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木兰围场从康熙二十年开始兴建,用了快三年的时间,终于建成。
这是康熙第一次秋狝,因此规模盛大,宫里大大小小的妃嫔和皇子公主全都要跟着去,随行的队伍更是有上万人。
秋狝并不是单纯的围猎,而是通过狩猎、宴赏、会见等一系列活动,团结蒙古各部,增强与蒙古之间的关系,以达到康熙的政治目地。
围场位于河北承德,比南苑要远很多,所以此次行程需有好几天。不过从紫禁城到围场的途中设有好几处行宫,以供人休息。
行宫设施齐全,正常情况下可以歇上几天。不过可能是初次秋狝的缘故,康熙内心比较迫切,每晚只在各行宫睡上一觉,次日一早便很快出发启程。
到的时候刚好傍晚,正赶上落日,一望无际的草原,在橙红色晚霞的衬托下染上金边,呈现在眼中的景色美到让人失语。
她突然想到自己曾经有过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和转机,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还得再继续坐上几个小时船,最终才到达某南半球海岛的经历。
途中人是无比后悔的,可当看到海景的那一霎那,似乎路上所有受过的苦全都值当了。
现在内心就有那时同样的感受。
其实下马车的瞬间她觉得整个身体都快碎了,虽然每晚都能在行宫休息,可这一连几天马车行程真的非常受罪,到后来她无论坐着躺着都难受,甚至有了下车步行的想法。
而当下看到这景色,又想到即将要在这里住上一个月的时间,她好像还可以接受再坐上几天的马车。
木兰围场占地面积足足有一万多平方公里,大队伍到之前已经有人提前到达搭设行营,也就是营帐,当然这个帐篷很豪华,里边配套设施应有尽有,跟宫里差不了多少。
舒以宁被分在一个两进的帐篷,前边儿类似于会客室,后边才是寝室,中间还有块露空的场地。
她忍不住感叹自己只是个嫔位就住得这么舒服,难以想象康熙的的营帐会有多奢华。
因为到的迟,当晚康熙只简单举行了家宴。
宴上除了后妃,所有的皇子公主们也都到齐了,营帐里一片嬉戏玩闹声。
其实这次出行,最开心的莫过于这些孩子们。毕竟都是正爱玩儿的年纪,平日在宫里也就那么大的地方活动,皇宫哪有这里有意思呢。
吃饭的时候舒以宁发现,康熙的儿子们在现在就已经分成了几个小团体。
太子和大阿哥、三阿哥由于同在上书房上课,这三人一直凑在一块儿。四阿哥和八阿哥因为共同吃住在承乾宫,关系则更为亲密些。而九阿哥和十阿哥两个小不点儿,则因为他们额娘的交好从小便整日待在一起。
初到围场的前几天都是各种各样的宴会。
康熙要会见蒙古诸王,而王公的女眷们就由皇贵妃接见。
好在舒以宁只用跟在后边充当陪衬就行。最累的当属佟佳氏,不仅得负责安排各项事务还得跟亲眷们友好寒暄。
胤礽这几日也是没闲着,皇阿玛会见王公他得在一旁全程陪同。大哥和三弟早都去跑马了,他还得在这儿对着不认识的人笑,然后被迫露出他只长了一半儿的两颗大门牙。
好不容易抽了空儿便赶紧把索额图请到自己的营帐里。他可没忘了叔祖父之前说要送给舒以宁的厚礼。
祖孙俩聊了好一会儿,当然大多数时间索额图在考胤礽的功课。
可怜的小太子被身边的长辈从小卷到大。
学业谈完了就得谈些生活琐事了。
“你在宫里跟你姨母可常见着?”索额图随口问道,嘴里说的是住在储秀宫那位小赫舍里氏。
胤礽摇摇头说:“她住得离我太远了。”想了想他又接着问道,“叔祖父,您会不会怪我没有去找姨母?”
索额图端起茶喝了一口才缓缓开口:“你平时那么忙哪有时间去找她,我就是随便一问。”
虽说小赫舍里氏进宫时只算是个孩子,可既然进了宫便是皇帝内眷,年纪再小也得守宫里的规矩,家里人也没办法总去看她。
其实当初家里着急送她进宫自己是不同意的,主要是她实在太小,只有十岁的年纪既不能照顾太子,更不能被皇上宠幸,就算进宫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可当时整个赫舍里氏都认为从家族利益考虑,还是早点儿宫好,毕竟越早,皇上还能多有些仁孝皇后留下的情分。
后来她亲阿玛都同意了,他这个做叔叔的更不好阻拦。
“那我过几日看有没有机会碰着她,让她给您带句话?”胤礽提议道。
索额图点点头觉得可行。
胤礽迟疑了片刻开口:“您刚刚提到姨母,我还以为是您不喜我亲近舒娘娘呢。”
索额图摸着胤礽的肩膀,轻叹一声:“你现在都这么大了,又不是不会说话的小孩儿,谁对你好你自然能分辨出来。你从小没额娘,宫女太监们再用心伺候那也是奴才,你还能跟他们谈心吗?如今宫里头能有个真心对你好的主子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不喜?”又顿了顿继续说,“更何况皇上都任由你,我还能管你不成?”
他说的是心里话,抛开别的不谈,这世上最看重太子的人非皇上莫属,既然皇上都允许太子和人来往,就说明这位主子品行不错,那他更没有什么好担忧的了。
听出这话里的意思,胤礽放下心走到索额图身边,认真表示:“反正待会您见到舒娘娘,就知道她多好了。”
话还没说完一会儿,舒以宁就被苏临泰领着进来了。
“你来啦。”胤礽跑向她,又拉着她给索额图介绍,“叔祖父,这就是我常跟您说的舒娘娘啊。”胤礽一脸骄傲的语气,站在一旁的舒以宁很不好意思。
“微臣给娘娘请安。”
她愣住,何德何能啊……索额图是内阁大学士,又是议政大臣。可以说在康熙朝前期属于最有权势的大臣之一。
其实她来的一路上心是都提着的,因为理智告诉自己索额图对她并不会有太多善意,可没想到这人态度竟然这么好。
舒以宁忙恭敬的回了个礼。
索额图现在大概五十岁左右,看上去挺平和的一人,跟她脑补的在康熙嘴里的“大清第一罪人”的形象有些出入。
“太子总跟我说,娘娘平日里对他多有照顾,这孩子幼时顽皮,没给娘娘添麻烦才好。”
这话简直把她捧得太高了,她哪有照顾,照顾太子的明明是那些宫女太监们,她承受不起。
她只好尴尬回答:“您太严重了,太子很乖巧。”
好在胤礽及时出来转移话题:“叔祖父,您不是说您备了份大礼吗,快拿出来看看啊。”
索额图扫了眼急性子的侄孙儿笑了笑,又看向舒以宁:“娘娘费心照料太子,微臣作为太子的叔祖父本早该道谢的,只是一直没找着合适的机会。皇上宠爱娘娘,想来也不缺什么好东西,微臣只好备上薄礼,还望娘娘不嫌弃。”
她实在语塞,因为她觉得在这气氛的烘托下,自己很像个跑上门要礼的人。
两个下人把东西抬上来,然后缓缓掀开盖子。
舒以宁差点儿被面前这一箱的黄金闪瞎眼。
还真是有血缘关系的一家人啊。
胤礽更是吃惊的睁大眼睛,接着哈哈笑出声说道:“您真不愧是我叔祖父。”
在她的百般推脱下仍然没有什么效果,最终舒以宁只能带着一箱子的黄金回了自己的营帐,还好之前太子跟她说这事提前跟皇上知会过,不然这礼她绝对不敢收。
要不是索额图比她职位高得多,她此番行为真的很像个被贿赂的贪官。
想到索额图,又想到他的结局,这个人先是被康熙信任,重用升职,又降职再升职,最后囚禁至死。
舒以宁其实一直不太相信索额图煽动太子造反的言论,今日见过面后,反而更坚定了她的想法。
他作为大臣来讲,既有功劳也有罪过,但说到底更多的是个工具人,为了太子康熙愿意捧他,捧赫舍里氏一族,但是同样因为太子,他也可以很快变成“大清第一罪人。”
储权对君权产生威胁,作为太子背后最厚实的靠山,当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了。
第72章
围猎从康熙出猎正式开始,当然皇帝就是走个形式,他主要是观围和犒赏。
最精彩的比赛当属蒙古各部和八旗各营一同驰猎,舒以宁本以为蒙古会以绝对优势赢,但实际八旗队伍里厉害的人也挺多的,甚至结果不相上下。
到了皇子和蒙古王子围猎的时候,舒以宁得心一直提着,这么小的孩子就得骑马射猎物,还是觉得危险。刀箭不长眼,要是互相射到了对方的马怎么办,简直不敢往下细想。
但是她属于干着急,毕竟她也看不见林子里的情况,只能听着侍卫时不时回来报道“太子爷捕获一只狐狸”这种话来确认人是安全的。
胤礽最后收获颇丰,在所有人中排名第三,他心情很不错,虽然他的猎物数量比不过大哥,但是他猎到了豹子啊,今天所有参与围猎的小孩子中,只有他一个人猎到了豹子。
之前约定好要用猎到的野味和舒以宁一起烧烤。
皇阿玛奖赏完毕,他便美滋滋和舒以宁往营帐走去,营地内有些地方已经燃起了篝火,伴随着烤肉的香味。
胤礽忽然瞧见一个眼熟的身影。
“姨母。”说话间他还挥了挥手,怕人看不见他。
小赫舍里氏回头看去,见是太子,便赶紧转身朝着这个方向走过来。
“给太子请安。”
胤礽摆摆手,直接开门见山说:“前几日,叔祖父跟我问起你来着,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要他带回去的,这几日可以跟我说。或者我安排你们见上一面?”
