而出的那一刻,那扇门出人意料的自己打开了。
里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无意间碰到了机关,照亮了整间屋子。
四周的壁画滚动着,看的他们眼花缭乱。
没等看完所有的壁画,他们就进入了壁画中,成为鲜血染就得笔墨,蕴下新的故事。
壁画中山清水秀,云鹤惊月。
面前出现了少了一只右手的少女。
发髻轻挽皎若云间月,在他们面前散开,如瀑布湍流。
少女朝着他们点了点头,而后转头跑到了家中。
家徒四壁,穷乡僻野,好在环境清幽,虽然清贫了些,倒也可以安稳度日。
家里来了客人,少女准备了一大桌青菜。
这都是她自己种的,很好吃的。
楚文豫夹了一筷子,确实好吃。
家中没有酒,只有从湖中打过来的水,清澈透明。
银河般的清水端到楚文豫面前,他一饮而尽,没有任何味道,只是心里觉得甘甜。
微生冥绝也是如此,随后二人相视一笑。
少女只有一只手,所以动作略显笨拙,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就上前帮他。
后来,少女的哥哥回了家。
他私自投了军,这次回来是因为有很重要的任务,特来向家中辞行。
家里的男丁都死光了,只剩下少女这一个妹妹。
辞行后,少年便踏上战马上了疆场。
再也没回来过。
时光滚滚,少女还像往常一样站在门口等待着他的哥哥。
却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噩耗。
少女支撑不住晕了过去,楚文豫跑到镇上请了郎中来。
郎中只道少女是伤心过度导致的昏厥,休息过来就好了。
道谢后,楚文豫亲自将郎中送回去,顺便去店里抓药。
等到他回来的时候,少女已经醒了,楚文豫去给他煎药。
微生冥绝也跟了出来,开门见山道:“你看出他什么仇怨了吗?”
楚文豫拿起扇子一边扇一边说道:“暂时还没有。”
不久后,药熬好了,楚文豫将药端了进去,亲眼看着少女喝完后才出来。
这时候的少女只是伤心过度,还没有生出仇怨来,所以他们看不出任何端倪。
少女刚刚喝完药睡下,一群纨绔子弟闯了进来。
一看有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两个大男人在,他们就说些污言秽语并且拳脚相向。
结局自然好不到哪里去,被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追着一顿胖揍。
最后各个鼻青脸肿,哭丧着脸坐在地上大喊。
哭喊声惊动了少女,少女缓缓起身,撑着最后一丝力气走了出来。
他们连滚带爬的凑上前来:“你哥都死了,你还装什么,不如早早嫁了,好给爷暖被窝。”
楚文豫一听,直接扭断了他的脖子。
其余的纨绔愣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楚文豫呵斥一声:“滚!”
剩下的一堆草包就滚出了这间院子。
微生冥绝关心道:“不用听他们胡说。”
少女看着地上的尸体恶心的想吐,就捂着嘴跑回了屋中。
微生冥绝将地上的尸体掩埋,楚文豫在一旁说:“没让你曝尸荒野,那是司卿大人的仁慈。”
“他死了会很麻烦。”微生冥绝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想过这个问题。”
楚文豫早就料到了,他就等着麻烦自己找上门来。
他附和道:“我们现在需要弄清楚她的仇怨到底在何处,所以需要制造些麻烦。”
少女回到屋中,静坐在窗边,看着微生冥绝将地上的尸体一寸又一寸的掩埋,心中万般不是滋味。
但她也没有多说什么,隐藏在内心深处的阴暗也随着寸土掩埋。
不知过了多久,那些纨绔去而复返,要给死去的人讨回公道。
众多军士围住了此间小院,笔直的站立在风中,如同守护神。
可守护神,有的时候也是转瞬成为杀神。
为首的纨绔不断地咒骂和挑衅,势必要给死去的大哥讨回公道。
微生冥绝孤身一人走了出来,大喝道:“你们最好有多远滚多远,不然就和他一样的下场。”
说罢,指了指孤坟所在的方向,一人的气场凌然足以威胁整个军队。
为首之人仰天大笑:“你知道我今天带了多少人来吗?”
随后沉默片刻,用商量的语气道:“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为她而死,要么把她交出来。”
微生冥绝冷哼一声:“从你说出这句话开始,就注定了必死之局。”
他刚想要动手,少女出来了,“住手,我跟你走。”
微生冥绝:“???”
白干了?
你知不知道,你这么一走,就是有去无回啊!
