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单单只给我呢 恶毒炮灰,仗势欺人……

    头一天玩完, 到了第二天,池珏还要代表池家去参加中海市的国际经济商贸交流会议。

    此行到底还有正事要做,不能光陪叶满到处玩。

    叶满也不是很在意这些。

    他没有钱的时候, 总是想着等还完了债一身轻之后, 自己要怎样怎样。这样有点念想,第二天起来干活才提得起劲。

    要去旅游, 要去没去过的地方看看, 要做没做过的事,吃没吃过,或者以前舍不得买的东西。

    他长得这么好看,又会说话,会来事,到哪都吃得开, 怎么都能把自己养活好。

    他还想要养宠物, 养花养草,有他自己一口吃的,就有它们一口。

    如今真来了中海, 他曾经计划将来要去的目的地之一, 心里反倒没预想中的高兴了。一时间也想不出, 他这个样子还能去哪玩, 去哪好像都没什么差别。

    早上起来,叶满从床上爬下来,伸着手慢吞吞摸到窗边, 拉开窗帘。

    盲杖被搁置在床头柜边,没有碰。

    他还不习惯把盲杖当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况且盲杖又不是真的眼睛,冷冰冰的一根棍子,有时敲着敲着, 前方真有什么,他也不可能知道具体是什么挡了他的路,反而更让人惶恐了。

    晨光照进来,屋子里亮堂堂的,叶满的视野也跟着亮了。

    池家住的酒店,自然是中海市一顶一好的,据说这是二十六楼,这个位置,从窗户望出去,风景很好,晚上夜景很漂亮。

    叶满站在窗前,瞪了会眼睛,用力揉了揉,又瞪了会,不得不遗憾的承认,他除了一团雾蒙蒙的刺眼的光什么都看不见。

    系统看他站在窗边,揉一会眼睛,对着窗外瞪一会,再揉一揉,再瞪一会,忍不住出声:「宿主,不然你叫池家再给你看看眼睛吧,他们肯定能给你找最好的医生,而且他们也不差这点钱。」

    叶满折腾了一会,就放弃了,转而收拾自己收到的礼物,把这些装到自己的箱子里。

    “不用了。”

    系统:「为什么?」

    “医生说了,最多也就延缓恶化的速度,反正都是早晚的事,又治不好,没必要浪费时间和钱,我现在这不是挺好的吗?慢慢总会习惯的。”

    「宿主,你的眼睛,是怎么」

    “咚咚。”

    “小少爷,早餐送到了。”

    “诶!这就来。”

    叶满稍稍压低声音:“统哥你说什么?”

    「没事了,你先去吃饭吧。」

    叶满拉着箱子出来。

    他和池珏住一个家庭套房,两室一厅,两个单独的房间都有独立卫浴,就跟个小家似的。

    来的时候,系统还给他描述了下装修多高端,配套多奢华,什么窗帘地板沙发水龙头随便一样能买十个他。

    叶满不认识,也看不见,但还是听得津津有味的。

    池珏昨晚还问他需不需要他跟他一起睡,陌生的环境,放着个小瞎子自己在房间里,怎么想都让人放心不下,万一磕了碰了摔倒了怎么办?池珏想想都觉得提心吊胆。

    但被叶满拒绝了。

    酒店房间不算特别大,叶满虽然动作笨拙缓慢,倒也不至于在房间里把自己搞出什么事来。

    出来的时候小吴帮他拿着盲杖,叶满抓着他的手臂,一手拉着箱子,“我想把这个先寄回家。”

    池珏:“这是?”

    叶满抬起下巴,骄傲:“昨晚徐先生送我的礼物,有一个箱子那么多!”

    “唉,徐先生也真是的,只给我买了礼物,都没有哥哥的份,”叶满继续拿捏,“没办法,谁让他偏偏就是喜欢我呢?”

    活祖宗,就偏爱他!

    他,恶毒炮灰,给点阳光就灿烂,立马恨不得昭告天下!

    他们做恶毒炮灰的,一般不会像主角那么有志气,叶满平时也是别人给点好,立马就顺杆爬的。

    虽然活祖宗估计只是随手之举,估计是他之前邀功有了成效,活祖宗真以为他舌头受了很严重的伤,来弥补慰问一下,实际情况没他说得那么夸张。

    不过他惯来会夸大,反正另一位当事人不在,他怎么说都行,池珏总不会跑去问这种事。

    这时候不小人得志,仗势欺人炫耀着膈应一下主角怎么行?

    主角有太子爷,他还有太上皇呢!唉,什么叫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池珏刚夹了个蟹粉汤包放到叶满的碟子里,举着筷子愣了会。

    琢磨了下,试探着说:“哇,真的吗?好厉害,羡慕死我了”

    叶满满意了。

    池珏有点想笑。

    “好了,过来吃饭,一会凉了不好吃了,慢点,右边是茶几,别磕到。”

    “哦,谢谢。”

    「统哥,看我给你刷分!」叶满的嘴,都用来给自己增光添彩了。

    系统平铺直叙:「你好棒哦。」

    心已死。

    有事烧纸。

    「提着箱子不累吗,放下吃饭吧。」

    系统的语气带着淡淡的死意。

    吃过饭后,叶满还要跟着池珏参加会议。

    有了几次一错眼,人就到处找不见,各种出事的经历,池珏现在简直恨不得把叶满拴在裤腰带上带着走。

    “等下你坐我旁边,中途我可能要过去跟一些人打个招呼寒暄一下,你在原地不许动,小刘小吴都留在你身边,饿了渴了找他们,不许乱跑,不然我回去告诉大哥,让他收拾你。”池珏把自己的助理小刘也留在了叶满身边。

    还故意拿大哥吓唬叶满,趁大哥不在,暗中给大哥拉低印象分。

    凶的是大哥,他是温柔好二哥。

    论心机,叶满没他十分之一。

    “会议很无聊,你忍一忍,等事情都办完,我再带你出去玩。”

    叶满无精打采点点头。

    他还怕他乱走。孟曜人都没来,他往哪走

    会议是很无聊。

    叶满闲着没事,戴着耳机听短剧。

    听着听着就听睡着了。

    叶满还挺喜欢在人多的地方睡觉的。

    有人说话,就说明周围有人,他能睡得踏实点。

    大会议室人多,冷气开得也足,叶满体质又不好,肉不多,存不住体温,醒着的时候不觉得,睡着了慢慢就开始有点冷了。

    不知不觉间,他就团进了椅子里缩起来取暖。

    小吴看他这样,正要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小少爷盖一下,一名工作人员快步走过来,递过来一个未拆封的毛毯。

    “会场这边还有热饮,等下这位先生醒来,可以叫我们拿过来。”

    小吴道了句谢,心说这边会场准备还挺充足。把自己脱到一半的衣服穿回去,拆了毛毯给自家小少爷围上。

    有了毛毯,叶满熟睡中的眉头松开些,脸颊蹭了蹭毯子,没一会就整个人缩到毯子里面,只露出点眼睛跟额前的碎发在外面。

    一回头,小吴被还站在身后的工作人员吓了一跳。

    “还有什么事吗?”

    那工作人员又看了两眼叶满,微笑着表示没事,在小吴一头雾水中离开了。

    走出门,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说了两句,又匆匆去了厨房那边。

    快到午饭的时间点,池珏来叫他,他才迷迷糊糊醒过来。

    醒来时,发现他身上多裹了条毯子,叶满也没多在意,以为这里也跟在飞机上一样会发毯子。

    整个会议期间,叶满都表现得很老实,让哪怕离开一会都得时不时看两眼,确认人还在的池珏松了口气。

    终于到了会开完,最后一天,本来应该是一场平平无奇的宴会。

    叶满也和系统确认了,目标孟曜紧赶慢赶,总算是赶上了这趟剧情的末班车,昨晚到了中海。

    本以为这回总没问题了吧,结果临到跟前,被通知宴会换了地方,要到海上去办。

    “主办方包了艘邮轮,请大家出海玩呢。”送邀请函的人笑着说。

    池珏一看那邮轮的名字,欲言又止。

    对方说得冠冕堂皇,可他记得这艘船,貌似是徐家名下的船。

    “小满,要去吗?”送走人,他回头问。

    叶满疯狂点头:“要去!”

    系统和叶满都没想明白,这次剧情为什么又崩了。

    宴会开到海上去了,他不带着池珏跟着去怎么办啊!

    别说出海,就是刀山火海也得上啊!

    一头雾水地研究了一会,系统自暴自弃:「别管了,反正只是换了个地点而已,你该怎么走怎么走。」

    它就不信了,叶满这个药,去了海上就不能下了?

    叶满好奇问:「统哥,要是我这次又失败了」

    不怪他不自信。总出问题弄得他也没底。

    「不会连累你受罚吧?」

    系统愣住了下。

    叶满伤心的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气嘛。”

    系统才要感动,就见捂着脸嘤嘤嘤的小骗子从指缝里探出半张精致的脸,可怜道:“之前说好的不会让我断腿,还会给我很多钱,还、还算数吧?”

    系统:「」

    他都失败成这样了,还好意思找他要好处!

    「算!」

    业绩都扣完了,反悔也没用了,又不会给它退回来!

    叶满脸半遮半掩地藏在手掌后面,一下笑开了:“谢谢统哥,你真好,我好喜欢你。”

    笑得人直晃眼。

    系统声音闷了下,火消了大半。

    在心底骂骂咧咧了一阵。

    跟恶毒炮灰一起蛐蛐人久了,素质难免低了点。

    「少来这套,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第32章 下药走错房间 你本来打算下给谁?

    载着贵客们的邮轮要开到对岸一座港口城市, 停留一晚上再回来,全程四天三晚。

    到的时候,正好能赶上当地有秋末的烟火会。

    邮轮有十层, 光酒吧就有七个。奢侈品购物中心, 各国料理餐厅,大宴会厅, 泳池, 温泉玩乐消遣的东西很多,唯独没有赌场。

    这就有些少见了。

    孟曜上船的时间比较早,到的时候还能看见工人在忙忙碌碌的检查船上的无障碍设施,盲道什么的。还有尖尖角角,对一般人不算什么,对那种身体不怎么样, 又格外莽撞不爱惜自己的人却很危险的地方, 都要进行一些特殊处理。

    陈秘书拿着个本子,神情严肃的一条条对着,生怕漏了隐患。

    抬头看见孟曜, 差点没失态地笑出声来, 心里直敲电子木鱼。

    孟小太子爷眼下青黑, 一副这几天压根没睡好的样子, 显然是在家里领完‘家法’过来的。

    徐家姐姐对弟弟对儿子都是一样的不手软,飘洋过海过来,还学会了拎鸡毛掸子。

    陈秘书偶然听自家老板提过一嘴, 说徐槐庭自己小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

    别看老板人如今沉稳,往那一坐怪唬人的,小时候混账事也没少干。据说在西西里的时候,为了跟人抢点吃的, 对面十个人这边一个,他也照样该抢抢,该上上,下手专挑阴损刁钻的来。就是伤太狠,回去还得挨徐姿仪好一顿教训。

    挨了训,下回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野性难驯,不怪刚回京那会徐家老爷子看不上他。

    孟曜肯定是察觉到陈秘书在憋笑,神情顿时有些幽怨:“陈秘书,我当你是自己人才跟你说那些,可你竟然跟小舅告状。”

    小舅又找了他妈告状,自己倒是跑得快。他妈把小舅那块皇家蓝的账也记在了他头上,最后是孟曜独自背负一切,哪有人这样做人舅舅的。

    陈秘书标准歉疚微笑,却没有反思的意思。

    谁跟他自己人,他只跟给自己开工资的是自己人。

    “徐先生在等您。”

    孟曜:“知道了,对了,你们这是在忙什么?”

    他印象里,中海所有头有脸的,值得陈秘书在这亲自监工的人,都没有一个是需要提前做这类准备的。

    陈秘书张了张嘴,对着孟少这张一无所知的脸,默默露出一个略显尴尬的微笑。

    这让他怎么说,说他家老板看上了你心上人的弟弟,池家那个真少爷?

    陈秘书还没回答,孟曜自己先笑着调侃起来:“你不知道,小舅前两天在隆德干那事,在圈子里都传疯了,连‘徐槐庭为博美人一笑一掷千金’这种话都说得出来,甚至还敢说对方是个男的?他们是真不知道我小舅是什么人,我小舅哪会跟男的”

    “孟曜。”

    身后传来一道淡淡的嗓音。

    盘旋的台阶上,一道身影逆着阳光站在高处,居高临下面无表情俯看着他。

    孟曜不知怎么打了个寒颤,才在亲妈那挨过鸡毛掸子的位置,这会又隐隐作痛了。

    徐槐庭没比孟曜大上很多,孟曜是个小屁孩的时候,徐槐庭还是个挺拔俊秀的少年,那会他在徐槐庭跟前就没少找揍。

    要不孟曜对那传言怎么那么嗤之以鼻。

    徐槐庭就连他这样的小孩,自己的亲外甥都不惯着,对其他人更是爱搭不理的,哪会上赶着哄什么人。

    注定孤家寡人一生没老婆。

    孟曜在心里吐槽,却也不敢当着徐槐庭的面说。

    “小舅,我们那边盯着的人说,孙弘明又去找徐启庭了,最近两人见得很频繁,孙家手里好几个产业都走了下坡,资金链也有点问题,估计是心里急了。”

    偏偏徐启庭是条毒蛇,最耐得住脾性。

    要不是为了当年外婆那件事

    孟曜探究地看向徐槐庭,想问这么些年过去了,他是不是还没放下。

    徐姿仪和徐槐庭作为相依为命的姐弟,有过一阵冷战。

    徐姿仪嫁去孟家,剩下徐槐庭自己在豺狼窝里,日子更不好过。

    这对姐弟之间当时到底是因为什么决裂的,外人不知晓,只知道后来徐槐庭从部队里回来,两人关系又缓和了。

    然而,孟曜有那么一回,且只有一回,听徐姿仪说起过。

    她曾跟徐槐庭说:“你这样,以后谁还愿意和你组成家庭,谁会愿意成为你的家人?”