“谢谢太子好意,那我待会儿回去写封信,还要麻烦叔叔带给我阿玛和额娘。”小赫舍里氏的声音还带着孩子般的稚嫩。
听着这声音,脑子里又突然冒出康熙的区别对待,舒以宁在一旁出声:“你待会儿有空吗?要不去我那里,正好太子打了不少猎物,我们也吃不完。”
小赫舍里氏看向胤礽,后者也点头一副很认同的样子。
她只犹豫了几秒便欣然同意,然后开口说道:“姐姐叫我华音就行。”
舒以宁抬眸看见她脸上的笑容,也扬了扬唇说好。
就这样三人一道回了舒以宁的营帐。
用来烧烤的猎物已经提前吩咐人交给郑年有。所以她们回来没一会儿就能开饭了。
野生的山鸡和黑猪肉在炭火的烘烤下滋滋作响,上边冒着油光,让人嘴里忍不住分泌唾液。
吃饭的时候,舒以宁一个劲儿给华音夹菜,生怕她初次过来觉得不自在。
虽说都是后妃,但是在自己眼里,华音就是个小孩儿,所以想着相比太子这个老熟人,更要多照顾她一些。
她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阶段,身为妃嫔的饮食自然没有孩子随意。
可以当无忧无忧的小孩又有谁想当大人。她也是迫不得已。
胤礽在一旁看着舒以宁如此关心小姨母都有些醋了,不过后来一想她肯定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才对小姨母那么好的,想通了,胤礽便继续开心的大口吃肉。
华音用完膳没待多久便主动提出离开,太子表现的过于明显,一看就想跟那位舒姐姐单独说话,虽然她年纪不大,但早已学会察言观色。
“主子,奴婢瞧着舒娘娘人真心善,不仅邀您用膳,还对您那么照顾。”
华音点点头,脑海里又浮现出那抹给自己递烤肉的温柔身影,不怪太子亲近她,皇上宠爱她,就吃顿饭的功夫她也不由自主的喜欢她。
想到太子,她又蹙紧了眉头,她与仁孝皇后并非同一个额娘,她一共都没见过这位姐姐几面,而在仁孝皇后去世后,年仅三四岁的她就在为之后进宫开始做准备了。
她不愿意进宫,可是身为赫舍里氏的人,身为阿玛的女儿,她又别无可选……她不仅要进宫,还要在未来尽快生下一个阿哥,来辅佐太子。这是阿玛额娘在进宫前嘱咐了一遍又一遍的话。
如今年纪尴尬,位分尴尬,说是妃嫔也谈不上。华音深叹了口气,对着以后的生活充满迷茫。
康熙这些日子是一天都没空闲,先是赐宴会见,再是赐宴犒赏。
他踱步在草原上,一阵风吹过,先前在宴会上的酒意顿时消散了不少。
途中恰巧经过舒以宁的营帐,这个位置当初还是自己选的,存着私心,从整体行营布局来看离保成不远,离自己更近。
可计划跟不过变化,那会也想不到到了这里之后会这么忙,这些蒙古各部的王公实在太热情,整日不是要喝酒就是赛马围猎。
私心选的地儿却是一面儿都没见着。
康熙在营帐前驻足了片刻,忙起来不觉得,空下来确实有些想了。
“去看看她睡了没有?”这个时间其实算晚了。
梁九功听见吩咐,小跑着过去又赶紧回来禀报:“看帐里还亮着烛光,也能听着说话声,皇上要不进去瞧瞧。”
舒以宁早就沐浴过,只不过晚上吃了太多烤肉,胃里没怎么消化,还一直烧得慌。一时也睡不着就坐在塌上上看巧玉绣扇面。
看到康熙进来的身影,她来不及惊讶,刚准备起来就被康熙示意坐下。
女人朝他看过来的脸上的笑容还没收住,一身浅绿色寝衣,靠在烛光下,衬着她干净的脸庞愈发白皙,更显生动。
康熙动了动喉咙:“想着醒醒酒,正好经过这儿,知道你没睡就进来看看。”
舒以宁微微颔首,又主动关心:“那皇上需不需要醒酒汤?”
“不用,朕没喝多少,别忙活了,朕坐会儿就走。”
好吧,一时无声。舒以宁没话找话说道:“晚上臣妾跟太子吃了烤肉,是太子猎到的山鸡和野猪。”
康熙笑了笑。这事他知道,保成每日的行踪都有人汇报给他。
旋即他又漫不经心的开口:“听说今日小赫舍里氏也来你这里了?”
“臣妾今日跟太子在路上凑巧碰见了她,想着准备的烧烤东西很多,便就叫上她一块了。”对于康熙如此清楚,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康熙突然话锋一转:“你说朕把她送回索家如何?”
舒以宁愣住,这跟历史对不上啊,康熙怎么会产生这个想法。
而且感觉不太现实,作为赫舍里氏这种名门望族怎么能允许康熙后宫没自己家的人。
不得不承认,她内心倒是挺激动的,一方面她觉得小姑娘的人生存在另一种可能,就不用年纪轻轻早早蹉跎在后宫了。另一方面如果这事真成了,那就说明现状与历史的齿轮有慢慢偏离的可能。
“皇上为何要送她出宫?”既然都跟她说了结论,那自己问问原因也不算逾矩吧。
康熙语气淡淡:“索额图去年被朝中大臣弹劾,然后自知无理便跟朕称病要卸任,如今官复原职,朕总得给赫舍里氏一个下马威。”
舒以宁闻言面无表情的装哑巴,这话无论如何都不该跟自己说,也不是她能听的。她只当康熙喝多了说话便有些随意。
封建帝王高度集权在康熙朝达到了顶峰,而满族起初都有八旗之主共同议政的习惯,也就是说康熙在这个时候就已经产生了削弱满洲贵族势力的想法。
可想而知,这人对朝堂有很深的掌控力和行动力。
“那日他可有为难你?”
“索大人很客气。”舒以宁意识到康熙说的什么,回过神来很快回复。
“哼,现在倒是知道收敛了。”康熙冷笑一声,语调不悦。
舒以宁认为康熙看索额图应该是带着层讨厌滤镜在的。
言归正传。
“皇上刚刚说送小赫舍里氏妹妹出宫的事,这个臣妾觉得还是得问问她自己的意思。”
说不定她内心想要待在宫里,华音在历史上倒是生育过一个皇子,不过没有活下来,后来她深受打击没多久也去世了。
可假设她愿意出宫,最终也回家了,家里人会不会怪罪她呢。毕竟她最初进宫就是为了家族利益,如今出宫那代表前功尽弃,什么作用都没起到。
舒以宁把心中的担忧说出来。
“你倒是想的够远,那你说说朕该怎么做,你才觉得够妥当。”
这话说的,什么叫她觉得,跟她又没太大关系,她这是基于康熙的问题上提出合理分析。
舒以宁想了想,带着试探的询问:“若是她愿意出宫的话,或许皇上可以为她指一门婚事?”反正她进宫也没侍寝,完全可以说进宫是为了是惦念姐姐或是陪伴太子。
最好找个她喜欢的满意的,不然就跟原身一样的结果,离开了一个虎穴,又入了另一个狼窝。
康熙默了片刻,又斜睨了她一眼,“你说的有些道理,那这事朕就全权交给你了,你去办吧。”
舒以宁睁大眼睛,他是在开玩笑嘛?
“怎么,既然想做好人,那不就得好人做到底,帮人帮到家?”康熙看着女人难以置信的表情,慢条斯理的说道。
舒以宁噎住,她就不该多嘴,好后悔。
从营帐里出来,康熙已没了多少酒意,甚至于这一连几日不曾停歇导致的疲倦都有所缓解。
“没想到她倒跟赫舍里氏家的人投缘。”自顾自说了一句。
梁九功跟在一旁,立马听出话里的意思,接着奉承说道:“奴才没念过书,但也听过有个词好像叫爱屋及乌,舒娘娘与小赫舍里氏主子能聊得来,想来也是看太子爷的缘故,可要是真论个源头,那不还是因为您吗。”
康熙笑了一声,爱屋及乌,话是没错。就是不知道谁是屋,谁又是乌了……
第73章
约定好教骑马的日子,再躲也躲不过去了。
舒以宁换上骑装去了围场。
胤礽牵着两匹马站在舒以宁面前说:“本来准备用我的流星教你的,不过皇阿玛听说我要教你骑马,特意给你重新选了一匹。”
舒以宁觉得这些马给自己骑都浪费了,她一个新手用最普通的就行。
康熙选的马个头不高,从外形上看除了鬃毛黑亮,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舒以宁被人扶着上了马,胤礽先牵着她的缰绳走了一圈,然后讲完要领,让舒以宁自己试试。
她试着轻轻夹了一下马肚子,马儿便缓缓往前行了几步,接着停在原地不动。
胤礽嫌弃的看了一眼,有些不忍直视的吐槽道:“还以为皇阿玛选的会是匹好马,没想到这么没劲儿,你动一下她才走几步。”
舒以宁倒觉得正合她意,这样或许比较安全。
她发现在不追求速度的情况下还是比较容易学会的,不过她好像把马骑成了骆驼……
后来稍稍加快了些,舒以宁还是体验不到什么奔放自由的感觉,反而觉得很颠,颠地她大腿和屁股都很难受。
这可能就是人跟人的区别,有的人很喜欢就能在骑马这项活动中挖掘出乐趣,她不擅长所以只发觉到无聊了。
那边康熙从营帐出来,似不经意间开口:“保成现在在哪儿?”
“回皇上,太子爷前日来跟您说过,说今儿个下午得在南边的围场教舒主子骑马呢。”梁九功边说边纳闷儿您是真忘了?不是今早才让养马所选了匹马给太子送过去吗?
康熙冷着脸扫过去一眼,脚步朝着南边的方向走去。
梁九功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只得讪讪跟了上去。
可等到了南围场,皇上却又停住脚步不再上前。
自以为足够了解皇上的梁九功也没懂为何特意过来了,却又站在这处只远远瞧着。主子的心思,当奴才的还需多加琢磨。
从马背上下来之后,舒以宁感叹终于结束了。
其实胤礽教的很好,但他恨不得希望舒以宁这个新手菜鸟几个小时就能练出成绩来,毕竟他平时也是这么严格要求自己的,小小年纪有他爹卷王的风范。
“你再试试流星吧,他真的很听话。”胤礽在一旁跃跃欲试的说。
她心底叹了口气,每当面对太子的时候,没办法拒绝的情绪便通通占了上风。哪怕她已经感觉到腿的疼痛了。
康熙站在远方,看着舒以宁下马的时候悄悄抬手揉了揉大腿边的动作,又见保成拉着流星想让人上去,他不禁皱眉,后开口说道:“去让保成来朕的营帐,就说朕有事找他。”
梁九功猛地听了这话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再回头看看,皇上已经走远了,只给他留下个背影。
意料之中,胤礽听到梁九功的传话,非常不高兴的抱怨:“皇阿玛真是的,我都提前说过今日要教你骑马了。”
舒以宁自然高兴,这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及时雨啊。
哪怕心底乐开花,但是还不能表现出来,脸上佯装为难的神情:“说不定皇上找你有急事呢。”
胤礽无奈紧皱着眉心,他想了想又提议道:“要不你在这儿等等我,或者自己先练着,等皇阿玛说完事儿再很快回来,你觉着怎么样?”