望着少女坚定的眼神,微生冥绝都不好开口阻拦,毕竟很难叫醒一个装睡的人,也很难劝阻一个下定决心赴死之人。
少女走到为首之人身前,那人顿时换了一副态度:“好好好,跟爷走,爷保你后世安康,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这个时候,楚文豫清楚的看到少女的右手长了出来。
也就是说,在她和纨绔子弟走的时候右手还在。
那应该就是后来才有的怨恨,一想到这里,楚文豫决定跟上去一探究竟。
这一点,他和微生冥绝心照不宣,少女都走了,他们再留在这间院子里,也没有什么意义。
跟着少女来到了陆府。
陆家是当地最大的地头蛇,之前陆家嫡子陆为筝是陈出的“小跟班”。
陈出就是被楚文豫一把拧断脖子惨死的那个。
而陈家随着陈出的死逐渐没落。
如果没有楚文豫的出手,陈出也会在半路返回之时被陆为筝杀掉。
这一次,反而阴差阳错的借刀杀人了。
陆家有私兵,那日围在小院周遭的军士都是陆家的私兵。
养兵等同于谋反。
只是陆家势大,在朝堂上也有靠山,朝廷的手暂时没伸到这片荒地上。
少女跟随陆为筝来到陆家,就是为了调查哥哥的死因。
在他养病期间,少女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哥哥根本没上战场,而是被陆为筝虐杀。
哥哥参的军,实际上也是陆家的私兵。
是陆为筝找理由将她的哥哥残忍杀害。
所以,她冒着必死的危险跟随陆为筝来到陆家。
陆为筝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对待下人非打即骂,对待少女自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这些,少女都可以忍。
她要找到证据,即便那个梦不是真的,也不可能那么巧。
哥哥刚死,尸骨未寒,就有一堆纨绔子弟过来调戏她。
难道就因为她孤苦无依,身如浮萍吗?
陆为筝平时不在陆府,甚至整日流连往返青楼间,这对于少女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成败在此一举,她不能让哥哥死不瞑目。
可陆为筝从商多年,心狠手辣不说,耳目也众多。
少女的心思很快就传到了陆为筝那里,陆为筝假装无事的突然返回陆府,就是为了抓个现行。
只是没想到被楚文豫和微生冥绝阻拦了片刻,等他到了陆府的时候,少女已经乖乖的躺在床上了。
这样也好,省去强行逼她就范那一步了。
深夜,少女痛苦的尖叫,于漫漫无明的黑夜中噬下杀机。
看着陆为筝那副不知悔改的样子,少女的杀意蔓延了整个陆府:“我虽无名无姓,但我的哥哥,绝不能死的不明不白。”
她今日势必要一个真相。
“陆为筝!”少女不顾形象的大吼着,咬牙切齿道:“我哥哥到底是怎么死的?”
看着少女一步步的失控,陆为筝只是轻松的摆手:“你哥哥是被我杀死的,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对你早有企图,你哥哥是我蓄意杀害的,可那又怎样呢?”
你又能拿我怎样?
人命在他的面前就如蝼蚁,杀了一个无名无姓的人而已,世道不会把他怎样,朝廷也不会把他怎样,他还能得道升天的活着。
“我虽然没读过书,但是也知道人命的重要。”少女哽咽着,“在你眼里,我算什么?玩物吗?还是供你消遣出气的掌中棋子?”
听了少女这话,陆为筝啼笑皆非道:“我陆为筝能手握天下棋,你算什么东西,也敢与之媲美?”
说罢,拔剑而出,架在少女的脖子上。
本以为这样她就能乖乖就范,谁知少女一头撞过去,根本不顾自己的死活,势必要和他同归于尽。
陆为筝本不打算伤了少女,可也不能任由她胡闹下去,直接砍掉了她一只手。
少女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寂寂黑夜,犹如沉舟扑腾着冲向陆为筝:“可你知不知道,我哥哥他想保家卫国啊!”
陆为筝忍无可忍,一剑砍向少女:“那又如何?他一人还能撼天不成?”
少女挣扎着,扭曲着,使出浑身的解数去反驳他,却发现还是苍白无力的:“是啊,哥哥一个人撼不了天,可他一个人苦苦撑起了我的天……”
若是没有哥哥,她可能早就被死死的钉在陆府了。
“他也只是一个人啊。”少女声泪俱下:“一个濒死垂危的哥哥。”
眼看陆为筝的剑贯穿过来,楚文豫“嗖”一个符咒贴在陆为筝身上,他就动弹不得。
楚文豫一进屋就看到了房间内的血迹和少女那只被砍掉的右手。
刚才不是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不进来,只是他们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束缚住了。
等到少女右手被砍之后,那股力量就消失了。
他们注定改变不了什么,不能阻挡受伤,也改变不了结局。
贴在身上的符咒指引着陆为筝放下手中的剑。
现在他动不了了,楚文豫本想让少女给他点教训,谁知少女只是撕下陆为筝的衣角写下“替我报仇”四个大字,递给了离他最近的微生冥绝。
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这样?