    鲁索家家族主义至上,狼可以离群索居,但要有归属。

    所谓家人,其实是要同生共死,誓不背叛,誓死守护的含义,也并不局限于血缘意义上的家人,有时候家人和亲属化不上等号。

    在他们的观念里,没有家,无人在意,无人爱护,无人心疼的狼,最后只能独自死在戈壁上。

    预言似的,带点异国古怪的神秘主义色彩。

    孟曜并不笃信这一套。

    他生在京市,可徐姿仪和徐槐庭都是在西西里,由孟曜那个西西里之花的外婆带大的。

    他们身上就是有那么点难以理解的信条和执着。

    提及徐启庭,提起孙家人,徐槐庭脸上看不出多少波澜,随意点点头,对孟曜道:“进里面来说吧。”

    孟曜正要抬脚,就听徐槐庭对陈秘书道:“那边楼梯扶手也包一下。”

    陈秘书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漏了一处,应了声,再抬头,两人身影都消失了

    下午四点半登船,六点出航,晚宴时间在八点。

    叶满和池珏的房间在最上层,放下东西,便有船员来敲门说要带他们到处逛逛。

    池珏早就对这样的活动不新鲜了,要是他自己,估计来都不会来,更没什么好逛的。

    他主要是为了盯着点叶满,顺便给他做做讲解。

    叶满拿着盲杖,踩了踩脚下凹凸不平的盲道,惊喜看向池珏:“船上还有盲道!”

    池珏应了声,帮他捋了捋登船时被海风吹乱的头发:“慢点走,别摔着。”

    叶满练习走盲道的次数不多,自己有时候踩不准,所以要走得慢些,小心些,去仔细分辨脚下的路,才能知道前面有什么。

    近来眼睛又模糊了一些,前阵子还能影影绰绰看见物体轮廓,现在连物体轮廓都不清楚了,方向感也更差了。

    船员一直跟在旁边,也不知道船上哪里找来的活宝,讲起话来怪幽默的,把船里的景色,海上的风景都描述的很有趣,还会停下来等叶满摸一摸他说的东西。

    叶满正在摸扶手上的金头狮子,忽然听见那名船员的惊呼:“池少,前面有个混血大帅哥!”

    哦?哪里哪里?

    叶满直楞起耳朵。

    视野暗了下来,高高大大的影子笼罩下来挡住了光。

    池珏心里沉了下,但还是礼貌笑着招呼道:“徐先生,最近不忙?有空来这边玩?”

    徐槐庭垂眸看着仰着脑袋,显得有点呆的叶满,“挺闲的。”

    加了几个大夜班的陈秘书推了下眼镜。

    “玩得开心。”

    他过来简单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让池家兄弟都有点迷惑。

    陈秘书跟船员快速交换了个视线,打开手机看了眼余额,又能恢复精明能干的秘书形象。

    礼貌笑笑,气场平静地从池家兄弟旁边走过。

    叶满不知道徐槐庭也在这边。

    要对人家外甥做坏事的人很紧张。

    「统哥,他不会是察觉到了什么,专门来盯着我的吧?」

    原剧情里,好像就是因为他对孟曜图谋不轨,才被活祖宗暗中出手推波助澜了。

    这么想着,叶满心里忽然有点难受。

    系统:「不可能,他又不会预言,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放心吧,不会出事的。」

    由于担忧今晚的任务,又忽然知道活祖宗也在船上,担忧之下,叶满没了到处闲逛的心情,连晚宴也没怎么吃好。

    心里装着事,哪里吃得下东西。

    池珏见叶满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以为他晕船了,提议让他吃点晕船药,然后早点回去休息,养足精神明天起来再玩

    海上天气多变,天气预报也不大管用,转眼便风雨交加。

    晚上风浪格外大,船摇晃得厉害,人踩在上面,像是踩在棉花上。

    这可真是难住了叶满。

    本来是没有晕船的,这下是真的有点晕了。

    他没坐过船,不知道这就是晕船,没有预防到还能出这种岔子。

    叶满握着盲杖,在走廊上颤颤巍巍地艰难前行,坚强地在这个大多数人都选择休息的夜晚,努力跑去做个恶毒炮灰该做事。

    系统看他这个样子,猛吸了一大口气。

    他这个样子出现在孟曜房间里,孟曜才是要被抓起来的那个吧!

    眼看着叶满被晃得没抓住盲杖,噗通在地上跌了一跤。

    人有点被这一下摔懵了,趴在地上好一会没起来,过了会反应过来,还要在地上匍匐着去摸自己的盲杖。

    摸到盲杖,他把盲杖抱在怀里,愣了两秒,带着那种委屈的哭腔喊了两声统哥。

    系统想尖叫。

    「叶满,你站起来回房间!任务不做了!」

    「鼻子!鼻子破了!」

    它这是统生造了什么孽啊!

    叶满这会实在晕得厉害,根本听不清系统说了什么。

    他等了会,以为还和平时一样没人回应,就默默自己爬起来了。

    好不容易来到之前打探的孟曜房间对应的楼层,第一件事是扶着墙,张着嘴,跟被人从海里捉出来的鱼一样直喘气。

    叶满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摇晃,又晕又想吐。

    “呜”他细细地难受地呜咽了一嗓子。

    拧着眉毛,脸色泛白,肩膀抵在墙壁上歇了好一会,有些听不清统哥在说什么。

    “统哥,”他轻声问,“是这个房间吗?”

    「叶#¥&*房¥%**」

    “什么?”

    他用力集中精神,尝试听清楚统哥说了什么,那声音到了耳朵里,却只剩下一阵蝌蚪样的字符。

    没办法,只能一个门牌号一个门牌号摸过去了。

    这层房间没那么多,也不算太困难。

    刚才那个服务生说是六,还是九来着?

    叶满锤了锤脑袋。

    更晕了。

    差点把自己锤跪了。

    算了,要是进错了,里面的人肯定会说,他实话说走错道歉退出来就可以了。

    他在那抖抖索索摸半天,总算摸着个差不多的,拿着系统想办法弄到的一张万能门卡,兜里揣着不可描述的药走进了房间

    徐槐庭正在跟徐姿仪视频电话,主要聊聊今天孟曜带来的消息。

    徐姿仪:“还有,你在海上,多注意点,万一徐启庭知道你要出海,提前安排了图谋不轨的人在你船上动手脚,我可不想过一阵子听见我弟弟和儿子全出了海难。”

    徐槐庭:“放心,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这边准备得万无一失。”

    徐姿仪:“你那边怎么噪音那么大?”

    徐槐庭给徐姿仪看了眼窗外:“暴雨,还好,明早应该就晴了。”

    说着话,门响起了滴的被刷开的声音。

    徐槐庭坐在沙发上,眯了眯眼睛。

    自己的房门被小心翼翼推开。

    徐姿仪还要再说话,徐槐庭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紧紧盯着门,门锁被打开后又过了一两秒,来人才一股做贼的味,轻手轻脚的推开。

    徐槐庭身体绷紧了下,下一秒,又蓦然松开。

    他光明正大,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来人。

    而对方对此一无所觉。

    「统哥,是这吗?」

    「这@!#@是@¥%#!啊,你」

    叶满集中注意力听了会,松开了眉头。

    统哥说是。

    苍白病弱的脸迷茫向四周张望,没人说话,应该是孟曜不在房间里吧,有人的话,看到他闯进来,肯定会出声质问,不会不出声。

    摸到桌边,手果然碰到了酒杯和酒瓶。

    都跟统哥说的一样。

    等会下了药,他就钻被窝,然后等孟曜回来,被丢出去

    叶满拿手确认了杯子里面酒的深度,才放心的从兜里拿出药,丢了进去。

    这样应该就没问题——

    忽然,有人从身后一把擒住他的手,高举在身侧。

    徐槐庭圈住他细弱的手腕,身影从背后将他整个人笼罩住。

    大拇指压在叶满手腕内侧,清晰感受到了他过快的脉搏。

    男人熟悉的嗓音似笑非笑地在他背后响起:“当着我的面下药,你当我死的?”

    那语气一贯懒洋洋的,有些低沉地渗出些许玩味似的笑意。

    活、活祖宗?

    叶满呆了呆。怎么又是他!

    他缩了缩脖子,胆怯地细声细气道:“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徐槐庭:“一开始就在。”

    系统:「。」

    叶满:“啊”

    “老实交代,往我杯里下什么了?谁指使你的,我吃了药,你打算对我做什么,”他捏了捏他的手,声音又轻了些,“不说清楚,不放你走。”

    叶满嗫嚅了下:“就是一点那种药,不伤害身体的,那种药就是,额,就是”他舌头打了架,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那种药?

    徐槐庭细细打量着他羞窘的脸色,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灯光下,瞳孔仿佛要缩成一条细细的竖线。

    叶满:“徐先生,你知道的,我看不见的,我不是、不是故意要给你下这种药,我不知道你在这,我只是走错了,不是针对你”

    徐槐庭的表情又消失了几分。

    他没多少情绪的盯着叶满,轻声重复:“不是给我下的吗?”

    “那你准备给谁”他话在喉咙里滚了一圈,“你本来打算给谁,下那种药呢?”

    第33章 他这样对你也可以吗 坏坏……

    徐槐庭果断挂断电话, 按灭了手机,丢到一旁的沙发里。

    他少见地沉下了声音,语气越发平静, 不似发怒, 却无端叫人心里颤了颤。

    他从来没有这样跟他说过话。

    叶满眼睫颤了下,轻咬了下唇, 因做坏事被人当场抓住, 羞恼得面颊又红又烫,心里又有点没来由的委屈。

    「统哥,这怎么办?」

    他仔细听了听,统哥的声音仍旧是只能很杂地捕捉到一些关键词,但他现在心里有点慌,心跳也很快, 脑子就有些发白, 没多少精力细分统哥说了什么,努力了一阵,最后还是放弃了。

    「你放心, 我还可以补救。」叶满认真保证。

    不就是找错了门?那找到对的再重下一遍不就行了?统哥给的药还没用完。

    系统:「!@#%¥……!」

    可能是见他安静太久, 徐槐庭松手, 掰着肩膀把他翻了个面, 让他面对着自己。

    “不说话?”徐槐庭顿了顿,“害怕了?”

    叶满感觉到一道存在感很强的目光正毫不避讳地直勾勾地凝着他,像是咧着獠牙的猛兽, 在寻找下嘴的位置。

    电视上说,遇到猛兽,要凶狠地跟对方对视,表示自己很凶, 很不好惹,叶满尝试睁大眼睛‘瞪’对方。

    瞪得眼眶发酸,却只听到一句带着些微恼怒的话:“撒娇也没用。”

    徐槐庭的视线在他鼻尖上停顿了下,那里有一片很小的擦伤,破了点皮,出了点血,这会已经干了,但鼻头看起来还是红红的。

    脑海里出现上次在洗手间里发生的事情,徐槐庭心里烦闷地低骂了句,不仅烦闷还刺得慌。

    “没有撒娇?”叶满迷茫地皱皱眉头。

    徐槐庭把他堵在‘作案现场’,手里总觉空落落,余光撇到对方垂在身侧的手,伸过去握在手心里,这才觉得心里舒服了些。

    他抓着他手把他往自己这边拽了拽,威胁般用拇指压进他半蜷缩的掌心,眼睛继续盯着他鼻子上那块血痂,越看越刺眼。

    嘴里仍旧质问着:“你原本是想给谁下这种药?”

    徐槐庭有自己的坚持。

    这件事他必须弄清楚,任何事情都不能让他在现在这一秒退让。

    叶满平了平呼吸,总算从混乱的思绪里揪出自己跟面前这个人有交易这件事。

    人干坏事总是容易自己先心虚,他也是一下被人当场抓住,才一时乱了阵脚。

    仔细想想,没有必要。

    幸好,面对面说话,要比统哥直接在他脑子里说话舒服些,不会搅得脑子疼,不然他现在也要听不清活祖宗说什么了,那就真的没法补救了。

    叶满老实回答:“孟曜。”

    他已经在活祖宗面前暴露过自己的真面目了,他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他对池珏的坏心思。

    唯一的问题就是,活祖宗可能会觉得,他把手脚动到孟曜身上太不知好歹。

    但他有能耐说服他,让他同意这个计划,反正最后对孟曜,又没什么损失。

    果然,身前的人听到自己外甥的名字,呼吸顿住了,手紧了紧。

    “我要一个理由,为什么是孟曜,你喜欢他?”

    徐槐庭紧紧盯着叶满的表情,试图从他脸上看出来什么。

    紧接着又苦思了一会。

    随后很肯定的说:“你们根本没怎么接触过,你不可能会喜欢他。”

    然而下一秒,他的眉心拧得更紧了:“还是你们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有过接触?”