她觉得不怎么样,脑子正琢磨怎么糊弄过去。
梁九功在一旁出声提醒:“太子爷,皇上找你既是急事,奴才估摸这一时半会儿也完不了事儿,更何况今日也练了挺长时间,何不让娘娘先回去休息,”
舒以宁默默向梁九功投去感谢的目光。
胤礽觉得这话有些道理,只顾着教人,没意识到这还是初次,他看向舒以宁:“是我考虑不周,你快回去好好歇歇吧,等过几天我再教你。”
……
过几天就过几天吧,起码现在不用骑了。
回去的路上舒以宁走得很慢,没猜错的话,她的大腿内侧应该都磨伤了,皮肤和衣服布料的摩擦使得她稍微动一下都有针扎般的痛感。
等到了营帐一看,果然如此。
两只腿内都有两块明显的红色破皮痕迹,甚至还有些渗血的迹象。
并不单纯是细皮嫩肉的缘故,应该是没掌握好方法。
巧玉不知从哪儿弄来一瓶药膏,正准备给她上药。
舒以宁好奇,拉住她的手:“这药哪儿来的?”这药罐的外形她没见过,想来巧玉也不太可能能提前预知到她的伤。
巧玉愣了下才回答:“是皇上身边的方全拿过来的啊,就您回来前不久的事儿,奴婢还以为是皇上跟您见了面,知道您伤着了,才派人送过来的呢。”
舒以宁心下了然,她没说话,垂眸看着巧玉给涂药膏的地方微微出神。
不得不说,御药和普通的药就是有区别,效果很明显,里边应该有消炎的成分,冰冰凉凉,涂完很舒服。
舒以宁自回来后便一直在床上躺着,康熙来的时候她刚换了一个姿势看话本子。
人进来悄无声息,直至走到床边她才发现。
他坐在床边,准备看看她的腿,手刚碰上被角,舒以宁便赶紧按住被子。
“还有什么朕不能看的?”康熙注视着她的眼睛,语调轻浮,话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玩味。
知道她伤的地方,因此故意这么问。
倒不是不能看,该做的事都做过了也没什么好害羞的,只是被子底下的腿此刻姿势比较不雅观,但是她又懒得动,索性从源头制止。
她对着人笑笑,有种耍无赖就是不让你看的意思。
康熙没再坚持,又问她腿好点了吗?
“多亏了皇上送的药,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今天是皇上让梁总管把太子喊走的吗?”
这前后的事,一细想便都能串起来。她想确认清楚,不禁发问。
康熙轻轻颔首,打趣道:“算是机灵了一回。”
舒以宁撇撇嘴,她明明一直很聪明,只是很多时候不愿意往深处想而已,想得多了会徒增烦恼。
康熙没理会她的小心思,接着又继续说:“保成从小做事认真严谨,凡事都想做到最好,性子执拗,这点儿倒是随朕。就是久而久之养成习惯,不免也这么对待别人。”
舒以宁腹诽还不是你对他要求太高,又分析着话里是什么暗示,重点当然在最后一句,是为了儿子说话。
难道他觉得自己还会怪太子不成?
“今天第一次骑马觉得如何?”
舒以宁回神,清清嗓子,想了个折中的话术,她委婉表示:“臣妾应该不是很适合这个。”
康熙轻笑一声:“既然不喜欢就跟保成直说就是了,难不成他还会强人所难?”
舒以宁摇摇头:“太子从去年在南苑的时候就想着教臣妾骑马了,臣妾不想扫兴。”
康熙盯着她,眸光深邃:“你倒是对他上心,什么都为他着想。”
舒以宁扬眉否认:“臣妾也为皇上想啊…”
“是吗,说来听听,朕怎么不知道。”
“臣妾猜到皇上今天晚上会来,特意等到现在还没睡呢。”舒以宁一本正经的回答。说完还一言不发的望着他表示真诚。
知道这话是在开玩笑,他还是顺着话有来有往,意有所指:“那要是朕没来怎么办?继续看话本子?”
舒以宁点头,然后大言不惭的说:“臣妾还有很多话本子。”
假话都那么爱听,他探身过去捏着她的下巴,亲了一口。
舒以宁眼底流露出一种“怎么突然上手”的震惊。
康熙眼神含笑,用力撬开她唇齿,又捧着她的脸,在她脸颊留下两个带着眷恋的吻。
第74章
十月份的时候,众人才从木兰围场启程回宫。
走的前几天舒以宁表露出一丝不舍,康熙瞧见了只说之后年年都会来,并且主动对她承诺要带她去其他行宫,还有下江南,颇有些给她画大饼的意思。
心里惦记着被交代的任务,所以舒以宁回宫没休息几天便登上储秀宫的门。
华音听见宫女的传话,从屋内小跑着出来,嘴角挂满了笑意:“本该是我先去拜访姐姐的,可不知道姐姐得不得空,便没好意思去。”
舒以宁听了没由来的心虚,毕竟自己这次来是带着目的的。
聊天的时候她有意把话题往宫里无趣的生活引导,华音到底年纪不大,还没说几句跟舒以宁直接抱怨在宫里整日无所事事,也不如在家里头自在。
看气氛烘托的差不多,舒以宁吸了口气,顺着话试探的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出宫?”
华音的笑容停在脸上:“我不懂姐姐的意思。”
舒以宁知道她懂了,索性直接挑明:“我的意思是,若是你不想待在宫里,有没有想过回家呢?”
华音微怔了一下,然后看向舒以宁:“是皇上让姐姐来问我的?”
舒以宁默认。没有那人的允许自己当然不会自作主张跑来问这么出格的问题。
“我知道姐姐是一番好意,可我生下来就是赫舍里一族的人,作为阿玛的女儿,进宫是我的义务,养育一个阿哥以后能辅佐太子是我的责任。我在索府只生活了十年,可往后十几二十年都得在这里度过,或许宫里才是我的家。”华音语气平和,没有什么起伏,一口气不带喘说出来的话好像曾经已说过很多遍。
舒以宁默了几秒,接着点点头表示理解,其实她并没有立场来劝解什么。
身处位置不同,想法自然有区别。
华音从小就被灌输长大进宫、接替姐姐的思想,一时间要转变也并不容易,世家大族也会有旁人无法理解的苦衷。
而她不过也是因为知道历史上的结局,才能分析出问题的症结所在。
康熙愿意,宫里哪怕没有索家的女儿,他同样会扶持赫舍里一族。
可要是他不愿意,索家就算再送多少个女儿进宫,也终究起不到任何作用。
说到底一切都随着龙椅上那个人的意愿而转换。
舒以宁神色恹恹的回了启祥宫,她躺在廊下的摇椅上来回晃悠,看着面前的那颗柏树发了很久的呆。
果然什么都不会变…
可几日后华音却突然来启祥宫找她,然后问她之前的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舒以宁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想赶紧去乾清宫告诉康熙这个好消息。
“刚刚华音妹妹说她愿意出宫。”她语气带着喜悦,明显得她自己都能听出来。
可是正在写字的人迟迟不吭声,舒以宁得不到回应,只好又重复了遍前一句话,还在后边加了句皇上听见臣妾说的话了吗?
“才见过几次面,就这么亲切的叫上华音了?”康熙掀起眼皮答非所问的说。
舒以宁也学着他答非所问的开口:“皇上别忘了当初跟臣妾说好的,要给她挑一门好亲事来着。”
“没想到你对当媒人的爱好愈发热衷了?”康熙似笑非笑看向她。
舒以宁噎住,她是担心华音从宫里出去会不会有不好的传言,或者她家里人对她不上心。
在围场的时候明明跟他说清楚了,如今又被打趣,她撇撇嘴懒得辩驳:“总之皇上交代的事臣妾已经完成了。”
康熙想起刚刚她眼里闪耀着的光,他放下笔,又靠在椅背上说:“你帮了朕一个大忙,怎么说朕得给你回个礼不是?”
“皇上要想是臣妾给赏赐,可以直接给的。”相处的久了,舒以宁大概已经熟悉这人的套路了。
桌子后方的人笑出声,看得出心情很不错。
等站在启祥宫东配殿门口,康熙吩咐人来开锁的时候。
她大概猜到回礼是什么了,舒以宁不禁腹诽,她明明之前很坚定的说过不愿意搬到东配殿的,帝王总归是一意孤行惯了。
可当门被打开,进入眼帘的所有却出人意料,并不是舒以宁起初以为的寝殿。
“本来朕想的是,若是小赫舍里氏回了家,那储秀宫正殿便空置出来了。可那地儿实在有些偏,更何况你又说你不愿意搬。”
“想了想还是依你,不过西配殿的屋子还是太小,你画画的东西又多,朕便起了心思,把这里给你弄成专门画画的地方。”
舒以宁望着眼前的一切,说不吃惊是假的。
屋子的南侧放了张紫檀木长桌,午后的阳光恰好扫进来,桌子上方被倒映出窗外树枝的影子。
在桌边摆放着一面同样颜色的紫檀木架子,里边有书,有纸,还有笔和墨,还有因站得太远分辨不出是什么的摆件。
往窗边看去,那里还挂着一道绳子,应该是用来给刚画好的画晾干用,省得她让人拿到院子里。
她看得有些沉浸,康熙抬手指了指北侧说:“那边朕特意让空着了,缺什么你直接跟梁九功讲,或者按照你的心意以后再慢慢布置。”
舒以宁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与南侧间的满满当当不同,北侧间那边只摆放了一张软塌,估计是方便她休息的时候用。
耳畔又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
舒以宁的思路已经渐渐跑远,她在想他是什么时候准备这些的,如果布置是在他们去木兰围场的这段时间完成的,那又是什么开始计划的呢。
或许是那次晋位,还是更早?
舒以宁心情复杂,理性和感性两种不同的情绪交错着出现在她的大脑。
理性告诉她这一切对于一个皇帝来说太过容易,不过是几句话的事儿。
而感性又让她心底波动,因为这样的画室,除了她自己,也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会愿意费心给她打造。
她依稀记得毕业后舒真不同意她搬出去住,然后她偷偷在外边长租了个面积不大的一居室,花了两个月的功夫装修成一个小型画室,屋子里面甚至每一盆绿植都是她亲自去花卉市场选的。
她到现在还对当时的心情印象深刻,憧憬愉悦欢喜,总而言之就是难以形容的快乐。
后来每逢周末有空她就会过去,只有在那里,在那样只属于她的,独立私人的空间,她才能感到心是平静的,感到未来是充满希望的。
大概不到半年的时间,不知道怎么就被舒真发现了那个地方。
最后的结果就是舒真砸了屋里所有东西,接着把她所有的画都毁得一干二净,然后指着鼻子骂她死不悔改,好似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自那以后,她就很少拿画笔了。既然自己退让一步就能换来短暂的和谐,那又何必迎难而上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是她一直以来遵循的原则。
两辈子算在一起的话都快是六七年的事了,可现在想起来还是心底酸涩的够呛,她抿着唇忍住喉头涌起的哽咽。
舒以宁按捺住内心的异样情绪,走到桌旁。
桌子上配套的文房用品非常齐全,还有不少小件摆饰,只有她想不到的或者没见过的东西。
她看着新奇,光伺候笔的就有笔洗、笔挂、笔帘等六七种。
随手拿起一座绿釉荷叶式笔掭,颜色绿得透亮,侧边卷叶形状逼真。
这种品质在后世应该都能进拍卖行了。
就算她不是内行,但这一屋子从家具到大小摆饰再到画画工具,单从外形看上去,每一件都可以称得上是珍品。说实话给她这个业务爱好者来用都有些浪费了。
舒以宁真的很好奇,他是因为跟各式各样的女人打交道久而久之才能这么变着花样会讨女人欢心,还是说这是与生俱来的的天赋。
康熙跟着过来,随着她的视线也看向她手里的笔掭问:“喜欢吗?”