仅一瞬间。
满目悲怆,死生堕鬼。
她留在这世间的,只有那血肉模糊的右手。
大仇得报,却难以平复。
她的哥哥回不来,她也归不去,阴曹地府都下不了,阎罗地狱都闯不开,只能游荡在生死界,做一只无名无姓的孤魂野鬼。
她还是那句话,她可以无名无姓,但是她的哥哥,不能死的不明不白。
“这样,也好。”少女挣扎着最后一丝意识,扯动了嘴角:“哥哥,这一次,换我从天涯海角来护你。”
四海八荒皆云雨,你且安息。
少女消散后,微生冥绝手臂上的伤痕愈发明显。
她并未大仇得报,仇人陆为筝还没死,是不是杀了陆为筝,这条伤痕就能消失?
正当微生冥绝想要动手之时,眼前出现了一个人。
那是陆为筝的母亲萧氏。
萧氏的声音传来,如同从地狱中诞下晨曦:“我予你风弦,弹断破烂天。”
风弦是陆为筝的佩剑,是一柄软剑,刚柔并济,就如同萧氏的一生:一身病骨,撑起整个陆家。
“世间凉薄如刃,我自繁花似锦。”这是她贯彻一生的誓言,也是陆家的家训。
一旁的陆为筝跪了下来:“母亲……”悔恨,懊恼,失望透顶。
“吾儿不哭,风弦尚在,无人可争锋。”萧氏温声语,拂碎了他那不平心。
这陆家的家训,被陆为筝断章取义的很彻底。
他凉薄世人,强抢民女,确实繁花似锦。
萧氏赠予他风弦剑,是让他掀了这破烂天,而不是豢养私兵强抢民女,作茧自缚,将自己困于一方小天地的。
现在为时已晚,陆为筝死有余辜。
只是萧氏挡在了陆为筝的面前,势必不让任何人伤害她的儿子。
“我只是一介妇人,不会大义灭亲,二位不要见怪。”
她那温柔的声音中透着病态,是她的身病,也是她的心病。
在世人的眼里,萧氏瘦小平凡,不过普通妇人。
可在陆为筝的眼里,她是一个不平凡的母亲。
都说为母则刚,萧氏一生刚柔并济,把所有的刚都给了外人,把所有的柔都给了陆为筝。
她将陆为筝护在身后,若是有人胆敢动他儿子分毫,哪怕是断了风弦,她也要誓死一战。
“你可知陆为筝害死了多少人?”楚文豫大声问道。
萧氏波澜不惊的看着他:“知道,他从未害过人。”
微生冥绝忍不住了,见过护短的,没见过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护短的。
他径直走了过来,举起胳膊上的伤痕,质问道:“她的哥哥,就是你儿子坑杀的。”
萧氏昂首挺胸反驳说:“不可能。”
“那你问问你儿子啊!”楚文豫说道。
萧氏没有回头,依旧是坚如磐石的站在陆为筝身前。
陆为筝走了过来,道:“她哥哥不是我害死的,是陈出,但我为及时制止,也算是帮凶。”
楚文豫走到他身前呵斥:“即便你没杀过人,就能掩盖你的滔天罪行吗?”
“不能。”陆为筝摇了摇头,对着微生冥绝说道:“若是能用我的性命换你手上的疤痕消失,你只管杀了我便是。”
微生冥绝忍无可忍:“你与你论罪孽,你与我讲救赎,这分明就是两码事,别在这里混淆视听了。”
陆为筝拔剑自刎,结束了他那“悲澜壮阔”的一生。
风弦震地,发出弦断之响。
萧氏裹挟着风弦剑望风而散,只留下难以隐藏的涟漪花香。
微生冥绝胳膊上的疤痕消失了,但真正的疤痕并没有除掉。
现在看来,陆为筝只是一颗棋子,而真正下棋之人,他们接触不到,也管不着。
随后,再次来到了庄园里。
废弃残破的庄园像是被翻新了一般,如同昨夜花黄今日绿柳般覆辙。
不光是庄园翻新了,也来了新人。
为首之人玄衣紫袍来势汹汹,像是来抄家灭族的。
陆家犯上作乱,被株连九族。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躲在暗处,看着一干人等的举动互相对视一番,仿佛在说:“陆为筝不是死了吗?谁还会犯上作乱?”
本就云里雾里的楚文豫更加心惊胆战,这陆为筝到底是为谁卖命,能落得抄家灭族的下场?