    “可是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你不该喜欢一个心里住过别人的人。”徐槐庭目光锐利,充满不赞同,又带着那么点咬牙切齿地尝试告诫他。

    叶满觉得他这话太过绝对了。

    忍不住问:“那要是心里住过别人,两个人又没能在一起的话,难道以后就一辈子一辈子不谈对象了吗?”

    徐槐庭:“不可能。”

    叶满:“?”

    徐槐庭看着他,沉声:“不可能不在一起。”

    “实在不行就抢,抢也要抢到手。”

    叶满被他说得愣住。

    徐槐庭眼睛闪了下:“但也不会一上来就这么粗鲁。”

    “”

    “其实也没多粗鲁。”

    叶满不知道话题是怎么奔向这个方向的,为什么会变成探讨他是不是喜欢孟曜,然后然后又是什么抢不抢的

    都把他搞糊涂了。

    他们要谈的不是这个问题。

    “徐先生,”叶满尝试把话题拉回来,“我们不是说好了,我帮你拆散池珏和孟曜吗?我这是准备挑拨离间,在他们俩之间制造隔阂。”

    徐槐庭绷紧的掌心慢慢放松。

    “你不是喜欢他。”

    下一秒,他就又收紧了掌心,语气远比刚刚还像是酝酿着一场风暴:“所以你为了拆散他们,就打算大晚上跑去孟曜房间里,给他下药?然后呢?把自己送上他的床,你想过这会有什么后果吗?”

    英俊的男人低下头,灰色的眼眸明暗交替。

    一股热源靠近,属于另外一个人的呼吸喷洒在面前,船外巨浪拍打过来,让叶满跟着晃了晃。

    他本该就势倒在地上,哭上两声儿,卖卖惨,示个弱,好叫对方放过他。

    ——即使他也有点搞不懂对方现在在生气什么。

    可活祖宗并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他又看破了他的把戏,提早将手掌搭在他的腰上,把他固定住,让他哪怕腿真的有点发软了,也没办法自然地摔到地上去。

    当叶满试图挣扎着动一动,那只手就会带着惩罚性质地收得更紧。

    叶满感知情绪的警报在拉响,在疯狂诉说着的危险。

    下一瞬,他被压倒在那张桌子上。

    活祖宗一只手垫在他脑后,一只手却紧紧掐住他两只手腕压在头顶。

    为了完成爬床任务,叶满在里面套了条又宽又肥大的沙滩裤,外面披着件浴袍就出征了。

    船上有泳池,沙滩裤是之前在船上的店铺闲逛的时候特意买的。

    剧本上当然不是这样的,哪有人穿着印满棕榈叶,花里胡哨的沙滩裤爬床的?

    但叶满实在过不去那一关,想着总归孟曜也不会细看,统哥也同意了,就自己麻利套上了。

    折腾了这么会,浴袍带子早就松了,被这么一压,松垮地散开。

    “你干什么放开!”叶满挣扎着想要起身,才起到一半,一条腿卡进了缝隙,身上的人就着这么个别扭的姿势将他一寸一寸,不容拒绝地压了回去。

    桌子震颤摇晃,桌上的酒瓶和酒杯跟着一阵令人心惊的碰撞响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摔下去。

    窗外雨点拍打着船壁,敲得四周哗啦啦作响。

    他的那点挣扎实在不够看的,被徐槐庭轻而易举就制住了。

    叶满折腾了会,反到把自己折腾得气喘吁吁,这么一动,脸颊反倒更红润了些。

    他的衣襟散开着,一头柔顺的黑发也在挣动间乱了,他闭眼,咬着唇,觉得自己被欺负了,长睫上渗出些许湿意,一副被人蹂躏过的模样。

    被人制住动不了,也只能抽噎着骂:“坏坏人”

    徐槐庭呼吸窒了数秒。

    低头看了眼自己,觉得自己可能是个变态。

    这是个小可怜。

    他现在看起来比以往任何时刻都更可怜,叫人心疼。

    可是他竟然并不想马上安慰他,还生了对他更坏的心思。

    想再找两句骂。

    徐槐庭不言不语的看着他,从眉眼,到嘴唇,徘徊着,打量着,最后落到突起的锁骨上。

    那上面有颗小痣。

    喉结滚了下,深邃眼眸愈加晦涩,他缓缓俯身。

    叶满感受到了点什么,停了哭声,屏住呼吸,长长的睫毛不安颤动着。

    片刻,眉心落下一个轻吻。

    “他会这样对你,你也愿意?”徐槐庭轻声问。

    “”叶满呆呆打开眼睛。

    “接受不了就不要这么做。”徐槐庭继续冷酷说。

    莫名的,躁动不安的心就那么兀然落了下来。

    叶满啊了声,磕磕巴巴解释:“不会,不会真发生什么,下好药有危险,我还可以跑”

    “哦?”徐槐庭扬了下眉毛,“那你现在跑一个我看看。”

    他一只手就能掐住他两只伶仃的腕骨,叶满体温低,只觉得对方手掌的温度惊人的烫,烫得像是要在他手腕上烙下印记。

    他尝试扭了扭,然后可怜巴巴地对徐槐庭道:“跑不了了。”

    徐槐庭哼笑了声,把他从冰凉的桌子上抱起来,放到床边坐着。

    叶满没再挣扎,抽搭了两下,乖乖被他抱去了床上。

    徐槐庭让他坐在床边,蹲下身,握住他的脚腕。

    船上容易闷热,空气流通不好,空调通风设备都开得很大,叶满体质又弱,这么会的功夫,皮肤一片冰凉。

    眼下被徐槐庭一碰,被烫到似的直缩脚,又被强势地扯了回来。

    “别动,我看一眼。”

    膝盖上的伤不及鼻尖处的小,成片的擦痕,条条往外渗着血,整个膝盖都变红了。

    不好好处理,明天就要肿得难受了。

    闭着眼都知道,叶满来的路上,又是跌跌撞撞,吃了不小的苦头。

    徐槐庭真不知道拿他怎么办好。

    都这样了,也不知道说。

    惩罚似的掐了掐他的脚腕,“在这坐着,我去给你找药,马上回来。”

    这层旁边就有医务室,很近的距离,来回用不上两分钟,比叫人送更快,徐槐庭干脆自己去拿。

    他把被子围在他身上,站起身眯着眼危险警告:“要是我回来没看见你,被我逮回来,我就会对你做比刚才坏一万倍的事。”

    “到时候,哭也没用,明白了?”

    叶满晕乎乎点头。

    房间里安静下来。

    他现在脑子还乱乱的。

    「统哥,对不起,我被逮捕了,现在哪也不能去了。」他哀愁地说。

    「%&*@!」

    叶满呆呆靠着床头坐,有些困倦,却不肯睡去。

    一个人,睡着了就很可怕。

    难受地等着活祖宗回来,船身蓦然一个剧烈颠簸。

    房间里的灯闪了闪,啪——灭了。

    第34章 折只兔子做谢礼 不要嫌弃它

    “统哥?”

    叶满艰难打起精神, 认真听了会。

    暴雨劈里啪啦地拍打着。

    咚咚——

    那声音有些像是数也数不清的手拍打着一层薄薄的铁皮,发出种沉闷悚然的响动,仿佛有什么马上就要冲进来了。

    视野彻底黑下来, 又没有人帮忙转移注意力, 声音就变得格外敏锐,户外的雨声恍然间要和自己的心跳轰鸣声一样大了, 令人有些反胃。

    也许他应该去找人寻求帮助。

    叶满迟钝的大脑冒出来这样一句话。

    就算是找个商店的门口坐一坐也好过这么干待着, 好像整个人都被困在冰窖里怎么也走不出去。

    但他又怕给人添麻烦。

    他有点分不清自己在哪,可能是在船上,也可能是在某个三十来平的出租屋里。

    没有人分散注意力,一丁点恐惧都可能会在漆黑安静的环境里失控般快速发酵。

    叶满感到自己的体温正在下降,身体有点凉了。

    听不见系统的回话,懂事的人就该意会到, 这是对方不想搭理他的意思。

    可能是因为他任务又搞砸了, 统哥生气了。

    叶满安静下来。

    嘴唇紧紧绷直到有些发白,片刻,他又鼓起勇气问:“统哥你跟我说说话好不好?”

    这次他说得更轻柔婉转, 更像是一种柔弱的哀求。

    但还是听不到声音。

    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叶满动了起来。

    他拽着活祖宗给他围在身上的那条厚厚沉沉的被子, 在一片黑的房间里笨拙摸索起来。

    他不知道, 系统这会扬声器都快喊破了。

    它甚至用了喇叭。

    可这除了让叶满变得更晕, 晕到耳鸣,更听不见它的声音之外,没有丝毫用处。

    系统急得抓耳挠腮, 看着叶满在屋子里转着,最后找到了衣柜跟前,打开柜子钻了进去,动作熟练得像是做了成千上万次。

    这一举动出乎了系统的预料, 它想过叶满会哭,会抱怨,或许还要骂两声,但完全没想到,叶满其实还挺平静的。

    他嘴里不高兴地嘟嘟囔囔,却没有哭,也没有抱怨,自己想了解决的招。

    如果它问叶满,叶满八成会告诉它,没有人,哭就没有意义,所以他一般不在没人看的时候哭。都没有观众,他演什么?

    ——除非忍不住。

    等叶满熟练地在柜子里窝好,系统彻底失去了声音。

    它想起不久前叶满的笑言,他说自己一个人待着会害怕,让它留下来陪陪他;它想起叶满晚上总缠着它要它念故事书念到他睡着为止。

    那会它还觉得是叶满在捉弄它,变着法拿话戏弄它。

    竟然是真话。

    啪。

    「叶满,你,你等等,我现在就给你念故事」系统慌乱地把‘叶满专用睡前故事大全’文件夹打开

    穿着雨披的船员从门外走进来。

    “雷击,不过没造成什么损失,就是电路受损造成的停电,备用发电机正在开,其他船员正在抢修电路,预计能在天亮前修好。”他对陈秘书交代,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运气不好,沾上气旋边了。”

    陈秘书点点头:“我会报告给徐先生,辛苦大家了,回头让船长给大家发个红包,这都忙了一晚上了。”

    “不碍事不碍事!”对方高兴道。

    消息发到徐槐庭那,他随意看了眼,拿着药往回走。

    回到房间的时候,屋子里果然是黑的。

    进到房间的第一秒,他就察觉出了不对。

    尽管停了电,但借着从窗帘缝隙渗进来的一线弱光,还是能让他发现,本该好好坐在床上的人不见了。

    房间里空了。

    邮轮上最豪华的房间,其实也就那么大,比不上陆地,少了个大活人一眼就能知道。

    他立马想起叶满刚才说,要去给孟曜下药的事,眸色沉了几分。

    才了解完船舱情况,陈秘书就接到了自家老板的电话。

    “调下我房间门口的监控,顺便找个人去孟曜房间,把他”

    砰。

    耳侧传来一声闷响。

    然后是气若游丝的哼声。

    陈秘书:“把他?”

    徐槐庭:“没事了,找到了。”

    找到了?找到什么了?

    陈秘书一头雾水地看着被挂断了的电话

    徐槐庭拉开衣柜门。

    恰巧此时备用发电机启动,房间里的灯重新亮了起来。

    看清眼前的景象,徐槐庭蓦然屏住了呼吸。

    少年团着身体挤在衣柜一角,把脑袋抵在柜壁上,身体缩在被子里,额前碎发纤柔地遮下来,形成一片昏昏暗暗的影子。

    他睡得很安静,呼吸也很浅,浅得像是不存在了一样。

    即使整个人都钻进了被子里,他也还是在微不可察地打着颤,很冷似的,皮肤失去了血色,白到近乎透明,仿佛能看到那之下青色的脉络。

    徐槐庭放下药,动作很小心地把他从柜子里抱出来。

    叶满很轻,像是羽毛似的,轻飘飘一片,抱起来也没多少重量。

    徐槐庭毫不费力地勾着他的腿弯,搂着他的肩,弯腰带上药,就这么把人打横抱在怀里,在床边坐下。

    神奇的是,他刚才伸手时还显得不情不愿直往柜子里躲的少年,在真的被他抱起来之后,竟然自动自觉地往他怀里缩了缩。

    徐槐庭顿了顿,手动帮他调整了下姿势,让他在他怀里找了个最舒适的角度,这才让怀里的人眉头不再异常委屈地挤在一起。

    嘴不会骂人,但会拿眉毛骂人。

    伴着雨声,叶满的梦里也下着雨。

    他梦见自己是被遗弃的猫,躲在箱子里,雨正在一点一点渗透纸箱,打湿他的毛发,让他冷得发颤。

    在他疑心自己会被冻死的时候,周围莫名变得暖烘烘起来,一抹热源包围了他。

    他靠过去,拿脸蹭了蹭,果然是热的,于是发出舒适的喟叹。

    但他很快就感到了不满足。

    还不够。

    徐槐庭看着怀里这个把脑袋枕在他胸前的人,看着看着,对方也不知怎么又不高兴了,开始要扯他的衣服,不给扯就会发出委屈的哼声,好像他怎么着他了似的。

    他不得不控制住他的手,哄了又哄:“先上药,上完药再给你脱。”

    好说歹说,最后也不知道对方是真被劝住了,还是累了折腾不动了,老实下来。

    徐槐庭就着这个姿势,给他膝盖上上了药,强按着人这么坐了会,不然等下药膏都要被蹭掉了。

    看差不多了,才松开捉着对方的手。

    一松开,怀里的人就黏人地缠了上来。

    动了动屁股,哼唧了两声,含糊抱怨了句:“硌。”

    徐槐庭扯扯嘴角,手指把他颊边的头发拨到耳后,靠在那上面低声道:“硌也忍着。”

    这怪谁?