“臣妾都不知道该怎么谢皇上好了。”舒以宁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身看向背后的人,浅笑着回答。
此刻她苦于词不达意,说的深了有些昧着良心,说的浅了倒有些对不起他的这一番心意。很纠结。
不过起码在当下,她想顺着自己内心所想来。
她没有直接讲喜欢还是不喜欢,但是这句话已经足够证明她的意思,也是她的第一反应。
康熙笑了下,俯身靠近她:“看来朕这回总算没白费功夫。”
这话听着有些,难以言喻。她心里怪异。
舒以宁抬手不自然地摸了摸耳朵。
她转移话题询问道:“这样合规矩吗?”
她并不知道安嫔阿玛的事,只下意识认为启祥宫的主位毕竟是安嫔,她一个人却占着两间屋子好像并不是很合适。
再者虽说都是嫔位,但她没有封号,不但越不过安嫔,还比人低一大截。这么想来更不妥当了。
因为一时着急她说出来的话比较突兀,前言不搭后语的。
康熙好似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好半天之后才反应过来,然后淡淡回答:“不用多想,她不会为难你,也不会有人说闲话。”
说完没等她接话,康熙便又牵起她的手,然后拿起一把钥匙轻放在她手心。
舒以宁看着躺在自己掌心中央的小物件儿,金属给肌肤带来的冰凉触感明显,很普通的一把钥匙,丢在钥匙堆里都发现不了的铜色。
但是却能打开她崭新的小天地。
她突然发现,不是她不喜欢惊喜,也不是她不喜欢礼物。只是那些千篇一律的赏赐都到达不到她的心底,或者说满足不了她的情感需求。
第75章
华音的事很快尘埃落定,舒以宁不知道康熙究竟怎么和赫舍里家商谈的,不过这也不是她能操心的范围了。
其实对于华音回家这件事,后宫感到最为受挫的就是安嫔,想想她从最开始搬离启祥宫,再到之后有意讨好储秀宫,现在看来何尝不是一种吃力不讨好的白费功夫呢。
华音出宫的前一天特意来跟舒以宁道谢,到底是小孩子,说话说着说着眼眶就慢慢红了,可想而知她之前默默承受了多久的委屈。
希望她能有个崭新的人生,最起码比默默生了一个早夭皇子然后跟着默默去世要好的人生。
宫里就是这样有人离去有人来临。
佟佳氏在某日的请安例会上把妹妹容珠带到后妃面前,这是舒以宁第一次见到容珠本人,她乖巧的站在佟佳氏的身边跟所有人问好。
很年轻的一张面庞,嘴角一直带着笑意,不过倒是和佟佳氏长得不太像,甚至看不出是一家人。
佟佳氏脸上没有任何其他的端倪,姐妹俩从始至终看上去关系也很融洽。
众人嘴里都夸着容珠漂亮,好像大家都心知肚明,也早已达成共识,这人是迟早要进宫的,并且位分不会低,现在不过是提前见面而已,示好也不失为拉近关系的一种方法。
舒以宁很好奇佟家在得知小赫舍里氏回家后有何感想,佟国维还会有继续把小女儿送进宫的心思打算吗?
不过很显然在康熙心中,这两家总归有本质差别的,母家无论如何是排在首要位置的,而赫舍里家就另当别论了。
从承乾宫请安回来,舒以宁刚跨过启祥宫的门槛,便被迎面走来的丹青告知太子已经过来好一阵子了。
舒以宁诧异,这会儿不应该正在上书房上课呢嘛。
“他说了有什么事吗?”
丹青摇头:“奴婢不知,现正在东配殿呢,您先去瞧瞧吧。”
自从康熙弄了这间画室后,胤礽也偏爱到这里来,毕竟他在慢慢长大,总往她的寝殿跑也不合适。
胤礽正坐在她的椅子上翻着前几天她随手放在桌上的话本子看。
她赶紧上前抢过来,紧跟着又想到古代小孩子,尤其是宫里的皇子应该都比较早熟,自己此番行为倒显得过于昭然若揭。
她又装作无事发生,然后多此一举的把书重新塞回到他手里。
胤礽看着手中被夺走又莫名回来的东西,不禁问:“你喜欢看这个啊?”
舒以宁尴尬:“只是打发打发时间而已。”
“我看了几眼没什么意思啊。”
接着他又补充道:“不过你要是喜欢看,回头我让苏临泰在毓庆宫的书房找找,有这种的都给你送过来。”
“可以,尽快让苏临泰送过来。”舒以宁点头,面不改色的回答。
胤礽又自顾自的看着舒以宁近期画的画,丝毫没有要解释为何此时不在上书房上课,跑到这里来的缘由。
迟迟没等到人开口,舒以宁只好主动询问:“这个时间你不是在上课,怎么来这儿了?”
“这些天好累,我跟老师告了假,说我身体不舒服。”胤礽头都没抬,语气平常的开口,这幅样子有他爹的往日作风。
一篇理论文章他明明都背诵的滚瓜烂熟了,可是皇阿玛还要让他日日背诵,说这样才能谨记于心。
舒以宁惊呆,她瞪大眼睛感到难以置信,向来勤奋刻苦,好学上进的太子是怎么会说出这种话的。
看对面人被吓到的表情,胤礽叹了口气解释:“你之前不是总说让我劳逸结合,我觉得很有道理啊。”
舒以宁哽住,她还说要他跟康熙多多沟通呢,怎么这句没听进去,反倒是开始先斩后奏起来了。
“你觉得我做得不对?”看人没应他,胤礽抬眼表情困惑的看向她。
舒以宁连忙否认:“我没有,适当休息的确有利于提高学习效率。”
胤礽摊摊手表示那就是了啊。
现在的太子还是恃宠而骄非常任性的状态。一方面他承受着康熙赐予他独一无二的尊贵待遇,一方面他在这强压下又难免会喘不过气,找点空隙缓解实属正常。
“不过你怎么来我这里了。”
“我想了一圈,这个时间点只有你这里可以来了。”
嗯,只有她很闲。
“你不怕皇上训你?”舒以宁好奇,说话时露出刻意的认真。
她当面看见康熙和胤礽相处细节的次数并不多,印象中仅有的几次都是康熙完全顺着儿子,但那都是不触及到学业这个底线。
倒是很想亲眼见证,卷王爹在突然看到躺平的心肝宝贝时会作何表情。
胤礽没回答怕或是不怕,只是真诚看向舒以宁请求道:“那你到时候可得帮我说话啊。”
舒以宁被逗笑,年纪在长,装可怜的功力同样一天天见长。
康熙刚下朝便听到梁九功禀报说保成告假,心里担忧正准备去毓庆宫瞧瞧,便又听梁九功说人去了启祥宫。
他下意识还以为是舒以宁怎么了,后来想想不太可能,要真有什么,自己怎么可能比保成晚知晓。
然后一进来便看到这么一副场景。
两个没事人似的坐在软塌边,一个看话本子,一个在自己下棋玩儿。
舒以宁猛的有一种她作为家长陪着学生偷懒,没成想被老师现场抓包了的感觉。
她忽的从椅子上起身,然后恭敬的给人请安。
这假模假式的动作看在康熙眼里实在好笑。
脑子稍微一转大概就知道事情的起始了。
“你们还真是有闲心。”他走过去不悦的出声。
康熙视线转向舒以宁,正低着头。
又看向保成,倒是对着他笑,一点儿没有做错事的自觉。
康熙迟疑了片刻,然后他对着舒以宁轻声说:“你先出去吧。”
怕人会多想,后边又加了句:“这小子向来是人越多的情况下,越得寸进尺。”
好吧,看热闹的机会就这么被剥夺了,她同情的看了胤礽一眼,暗示你好自为之吧,现在我就算想帮你说话,也帮不了了。
等快走到门口的时候,舒以宁又想了想,接着迅速说了句:“臣妾觉得劳逸结合其实也挺好的。”
说完还很体贴的给带上了门。
胤礽噗嗤一声没忍住笑了。
“你还笑?”康熙胸口涌出火气。
胤礽立马听话的合上嘴巴。
“你如今胆子这么大,竟然自作主张告假不上课。朕以前是这么教你的?”
“儿子之前听乌库妈妈说皇阿玛小的时候,老师在上边儿讲课您还在底下趴桌上睡着了呢。”胤礽不服气的回道。
“那是朕三五岁之时,你现在都多大了?”
“不管多大,反正保成都是随着您的。”胤礽继续理直气壮,言下之意他这是基因问题。
康熙一时愣住,虽然不认可儿子的行为,不过保成这句话他还是爱听的。从小带到大,引以为傲的儿子自然是最像他的。
他缓了缓怒火,语重心长的说道:“你就算累着了,不知道跟朕说。朕难不成还会勉强你吗?”
胤礽悠悠说了一句:“您难道不会吗?”
两人同时想起之前有次在上书房,大哥随口跟皇阿玛抱怨了一句功课太多。皇阿玛心生不满,不仅单独教育了大哥足足两个时辰,当天还额外给他布置了五页大字。
就这样谁还敢说啊……不是给自己找事儿做吗?
康熙自知理亏,清了清嗓子:“那也不该说瞎话,明明好好的为何说不舒服,更何况身体不舒服应该回毓庆宫休息,而不是跑到这儿来。”
“您不也爱到这儿来?”胤礽不乐意的反驳,他倒不是想休息,就纯粹突然不想上课而已,只要不上课,无论是下棋还是看话本子,就算在宫里转悠几圈都是好的。
康熙皱眉:“那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就只许皇阿玛来,不许我来吗?”胤礽开始耍赖。
康熙头疼,第一次发现自己亲手养大的儿子怎么如此较劲儿。
屋子里一阵沉默。
“待会儿你还是先回上书房。”
胤礽抿了抿唇,充耳不闻看着不远处舒以宁挂的画发呆。
“朕跟你说话呢。”康熙眼神犀利,明显是在克制怒意。
胤礽回过神,然后不由自主的感叹说了一句:“皇阿玛您看这画画得真好的啊。”
康熙瞬间没了脾气。
“这次朕就算了,下次…”想到这是在启祥宫,何况有人还在外边候着,康熙也不想跟他继续争论下去。
“下次我一定会提前跟您说的,您不会勉强保成的对吧。”
舒以宁一直等在外边的院子里,中间她试图听听屋里的动静,可惜什么都听不到。
过了会儿看门开了,两人一道儿走出来,她视线先挪向胤礽,见神色如常,应该是没什么事。
她不清楚俩人到底怎么谈的,不过结果就是胤礽被康熙赶回上书房,后者却留下了。
临走的时候胤礽还非常怨念的看了他们俩一眼。
看着儿子离开的背影,康熙难掩几分惆怅情绪:“保成现在越来越大,也有自己的想法了。
舒以宁只当作他在自言自语。
“你觉得朕对他严格吗?”康熙看着她提问。
这下不得不回答了。
“太子是储君,他身负重任,皇上也对他抱有很大的期望,就算严格些也是应该的。”
她讲的有些四两拨千斤,事实上她哪有什么立场来评价这些啊,既没有生他也没有养他。
一个孩子的教育问题应该是对他平时关心最多照顾最多的人能有资格去下定论,而平时压根不怎么关心孩子,只想在教训孩子的时候展现一副家长做派行为的人才是没资格插手。
对于胤礽来说,这个人选有且只有康熙一个。
“朕想听真话。”他说的话不仅委婉还带着深度,表面自己的态度的同时,还要内涵她不真诚。
舒以宁无语,她干脆直接的回道:“臣妾说的就是真话。”
第76章
康熙嗤笑一声:“刚刚不是你说的劳逸结合更好?”