还是说,有人假传圣旨?
这么大一个陆府,说抄就抄了,后来就成了这座荒凉破败的庄园。
至于皇帝是谁,陆为筝乃至整个陆家究竟是为谁效命,这等无从查证。
一朝一夕间,陆家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陆氏全族付之一炬。
只是,少女看不到了。
淳风呼啸,四起四散,大开大合间造就出一片碧湖。
还是那晴舟停留在岸边。
经过沧海桑田,风云巨变,这座破败的庄园也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白骨村的碧湖。
而后碧湖沉尸,沉的正是陆家全族。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上了晴舟,带着他们回到了原点。
刻着“玉湖光景”四个大字的地方。
看一次,羞一次。
楚文豫连忙转身道:“走吧,这里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
他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快些找到西沙国的三皇子,能好吃好喝的招待他一番,想想就不枉期间的辛苦赶路。
微生冥绝却不以为然:“我倒是觉得很值得留恋,你看这光景无限,贪心不足写的多好啊,笔力雄厚,如同精雕玉琢一般浑然天成。”
这般自夸,世间独一无二。
楚文豫转过身来一看,歪歪扭扭的不成样子,道:“丑死了。”
这句话确实是真心的,微生冥绝本就是用碎骨写的,再加上这石碑坚硬无比,能写成这样,就已经算是很好了,没有点功力,怕是很难写出来。
微生冥绝:“……”
一把抓过楚文豫的肩膀,轻轻的反扣着,逼问似的开口道:“说谁丑呢?”
从来没有一个人敢当着他的面说他丑,字也不行。
字如其人,他从小就知道,所以写的一手好字,令人叹为观止。
楚文豫立马求饶:“好看,玉不琢,不成器,大人写的精雕玉琢,我甘拜下风。”
他求饶的话,微生冥绝没听进去半分,只是这甘拜下风四个字,却是正中下怀。
微生冥绝森森的看着他,眼眸中热情溢出,如同烈日的骄阳,锋芒正盛:“甘拜下风?那你在下,可好?”
挑逗的眼神直勾勾的垂涎着他的美貌,就像是几百年没尝过美酒的酒鬼。
楚文豫趁机挣脱开来,用最平静的语气道:“想得美。”
三个字坚定且带着几分挑衅,勾勒出一副狐媚态。
微生冥绝将他的风情尽收眼底:“我想的你,确实很美。”
就如同江上清风流仙,一入他眼,便再也容不下任何风景。
有时候,秀美山河也只可做背景。
楚文豫:“……”
想了片刻后,回过神来道:“再不走就到不了西沙了,赶紧走吧!”
他可不想在这里逗留,说不定会出现第二只手。
微生冥绝摇了摇头:“走?你以为我们走得了吗?”
这话并不是吓唬楚文豫,而是他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从他们进入庄园开始不停的在四周徘徊。
他能感受到这熟悉的气息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两个形影不离的人。
“啊?”楚文豫不解的看着他:“怎么就走不了了?”
你可别吓我啊!
微生冥绝一笑置之:“老熟人来了。”
鬼王一袭红衣,身边跟着的也是一袭红衣。
天罡之风随之而来,融化万顷旋涡,于一人面前停留。
两人都穿的跟新郎官似的。
虽然鬼王身边之人正是那日的新郎官。
手上锦罗链随风而动,发出清脆声响,乒乓入心。
冥灯九泉醉相思,如火如荼恢英姿。
“二位蛰伏已久,怎么现在才出来。”微生冥绝客气道:“还真是不够意思。”这话虽然带着一丝阴阳怪气,但是在怪罪他们。
鬼王嗔的一笑:“那就请二位去我鬼界做客,我可好生招待二位。”
他一直在此地徘徊,就是为了请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位过去,不知道他们来此地的目的,先将他们带到鬼界做客,也好过任由他们惹出乱子不好收拾。
“恭敬不如从命。”微生冥绝拱手道,他早就想拜访大名鼎鼎的鬼王了,那日匆匆一别,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还真是有缘分。
随后,二人就和鬼王一同来到了鬼隐灯火处。
归隐灯火坐落于鬼界边境腹地,是生死界和鬼界的直接交界地。
拂尘魔生,苍落神明。
暗无天日的归隐灯火处,只有幽幽冥灯闪烁着,烛火闪动间令人窒息。
此地到处散发着一股邪恶之气。
“二位不要见怪,这里只是黑了一些。”鬼王温馨提示着,他神态从容,语气平淡,似乎早就适应了此地的黑暗。
楚文豫:“……”
你管这叫黑了一些?