    他倒是睡得舒服了。

    叶满这一晚上极其折腾人,他晕船,不舒服,一会说要喝水,一会又哽咽着说想吐。

    偏偏他这个样子离不了人,人稍稍离开一下,再回头就已经跑到柜子里缩着去了。

    徐槐庭只好让他挂在身上当挂件。

    总算把人安抚好了,让他老老实实躺在了床上,天已放亮。

    徐怀庭撑着脑袋,有一下没一下地隔着被子拍着人,看了一会,缓缓低下头。

    收点报酬

    叶满睡了很舒服安稳的一觉。

    醒来时,外面早已天光大亮,雨也停了。

    他从被子里钻出来,人还没太清醒,有点不知身在何处的呆滞。

    系统幽幽道:「宿主,你昨晚是在徐槐庭房间里睡的。」

    记忆这才断断续续回笼。

    系统:「你跑到柜子里之后就睡着了,他把你抱出来的,然后你们就这么睡了一晚上,早上的时候你才把他松开。」

    「你搂人搂得太紧了。」那语气带着点怨念。

    叶满:「呜」

    隔了会,他又不信邪地问:「真的很紧吗?」

    「真的。」

    「我不知道」叶满干巴巴说,「以前没发生过这种事。」

    叶满也不知道自己会这样。

    以前他要是钻柜子,也不会有人过来把他弄出来啊!

    叶满尴尬得就像身下的床烫屁股一样动来动去,如坐针毡的真实具现。

    他已经不想回想昨晚发生什么了。

    任务失败了,自己还给活祖宗添了这么大的麻烦,不会被讨厌吧?

    他抱住了脑袋,才从被子里钻出来,就又逃避般默默缩了回去。

    钻回去之后,他还能振作起来给系统画饼:「统哥,没事,咱们在船上不是还有一晚?等返航的时候再下一次,剧、剧情也没规定必须非得第一晚下药成功才行吧?咱们还有很多试错的机会。」

    系统:「你要不还是算了。」

    叶满眼泪汪汪:「统哥,你先不要急着自暴自弃,我觉得我可以抢救一下!」

    系统:「」

    要不还是别抢救了吧!

    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停下,徐槐庭带着一身冰冷水汽从浴室出来,看到的就是床上团成了个球的被子。

    他在床边站了会,才语气平静地喊了声叶满。

    心里数了几个数,被子里的人不情不愿钻出来。

    做错事一样耷拉着脑袋。

    徐槐庭:“昨晚的事不要再做了。”

    叶满咬唇:“我保证不会再给孟曜下药了。”

    徐槐庭看着他:“别人也不行。”

    “哦。”叶满不愿意,但也不敢太放肆。

    徐槐庭无声吐出口气,“收拾下,吃点东西,还有两三个小时船要靠岸了,不是很期待晚上的烟火会?”

    叶满是很期待烟火会。

    上船的时候,他听到人说还有这个,就一直很兴奋。

    因为烟花颜色很多。

    仔细一想,竟然是他现在为数不多能享受到的乐趣。

    活祖宗没有追究他昨晚的事,按照系统的话说,还照顾了他一晚上。

    人真的很好。

    徐槐庭正要去给他拿衣服,忽然感觉衣角被扯住。

    床上的人拉住他,有点不好意思:“你先别走,等我一下。”

    叶满爬到床边,在床头柜上摸到便签纸,撕下来一张。

    当着活祖宗的面,他手上动作有点乱。

    眼睛不好了不是问题,他折过很多次,闭着眼睛都能折出来。

    但这回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中间错了好几步,差点把他急出汗。

    最后还是成功让他折出了一只兔子。

    也不知道会不会很丑。

    叶满跪坐在床上,手里捧着新鲜出炉的折纸兔子,往前送了送,“给给你。”

    “谢礼。”

    “不要嫌弃它,别看不值钱,这个其实蛮厉害的。”每次收到的人,都会开心的笑一笑。

    叶满实在想不出该送活祖宗什么,想来对方身价不菲,也没什么需要他来给的。

    他又拿出了老办法。

    他眼巴巴地说:“希望你开心”

    他解释得很认真,说话的语气也很认真,尽管耳朵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但还是坚持举着他的兔子。

    徐槐庭慢上一秒,听见了胸腔中剧烈的轰鸣。

    第35章 要霸占他所有的兔子 他笑了下,有些腼……

    等了半天, 不见面前的人出声,叶满以为对方是嫌弃自己送的东西,不想收, 脸颊热度更高。

    手指蜷了下, “你要是不喜欢那就”算了。

    不识货。

    叶满不开心地在心里偷偷蛐蛐活祖宗。

    他不稀罕他的纸兔子,有得是人喜欢呢, 像是他曾经遇到过的便利店的货员同事大哥, 来买夜宵的白领姐姐,酒店大堂经理和保安,大家都喜欢要他的兔子,收到的都说好,大家都可开心了,他不要, 等下拿去船上问一问, 保证有人会乐意收

    至于活祖宗,还是等之后去挑点匹配对方身份的手表,腰带之类贵一点的东西吧。

    叶满正要把自己送出去的兔子收回来。

    一只手飞速从他手里拿走了那只折纸兔子, 生怕他要抢走一样。

    “送人东西, 还有送一半再收回去的?”

    “你不喜欢”

    “我什么时候说我不喜欢了。”

    叶满别别扭扭道:“这个不值钱不然你还是把这个还我吧, 我回头, 再重新买个更好更贵的谢礼送你。”

    他伸手,想去够他被人拿走的纸兔子。

    徐槐庭躲了下。

    “不还。”

    “我喜欢。”他拿起桌上的钱包,把这只纸兔子放进钱包里, “我喜欢的就是无价之宝,我就要这个,千金不换。”

    语气很平静,听起来却格外坚决, 完全是不容置疑,不容反驳的态度。

    收好这只兔子,回头时,叶满正在发呆。

    看他这样,手指总有些痒。

    “在想什么?”徐槐庭问。

    被他这么一问,叶满喃喃说:“那要是有人用千金换,你还是给他吧。”

    毕竟这种傻子,碰上一个太难得,人一辈子总共能遇上几个?大冤种尊贵的vvvip客户喜欢,那就让让嘛,反正人家给钱,怎么啦。

    “我再折新的给你,我可以折好多。”他认认真真说。

    脸上一疼,叶满哎呦叫了声,不敢置信地捂着莫名其妙被捏了下的脸:“你干嘛?”

    徐槐庭垂眸:“不给,谁要都不给,你也不许再给别人。”

    叶满满头问号。

    哪有人做人这么不讲理的?

    他就给他折了一次纸兔子,他的所有纸兔子,就都要被他霸占了吗?

    他是恶霸么?

    “micio mio.”

    “咪?”

    他说咪什么咪?

    欺负他书读得不多,偷偷骂他,他也听不懂?

    徐槐庭没有给他解释的意思,从钱包里顺手抽出一张卡放到他手上:“一年两百万,以后你折的所有兔子都归我了。”

    叶满怒火顷刻烟消云散:“好的,老板。”

    嚯,大冤种出现了

    陈秘书大早上接到电话,说让人去叶满房间取套衣服,送到徐槐庭的房间来。

    电话里,老板的声音疲倦沙哑。

    要知道,自家老板,那可是上山下海无所不能的男人,在部队里混了那么长时间,执行任务时三晚不睡,都能精准擒拿目标,精力体格远非常人,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他一晚上就累成这样?

    还让他去找池小少爷的衣服送到他的房间里?

    陈秘书难得让自家老板又重复一遍要求,确认不是自己听错了,才敢去办事。

    叶满本人不在房间。

    陈秘书成功取了套衣服,送到徐槐庭房门口。

    开门的时候,视线一瞥,陈秘书好像看见老板床上还坐着个有点眼熟的人。

    自家老板刚洗过澡,头发还是湿的,身上就随便披了件浴袍。

    送完衣服,陈秘书在路上碰到了池珏。

    向来坦荡的陈秘书根本不敢跟对方对视。

    偏偏池珏还上来跟他打招呼,两人寒暄几句,池珏道:“陈秘书先忙,我去叫小满起床。”他看了眼表,笑着对陈秘书说:“这个点应该快醒了,他没人叫的话,就要饿一上午肚子了。”

    池家人习惯于条理分明,有计划的生活。每天都会提前安排好第二天要做的事,确认好每个行程的时间,不需要任何人督促和提醒,池家两个儿子从小就会自己做规划,然后再按照规划一步步完成要做的事。

    偶有出错,没能按照计划行事,也会快速自己调整好。总之,池雁和池珏都能自己把一切都处理得明明白白,很少有需要池彦荣和秦芳蕊操心的时候。

    对待身体也是,吃东西完全不看喜好,按身体需求,家里有专门的营养师进行搭配,就算是不喜欢吃的东西,也能平淡吃下去,再喜欢的东西,也不会吃多。

    让自己饿肚子这样的事情,更是完全不会发生在他们身上。

    但是叶满不一样。

    他吃东西不会看营养成分,不会管自己现在身体需要什么,喜欢吃的东西吃不下了也要硬塞,哪怕之后把自己撑得躺在床上直冒冷汗,下回还是会这么干;不想吃东西的时候,就宁愿饿上一天,饿到胃疼也不出声。

    他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身体,让人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身体感受疼痛的机制有问题;他脑袋里好像装着很多件重要的东西,似乎在他心里,这么多东西里面,只有他自己是最无足轻重的。

    池雁曾尝试过问出他的心里话,然而叶满总是用撒娇或者一些兜圈子的话岔开话题。

    没办法,只能多看着点了。

    池珏走神想着这些事情,没留意到对面陈秘书躲闪的目光。

    心说,应该不用池二少去叫人了,人这会可能、大概已经起来了。

    看到池珏要走,陈秘书头皮一麻,拉高声音:“池少,等会!”

    池珏带着疑问看过来:“还有什么事吗?”

    陈秘书推了下眼镜,又推了下:“是这样的,我想跟池二少确认一下,等下到岸的行程。”

    池珏:“?”

    “不用,我知道”

    陈秘书坚定的说:“不,您不知道。”

    池珏为难:“我还要去叫小满吃饭,有什么事,我们等之后再说吧。”

    吃什么吃!说不定一会直接在房间里吃!

    陈秘书慌张伸手:“池——”

    “你们在干什么?”

    背后响起一道疑惑的声音。

    是叶满。

    他一手抓着徐槐庭的大臂,一手握着盲杖,被领了过来。

    陈秘书视线在叶满的衣服上转了下,心底竟萌生出种得救的感觉。

    看到叶满被徐槐庭带过来,池珏赶紧走过去,“小满,今天起这么早?怎么跟徐先生在一起?”

    被这么一问,叶满手指收紧了下。

    怎么说,昨晚背着人去干坏事?被当事人的家属当场捉住?然后又在对方房间睡了一晚?

    叶满脑子一转,下意识准备编个借口出来把这件事遮掩过去,话要他来说,保证跟真的一样。

    才要开口,却想起来身边还有个知道真相的人。

    刚编好的谎话卡住了。

    手又紧了紧。

    被捏了两下肌肉的徐槐庭往身侧看了眼。

    叶满平了下心跳,准备坦白:“我其实”

    徐槐庭淡淡道:“他在船上迷路了,正好碰上,就带个路。”

    叶满怔了下,侧头。

    没有人会觉得徐槐庭这样跟他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会帮他说谎骗人,自然也不会有人怀疑徐槐庭的话。

    叶满知道他不打算跟他计较昨晚他准备对孟曜下药的事了,但是没想到,他还会帮他把这件事瞒下来。

    虽然不至于大张旗鼓,闹得人尽皆知——徐槐庭并不是这样的人,但至少应该也会告诉池珏,还有孟曜这个当事人。

    这样的事并不光彩,他都做好丢人挨训的准备了。

    但也没关系,本来他做这件事,就是要闹大叫人讨厌的。

    叶满是有心理准备的,想着这样说不定刚好能促成剧情。

    结果活祖宗竟帮他遮掩过去了。

    徐槐庭感觉抓着他手臂的那只手越来越紧,转过头,本来只想看上一眼,当着人家家里人的面,也不好一直盯着看。

    结果这一看,就没能移开眼。

    身旁的人眼睛微垂着,唇抿得很紧,浓艳的红色从眼下的皮肤慢慢浮透出来,从他的角度能看见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浮着潋滟晶莹的水光,一闪一闪的,好看得叫人舍不得眨眼。

    徐槐庭跟着屏住了呼吸。

    少年似乎是笑了下。

    幅度很小,带着点腼腆。

    池珏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眉头一皱,警惕地把叶满的手从徐槐庭手臂上拿下来,按在自己手臂上,皮笑肉不笑:“那就多谢徐先生的帮助了,没别的事的话,我跟小满先去吃饭了。”

    徐槐庭迟上一会,才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情绪莫名的嗯。

    兄弟俩走了。

    一道急匆匆的脚步从另一个方向追过来:“池珏!”