舒以宁心虚表示:“臣妾不是怕您怪太子来着。”
“在你眼里,朕成什么了?”康熙一瞬不瞬的看她半晌,皱眉问她。
“一个特别好的阿玛。”舒以宁吹捧着答道。
无论是否有意迎合,康熙听着倒是很受用。
“朕过几日带你去汤泉的行宫。”
变换话题实在太快,舒以宁迟钝的用手指了指自己:“只有臣妾吗?”
“不然你还想要带谁?你还真以为保成整日可以闲着不成?”因为刚刚聊天的内容,康熙下意识以为舒以宁话里头说的是保成。
舒以宁听着自己的意思被理解错,也没主动解释。
康熙大大小小的行宫有很多,职能范围也各有不同。比方说南苑是用于夏季避暑和围猎的。
那可以泡温泉的行宫自然就是适合冬天过去小住了。
汤山行宫位于紫禁城的北边儿,因为只有他们俩人,所以舒以宁是跟着康熙的御辇同行的。
皇帝的马车,除了奢华再无其他可说,比她之前坐的好的更不是一点儿半点儿。
当天到的很晚,一整天都在路上也没剩下多余的精力参观了,就只想躺下休息。
她住的地方叫壹宁居,舒以宁仰着头看着牌匾上面的三个金色大字愣了一会儿,好奇究竟是碰巧还是有意为之。
计划跟不过变化,入睡前脑子还想着第二天的行程,先整个行宫都参观一遍再去泡汤。
没想到次日康熙却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
“承乾宫派人传话过来,说是胤禛病了。”
“那咱们赶紧回去吧。”舒以宁想也没想说道,然后转头吩咐巧玉赶紧收拾行李。
事关皇子安危,她也来不及考虑这一来一回的折腾有多累了。
康熙握住她的手,深看了她一眼,顿了顿又说:“朕下午先回宫看看,若是这几日胤禛好转无事了,朕再过来,要是不成,朕就派人来接你。你……”
话没说完,舒以宁抢先开口:“臣妾自己在这可以的。”
简直从天上降下来一个巨大的惊喜,她都没想过还可以这样的吗。
本来就是不想她来回跑,既然她愿意,那就再好不过。
康熙接着嘱咐:“朕留了方全在这儿,你有什么事直接找他。”
舒以宁心里偷着乐儿,脸上仍保持着平静的模样,没有展现出来半点喜悦,话里话外更是不断让康熙放心自己。
到了下午,舒以宁正准备着晚上泡汤泉的衣服。
梁九功突然上门。
“皇上让您过去一趟。”
“现在?”
梁九功点头,他也是一头雾水没明白呢。怎么人都要上御辇了,又倏然吩咐自己去壹宁居喊人。
有什么要说的,上午的时候不全都交代过了吗。
舒以宁全当这是帝王习性作祟,算了,想到接下来几天可以独享这个行宫,让她跑一躺就跑一趟吧。
康熙果真在马车前候着她,她走上前刚准备祝愿一路顺风。
然后就听到康熙的声音,“朕想了想到底不放心,你还是跟朕一起回去。”
舒以宁脸上本来带着的笑容渐渐消失。
对面的人觉察到,又补充道:“等胤禛病好了,朕再陪你过来。”
她斟酌几秒答道:“可是臣妾还什么都没收拾呢。”
“有什么可收拾的,你先跟朕回去,留几个宫女在这儿收拾就行。”语调透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舒以宁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
康熙转身先上了御辇,等好久还没见着人,他掀开帘子,皱着眉头无声催促。
舒以宁还站在原地不动,本就气势凌厉的人,如今坐在马车里垂眸看过来的眼神,更显得自己没什么存在感。
她深吸了一口气,仰着头道:“臣妾不想要回去。”没等康熙说话她又继续说,“您赶紧出发吧,别再耽误了事儿。”
话讲完她就转身离开了,一点也不敢注意康熙听完话的表情,她这算抗旨吗?康熙脸色绝对不好看吧。
梁九功在一旁低着头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空气中安静的吓人,偶尔可以听到寒风吹过,空荡荡的树枝摇摆触碰的声音。
没过多久,只见御辇的帘子被放下,伴随着一道低沉的声音“走吧”。
其实舒以宁说那些话完全是嘴巴没经过脑子,背过身走时,她内心有些打颤。毕竟这算得上第一次正儿八经的违抗皇帝的命令。
她走到一棵隐避的老树旁藏了好一会儿,等亲眼看到康熙的仪仗队伍离开,才放下心来。
她不明白康熙为何忽然改变主意,不过他应该是发号施令惯了,也接受他人无条件顺从惯了,因此做很多决定压根不需要任何理由,全凭他当下所想。
其实她也解释不清刚刚突如其来的反骨是缘于什么,她只是不喜欢这种一切都被人安排的感觉。
尤其是这种重活一世还是逃不过被人安排的命运,简直讨厌至极。
她本来就做好准备回去的,可让她留下的是他,接受之后,突然让她跟着走的还是他,自己似乎没有主观思想能力,从头到尾都必须按着他不停变化的想法来。
哪怕在这个地方,服从皇帝的话再正常不过。
可她莫名想反抗一回。说不清这种心态。是试探他人的底线还是挑战自己的个性。
舒以宁轻叹一声,决定想不清就索性不要深想,没必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康熙是在第三天晚上回的行宫,彼时舒以宁正在汤泉处。
人进来的时候,她听到了脚步声,旁边原本伺候的宫女都垂着脑袋悄声退下了。
不用回头就能猜到是谁来了。
舒以宁维持着现下的动作没有动,反正人已经得罪,现在道歉认错更来不及,也不差这点没规矩的行为了。
人的胆子就是这么慢慢练大的,在一步步试探对方的底线中逐渐有愈发加深的趋势。
康熙看着面前半天没变化的后脑勺和半张侧脸,不禁感叹道:“你现在确实有几分本事了。”
“谢谢皇上夸奖。”她声音淡淡,被温泉里的热气熏得有些低瓮。
可能是背对着他,不用直视那张面孔,舒以宁没由来的无所顾忌。
虽然不愿意往深处想,但是那日康熙独自离开就已经是纵容了自己,所以现在更加放飞自我,就当是壮胆了。
“你故意和朕对着干?”
“皇上为何这么说?”
“你无非是看在朕纵着你的份上,不愿跟你计较,所以如今才这么大胆。”
无论是被扣帽子的感觉,还是被戳破想法的感觉,都同样惹人心烦。
“我才没有,明明是你出尔反尔在先。”
舒以宁晚上喝了点果酒,现在身体泡在水里,没有醉,脑子有点晕乎。所以一时着急说出的否认话语才会口无遮拦。
最后一个字从嘴里冒出来后就意识到不对劲儿,她慌乱着说:“臣妾的意思是,明明是皇上先跟臣妾说好的,却又突然改变。”
康熙笑起来:“上一句说的什么,再说一遍朕听听?
“什么都没说,皇上听错了。”舒以宁咬着牙继续狡辩。
康熙抬起脚步靠近她,蹲下身从一侧轻轻攫住她的下巴。
“你要朕帮着你重复一遍?”他嘴角噙着打趣般的笑意。
有些人生来就是逃避主义,必须要在他人的胁迫下才会做出选择和面对。
舒以宁双颊泛着粉色,长时间在热气的熏托下双眼透着茫然,光色盈盈般让人心软。
她被迫注视着面前的人,四目相对后的短促瞬间里,视线匆匆在他脸上逡巡了一遍,没看到什么其他的意思。
微微挪开眼睛,看向旁边冒着白色雾气的水面,只得无奈承认道:“你出尔反尔在先,我不恭不敬在后。”
康熙笑起来,紧接着开口:“这不是挺好,以后就这样。”
舒以宁怔住,她觉得康熙有病。
“皇上是不是觉得我很特别?”她忍不住内心的好奇,顺应着对方的意思在自称上也有了变化。
康熙掀起眼眸,面上带着困惑。
“因为我故意这么说,皇上会觉得我跟其他人不同?所以喜欢?”舒以宁含含糊糊暗示他不过也是个会被忽悠的俗人而已。
康熙似乎是一眼就瞧明白了她的心思,微眯着眼睛注视着她,也不说话。
片刻之后,他稍稍揉了一下女人的下巴随即放开,然后走到一边才开口:“少自作聪明的掩饰自己。”
舒以宁听了暗暗翻了个白眼,实则不满这人太会洞察人心。
或许时间会弱化矛盾,使人冷静。
哪怕只有三天,康熙早已忘了那日的愤怒,而现在脑子里只剩下她语笑嫣然的脸庞和刚刚手指停留在她下巴时候湿漉漉的触感。
“你泡了多久?还不起来?”
她倒是想起来,可现在这样怎么起来,身上只穿了一件能望到底的薄纱。
“皇上是刚到这里吗,今天应该很累吧,怎么还不去休息?”她顾左右而言他的反问。
“在等着你起来。”语气平和,但舒以宁却听出了一种她今天不在他面前起来,他就不走的意思。
忽然也有种想要继续跟他耗到底的准备,不过身体还没沉到泉底,耳畔就传来一道声音,“或者你想要朕也下去?”
她转头看过去,蓦地对上一道炙热的眼神。
毕竟不是第一次,这种事又不需要用多直白的言语来挑明,即使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双方便都心知肚明。
她直接起身,然后迅速拿过旁边的外袍裹住身体,忽略了某个位置投来的的灼热目光,大步朝自己住的地方走去。
第77章
次日一早醒来,全身都传来运动过度的酸痛。
旁边的人还阖着眼睛,舒以宁好奇他到这边之后该怎么处理政事呢,还是说很快就要回去?
想到又要回宫,舒以宁发自内心的有些郁闷,轻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
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叹什么气?”
舒以宁回过神来,佯装惊讶的样子:“皇上醒了?”
康熙不答话继续重复一遍问题:“刚刚你叹什么气呢?”
舒以宁想了想,打算糊弄着过去:“人叹气,十有八九是因为饿了。”
康熙哼笑一声,很明显不相信这个信手拈来的理由,不过他也没拆穿。
两个人大清早闲着躺在床上一来一往聊天的情况是少之又少,这种气氛总感觉怪怪的。
舒以宁开始没话找话:“四阿哥好些了吗?”说完又觉得自己简直明知故问,要是没有好他会过来吗…
康熙闻言转过头,目光扫过她安静闲淡的脸,才回道:“已经没事了。”
舒以宁默默哦了一声。
“这些天都做什么了?”