走在鬼隐灯火处,楚文豫感觉背后发凉,好像有人提刀对着他的后心。
毫无转圜的余地。
“还有多远?”他哆嗦一下,脖颈紧缩着,眨巴着眼问道。
鬼王哼着小曲,优哉游哉的如入无人之境,四周的幽魂丝毫伤不到他:“就快到了。”
从他的眼眸里,只能看到深情,看不到一丝惧怕。
微生冥绝牵上楚文豫的手,也学着鬼王的调子哼了起来。
活像喜丧。
楚文豫凑在他耳边提醒:“要不你还是别唱了吧!”
微生冥绝将牵着他的那只手举到胸膛,贴着内壁满满滑落:“有那么难听吗?”
身为镇武司的司卿,微生冥绝自诩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当之无愧的文武双绝。
至于这唱功,确实没研习过,只是自成一派。
他的声音很清亮,歌声并不难听,就是在鬼隐灯火处唱起来有些渗人。
楚文豫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着快些走到鬼王殿,关起门来谁也不见。
以为微生冥绝误会是他嫌弃唱的难听,沉下心来解释道:“不是难听,就是不太合适。”
微生冥绝料定楚文豫也不敢多说什么,他最嫌弃恶心的东西了。
“你没有觉得这周围很……”
没等楚文豫说完,忽然一个幽魂窜了出来,被鬼王一掌拍死了。
而后鬼王殿现于眼前。
漆黑色的大门敞开,里面传不出半点明光。
鬼王带着他们走进去,他和新郎官做到了阴红色的宝座上。
殷域鬼魅,生灵退避。
鬼王一招手,九盏长明灯齐亮,他挤出一丝笑容,道:“明火不足,还望海涵。”
那长明灯也是微红色的,其间透着一丝焦绿,扑闪明灭一瞬间。
长明灯待客,是鬼界最高的待遇,相当于鬼王昭告整个鬼界,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是他的贵客,见他们如见鬼王。
之前没有好生观察过鬼王,在长明灯下一展颜,不似传闻中的阴戾暴虐,而是张标志的美人脸,虽然面无表情,可也生的讨喜。
而他旁边的新郎官更是出彩,如同暗夜初晨,破晓天光。
鬼王正式做自我介绍:“本座乃鬼界之主,容血,外号噬命杀神。”
新郎官也开口道:“我乃鬼界之后,断诡寻黯——夜休寐。”
他们二人自当不必多说,鬼王回到鬼界之后没少调查,所有的底细一清二楚。
鬼王容血指着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说道:“你们一个是镇武司的司卿,一个是悬案堂的堂主,人间不好好待着,偏偏跑到我这十方鬼域来,作甚?”
楚文豫大气都没喘一口就辩驳道:“谁想来了,我当时也想走啊,结果你们就出现了。”
容血回应一二,好像确实如此,但就近寻到故人气息,也不好怠慢了。
谁知竟然产生这样的误会,真是罪过,罪过啊!
夜休寐扯了扯嘴角,一副和事佬的态度:“既然来了,就好生游玩一番,也好让我们尽东道主之谊。”
楚文豫内心澎湃:谁会想来鬼界游玩啊?
疯了吧?
见到夜休寐这副态度,他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这里是鬼界,是人家的地盘。
容血将鬼界最好的酒端了上来,呈现在二人面前。
酒液殷红,摇晃不均,像是血水为茶,丹鹤作引般难以入眼。
楚文豫一脸嫌弃的看着杯中酒液,就像是看到了万千生灵在里面嚎叫。
鬼界阴风四起,风声鹤唳,楚文豫不敢恭维。
虽然鬼王容血盛情难却,但是让他喝下这么一杯酒,还是算了。
察觉到楚文豫的脸色不对,容血冷不丁的说了一句:“堂主敢不敢饮血?”
楚文豫:“……”
你是故意来恶心我的吧?
容血知道楚文豫不想喝,又补充道:“还真是暴殄天物啊!”
将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挑衅意味明显,却又恰到好处。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目光炯炯如残羹饮血。
“本座干了,你们随意。”容血故意这么说,顺便加了一句,“保证不剩一滴。”
喝完将酒杯往下一倒,一滴酒液腾空而下,如同血落飞花。
容血:“呃……”
真尴尬。
说完便自饮三杯,当做赔罪。
三杯寒酒入腹,激起了红尘欲。
“楚堂主,你可知此酒名曰醉尘,醉的不是人,而是红尘。”容血红着脸道。
此时他体内的热血如脱缰的野马不受控制,横冲直撞向一人。
枕边风月,何其幸哉!