    路过徐槐庭身侧的时候,孟曜被提着领子一把扯了回来。

    孟曜使劲挣扎:“小舅你快放开我!我很急!”

    徐槐庭稳稳逮着他,纹丝不动:“这么急,那你倒是挣开啊。”

    孟曜:“挣不开啊!”

    徐槐庭对他扯扯嘴角:“我是不是好久没关心过你了,薇奥拉也不管管你,你看你都弱成什么样了,我一只手你都挣不开。”

    孟曜目瞪口呆。

    那能一样吗?他这个身手跟素质,几个能比得过他?

    徐槐庭无情扯着他的领子,把自己外甥揪去健身房:“都菜成这样了,也不想着多练练。”

    孟曜:“小舅我要去吃饭!”

    徐槐庭:“我是你我早就愁得一口都吃不下了,你竟然还惦记着要吃饭,呵,心真够大的。”

    孟曜:“啊啊啊啊!”

    徐槐庭要笑不笑道:“闭嘴,再喊揍你了。”

    孟曜:“”

    徐槐庭脚步停了下。

    转头跟陈秘书说:“跟岸上那边确认一下烟火会准备怎么样了,让他们再加五十万的。”

    第36章 发烧了 希望你活久点

    吃过饭之后, 还有一点自由活动的时间。

    船上好玩的东西很多,上午的阳光很好,什么都不做, 躺在放在甲板上的沙滩椅上晒晒太阳, 看看海上的风景也很舒服。

    至少对大多数人来说是这样的。

    叶满在甲板的长椅上呆坐了会,脑子空空如也, 大多数活动对他现在的情况来说都有点危险, 一个不注意可能就要出事,这么待着其实就是最安全的。

    小吴一直跟在他身边,他是个素质过硬,心细的助理,这段时间没出过错,但叶满还是很难把自己的安全完全放心交给另外一个人负责。

    他不太信得过除自己之外的人。

    一只沙滩球咕噜噜撞到他脚边, 叶满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冷不丁被吓到。心悸了下,过了会,脑袋才意识到没有危险, 慢慢放松下来。

    对于这个情况, 他估计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才能习惯那些突如其来声音和接触。

    小吴把球捡起来, 交给追着球跑过来的小男孩,对方穿着背带裤,年约五六岁。

    小吴:“少爷, 是个小男孩。”

    小孩接过球,没有走,好奇地打量着叶满:“哥哥,你怎么不去玩, 待在这一动不动。”

    他不跟叶满搭话还好,一搭话,叶满坏水一冒,来了兴致。

    「统哥!好玩的来了!」

    兴奋的语气让系统扣出一个问号。

    叶满动作轻柔俯身,“因为,我其实是一名隐藏在人群里的大魔法师。”

    小孩捧着球,呆滞地张开嘴。

    “昨夜,我夜观星象,”叶满竖起一根手指,完全无视自己是个瞎子的事实胡说八道,“上面说今天会有一个小男孩的球不小心飞到我脚边,这个人就是被命运选中的下一任大魔法师,小孩,你想不想跟我学魔法?”

    小男孩犹豫了,“我还是”

    叶满:“这可是我最后一个收徒名额,你不要马上就被别人占上了,这样吧,看在你是个可爱懂事的小孩的份上,等会的测验,我给你放放水,准备好了没有,要不要拜师?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三二一,上链——”

    系统:「你是不是想说上链接!」

    小男孩:“要要!”

    叶满得意一笑。

    没有人,能抵挡得了饥饿营销。

    他在卖场里用这招,屡试不爽。上到七十五,下到五岁,只要说这是最后一件,全都走不动道。

    向前伸出手,让小男孩把球交给他:“我等下会把球抛给你,只要你能接住一百个球,就能通过我叶大魔法师的入门测验,成为一名新晋的小魔法师了,有没有信心?”

    小男孩眨巴眨巴眼睛:“有!”

    “行,那你转身,向后走二十步,走到了记得大声向我报告。”

    接下来,系统和小吴全程目瞪口呆的看着叶满跟逗小狗似的,把球丢出一个抛物线,再看着那个小男孩接住球,欢快地跑过来送到叶满手里,跑出去,眼巴巴望着这边,等着叶满再抛出来。

    一个丢,一个接,乐此不疲。

    小吴:“”

    系统:「」

    这有人溜小孩玩啊!

    中途池珏来送了饮料,见叶满玩得开心,池珏就带着助理去整理等会下船要用的东西。

    甲板另一边,孩子爸爸罗坚正津津有味地看着自己儿子糊里糊涂被溜,亲爹比那个溜小孩的乐得还开心。

    这个年纪的小孩正是闹腾的时候,有人帮着耗耗精力也省心,再者这是徐槐庭的船上,周围不知道多少自己人看着,还有他在这盯着,更不怕出事。

    徐槐庭站在罗坚旁边,趴在栏杆上,手里夹着只烟,嘴角也勾了下。

    两个男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

    自打徐槐庭回了家里,两人有一阵子没见,罗坚没想到徐槐庭会请他带家里人过来玩。

    徐槐庭刚进部队的时候,上面班长就是罗坚。

    罗坚打一开始就听说这人来头不一般,寻思是不是得给这人放放水,没想到徐槐庭对自己狠得吓人,专挑最危险的任务,几乎是没日没夜地游走在危险的一线上,生里来死里去,几年时间坐火箭一样飞升。

    伤得最重的时候,他那个颇有来头的后台,也没派人来看过,就这么放着他自己等死。徐槐庭自己也不说什么,伤好之后还是老样子拿命拼,让罗坚几次怀疑自己一开始听说这人有后台的消息有误。

    “这两年怎么样了,”罗坚压低声音,“你家里面,还是那样?”

    徐槐庭语气很平淡:“几只蚱蜢,翻不出花样来。”

    “你母亲最后那件遗物,还没拿回来?”

    徐槐庭母亲从西西里带回来的东西,在她去世后有一半被毁了,一半被抢了回来,但据说还剩下一样意义非凡、分外重要的东西,攥在徐家某个人手里,至今没被拿回来。

    担心对方狗急跳墙干脆把那东西毁了,徐槐庭这些年对那些人态度算是挺放着纵着的。

    可能是他的态度给了徐卫兵他们错觉,最近一段时间没少搞些小动作。

    “还没有,”徐槐庭回答,想了想,又说,“快了。”

    话到这,了解徐槐庭性格,罗坚没再深问下去了。

    他家三代当兵,但跟徐家这样的庞然大物比起来根本不够看,那种漩涡可不是他这样的普通人可以涉足的。

    他这个年纪,老婆孩子热炕头,正是最春风得意的时候,少管闲事为好。

    罗坚笑着转移话题:“我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你呢?这么些年都没碰上喜欢的姑娘?”徐槐庭没说话,罗坚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那个漂亮得跟个姑娘似的小伙子,看着看着,心头掠过什么,忽然转头看看旁边的人,夸张地呦了声。

    徐槐庭掐灭烟,随意摆手:“快下船了,去接你儿子。”

    叶满欺负小孩欺负得不亦乐乎。

    小男孩刚巧接了一百个球,小孩爸爸过来了,那小孩也顾不上拜师不拜师的,跑得红扑扑得脸欢快扎进罗坚怀里:“我接了一百个球!”

    男人拽着上衣给他胡乱擦了把脸上的汗:“真厉害!”

    叶满伸了个懒腰,鼻尖嗅到一股熟悉的烟味,比平时稍微浓一点。

    动作定格,“徐先生?”

    “是我。”

    叶满哦了声,有些纠结地扯扯自己的衣摆。

    罗坚跟儿子说着话,耳边响起一道充满迟疑的声音。

    “总抽烟不好。”

    回过头,正看见那个他们围观了半天的小伙子站在徐槐庭跟前,说着什么。

    两人面对面站得很近,徐槐庭低着头,神态漫不经心,眼睛却很专注。

    “总抽烟的人会活不久。”

    说话的人小小年纪,却是那种见得多了的苦口婆心的语气。

    “你希望我活久点?”徐槐庭问。

    “嗯”

    “那行,以后不抽了。”

    “真的?”

    “我从来不跟人开空头支票,说到做到。”

    对面的人很开心地笑了起来。

    罗坚张了张嘴,想说徐槐庭平时也不怎么抽,也就点着烟放那看,这人不喜欢用任何事情逃避苦闷,警惕心强,烟酒这类容易让人神志不清的,向来都是不碰的。

    徐槐庭就跟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精准看了过来,硬是叫罗坚把话憋了回去。

    严重怀疑徐槐庭不老实交代就是为了看人家挂心他,这人面上瞧着倒是挺气定神闲,心里指不定怎么享受。

    “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以前班长,之前挺照顾我的。”

    罗坚诧异看了眼徐槐庭,他跟徐槐庭关系不错这事知道的人不多,今天竟然主动跟人介绍他。

    徐槐庭:“这是池叶满,池家小儿子。”

    罗坚等了半天,还在等他说这是他什么人。

    他们这又不是商务会谈,朋友之间互相认识,自然要说说对方分别都是中间人的什么人,罗坚跟徐槐庭的关系很清楚了,战友,旧日上级,朋友,那这位池叶满先生?

    但徐槐庭没了下文。

    罗坚只好随便说了两句你好。

    叶满没想到自己随手揪一个小孩玩,就揪到活祖宗认识的人的儿子头上去了,心底有些尴尬。

    「统哥,活祖宗不会生气吧?」

    系统看着站那有的没得说了一堆,就是不走的男人,没好气:「没生气,把心放你肚子里吧。」

    叶满松了口气。

    看来活祖宗心胸宽广,不会和他计较这点小事

    邮轮在第二天下午两点靠港,烟火会在晚上十点。

    这中间是自由活动的时间,可以随便在当地逛逛,买买买。

    主办方为所有人订了当地的住宿,他们要在这里停留一晚,叶满住的地方是一个很大有院子的房子。

    接待人热情跟他们介绍:“这里原本是旧时贵族的宅邸,院子里做了造景,有假山和小溪,还专门移栽了棵百年的松树。”

    池珏注意到叶满从下了船之后,脸色就开始越来越差,精神头也变得不怎么好。

    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叶满摇了摇头,说:“可能是晕船没恢复过来。”

    上午起来那会他状态看着还不错,结果下来没一会,又不好了。

    叶满不想说。

    他想着忍忍,心里还惦记着晚上的烟火会。

    结果到了下午接近傍晚的时候,人就发起了高烧。

    池珏去找了住宿的接待,准备叫医生,接待叫他稍等一下,把电话打到了徐槐庭那去。

    十分钟后,医生到了。

    跟着一起来的,还有徐槐庭和陈秘书。

    这地方毕竟人生地不熟,语言又不太通,钱可以解决问题,但想很快解决问题,却没那么容易。

    看到徐槐庭竟然亲自来了,不管对方什么心思,池珏都很感激地道了谢。

    叶满醒来时,一群人围在旁边。

    “体质太弱,免疫力太差,水土不服,需要卧床静养几天,这两天不要出门吹风,也不要乱走,开了点药,记得监督病人按时吃药,吃点有营养的补补,多喝水。”

    叶满抓着身侧的人:“我没事,要去烟火会”

    一般人可能不知道他一个瞎子参加什么烟火会,但看过他的病例的人却是可以理解的。

    只是他人都快烧糊涂了,刚才还吐了,床都下不去,根本经不起一点折腾,烟花再重要,有身体重要吗?

    池珏摸了摸他的脑袋,“外面风大,你去了会病得更重,今天先好好休息,下次再看好不好?”

    那万一没有下次了呢?

    叶满想说自己吃点布洛芬就好了。

    但最后这话还是没说出来,只安静回了句好。

    第37章 任性也没事 被围成一只极地企鹅

    监督叶满吃过药, 众人离开,带上房门,让他独自安静休息。

    接待烧好热水, 出来时看见刚离开不久的人又折返回来。

    “徐先生?您怎么又回来了, 是落了什么东西吗?”

    徐槐庭不仅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大得有些夸张的袋子。

    “不是, 我去院子那边。”

    叶满的窗户外面就是接待之前介绍过的有假山, 有百年老松树,地面铺了白色碎石,有条不大但足够精巧的人造小溪的院子。

    从入户门处去房间的路上有条长廊,从长廊一侧的门出去是前院,可以由这里绕到叶满窗外的后院。

    一般情况,不会随便什么人都被允许在这里乱走。

    可徐槐庭是这房子的所有者, 是这里的雇员的老板, 他要去,自然没人会不让,还得主动问问需不需要帮忙。

    徐槐庭拒绝了其他人的帮助, 岔着膝盖蹲在地上, 穿着一身价值不菲的西装, 戴着上百万的表, 却蹲出了混混土匪样,偏偏他自己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淡然得要命, 一点都不觉得这样有损自己的霸总形象。

    抬头望了望窗帘紧闭的窗户,轻手轻脚地把袋子里的烟花筒拿出来,往地上摆。

    接待离开前看了一眼。

    那动作,那表情, 知道的他是在摆烟花,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准备爆破银行金库。

    烟火会这样的大型活动,得提前跟市政报备批准,再找个空旷的地方放,像这种小院子是放不了那种大型的烟花了,弄不好容易引起火灾,放点这种筒子样的小烟花倒还好。

    徐槐庭想到叶满刚才的表情。

    不高兴也不说。

    想要什么也不说。

    自己疼不疼不知道。

    口不对心。

    人不大点,心思弯弯绕绕,芝麻大点的事让他琢磨得比X国总统换届还复杂。

    不就想看烟花吗?有什么不敢说的。

    往他心里扔颗弹珠,都得转上一百年才能转出来。

    徐槐庭被这个念头逗乐了一秒。

    一抬头,发现屋子里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

    徐槐庭动作虽轻,却不是一点动静没有。叶满拉开那扇通往院子的玻璃门,听见徐槐庭动作间衣料摩挲的簌簌声,还有摆放烟花时碰到地面碎石的咯啦声,意识到有人在外面,僵在了那里。

    即使他什么都不做,徐槐庭也能想象得出,这一秒,他那小脑袋瓜估计快转出火星子了。

    徐槐庭起身,“不好好休息,偷偷摸摸出来打算干什么?”