“没做什么,也就逛逛园子,泡泡温泉。”舒以宁明明在实事求是的汇报,但是听在人耳朵里总有种无所事事的感觉。
所以康熙听完嘴角扬起笑意,好像在说你看吧,非要自个儿待在这儿,还不是这般无聊。
舒以宁觉察到,心有不忿,然后义正言辞的说:“反正我觉得挺好的。”
“你觉得好就好吧。”康熙轻描淡写的回应,脸上表情也很平和,但就是有种浑然天成的敷衍气势。
舒以宁气急,不过想到这件事比较敏感,既然翻篇,就不宜过多翻回来倒腾,索性闭了嘴。
又躺了不久,康熙缓缓开口:“睡足了就起来吧,你刚不是饿了?”
她闭了闭眼,心念果然不能随便说瞎话。
冬天的早晨就算是醒了也只想赖着不起床,宁愿饿着。
刚准备再重新找个理由,谁知道康熙的下一句话来得更快。
“不管饿不饿,这个点儿也要起来了,今天还要回宫。”
舒以宁的心可谓是瞬息万变,自己猜的是很快要回去,没想到直接快速到今天了。
忽然什么冒进脑子里,她直接问道:“皇上是来接我回去的?”
康熙已经起身,他坐在床边,看着仍旧躺在床上不愿意动换,语调慵懒的人说:“本来准备今天带你出去逛逛的,不过看这样子你是不想去了。”
哪有不想去,错过这次下次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她撑起身体,一时着急手忙抓住他的手臂说:“没有,我很想去。”
康熙脸上露出笑意,捏了捏舒以宁放在他胳膊上的手指,悠悠说道:“那还不赶紧起来。”
舒以宁换了一身提前备好的宫外女子常穿样式的衣服。
康熙看了点点头,然后少见的夸了句还不错。
她没当回事儿,内心对这人总是口是心非的习惯早就已经见怪不怪。
不知道是因为康熙的御辇太舒服,还是因为前一晚折腾的太过分又没怎么睡好。
回程的路上,舒以宁一上马车没过多久就睡着了,睁开眼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
她看着对面从她闭眼前就跟那坐着的人,从始至终要么在看书要么在批折子,觉得这对比实在是太鲜明。
“睡好了吗?”康熙的目光从书中挪到了舒以宁脸上。
舒以宁揉了揉有些麻的左边胳膊点点头,本想问问他有没有休息,可是一想到这地儿也就一个人睡比较宽敞舒服,还都让自己给占了,又被迫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下去了,换成:“皇上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一会就该到了。”
好吧,自己还是真挺能睡的。
到京城的时候恰好赶上晚膳的时间点。
梁九功提前安排了京城很有名的一家酒楼,他们到了之后直接进了二楼的雅间。
店老板进来招待的时候,对着康熙一个劲儿的“爷,这个。爷,那个的。”
让人听着忍不住想笑。
店老板离开后,康熙转头不解的看向她:“有那么好笑?”
舒以宁迅速摇头否认:“没有,只是有些不习惯而已。”
梁九功正在给康熙倒酒,康熙指指酒杯,挑了挑眉望向她戏谑道:“要不要来点儿?”
舒以宁知道他在暗示自己上次的醉酒状态,不禁低声反驳:“其实我酒力挺好的。”
想了想又补充说:“不过今天还是不喝了,待会儿不还是要逛逛吗。”
她可不想好不容易出次宫,还是晕乎乎的状态,然后回去睡了一觉全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酒楼的菜跟宫里头还是有些区别的,抛开味道不谈,舒以宁竟然能吃出点儿烟火气,当然也可能是心理作用,又或许环境因素,门外熙熙攘攘的声音让人产生了这种亲切的感觉。
饭后天已经完全变黑,路边的店家门口都挂上了红灯笼,哪怕是寒冷的冬天,街边的行人依然很多。
康熙牵着她的手,手指一直紧扣着内腕。
刚吃完饭从室内出来的原因,那里温度灼热,脉搏跳动。触感过于直接,舒以宁不自在的转了转手腕,却间接使他的手指沿着自己的肌肤摩挲了一圈。
舒以宁无奈吸气,算了,握就握着吧。
街上的小商贩各式各样,吃穿用度应有尽有。
一路都能闻着食物的香味,可惜刚刚吃饱,胃里实在没有地方放其他的东西了。舒以宁边逛边暗暗后悔,早知道应该先逛再吃的。
康熙瞧见她馋的样子,让她想吃买就是了,舒以宁摆着手拒绝,她了解自己,最多也就尝个味儿,吃不了多少的。
中途路过到一个卖石雕的摊铺,清朝石雕技术比较好,不过这家的石雕都是些神兽之类的小玩意儿,特别之处是每一只石雕都特意给上了彩绘。
只是不经意间扫了眼,舒以宁便停住了脚步。可能是自己喜欢画画的缘故,她对这些带颜色的手工制品摆件莫名的感兴趣。
“皇上觉得这个如何?”她举起一个看不出是什么,身体勾了金色掐丝的异形兽。
康熙漫不经心的给了个眼神,没做出评价,只道:“你喜欢就买。”
舒以宁抿了抿唇,自顾自的说道:“是送给太子的,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
康熙斜睨了她一眼,语气平淡:“你送什么他不喜欢?”
舒以宁想想也是,转身对着摆摊的小商贩说道:“那就拿这两个吧。”她抬手又指了指旁边的另一个红色的神兽,让人一起算上价钱。
康熙示意后边跟着的梁九功付钱。
“等等。”舒以宁忙拦住,她看向康熙主动解释:“我来付钱就可以。”
哪有送人的东西还要让其他人买单的道理,再说她现在也不缺钱,自从有了那两箱金元宝,身家甚至还算得上比较富裕。
她付完银子,然后又仔细看了一眼是否完好,接着把手中刚刚问康熙那只的金色异形兽递出去,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道:“这是给皇上的。”
舒以宁站在人来人往的街边,披风上的白色毛领衬着她的肤色愈发白皙。嘴角正噙着很深的笑仰头望着他,各式各样的花灯光色照映在她脸上,让这笑容更显生动自然。
等了许久,看面前的人半天没反应,舒以宁微蹙着眉,嘴里嘟囔着说了句:“不要算了。”
说着正准备往回收回手,康熙立马握住她的手心,大掌将她的手和掌心里的东西一并握住。
嗓音暗沉的出声:“没说不要。”
舒以宁笑了,动了动手心把东西塞进人手里。
第78章
前一晚逛的太晚,舒以宁回宫后第二天睡到快中午的时候才起来。
最近几天一连串的奔波,在路上的时候不觉得,等回了宫歇下来才发现哪哪儿都不舒服,疲倦直奔而来。
几日后的请安,舒以宁还适应不过来突然早起,所以人到承乾宫的时候身体都是飘乎乎的,整个人都像踩在云端里,对别人说的话都反射弧过慢。
从承乾宫出来,端嫔欲言又止的看了舒以宁一眼。
她觉察到问:“姐姐有话要说?”
“你走的这几天,宫里头有些传言…”端嫔一副不知怎么开口的样子。
“是关于我的?无妨,你直说就是。”
怪不得刚请安那会儿总感觉身上投来各种眼神,她还以为是自己太累导致脸色太难看的原因。
端嫔稍稍斟酌了一番:“从皇上把启祥宫东配殿给你开始,再到单独带你去行宫,又特意去接你一趟。后宫就有些传言说皇上如今太过盛宠你,而且有意往敏惠恭和元妃和孝献皇后那儿引。”
舒以宁随之一愣住,没想到这种事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端嫔话里的两人分别是皇太极和顺治赫赫有名的宠妃,也就是这俩的故事才衍生出了所谓爱新觉罗出情种的言论。
具体真假先放在一边。
不过她实在是好奇:“当初那几位娘娘受宠的时候,没有这些传言吗?”宜妃她们受宠的时候应该不会次于自己,还是说这个传言纯粹针对她的。
端嫔看她一副丝毫不在意的模样,还有心思问其他人的事,不禁感叹这人心大。她想了想回答:“倒也是有的,不过她们毕竟有子嗣有家世,可对你来说,这样的传言并不好。”
说的有道理,她无依无靠还是个汉人,站得太高容易跌得更惨。
端嫔看舒以宁目无波澜,控制不住内心的诧异:“你不担心?”
舒以宁怔住,难道她该担心吗?担心什么。
这事上她顶多算个被动承受者,主动权在康熙手里。
而且就算她担心也没有什么用,要是康熙顾忌的话接下来就会有所收敛,维持后宫平衡是他最擅长的事了。
端嫔瞧着,忽然觉得舒以宁这样也挺好,对什么都淡淡的,想得少就没那么多烦恼。她叹了口气,又道:“不过我倒想说句真心话,无论如何,你还是得尽快有个孩子。”
帝王的宠爱能有多久,只有子嗣才是护身之本。
舒以宁只随意应了一声。
既是传言就肯定不是一个人知道。
乾清宫正殿,梁九功正将同样的话汇报给桌案后的人。
康熙听了若有心思,接着嗤笑一声说:“既然都这么传了,那朕是不是得坐实这个名声,给她封号也叫“宸”或是“贤”才说的过去。”
梁九功心里一颤,抬头看了一眼又迅速低下脑袋。这话听不出来究竟是随口打趣还是内心确有此想法。
伺候了这么多年,他也是越来越琢磨不透,皇上如今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舒以宁倒没怎么把这事放在心上,不知道是不是康熙的安排,没过多长时间宫里的传言很快就消失的一干二净。
“主子,春柳在外边想要见您。”
人自进来请安完就一直不吱声,舒以宁只能主动开口:“你有什么事找我?”
春柳抬起头,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又小心翼翼的解释道:“那件事…奴婢不是有意跟安嫔娘娘说的,是有次不小心讲漏嘴了,然后被安嫔娘娘给逼问出来的。”
舒以宁手中的笔顿住,凭借她的一面之词,不够有说服力。
但事情已经发生,问题也已经解决,现在也没什么可追究的。况且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使她不说也不定就能隐瞒一辈子。
舒以宁缓了缓点头:“我知道了。”
春柳看着面前一脸平静的人,惊讶的睁大眼睛:“娘娘不怪奴婢?”
“过去的事不想再提。”舒以宁眼神回到画纸上,不在意的回道。
春柳猜想这过去的事应该还包括自己当初投向安嫔,她沉默了片刻后说:“奴婢要去浣衣局了,临走前想跟娘娘打声招呼。”
舒以宁微微颔首,看向她:“那祝你顺利。”
见人离开,舒以宁招呼丹青来问:“她为什么要去浣衣局?”