“此酒鬼界合卺,至于二位要不要一引为快,全凭二位的意愿,鬼王醉了,我先扶他入榻,也就不回来了,失陪了。”夜休寐委婉道。
说是合卺,不如说是*药。
本来万般嫌弃的楚文豫当着容血和夜休寐的面就干了。
热辣汹涌,血流滚烫。
容血不忘夸赞:“楚堂主好气魄!”
话音刚落,就被夜休寐扶上榻,宽衣解带,红尘滚滚。
不知道这是合卺酒的微生冥绝足足饮了半壶,鬼王那三杯,还不足他一口。
还好定力足够,不然在这鬼王殿就得出糗。
此时情意正浓,燥热的脸颊涤荡春欲,醉却全身。
微生冥绝不受控制的向楚文豫扑来,楚文豫招架不住,趁机吐槽道:“这是喝了多少啊?你也不嫌恶心。”
他自是不嫌弃的,若是早知道这是合卺酒,他必定豪饮一壶,最后来个交杯碰盏。
意识逐渐模糊,只能用心去感受面前此人的脸,那么清晰,那么好看。
“砰”的一声便撞进楚文豫的怀里,嘴里呢喃自语:“楚文豫,你怀中春色婉转,我好舒服啊!”
楚文豫摸着他那发烫的脸颊,也感受到自己的不受控制:“现在……已是坚如磐石。”
眼瞅着微生冥绝笑眯眯的看着他,就像是看一匹兽性大发的狼,依稀听到微生冥绝那微小如尘埃的声音埋葬在喉咙间,滚下四个字:“请君入瓮。”
楚文豫一把抱起他来,循着刚才夜不寐的方向伺机而动,随便寻了间客房将微生冥绝放下。
还没来得及去关门,就被微生冥绝一把搂住了腰。
微生冥绝吐字不清,朦胧勾人:“瓮已经准备好了,你怎么还不来。”
那张脸就如粉红色的桃花,为剑一般的眉宇开脱着,也浪荡着。
汗珠滚落碎莲心,绽开朵朵桃花瓣。
只见他死活都不肯撒手,无论楚文豫说什么,微生冥绝都不肯撒手。
无奈之下,只好敞着门迎接无畏。
不过,他们丝毫也不在乎。
暗夜无边,谁也看不清谁的脸,就算有鬼经过也无妨。
楚文豫挣扎着解下腰封,如同一只即将起飞的雄鹰般扑向属于他的天空。
长明灯下醉红尘,痴心梦呓心上人。
请君入瓮,瓮满为患。
贪嗔痴念,不过一人。
“你可舒展?”楚文豫问道,如同山涧清泉般淌进微生冥绝的心。
微生冥绝醉卧在榻,不经意道:“大鹏展翅,扶摇万里。”
“好,青云直上。”楚文豫道,激烈撞击如圆木横冲城门,撬开一人心锁。
这一战,洱海震动,鬼蜮共鸣,激战了足足一夜。
隔壁也是如此。
不寐真的没睡。
十方鬼蜮皆忠胆,戈兵止战把家还。
沧海一粟,犹如闯阵的将军,杀的酣畅淋漓。
“楚文豫,你杀我。”微生冥绝将全身要害展现在楚文豫面前,他说这话并没有任何杀机,而是无可比拟的信任。
将自己的胸膛后背交给一人,这样无比轻松且强大。
楚文豫分文不取,只求一方静明:“我早就想千刀万剐,杀无赦了。”这样中招,说是千刀万剐,凌迟处死也不为过。
他想杀的不是微生冥绝,而是自己那颗躁动的心。
还有……鬼王容血,鬼后夜不寐。
自己不寐,就不让别人寐啊!
那颗心肌如火,盛情茂华,他控制不住,醉尘此酒生猛的很,只能博得杀机,绝处逢生。
“痛恨至极,但又甘之如饴,如同结下了情缘契,始终唯有你。”微生冥绝闭上眼,洇下十里桃林,醉卧了春光无限。
此间红尘,他便是七星之一,把自己拉入七星棋局,颓废过经年私欲。
一念鬼蜮,一念生人。
楚文豫停了下来:“休整一番,改日再战。”
谁料微生冥绝的声音如同寒冰,冰封了十方鬼域:“你!不!太!行!”