    话毕,脱下大衣把傻愣着的人严严实实围起来

    叶满对自己发烧这件事,完全不像其他人那么紧张,甚至态度很随便。

    人哪有那么娇气,再难受挺挺也就过去了,发个烧而已,又不是什么大病。

    但其他人好像把这事看得很重。

    池珏在一旁,又是忙着冲药,又是给他量体温,贴退烧贴,叶满想刺他几句最后又说不出口,加上不想因为自己给这么多人添麻烦,就答应了好好休息。

    表面上的。

    他又装了下乖。

    人一走,他就坐了起来。

    起得太猛,还晕了一会。

    “统哥统哥,我要去看烟花,给我开个导航呗。”

    系统一口大吸气,爆发出一声尖叫:「啊啊啊,叶满,你给我好好躺下睡觉啊!」

    他又瞎,又病,他还要自己偷偷去看烟花!

    系统要给他跪下喊祖宗了!徐槐庭不是活祖宗,这才是活祖宗啊!

    叶满被它喊得呆滞了一会,委屈:“可是来的时候说好了的,说好的话怎么能不算数?”

    系统:「没有不算数,下次,下次肯定让你看!」它都要把自己炸成烟花给他看了!

    叶满却很执拗地说:“没有下次了。”

    “没有下次。”他重复道,异常确信这一点。

    “就要这次。”

    这话听起来可太不懂事,又太任性了。

    叶满正常是不会说这种话的,可能是发了烧,注意力涣散了,脑子也不那么灵光了,有些心里话没来得及遮掩便脱口而出。

    他跟系统商量着,自己瞒着人偷偷去,再神不知鬼不觉的回来,谁都不知道,没有麻烦别人,没让人担心,也满足了他自己,这不是皆大欢喜?

    系统根本劝不住他。

    叶满是会照顾自己的,他不觉得发烧是很严重的问题,但也不会完全无视自己正在生病,那样就真傻了。

    从行李箱里翻出了一件米黄色的针织外套,还拿了条围巾给自己围上,换下拖鞋,戴上口罩,就可以出门了。

    从门口走容易被人撞上,叶满记得刚才接待介绍的房屋布局,于是打算从院子后门绕。

    才拉开落地窗一侧的门,叶满就意识到外面有人。

    直到徐槐庭出声,他才松了口气。

    不是坏人。

    叶满想自己肯定不能说是准备偷偷溜去看烟花,得找个别的理由搪塞过去。

    结果高热的脑子打了个结,脱口而出一句:“我真不是准备自己偷偷溜去看烟花。”

    叶满:“”我这该死的嘴。

    一阵风吹过来,他打了颤儿,这个季节还不算很冷,十来度,他穿得厚,身上还多了件大衣,又专门围了围巾,可那阵风就跟有灵性似的钻过了衣服缝隙,吹得他发冷。

    冷到半途,那风被人截断。

    徐槐庭把他推进屋内,关上门。

    看着面前这一脸乖巧,实则准备闷声干大事的人。

    “想去看烟花?”

    叶满不说话。

    徐槐庭:“我在院子里给你放,你站屋里看。”

    叶满抬起头。

    徐槐庭:“说话,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要什么?”

    叶满被他说得心里委屈,他懂什么,说了就有用吗?没用啊,他要去跟谁说?

    许是发烧放大了情绪,明明对方也没说什么,也不怎么凶,他却觉得一阵心酸。

    徐槐庭不过是这么问了一嘴,面前的人吧嗒吧嗒掉起了眼泪,一边用手背擦眼泪,一边自暴自弃说:“我要去看烟花,我不看院子里的,我要看之前说好的那个”

    “我可以自己去,不用你们管,为什么就是不让我去?”

    徐槐庭被他哭得整个人当场懵了一下。

    他哭得太伤心了,天都要塌了一样,眼泪成串地往下砸,直接砸到了徐槐庭心头,砸得他心里一阵阵发疼。

    他慌张上前拿手帮他擦眼泪,向来冷淡随性的男人用尽了毕生力气,尽可能温柔说:“别哭我就问问,没说不让你看”

    “你要看我带你去就是了。”

    叶满睁开红肿的眼睛:“我就看说好的那个。”

    徐槐庭给他摘下口罩,看了眼,转身去拿纸巾:“就看那个,谁说不行我替你揍他。”

    纸巾捏在他鼻子上,“擤一下。”

    叶满抽空用力擤了下鼻涕,继续哭。

    “都哭成花猫脸了,这么点事值得你这么难过?”徐槐庭拉着人坐到床边,倒了杯热水,塞到叶满手里:“等我会,喝点水润润嗓子。”

    拿出手机给陈秘书打电话。

    过了十来分钟,陈秘书提着行李箱敲响了窗户。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送个东西跟做贼一样,但老板说了,他也只能照着办了。

    叶满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喝水,徐槐庭从箱子里拿出了羽绒服。

    里面甚至还有全套的登山服,能扛得住零下二三十度极寒天的那种装备。

    “伸手。”

    叶满乖乖伸手,一脸神游地让徐槐庭把他捂成了一只硕大的极地企鹅。

    徐槐庭满意了。

    硬是被热出一身汗的叶满:“”

    发了好多汗,再过会说不定病都要好了。

    最后他还是婉拒了这身过于隆重的行头。

    徐槐庭重新挑了件充绒量适中的羽绒服,估摸着,应该差不多刚好不会冷着他。他在部队待过,经历得多了,其实对这些心里都有数。

    羽绒服很大,穿上之后直接垂到了脚面,袖子也稍微长了些,叶满手缩在里面,徐槐庭把拉链拉到最上面,领子遮住半张脸,再把帽子扣上,只露出一点眼睛,这下打远处看真成了只企鹅了。

    给他帽子又往下拉了拉,徐槐庭在他面前背着身蹲下来:“上来,我背你。”

    背后的人半天不动,徐槐庭很有耐心地等着,他这人,就不缺耐心。

    耐心是所有狩猎者的血脉天赋,他们向来懂得忍耐,懂得拿捏进攻的节奏。

    他见过很多那种胆小又警觉的小动物,生人稍微走近两步,就缩回到洞里。

    你必须很慢很小心地,一点一点靠近,给对方时间,让它一次次试探着凑上来检查你的威胁性。这个过程或许很漫长,稍有异动就会吓退对方,让一切回归到原点,说不定还会让对方直接家都不要的跑掉再也不回来了。

    直到对方真的确认了你对它是无害的,它才会愿意交付信任,愿意对你坦露出柔软的肚皮,愿意被你顺毛。

    身后羽绒服布料窸窸窣窣摩擦,后背缓慢地压上来一抹沉甸甸的重量,两只袖子试探性地搭在他肩上,随后慢慢收紧。

    脖子上挨着些碎发,有些痒。

    徐槐庭舔了下唇,觉得喉咙有些干,胸口也有些发紧。

    “抓紧了。”他把人稳稳背了起来。

    叶满用力搂了搂,声音隔着口罩传来:“抓紧了。”

    烟火会的选址在海边,没有什么比这里更适合办这个。

    车开到的时候,比预计开始的时间还早了十几分钟,早早就有很多人在这里等着了,情侣很多,相应的,也有很多针对情侣的摊贩。

    徐槐庭靠在车边,时间差不多了,才打开身后的车门,被捂成企鹅的叶满靠在车里,吹着暖风睡得正香。

    徐槐庭叫醒他,背身蹲下,“上来吧。”

    过了会,车上的人慢慢摸索着爬上他的背。

    徐槐庭走得很稳,叶满靠在他的背上,好像看不见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两个人在一起,要摔到沟里去,也不会是他自己一个人。

    徐槐庭找了个还算避风的地方,叶满终于如愿以偿地看到了想看的烟花。

    其实也看不大清楚。

    叶满的视角里,就是黑黢黢的,一会闪了下粉光,一会闪了下蓝光,烟花具体长什么样却是看不到的。

    但他还是很开心。

    看了一会,终于想起来一个问题。

    叶满有点僵,“你怎么带瞎子‘看’烟花啊?”

    “我看过你的病历。”

    那他就是知道他目前还不算全盲了?

    “哦。”

    烟花放了好久,中途叶满就困得直打瞌睡。

    他到底病着,精神头不是很足。

    徐槐庭这时再提议带他回去,他也没有很抗拒了,听话点点头,让徐槐庭把他背回去。

    一回生,二回熟,叶满动作都熟练了几分,也不像一开始那么犹豫。

    车和观看点有点距离。

    “困就睡会,不会把你掉下去。”徐槐庭说。

    叶满把脑袋埋在他脖子里没说好还是不好。

    安静走了几步路,徐槐庭听见叶满梦呓般嘀咕:“我爸以前总说会带我去看烟花,说我听话就带我去,说我表现好就带我去,说等过年就带我去”

    “结果每次我做到了,他又说没有钱,没有空,说等下次肯定带我去。”

    结果他妈人都没了,他爸也跑路了,都一次没去成。

    根本没有下次,怎么等也是等不到的。

    叶满怀疑过是自己还不够乖,不够听话,表现得不够好。

    这很难不怀疑,因为他每次去找叶国文提这事,对方都吼得很大声,好像他提了多么无理取闹的要求一样,让他不得不反思自己提出要求,是不是也是不懂事的表现,是不是就是因为他自己提了,他最后才不带他去了。

    “我不总这么任性。”他在他耳边解释。

    徐槐庭托着他的屁股,把他往上颠了颠:“这算什么任性,你爸说话不算话,是他有问题。”

    “再说,任性也没事。”

    他要是真肯任性点,撒着欢来,徐槐庭倒是高兴点。

    不然总像刚才那么哭,他要心疼死。

    搂着他脖子的手又紧了紧。

    徐槐庭走着走着,脚步一顿。

    眼睛一眯,琢磨过点味来。

    他警告般把人往上颠了一下,危险压低声音:“叶满,先说好,我可不给你当爹。”

    脖颈处一阵均匀的呼吸。

    叶满睡着了。

    徐槐庭心里暗骂了声。

    撤出一只手给他扯了扯帽子,继续任劳任怨背着人走。

    第38章 把人背回家 徐先生,小满他玩不起的……

    叶满人是睡着了, 手却抓得很紧。

    除非把他叫醒,不然徐槐庭是别想把他放进车里了。

    他站在车边,在心里估算了下路程。

    步行大概三十来分钟, 不算太远, 叶满穿得够厚,把徐槐庭后背都捂得暖烘烘的, 这点路程, 应该不会冷着他。

    那就让他这么睡着吧。

    好不容易才睡熟了的。

    稍微权衡了下,徐槐庭很轻易就决定直接背着人走回去。

    叶满把脸贴在他肩膀上,温温热热,呼吸很浅,却绵长规律。

    这么近的距离,不需要徐槐庭仔细捕捉, 也能清晰感知到他的存在。

    由于他们俩提早离开了, 路上没什么人,这个时间点海滨路上也没多少车,右手边就是夜晚波光粼粼的大海, 淋着静谧的月光, 徐槐庭稳稳地走在上坡路上, 没人说话, 四周安安静静的,竟然也不觉得无聊乏味,心里有种异样的踏实。

    一晃的功夫, 宅邸昏黄的灯光就出现在了视野范围内。

    门口站着一个人。

    看见徐槐庭背着叶满回来,池珏表现得很平静,一点都不意外自己生了病、本该好好待在房间里睡觉的弟弟,怎么让人从外面给背了回来。

    叶满不想让人知道他生病还要偷溜出去看烟花, 徐槐庭带他走的时候就刻意把动静弄小了点。

    只是池珏也不是傻子,丢了个人,怎么会不知道,不出一会就把这个‘贼’给找了出来。

    前因后果,大致一猜,就琢磨了个透彻。

    徐槐庭没指望真把人瞒个彻底,也就叶满自己信他真能不惊动任何人溜出去,再溜回来。也只有他自己会觉得他这么做太任性了,被人知道不好,所以必须藏着掖着,跟干什么天大的坏事一样。

    除了他自己,没谁会觉得这是个多大的问题。

    其实就这么光明正大走出去,也不会怎么样。

    只是他心里在乎这些,徐槐庭也就顺着他做了回不见光的‘贼’。

    反正对他来说,都不是什么大事,怎么都无所谓,给人哄高兴了最重要。

    “麻烦徐先生了,小满就交给我吧。”池珏伸出手,想把叶满从徐槐庭背上接过来,被徐槐庭避了下,示意他手上拎着的袋子:“你手里有东西,不方便再抱他,我都送人到这了,不差这两步路。”

    池珏拎着的袋子里装着些仙女棒,本来打算给叶满玩的。

    说不让他看烟花那会儿,叶满倒没很明显表现出不高兴的意思。

    不过,相对来说,叶满在池珏面前反而挺释放自己的,不像对爸妈和大哥那样,听话懂事到没脾气。

    叶满在家里,对其他人是一丁点可能会惹人不高兴的话都不说,表情除了讨喜的笑,就是惹人怜爱的哭,但从来不会发脾气。

    只对池珏不一样。

    他有时把脾气就那么直白地冲着他来,倒让池珏比其他人更容易洞察些他的想法。

    他那么高高兴兴地要去看烟花,这下看不成了,心里指不定怎么憋着气。

    本来身体就不好,这一生气,更不容易好了。

    池珏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先拿这种小型的仙女棒哄一哄,别再给人气坏了。等病好了,想看什么没有。

    没想到有人跟他想一块去了,还提早一步下了手,甚至还就这么把人给带了出去。

    池珏不太赞同这样的行为,虽然现在看着徐槐庭准备做得很充足,可万一这一折腾病得更重了呢?有什么比身体更重要,值得去冒这个险的?