按理说那事都发生好久了,不至于到现在开始秋后算账吧。
“奴婢也不知道,只是近些日子,安嫔娘娘手底下不少奴才都给打发到各个地方了。”
舒以宁弄不懂,同住一个院子,只希望不要再有不必要的麻烦就好。
天气刚转暖几天,又迎来倒春寒。
所谓春捂秋冻的古话还是有些道理,天气变化得快,容易生病,最近宫里好多染上风寒的。
舒以宁又换回了有点厚度的衣服,往乾清宫走去。
自那个所谓的传言后,这还是第一次康熙传她到乾清宫伴驾。
“朕这些日子有些忙,刚闲下来。”自从去年台W收复成功,忙着后续的事宜,还有告祭孝陵,今年的南巡,件件都等着他定夺。
“朕没去找你,你也不来找朕。”康熙话里像是抱怨。
“皇上不是说忙吗?我怎么好来打扰。”舒以宁正好用刚刚他说过的话顶回去。
康熙噎住,他拧着眉说:“你的意思倒是你做的对了,那是不是还要朕奖赏你?”
舒以宁抬眸,顺着他的话问:“那我可以指定奖赏吗?”
康熙简直被气笑,又估摸着她是不是真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才会这么主动,便清清嗓子问:“你想要什么?”
舒以宁愣住,她怀疑康熙脑回路异于常人,只得尴尬的回了句:“我开玩笑的。
然后立马话锋一转:“我饿了。”
“想吃什么?”
舒以宁想了想说:“铜锅涮肉。”
康熙笑出声音,大概觉得自己想半天也就想出个涮肉实在有些敷衍,但还是转头吩咐梁九功去准备。
东西备得很快,舒以宁瞧着一大桌子的菜,想着吃火锅吧还是人多热闹些,便向康熙提议要不要把胤礽叫过来。
“你找他有事儿?”
舒以宁摇头说没有,然后又解释上次胤礽知道自己单独去行宫后好像有些不开心,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太敏感了。
“那小子在你面前装可怜呢,先前在朕跟前还说要多带你出去玩儿。”
舒以宁:……
小小年纪如此腹黑,实在让她佩服。可后一句话听着又让她心底涌出阵阵感动,算是没对他白好。
铜锅冒着热气,水在里边咕噜噜冒着泡儿。
舒以宁平时不太喜欢吃羊肉,可涮肉主要吃的又是羊肉。吃这个毕竟是自己提出来的,她勉强的吃了几口,然后就安心的专注于各种素菜。
“听说前些时候安嫔那个奴才找你了?”
舒以宁吞下嘴里的藕片,又喝了口手边的茶:“皇上是说春柳?”
康熙点头,又问:“她找你说了什么?”
“也没说什么,就是说那件事她不是有意的,然后说要去浣衣局了,跟我告别来着。”舒以宁一老一实的如实汇报,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这种奴才无需搭理,你是主子,对待奴才就该有个主子的样子。”
话听着有点儿爹味式说教的味道,可转头一想他都是十几个孩子的爹了,可不得爹味儿吗,舒以宁也懒得反驳了。
“还有那个丹青,也没什么奴才的样子。”
这才是他想表达的重点吧,舒以宁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到底哪里看丹青不顺眼,简直偏见颇深,时不时在她面前说人坏话。
正好趁着这次机会把心里的困惑问出来。
谁知康熙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说了句:“朕自有道理。”
第79章
小满将至,正值雨季,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雨没停,整个宫里都透着沉闷。
雨淅沥淅沥落在地上,溅起一圈圈水花,舒以宁看着窗户外边发呆。
这几个月宫里发生了不少事,还都是不好的事。
先是宜妃姐姐郭络罗庶妃去年生下的皇子突然去世,甚至都还没有来得及序齿。再是郭络罗庶妃经受不住儿子病逝的打击,不久后也撒手人寰了。
只留下了可怜的四公主一个人,好在宜妃是个心地善良的姨母,先前也本就一直把四公主当做亲女儿对待。
前些天在承乾宫请安的时候见着宜妃,她的面容只一眼就能看出十分憔悴。
在舒以宁的印象中,宜妃一直都是大气明艳的华贵形象,神态从没有如此低沉过。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在姐姐的细心照顾和陪伴下在宫里头生活了这么多年,猛的一下子要面对姐姐和侄子离世的双重打击,一时半会儿都很难走出来。
雨势减小,良久后便戛然而止。
可能是这几日的潮湿让人心底烦闷,舒以宁突然想出去走走。
御花园的海棠花开得正盛,先前每天人都不少,这个时间点儿估计可以好好观赏了。
大雨停歇后的宫道一片寂静。
要么说古代工匠的智慧让人钦佩呢。
紫禁城的排水系统好到让人难以置信,这么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宫里的地面愣是一点儿积水都没有,她还多此一举的穿了双牛皮底的靴子。
去的途中恰巧碰到宜妃一行几个人,舒以宁低头示意了下算是行礼。
“等等。”
舒以宁停住脚步,回头见宜妃正朝自己走过来。
“你这是要去哪里?”
“嫔妾准备去御花园逛逛。”舒以宁如实回答。
“那我跟你一道去吧。”宜妃顿了顿开口,她微微勾着唇角,只是那笑容却有些心不在焉。
然后两人就顺道一起走了。
“我刚从佛堂回来,去给姐姐奉了本佛经,又烧了柱香。”宜妃主动搭话,语气透着疲惫。
舒以宁也不好不吭声,见她后边就跟着一个宫女和抱着九阿哥的奶嬷嬷,便问道:“怎么没看见四公主?”
“怕她待在翊坤宫总想起姐姐心里头不好受,就送到寿康宫太后那儿待阵子,正好她跟小五关系好,平时也能有个伴儿。”
不得不说,宜妃这个姨母确实很合格,该想到的都想到了。
御花园种植的海棠花品种是垂丝海棠,淡粉色,花丝向下垂落,名字就由此而来。
雨后发散的枝条浅浅挂着,花瓣更显娇嫩。
舒以宁正认真看着,身后蓦地传来一道沉重的哽咽声。
“姐姐生前最喜爱海棠花了。”
说完这一句,宜妃的眼泪便止不住的往下掉。
“明明生下了小阿哥,一切都在慢慢变好,刚要到享福的时候,就这么走了。”
宜妃的哭声越来越大,有种之前都一直在强忍着,这次才一次性把感情全都宣泄出来的感觉。
舒以宁不太擅长安慰人,尤其是这样的情况,她觉得安慰似乎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或许宜妃也只是单纯想发泄情绪而已。她给人递完一方干净的手帕后,就安静的在一旁站着。
接下来的时间舒以宁被动听着宜妃口中从进宫前说到进宫后发生的种种,主要论述她跟姐姐的感情到底有多深,姐姐对她有多好多照顾,她过得这么自在全都是有姐姐在的缘故,中间还要时不时的问上几句得到她的回应,所以全程她连开小差走神都不敢,比听课还认真。
宜妃说着说着渐渐平静,舒以宁松了一口气。
九阿哥现在才一岁多点儿,在奶嬷嬷的怀里正嘬着手指吃。
他什么都不懂,一双大眼睛傻愣愣的看着他额娘又是哭又是笑的,过了会儿又挪了挪眼睛直勾勾盯着舒以宁看。
舒以宁接收到小朋友的视线,扬了扬唇对着他很友好的笑了一下,没想到下一秒九阿哥就咧着个嘴嗷嗷哭起来了。
……
她发现了,她的确不招孩子喜欢,上次出宫在路边逗一个小婴儿也获得了同样的效果,为此康熙还笑话她好久,说以后她当额娘了怎么办。
这么看太子以前喜欢亲近自己,还夸自己漂亮又温柔,在小孩子中属于特殊了,真是神奇的一件事。
怪不得他是太子呢,人中龙凤,审美果然跟平常人都不一样。
宜妃听见儿子哭的声音,立马从奶嬷嬷手中接过九阿哥抱在怀里来回哄着,然后拍了拍他的后背又道:“我们小九哭得这般难过,肯定也是想姨母了对不对…”
舒以宁:“……”
临近端午节,后宫不知怎么忽然掀起一股给皇上送粽子的风潮,还都得是后妃亲手做的。
大家都送,舒以宁也得随大流,不能搞特殊化。
郑年有得了信儿还特意过来找她商量要准备什么馅料。
他嘴里侃侃而谈,什么蜜枣的,花生红豆的,紫米桂花的,蜂蜜莲子的,绿豆百合的,给舒以宁说了一大串儿。
舒以宁嫌麻烦最终决定就做最简单的蜜枣,反正送过去康熙也不一定会吃,何必给自己找那么多事儿。
其实食材都提前被人准备好了,她也就是把糯米和蜜枣放进去,再将粽叶包起来,最后交给郑年有蒸好,装盘。
想着所谓的亲自做她就控制不住觉得好笑,这不完全是自个儿忽悠自个儿嘛。
拿着东西到乾清宫的时候,外间的桌子上已经摆了不少膳盒,看来自己送的还算晚的。
就知道送了康熙也不会吃的,真吃这么多糯米非得肠胃消化不良不成。估计就是妃嫔送了,心意到了,康熙看见了,这事也就算结束了。
舒以宁悄悄把膳盒放下,正准备离开。
梁九功突然从里间走出来,恭敬的对她说:“皇上请您进去。”
她原地纠结了几秒,之后还是提上膳盒一同进去了。
接着在康熙的示意下,把盒子里的珐琅盘子端出来,如此漂亮的盘子上放着两只造型一般的绿叶粽子,显得格格不入。
她小心仔细的拆开粽叶,煮熟的白糯米里边躺着一颗孤零零的蜜枣,看上去质朴又实在。
康熙扫了一眼然后掀起眼皮问她:“你就这么敷衍朕?”
舒以宁不解,这怎么是敷衍了,她送的难道不是粽子吗,又不是抓一把生的糯米送过来了给他吃。
“你要不去瞧瞧人家送的是什么样的?”
舒以宁还真跑去瞧了,一个个打开盒盖。先不说是什么馅儿的吧。她们竟然包的粽子外形都各式各样,有枕头型,四角的,牛角的,甚至还有马蹄形的。
在有了对比的情况下,她平平无奇的三角粽确实可以称得上应付了事,尤其是她连蜜枣也只放了一颗。
“我就是猜到其他人的花样多,怕皇上吃了腻味,所以想着准备了最寻常的。”舒以宁开始胡乱糊弄,绝对不能承认自己敷衍,这不是正中他下怀吗?