楚文豫一脸苦相,就像是吃了三千斤的苦瓜:“……”
只觉得楚文豫不愿意搭理他,他便贴着脸凑上来:“二九不够。”
楚文豫象征性的回了他一句:“我今年三七有余,过年就二十二了。”
微生冥绝学着他的样子:“……”
不与他废话,紧紧的搂着他的腰,祈求般的勾着他:“我喜欢你。”
这一声温汤燎下心火,润如秋风静神气爽,不言而喻。
“我听不腻。”楚文豫笑道。
一声我喜欢你,无论重复多少遍,楚文豫也不会觉得腻,他的贪嗔痴念皆在此刻爆发出来:“我沦过经年,行过世间,见识短浅,唯你,亘古不变。”
微生冥绝春花绚烂,开心的像个孩子:“我亦然。”
“你酒醒了没有?”楚文豫忽然反应过来问道。
他知道此时微生冥绝只是看起来不清醒,实际上他早就清醒了。
甚至,比他想象的还要早。
本以为微生冥绝会回答有或者是没有,结果他抿嘴道:“我,从未醉过。”
从始至终,他都是清醒的。
任何酒都醉不了他,能醉他的,只有一人。
“怎么可能?”楚文豫疑惑的看着他,看昨天晚上微生冥绝的反应,也不像是演的。
微生冥绝指尖点于楚文豫唇间:“我不醉酒,只醉你。”
这世间没有任何一个东西能让镇武司的司卿醉倒,能让他醉倒的,只有楚文豫一人。
莫名的羞耻心涌上心头,楚文豫故作生气的看着他:“那你还说!我!不!行?”
微生冥绝双手合十:“罪过,罪过。”
随后附在他的耳边,字字珠玑:“行且将至,盛过终始。”
楚文豫微微颔首,贴上他的臂膀,为他竞折腰。
这一刻,他卸下了全部心防。
可天有不测风云,鬼界本就危机重重,鬼隐灯火更是凶险万分。
他们被卷入了鬼隐之境。
鬼火重叠明灭,似幽魂横窜,也似游丝弦断。
四周一片黑暗,十方鬼蜮无一处明灯。
长明灯灭,容血破口大骂:“哪个孙子干的?”
真是耽误他欣赏夜不寐这张脸。
有一小鬼来报,说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闯入了鬼隐之境。
容血立马换了一副态度:“鬼隐之境?看来他们运气不错。”
楚文豫打了个喷嚏,吓走了十方幽灵。
呃……
还挺管用的。
鬼隐之境可谓是冰火两重天。
冰与火的渗透冲击着二人身体的极限,如同死灰复燃,亦似起火浓烟。
“这是什么鬼地方?”楚文豫吐槽道。
微生冥绝思索片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鬼隐之境。”
楚文豫也像是想起什么来,接着说:“确实在古籍中读到过:鬼隐灯火深处有一鬼隐之境,境如黑烟熏天,韬了光养着晦,邪魅深藏,机关重重。”
流苏花开满了鬼隐之境,冰火黑夜中点缀着不可一世的白。
一人从深境中走出,脚下踏着黑色曼陀罗,发髻流苏花满,幽黑如瀑的鬓发间夹杂着白调,花香四溢,清香淡雅。
“二位可是无意之中闯入此地?”一开口便醉人心弦。
楚文豫拱手,亮眸深似玄黑海域中的碧波荡漾着浮华:“是。”
那人笑了笑,轻轻一挥手。
白色的流苏花化身杀人的武器,霎时间,满天利刃出鞘而来:“有意无意不重要,都得死。”
楚文豫:“……”
那你问这个干什么?
冰针火刺划满天际,一时间难以抵挡,楚文豫和微生冥绝退却一旁。
可这样也不是办法,这里没有可以躲避的地方,手中的符咒也撑不了多久,若是让这些飞针刺破阵法,后果不堪设想。
这……会被戳成筛子吧?
“婆娑堕?”微生冥绝觉得这招十分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嘴边不自觉的就说出这个招式的名字。
“什么是婆娑堕?”虽然在危急关头,但微生冥绝说的这三个字,依旧引起了楚文豫的好奇心。
微生冥绝由着碎片化模糊的记忆,回忆道:“婆娑堕念化阎罗,轮回桥塌……什么来着?”
忘了?
楚文豫:“……”
轮回桥?
先找到轮回桥再说。
定睛一看,原来轮回桥就在身边。
翻身入桥后,婆娑堕停止在结界外。
轮回桥塌神明落。
这是微生冥绝记不起来的那句话。
千年前,阎罗殿被血洗,可神明也没有与天同寿,而是在轮回桥上相继陨落。
轮回桥早在千年前就已经塌陷,再一次站到轮回桥上,热泪盈出微生冥绝的眼眸,他觉得此地寒心,冰骨如窟。
热泪被镶上了一层寒冰,睫毛间藏着丝丝云雪,滴水成冰。
轮回桥再一次在他面前塌陷了。
上一次塌陷,楚文豫失踪,他闭关千年。
这一次塌陷,他和楚文豫皆深陷其中。
浓烟如朦胧烟雾,错乱了二人的思绪,分处于不同时空的离人在这一刻完美重逢。
“你……有没有觉得熟悉?”微生冥绝问道,他觉得熟悉,或许楚文豫也会有所感觉。
楚文豫只是摇了摇头,他对此一点印象也没有,好像从未来过,但微生冥绝有一种感觉,楚文豫来过,并且还是和他一起来的。
千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微生冥绝不知道,但是他相信宿命。
宿命轮转,又一次让轮回桥塌陷在二人面前。
千年前的轮回桥塌陷,自此隔断了人间与仙界,召唤出这一次的梦中仙。
“千年轮回,不生不灭。无论垢净,都是因果。”梦中仙道。
楚文豫问:“我与他的因果,当真持续了千年之久?”