    只是去都去了,他也不会再就这事多说什么。

    玩都玩了,这会人估计是给哄高兴了,他没必要再训一顿,把好不容易得来的好心情搞砸,完全是得不偿失。

    眼下想的,更多的是接下来几天要多严格盯着点,要是真严重了好及时补救。

    最后还是徐槐庭把人送到房间里的。

    像他说的,就这点路了。

    进了屋里,池珏站在那看了会,不得不面带一丝尴尬上前尝试把叶满叫醒:“小满,醒醒,到房间了,你松松手,放开徐先生。”

    徐槐庭差点走不成。

    叶满被人喊了两声,清醒了那么一下,才总算让徐槐庭把自己从他手臂里解救出来。

    他困得神志不清,压根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池珏帮他把外套和鞋子脱掉,把人塞进被子里,又喂了点水,把人安顿好了,汗都出来了。

    转头看向徐槐庭,歉意道:“不好意思,徐先生。”

    徐槐庭:“没事。”

    两人都把声音压得很低,两个大男人,硬是憋着嗓子说话。

    轻手轻脚带上门,池珏亲自把徐槐庭送到门外。

    知道他有话要说,徐槐庭没走,站在门口,下意识想摸烟,想起些什么,又放弃了。

    “徐先生,小满他之前过得不太好,你也看到了,他眼睛”池珏斟酌着说,“虽然他自己好像很容易就接受了,也从来没跟家里面诉过苦,但一个从来都看得见的人,忽然有一天看不见了,想也不可能那么平静的接受了,只是他不爱跟我们说这些,事都藏在了他心里面,他心思敏感,身体不好,还容易受伤”

    “他这样,根本经不起一点折腾,您能明白吗。”

    说到这里,池珏笑了一笑:“小满人比较简单,你对他好点,他就把你往心上放,他把这些看得重,不太会逢场作戏那一套的。”

    要是让叶满知道池珏竟然说他不会逢场作戏,他保不齐得据理力争一番。

    可惜他那套,和池珏所说的,本质上差出了十万八千里远。

    池珏没把话说太明,瞎子都看得出徐槐庭对叶满不一般,不然他干什么大半夜跑来背人出去看烟花?他买那些筒子烟花现在还在叶满窗户外面摆着。

    但池珏也不想直接点破,让事情没转圜的余地。

    “小满模样好看,我们是知道的。”最多只能点到这了。

    这长眼睛的都知道。

    连楚荣那混球上门找茬的时候都要多盯着看两眼,可见一斑。

    池珏担心徐槐庭就是看叶满好看,好骗,一时起了点心思玩玩,对人好点,哄到手了,腻了就甩了。

    圈子里这样的事,不算少见。猛烈追一阵,过一阵子腻了,给点钱,房子车子铺子,珠宝首饰基金股票,然后一拍两散,谁都不亏。

    可叶满是不一样的。

    他玩不起这个的。

    今天叶满的表现让池珏很忧虑。

    这事就是给大哥说,估计也跟他想的一样。这个情况,实在是让人不能不担心。

    他重重吐出一口气。

    这事要怎么处理,才能既不伤害到自己弟弟,又不得罪徐槐庭,是门学问。

    最好还是徐槐庭主动保持距离。

    池珏玩笑般道:“徐先生想要什么人没有,小满年纪还小呢,什么都不懂。”

    徐槐庭听他说了半天,到这才说:“我记得你们两个同岁,你这个年纪,婚都跟孟曜订完了。”

    池珏冷不丁被堵了下。

    深吸一口气,“如果是因为我跟孟曜的事,您才接近小满,我已经没有在和孟曜有联系”

    徐槐庭:“你跟孟曜联不联系那是你们的事,我又不姓孟,不是他亲爸亲妈,管不到那么宽。”

    闲得没事的时候帮他爸妈揍两顿,徐槐庭觉得自己已经挺仁至义尽了。

    他认真反思了一下,“我名声没有坏到,需要你们担心我会欺负那么个小可怜的地步吧,别人怎么玩得乱我不知道,我可是向来洁身自好,守身如玉,从来不跟人乱搞的,池先生,希望你不要乱传谣言,败坏我的名声。”

    “你可能还不知道,我们家,没有伴侣是个很严重的事情,”徐槐庭双手插着兜,淡然一笑,“要是因为这个导致我最后孤家寡人一辈子,我可要好好跟你算算这笔账了。”

    池珏张了张嘴。

    “另外,原来小满从来都不跟你们诉苦啊。”

    “他刚才跟我说了很多,说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跟爱人携手一起看烟花”徐槐庭笑了一下,“看来这个他也没跟你们说过了。”

    池珏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徐槐庭叹了口气,走过去老道地拍了拍池珏的肩膀:“你们唉加油吧。”

    “多的,我就不说了。”

    “至于我对他是什么想法,我还是更想跟他本人说,也不是什么事,都适合家里人代为出面解决的吧。”

    池珏没说话。

    徐槐庭轻描淡写地转移话题:“对了,我在这边约了位眼科专家,这两天先在这边养养病,等他身体恢复些了,再带他过去看看吧。”

    池家那边也沟通好了医生,不过多看看总归不是坏处,医生和医生也不一样,说不准这个不行,那个又行了。

    徐槐庭离开了。

    池珏迎着深夜冷风,在门口站了半天,转身狠踹了脚墙。

    “该死,小满真跟他那么说了?”

    第39章 烟花很漂亮 系统见过的最有事业心的恶……

    看到了想看的烟花, 算是圆了场多年惦记的梦,叶满心满意足,连睡眠都好了不少, 少见地没做噩梦, 也没在夜半被惊醒。

    他做了场好梦。

    还是很多年前的新年夜,前几日叶国文走运, 连赢几笔大的, 心情奇好,对家里人也有了笑脸,还会捏捏叶满的脸,说等过年抱他出去,一家人一起欢欢喜喜去看烟花。

    年夜当晚,叶国文很晚才回家, 一身酒气, 醉醺醺地回来,一进来就是摔摔打打,叶母迎上前去, 两人不知怎么闹了口角, 推搡起来, 叶满想着过去拉拉架, 被叶母推进房间,反锁了门。

    他攥着自己身上的新衣服,站在门前, 听着门那边爆发激烈的争吵,然后是桌椅挪来倒去的吱呀声,摔打声。

    如果他没记错,这扇门还要关上很久, 要一直到初一中午才会打开。

    但门就这么忽然地开了。

    他分明记得那时屋子里点着灯,没有很黑,可不知道为什么,门打开时,屋外的光照进来,竟格外刺眼。

    一道逆着光的影子站在门口,是个很高的小哥哥,他走进来,抱起他,让他坐在他怀里,用手擦了擦他的脸问他:“什么伤心事,哭成花猫脸了。”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正在哭。

    一股心酸后知后觉涌上来,叶满趴在他肩上,搂住他的脖子,很伤心地告诉他自己看不成烟花了,他等了好久,还特意换了新衣服,但是没用上。

    “我当什么事,还以为天塌了,走,现在就带你去看,”小哥哥轻拍他的背,“别哭了,哭得人心肝疼。”

    叶满在梦里又看了一场烟花

    叶满就这么又昏昏沉沉地病了几天。

    他清醒的时候很爱折腾人,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烧得糊涂了反而很乖,躺在床上,再怎么难受,也连点声儿都不出。

    池珏去给他冲药的功夫,回来看到叶满摇摇晃晃在柜子上摸水杯,他没劲,又看不着,把水杯弄掉到了地上。

    池珏赶紧把快从床上栽倒到地上的人扶回去,让人躺好。去拿营养师专门配的病号餐的小吴也回来了,放下东西把打碎的水杯收好。

    小刘去跟医生沟通,这会刚好不在。

    收拾好,池珏拿手指弹了下叶满的额头:“平时不是很会使唤人的吗,这会又不知道叫人了。”

    意识到叶满烧懵了后完全不会对人提要求,也不会表达身体不适,人就跟个陷入静止的人偶一样安静之后,池珏就只能更用心的留意他的举动和一些细微的变化,好及时照看。

    中间徐槐庭又来了几次,第一次去的时候池珏正对着怎么也不肯吃东西的叶满发愁。

    叶满没什么胃口,只知道昏睡,池珏也不可能硬把人下巴掰开,把粥什么的灌进去。

    徐槐庭看了眼床上安安静静闭着眼睛,好似睡得很沉的人,走到床边坐下,手指碰了碰垂在眼睑上的睫毛,那片安静的影子立马怕痒地忽扇忽扇颤动起来。

    装睡。

    徐槐庭在心里哼笑了声,问:“舌头又坏了?”

    过了几秒,指尖传来一声不情不愿的嗯。

    烧得没了味觉,就干脆不吃东西,宁愿饿着,真没见过这么爱糟蹋自己身体的人。

    徐槐庭没多说什么。

    转身出了门。

    下午再来,手里多了个保温袋。

    打开之后,是一盒装在保温盒里,还有热乎气的卤肉。

    “叶满,起来了,”他碰了碰他滚烫的脸,“我带了卤肉,李姨知道你病了,特意给你挑了一锅里炖得最烂的肉,起来吃饭。”

    他最知道拿什么对付他。

    叶满这会吃浓油赤酱的卤肉也吃不出味道,但为了李姨心意不被糟蹋了,吃不出味道也要吃点。

    池珏准备的是按照营养师的建议做好的清淡搭配,生病的人吃点清淡的刚好,可要真一点都吃不下,就没必要顾着口味的问题了,什么都比不上吃进肚子里重要。

    再不吃东西就只能去点葡萄糖了。

    叶满腾地睁开眼,凑到身边嗅嗅,可惜鼻子也坏了,根本闻不到。

    叶满:“这里离京市那么远。”

    徐槐庭:“我有钱,打飞的,有问题?”

    叶满:“没了。”

    小吴盛来了碗新焖的米饭,池珏表示怀疑,这样叶满就会吃了吗?

    “是不是骗你的,你尝尝不就知道了,”徐槐庭舀了块卤肉放进碗里,盛点酱汁,拿勺子拌在碗里,端着碗一勺一勺喂病号:“吃吧,特意跟李姨说的没加香菇。”

    叶满终于肯吃东西了。

    吃到一半,陈秘书偷偷按照老板吩咐往碗里加了两根新烫熟的青菜。

    咬到青菜的叶满皱起眉,徐槐庭淡淡道:“李姨特意挑的最嫩的两根青菜。”

    “”这人拿他当傻子骗呢。

    这青菜一吃就是刚烫的,他尝不出味道,但这个还是吃得出来的。

    不过叶满还是安分吃掉了。

    吃过东西,又吃了药,人沉沉睡去。

    池珏看了看这两人,把要说的话吞回到嗓子里。

    内心一阵郁闷。

    李姨又是谁?他们这是在打什么哑谜?

    第三天的时候,小刘去机场接了个人过来。

    叶满睁开眼,坐起来,听见房间角落的动静,以为是池珏,叫了声二哥。

    “醒了?”

    回话的却不是池珏。

    叶满怔怔道:“大哥?”

    池雁看了他一眼,叫他稍微等一下,这才打开话筒,飞速把方才会上听到、记录下的问题交代了一遍,结束了这几个小时的远程会议,合上电脑,走到叶满床边,探了探他的温度。

    退烧了,就是还有点虚。

    “大哥你怎么来了?”叶满呆呆问。

    “听说你病了,过来看看。”

    池珏年纪也不大,池雁怕叶满跟他在外面,一下这么病了,他心里慌了应付不过来,特意赶过来看看。

    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简短跟那边说了几句:“醒了,还好,明天先去看眼睛,后天再坐飞机回家。”

    这么一病,他肯定是赶不上回去的邮轮了,再说,也不能让他再坐船了。坐上一回,人就折腾成这样,还是老老实实坐飞机回去吧。

    电话放到叶满耳边:“是爸妈,他们要跟你说两句。”

    听筒里安静了下,传来秦芳蕊意外紧张又生涩的关心:“小满,你现在怎么样了?还难受吗?有没有听哥哥的话,好好吃饭?”