康熙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说:“朕还是第一次听人把图省事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说虽是这么说,他还是从舒以宁手里接过咬了一口。
“皇上觉得怎么样?”舒以宁在一旁跃跃欲试的问道。
康熙看她半响,目光深邃,看得舒以宁以为这玩意儿好吃的超乎寻常了。
心里止不住兴奋,刚准备开口继续询问,然后耳边就传来一句让人很想翻白眼的话。
“普通的粽子,普通的馅儿,普通的味道。”
舒以宁火大,但也只能默默在心里补充了一句:给普通的你吃最适合不过。
最后康熙还是吃完了一个,剩下的那一个在他的要求下自己吃了,理由是要让她尝尝事实是不是如他话里所言。
吃完之后的感想就是:嗯,确实普通。
康熙见她吃完拒绝作出评价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
然后舒以宁坚定的认为除了咸口和甜口之分外,粽子的味道应该都差不了太多的。
端午节过后,南巡的行程安排便不紧不慢的在一步步进行中了。
南巡和先前的木兰围场秋狝不同,后者离得不远,又是固定地点,所以宫里所有人都可以跟着去。
但是南巡时间两三个月之久,地方又多,若是后妃阿哥公主们都跟着去,耗费的人力物力还是太大。
抛开争宠这点不谈,谁都想出宫玩玩儿,哪怕跟着马车换个地方住,换个空气呼吸都比一直待在宫里自在。
所以最近这些天往承乾宫拜访的人是一波又一波儿,南巡的后妃名单还是如往常出宫一样,都是先由皇贵妃列好提交上去,再由皇上最终定下。
当然皇上顶多也就会加几个人,并不会驳了佟佳氏脸面划掉她写下的人,所以皇贵妃这儿俨然变成了一个很值得的讨好对象。
本来慈宁宫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不过太皇太后却提前放出了信儿,说身体不适这次不跟着南巡,众人也就打消了从老祖宗那儿入手的念头。
康熙上次跟舒以宁提前南巡的事还是一年以前,她也担心,要是他突然忘了曾经答应过自己又出尔反尔怎么办。毕竟他是皇帝,怎么说都行,全靠上下嘴皮一碰的事儿。
怕人忘了,因此她特意在最近某次运动完之后重新提了一遍。
然后康熙凉凉的看了她一眼说:“朕又不是你。”
虽然没有直白的点出来,但是舒以宁听懂了,他在暗示自己失忆的事情。
直觉告诉她,这件事有可能以后会被他三天两头拿出来说…
第80章
九月份,康熙的銮驾离开了紫禁城。
舒以宁这次的马车较上次又提升了一个档次,内里宽阔,还有桌几和可供休息的软塌。
当然,再舒服的马车也敌不过一连十多天的路程。
南巡路途遥远,因此行程较赶。除了每晚能在行宫休息,白天就是暂停下车吃完饭再继续上路,很有现代旅游团的那种感觉。
吃饭的地方就是临时搭建的小桌子。膳食由皇帝的膳房统一制作,再分发给她们。毕竟是在路上,哪怕食材再好再新鲜,时间紧急也做不出多美味可口的东西。即使是有当然得紧着皇上先来。
“奴才给舒娘娘请安。”
听见声音舒以宁回头看去,是康熙身边的方全,手里头提着个膳盒。
“皇上猜娘娘可能胃口不太好,特意吩咐奴才给您送些开胃的吃食来,这是刚蒸好的蟹粉小笼包,还热乎着呢,您赶紧尝尝。”
说起来这蟹肉还是昨儿个经过德州之时,东营的巡抚掐着点儿送过来的,送到了统共也没剩下几只新鲜活着的蟹,皇上说启祥宫主子喜欢这个,便吩咐厨子全都做成小笼包,给人送过来。
这次跟着出宫的妃嫔除了舒以宁,就只有两名庶妃。本来皇贵妃定的名单里还有宜妃,不过宜妃以姐姐刚去世不久为由,说要在宫里悼念姐姐,佟佳氏便给划去了。
舒以宁也没明白怎么就这么几个人伴驾,后来想着估计是此次南巡以政事为主,并没有多少游玩的性质,带多了人影响也不好。
方全把包子的屉盒摆好便离开了,舒以宁有些尴尬,对着同桌子上的两名庶妃,正准备分着一起吃,俩人却忙着急的摆手拒绝,看她们那么坚决的态度,自己也不好勉强。
小笼包的皮很薄,是南边的做法,轻轻一咬,汁水便在嘴里炸开,蟹肉的鲜美口感直接冲击到味蕾里。好吃到她深叹一口气,平心而论,是这几天吃的最幸福的一顿。
康熙的御辇离舒以宁有些距离,她几次掀开帘子看外边,都能瞧见从后边的大臣和从前方回来的大臣经过她的马车相向而行,应该都是到康熙的御辇商议政事。
就是在路上一刻都不能闲着,当皇帝可真辛苦啊。
太子也同样,他这次白天全程都在康熙的御辇里跟着学习,前几天怕她一个人无聊给她送来几本新鲜的话本子,话还没说上几句,又着急忙慌地跑回去了。
到济南府的行宫是下午,行宫处处布置都是一片崭新,据说就是为了迎接皇帝此次南巡,在几年前特意建造的。
因为康熙在此处要去祀泰山神以及去趵突泉题字,所以舒以宁总算可以在这里稍稍歇上两三天,也终于不用早起赶路了。
舒以宁托着下巴正神色恹恹的靠在榻上,感叹这几日真是把人累够呛。
康熙来的时候便瞧见她这副模样,不禁笑道:“这就累了?之前不还一个劲儿的担心朕不带你过来吗?”
舒以宁叹了口气,也不好说什么,当时自己属于满心只有出宫的憧憬,反而低估了路途的劳累。
更何况出来了才知道,这跟秋狝大有不同,虽然同样有政治意义在里面,但是秋狝或许是以围猎作为桥梁,因此还带着些乐趣。
相较而言,南巡就是纯粹的政治任务,起码她感受到的当下是这样的。比之前去木兰围场更受罪得多,途中一点都不轻松,只有赶路的紧迫感。
“等下月到了江宁,朕就有空了,到时候再带你好好逛逛。”康熙笑着安慰道。
晚上两人是在一起用的膳,舒以宁本以为康熙要在这儿休息,可他梳洗完便披着个外袍坐在桌案后,并没有要安置的意思。
“皇上不睡吗?”她打了个哈欠,困意控住不住的涌上来。
“朕的折子还没到,你先睡吧。”
宫里的奏章定好的两日一送,之前都很准时。今天也不知道是路上耽误了,还是怎么的,迟迟未到。
说完又问她:“朕在这儿会不会吵着你?”
舒以宁说不会,她现在累的就算身边有人敲锣打鼓都能立马睡着。
半夜模模糊糊之间睁开眼睛,看见不远处的桌案还坐着个人,她本想开口说几句话,但是实在抵不住困意,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次日窗外已蒙蒙亮,她手无意间摸到身边的空处,蓦地醒了,然后看康熙还在原地方跟那儿坐着,忍不住惊讶的询问:“皇上一晚上没睡吗?”
康熙听见声音抬头看过去,舒以宁正半躺着顶着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注视着自己。
他放下手上最后一本奏章,然后回道:“折子凌晨才送到的,朕刚批完。”
舒以宁怔住,虽然早就清楚他敬业勤勉,但没想到了如此地步。
也算是亲眼见识到了今日事今日毕的正确示范。
看窗外朦胧的亮度,她想了想问:“现在还早,那皇上要不要再睡会儿?”
康熙站起身动了动略僵的胳膊,随即走到床边,舒以宁自觉的往旁边挪了挪身体。
“只能眯一小会儿,朕今天还要见济南府的巡抚。”
“那皇上身体受得住吗?”
康熙嘴角噙着抹笑意:“当初平定三藩那会儿,朕连着几天几夜都没怎么睡觉,困了也就靠在榻上稍微眯一下。”
好吧,这是仗着身体好又年轻随意折腾。
他躺下后把舒以宁翻了个身搂进怀里,轻声说了句:“睡吧。”接着就阖上了眼睛。
舒以宁的脸被迫对着人宽厚的胸膛,有点不舒服,她小心的动了动脑袋,过了不久听见头顶传来的平稳呼吸声,也跟着闭上了眼睛。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了人,窗外也已大亮。
日夜焦劳还有这么好的精神,不知道是该佩服他的身体体能还是强大的意志力。
在济南的行宫待了两天,队伍继续往南边出发,目的地是淮安,也是此次南巡的首要任务之地。
康熙自十六岁亲政,便以三藩、河务以及漕运为三大事。尤其是在平定三藩,统一台W以后,河务治理便成为康熙心中的重中之重。
清朝入关以来,南边河道因战乱频繁年久失修,导致水患常发,灾害连年,人人深受其困。村民百姓良田被淹,道路受阻,损失财产先不论,更严重的情况就是伤亡太多。
康熙便下决心一定要把黄河流域的水患治理好。
其实这些年康熙已经做了不少工作,也取得了初步的成效。比如沿河地方栽植很多柳树,以备河工之需。命靳辅为河道总督,批了几百万两黄金进行大规模的河道治理。但是淮扬地区的水灾并未明显好转。
康熙唯恐地方官吏败坏,玩忽职守,失法治河。才动了不远万里,也要亲阅河堤的心思。
淮安是黄河、淮河、运河三水的交汇之地,也是治河的关键位置。
人一到淮安,康熙也来不及休息,便马不停蹄的带着胤礽亲自视察黄河北岸的各项工程现场,除了巡视河工,还要指授治河方略。
在靳辅的陪同下,每日步行上十余里,就怕还有遗漏的地方。
几天下来,胤礽的脸都晒黑了一圈,身上腿上也全是泥泞,很是狼狈,完全没有平日里天之骄子的太子模样。
“保成,累不累?”
“一点都不,跟着皇阿玛亲见险情,才能知道村民的不易之处,更能设身处地的为百姓着想。”胤礽眼里泛着光芒,声音脆亮的回答。
康熙摸摸胤礽的头顶,听到这一番话深感安慰和欣喜。
这次南巡时间紧任务重,本没有计划带皇子,后来再三考虑还是带上了保成,如今看来带得没错。
身为储君,也不能整日围着书本转悠,只有深入民间,体察民情,以后才能更好的治理大清,成为一任优秀的帝王。
从淮安离开前往江宁,途中会经过舒以宁的家乡扬州府。
康熙问过舒以宁要不要见见家人,被她婉拒了。一方面她担心露馅,再就是依着原身家人自私自利的想法,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为了省事,索性不见了。
她觉得康熙心里可能明白自己进宫前在家里的待遇并不好,听见她回绝也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因此在经过扬州府的时候,康熙就只带着舒以宁来到一处墓园,是安葬原身母亲的地方。
墓地收拾的很干净,看不出是经历了十几年的风雨冲刷过的样子,甚至像是翻新过。
“是皇上安排人打理的?”
康熙哼笑一声:“你那个爹能有这个心思吗?”
舒以宁不置可否,然后蹲下身把带过来的祭祀物品认真摆在墓前,心里默默说道:“虽然我并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但是我也做过别人的女儿,想来心意都是一样的,希望你可以不介意。”
从墓园出来,两人沿着山间的石子路走着。
康熙突然开口:“想不想知道之前跟你定亲那人现在如何了?”
这是挖坑等着她跳呢,舒以宁当即没有犹豫的回答:“不想。”
康熙恍若没听到她说的话,依然自顾自的说道:“他在你进宫后不久就娶妻生子了。”
舒以宁抬眸看过去,神态无异。
“怎么,不信?”
舒以宁摇头,没什么不信的,就是觉得有些唏嘘。
原身进宫后其实就等于失去了任何选择,一眼能看到头的未来。而他的选择却有很多,这也是能预料到的结果。
康熙摩挲着掌心中的细腻肌肤,看着远处,陷入沉思。
事实上底下禀报来的消息是,这人前几年因病去世了。
有所隐瞒,当然只是想一次性解决后患,也不要她再为无关紧要的人浪费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