梦中仙答:“或许,不止千年。”
说完,梦中仙便消散了。
楚文豫一头雾水的看着微生冥绝,不止千年是什么意思?
是过去,还是未来?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轮回桥逐渐下坠,等到彻底塌陷的时候,他们就吃不去了。
外面是婆娑堕,里面是壁血莲花,沾上哪一个都是必死无疑。
碧血莲花开的旺盛,殷红色的莲花瓣大开大合,犹如张开血盆大口的食人花。
楚文豫看了就觉得恶心。
宁可被刀剑射死,也不想被这东西吞入腹中,想了一想,还是决定出去。
结界外的婆娑堕还没有撤走,那人眸如烈火,喉间逸出一言:“里面也是死路一条吧?”
楚文豫从那人眼里竟然看出了渴望?
他不理解,也不想理解,只是冷漠的看着那人,道:“那你不如猜测一下,我们是如何出来的?”
那人冷笑:“向死而生。”
楚文豫鼓掌:“但前提得是活人,才能向死而生,至于你嘛,那可未必。”
那人眸间渗出迟疑:“你说……什么?”
微生冥绝在一旁补刀:“他说你死了,早就死了,早在千年前就已经死了。”
他并非不懂得怜香惜玉,只是故意说的如此直白,一是为了省事,二是顾及楚文豫的感受。
那人脸色苍白无力:“死了?我死了?我怎么可能死了?”
楚文豫插着腰看戏一般的看着那人,若有所思道:“嗯!我作证,死的很彻底。”
那人:“……”
有你们这样伤人的吗?
会不会说话?
她微微颔首,嘲弄似的环顾四周,最后定格在自己身上:“是啊,早就死了。”
不仅死的彻底,就连魂魄也没了,只剩下一文不值的记忆。
最是无用。
“陪葬!”那人冷眼以对,最温柔的一面展露出来,含情脉脉,恋恋不舍的看着世间:“赴死。”
楚文豫:“???”
你死了,还让我们陪葬?
这一刻,坍塌的又何止是轮回桥,整个鬼隐之境都是摇摇欲坠,惊动了深处沉睡的魇魔。
“微生冥绝,我说过,我们还会见面的。”魇魔低沉的嗓音传来,懒洋洋的像是大梦初醒:“楚文豫,你不应该埋葬于此。”
楚文豫本就不想理会它,冷不丁的回怼道:“我活的好好的,埋葬你个大头鬼啊!”
魇魔凭空而来,乌烟抽打着楚文豫的思绪:“你还是那么嘴硬。”
就像千年前轮回桥塌陷之时那样,最后逼的微生冥绝闭关千年聊以自愈,不料心乱如麻,衍生出个魇魔。
“嘴是软的。”微生冥绝捂着自己的嘴唇回味:“我吻过。”
魇魔:“……”
主人啊,你就长点心吧!
“微生冥绝,我是你的心魔,我占满了你的心。”魇魔凑上前来说。
微生冥绝摇了摇头:“我的心里只有一人,容不下你。”
魇魔: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能不能放过我?
“希望你知道千年前真相的时候,也会这么说。”魇魔好心提醒着微生冥绝,但很明显,它并不希望微生冥绝知道千年前的真相。
此时此刻,楚文豫恨不得将魇魔吊起来严刑拷打,可这东西没有具体的形态,就像是一股阴风,一朵暗云,但他始终想问一句:“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魇魔哑然。
迟疑了片刻:“自己感受。”
楚文豫:“……”
那还要你干什么?
心念一人,入了鬼蜮,一入便是千年,魇魔心里也孤寂,虽然他本就是微生冥绝绝境孤寂的产物,可真是随了微生冥绝。
参考刚才魇魔说的嘴硬,楚文豫思索一阵又道:“换一个问法,我千年前说了什么?”
魇魔溜之大吉。
楚文豫:真不靠谱!
猝然间,那人直立于二人面前:“你还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