    池彦荣也是一样的紧张:“病好了,早,早点回家。”

    叶满同样紧张,捧着电话,脸冲向池雁,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事对他来说也很陌生。

    池雁摸摸他的脑袋,拿过电话:“小满知道了,他还要休息,就说到这吧,我们很快就回去了,有话回去再说。”

    挂断电话,他对揪着被子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叶满道:“我和池珏只在小时候生过病,我不喜欢别人干涉我的事情,生病会自己跟医生沟通,后面池珏是我在带,那会他该吃什么药,该怎么治,我都已经很清楚了,爸妈没怎么插手过,等他们知道的时候,我和池珏早都好了,他们不是不关心你。”

    “他们要过来,我让他们在家等着了。”

    池雁享受这种井井有条,自己把所有事情都弄清楚,把周围和自己的一切都掌控在手里的感觉,他生病时完全不需要情感上的关怀,他只需要医生把病况和药品阐述清楚,然后让他进行决定。

    会让他感到郁闷的,只有决策失误的时候。

    池珏被他带着,性格也有些相似,只是为人更随性些,不会像池雁那么夸张。

    生病有医生,饿了渴了有保姆,又有池雁这么个大哥,这就导致池彦荣和秦芳蕊几乎没在孩子的成长上多费过什么心,以为孩子都跟池雁和池珏差不多。

    但叶满不一样。

    池雁低头看着叶满。

    叶满竟然不知道出事要跟大哥汇报。

    也不跟他说他在想什么。

    光会撒娇,却不跟他谈心,池雁一方面有点享受弟弟的亲近,一方面又觉得他有心里话却对他藏着掖着,很难受。

    比如,他刚从池珏口中知道了他和徐槐庭的事。

    不过他最近找了个儿童心理学的专家,每周会抽出三个小时上课。

    他不喜欢任何自己搞不懂的东西。既然搞不懂,那就要想办法搞懂。

    自己上完课,记好厚厚一本笔记,画出重点,重新归纳总结出一份提要,然后给爸妈二弟的邮箱各发一份。

    ——一周后抽查。

    池雁冷漠地想。

    叶满眨巴了下眼睛,有点不知道说什么,使劲点头:“哦,好。”

    过了会,他又问:“什么看眼睛?”

    池雁把徐槐庭在这边给他联系了个医生的事情告诉他。

    活祖宗说他拿到了他的病历,现在看来,池家这边也有了。

    他眼睛没完全瞎的事情,这下岂不是全天下都知道了?

    「统哥,我以后是不是不能再仗着这点优势欺负人了?」叶满不高兴。

    系统:「祖宗,你别管那些了,你先听话让他们给你看看眼睛吧!」

    万一还能抢救一下呢?

    「也对,要是我能看见,我早就带你飞了,怎么会一直失败?」叶满在心底恼怒捶床。

    系统:「人有理想是好事。」

    它保证,叶满绝对是他见过的恶毒炮灰里,最上进,最有‘事业心’的那个了。哦,他还不忘初心。

    在池雁和池珏得陪同下,叶满去看了徐槐庭为他约的医生。

    据说徐槐庭有点事情,得提早些回京市,这会估摸已经在飞机上了。

    经过一系列复杂的检查,接下来就是等结果了。

    其实叶满没抱多大期望,他自己知道,大概是无用功。

    可他拒绝不了池雁,他大老远飞过来的呢,也拒绝不了徐槐庭的这份心意。

    等结果的时候,叶满拿着手机给活祖宗发消息,谢谢他给他约了医生。

    要谢的有很多件,光说说总觉得空泛。

    想说回头送上谢礼,又实在想不到该送什么。

    想到之前他跟他说过的话,叶满认认真真打过去一句:

    「烟花很漂亮,里卡多。」

    第40章 下一个任务 能得一分是一分吧

    机场。

    陈秘书挂断电话, 对坐在窗边的人汇报道:“燕丰的资金链断得厉害,徐卫兵前些天找周行长吃了顿饭,估计是又拿您的名头开了空头支票, 这两天让他从银行那边拿到了笔数目不小的投资。”

    燕丰是徐启庭在孙家势大时, 背靠孙家做起来的公司,也是拿到老爷子那上位的投名状, 徐启庭年少有为, 堪当大任的金字招牌,老爷子当初到处跟人夸耀,徐启庭俨然一副早早就从二代圈子里脱颖而出之相。

    现如今和当年比不了了,没了孙家在暗中帮着,想让徐卫兵跟徐启庭父子再做出第二个燕丰是不可能了,他们说什么都不愿意放手, 做不到忍痛割肉, 只能被拖进泥沼里,越陷越深。

    陈秘书:“有了这笔钱,燕丰那边的项目就能推进顺利些, 他们又能高兴一会了。”

    只是这钱是靠着徐槐庭得来的, 外人不清楚徐家内部这些门门道道, 在别人看来都是一家人, 穿不出两条裤子,为了徐槐庭也要卖徐卫兵父子几分面子,徐启庭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 这对他就跟‘施舍’无异,恐怕心里恨不得把徐槐庭千刀万剐了。

    徐槐庭一副不甚在意的态度:“那就让他们再多高兴会,高兴够了,把吞了我的东西吐出来, 就轮到他们疼了。”

    一条消息从手机上弹出来。

    徐槐庭不经意看了眼,视线定住。

    陈秘书眼看着前脚眼底微微渗出冷意的男人,就这么撑着下巴,唇角一扬,发出一声短促的笑。

    指尖戳着屏幕,仿佛遇到很有意思的事情一样,不断把快熄灭的屏幕按亮。

    晌午的太阳洒金样落在一身黑色大衣,衬得人格外修长笔挺的男人身上,看起来竟意外的温柔。

    说这么严肃的正事的时候,他还能笑得出来?

    陈秘书装作不经意扫了眼自家老板的手机屏幕。

    疑惑摆正身体,挺普通的内容啊,有什么好乐的?

    徐槐庭心情明显好了不少,就是没过一会就要翻出手机看看。

    手抵在唇边,掩饰嘴角:“陈秘书,我可能快结婚了。”

    陈秘书:“?”

    什么时候?跟谁?池小少爷?不能吧?人家刚才不就礼貌问候了一下?你要结婚经过人家同意了吗?

    上飞机前,手机叮地又响了。

    徐槐庭飞速拿出手机。

    「我之后也会努力看好我二哥和你外甥,请老板放心,有我在,他俩绝对成不了!」

    徐槐庭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又看。

    “徐先生?”空姐小心出声。

    徐槐庭:“没事。”

    在座位上坐下,木着脸发出回信:「也不用太努力,别累着自己。」

    想了想又补上一条:「做之前跟我说一声,还有,下药绝对不行。」

    看到对面回了好,徐槐庭才收起手机。

    又想起来些什么,对陈秘书道:“孟曜呢?”

    陈秘书:“孟少说他要留在那边,池二少不走他也不走。”

    徐槐庭:“老追在人家屁股后面,不知道自己多烦人么,叫人把他送回京市,顺便告诉薇奥拉,孟曜需要加训了。”

    不知道孟少又哪里惹到徐先生了,陈秘书在心底默默给孟少点了个蜡。

    “好的先生。”

    徐槐庭闭上了眼睛。

    算算时间,下飞机,一落地,就能收到叶满的检查结果了

    医生先单独跟池雁还有池珏聊了一下。

    跟在旁边的翻译转达了医生的话:“如果在受伤的第一时间进行手术,可能会有机会让双眼视力恢复到原本的百分之三十。目前来说,从患者的生活质量考虑,我们是不建议进行任何手术类的治疗,因为最后很可能就是白遭罪,可以用药物尽可能延缓全盲的速度,尽快适应今后的生活,这对患者才是最有帮助的。”

    房间里的空气有些沉闷。

    池珏脸色泛起一种僵白。

    “他才十九岁。”

    前阵子才刚过了十九岁的生日。

    翻译:“医生说他也很遗憾,但真的没办法。”

    池珏毕竟年轻,脑子混乱得说不出话,还是池雁尽可能礼貌地道了谢。

    出来的时候,叶满正坐在沙发里捧着手机听活祖宗发来的消息。

    一边听,一边嗯嗯着点头。

    池珏不知道怎么跟他开口,池雁走到他面前,叫了声小满,对着一脸懵懂仰着脸的弟弟,喉头也不由发涩。

    但还是把医生说的一五一十告诉了他。

    池珏或许还要想想叶满会不会接受不了,会不会很难过,要不要先不要说最坏的结果,但池雁的脑回路在考虑到这些情况之后,还是会选择直接告诉他。

    池珏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叶满很平静的哦了声。

    这时候的他显得很冷静,一点都不闹腾,也不软弱,就像只是听见了很普通的一件事。

    池雁:“但之后还是需要进行一些保守性的治疗,需要你按时上药,检查,进行按摩和眼部的锻炼。”

    叶满:“一定要吗?我觉得没什么必要。”

    池雁:“一定要。”

    叶满扣了扣手:“好吧,这可不是我要求的,是大哥要这样的。”

    池雁:“是我的要求。”

    池珏站在旁边,看着一站一坐的两人同样淡然平静的面孔,恍然觉得这两人有点相似。

    池雁去取药,池珏蹲在叶满面前,深吸一口气,“抱歉,小满。”

    叶满歪头表示不解。

    池珏抓抓头发,“就是,之前你刚回家的时候,对你没什么耐心,有时候态度也不是很好”

    池珏尽可能保持理智地分析看待自己的处境,和遇到的问题,去平衡自己的家庭关系,以及因此带来的一系列变化,但偶尔难免还是因为这一团乱麻的状况,过于缺乏耐心和烦躁了。

    小满是无辜的。

    越想越难受了。

    池珏感觉胸口快撕裂开来了。

    叶满还是不大能理解。

    他没有觉得他态度不好,不是他一直在欺负他吗?

    「统哥!快看,这里有傻子!」

    「他都被我骑到头上了,还跟我道歉,统哥,我这么成功,你是不是应该给我加两分?」

    系统看着神采奕奕的宿主欲言又止了半天,放缓声音:「对,他是傻子,分给你加上了。」

    叶满脸都要笑开花了。

    他才不见好就收呢,池珏跟他低头,他立马顺杆爬,趁着大哥不在,凑过去悄声说:“我不会原谅你的,你得给我欺负一辈子。”

    池雁回来了,手里拿了个甜筒,放到叶满手里,叶满喜滋滋舔了口。

    “小满,手上沾到冰激凌了,伸过来点。”池珏抽了张纸巾。

    “哦。”叶满把手伸给他,让他给他擦手。

    池珏擦着擦着,不知怎么笑了起来,低声:“那你就高高兴兴欺负我一辈子吧。”

    叶满舔冰激凌的动作顿了一下。

    「可恶,他装的!他肯定是装的!他心里肯定气死了!」

    「唉」系统怜爱地道,「别噎着。」

    检查结束后,池家三兄弟就准备坐飞机返程了。

    路上,池珏委婉打探了下,叶满的眼睛具体是怎么弄伤的。

    可一问起这个,叶满就开始顾左右而言他,反正就是不肯说。

    “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可以跟二哥说,二哥偷偷带人帮你报仇。”

    叶满猛地抓住池珏的手腕,难得没有用撒娇卖痴蒙混过去,阴沉着脸说:“不可以。”

    池珏没见过他这么难看的脸色,怔怔道:“小满”

    叶满再次加重语气:“我说不——可——以。”

    “不要再管这件事了,跟你没关系。”

    池珏心里咯噔着沉了下,“好。”

    回到家时,池爸池妈都在。

    家里已经做好了一桌饭菜,给几人接风洗尘。

    桌上,池彦荣问了问叶满这次出去有没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情,闲聊中,想到再过几个月就要过年了,秦芳蕊想起一件事。

    “小满,过年的时候我们要回一趟池家老宅,爷爷奶奶他们之前一直都在国外疗养治病,这几年都没回国,之前我们跟他们说了你的事情,今年就打算趁着过年回来看看你,”秦芳蕊笑笑,“还有你外婆,也要回来了。家里人平时天南海北,忙起来好多年不见,今年可以热闹热闹了。”

    别说爷爷奶奶和外婆,平时就是池家四口,有时也不经常一起过年。

    各有各的要忙,各自也不是特别在意这个。

    叶满啊了声,嘴上说着好,心里却有些迟疑。

    系统:「怎么了?」

    叶满:「我过年本来打算去陪另一个人的。」

    系统奇怪了:「谁?」

    叶满扭捏了下,没有说。

    系统更好奇了,叶满只说,到时候它就知道了。

    池雁他们又带着叶满看了他们约好的那位教授,最后给出的结论和前一位几乎一模一样,都是不建议强行进行手术,只建议保守治疗。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叶满在家里又养了一阵子病。

    精神好了,又开始振奋起来,准备做任务。

    叶满:「统哥!我这次一定不会失败!」

    「这话我怎么好像听过?」系统内心有些沧桑。

    系统不报多少期望地翻翻剧本,把一些难度太高的删一删,挑了个差不多看起来没那么难的:「孟曜私下约池珏在山头相会,恶毒炮灰尾随捉奸,偷拍下证据,然后跑到父母大哥面前告状」

    池珏在家里人面前保证不再跟孟曜联系,结果还是私下偷着跟人见面,可不就叫恶毒炮灰拿住了把柄。

    系统吸气:「叫上小吴,还有,天冷了,出门记得多穿点。」

    就这么点事,上山拍个照片,告个状,应该不至于出什么事吧?

    本着能答一道题是一道,能得一分算一分的心态,系统万里挑一到了这么个剧情。

    叶满重重点头。

    想到活祖宗的吩咐,拿出手机,准备给活祖宗汇报他接下来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