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没必要和我说这些。”
克拉克抱着手臂说道,“你找我来不是让我听你道谢的,你有事想要我帮忙,对吗?”
“没有了,真的。”阿纳托利摇头,“其实我一开始还想着超人可能只是想要退休了,你知道的,好比换上衬衫和牛仔裤,戴上一副黑框眼镜,假装失忆,然后找个没人认识他的地方享受不需要每天出去救火以及和土拨鼠吵架的日子。”
克拉克露出疑惑的表情:“土拨鼠?”
“你不知道?索菲亚说你在私底下一直都……妈的,忘了我说的话吧。”
蝙蝠帮首领向他摆摆手,“我就当你和超人不是一个人。”
克拉克摊开手:“我确实不是。”
“好吧,好吧。”蝙蝠帮首领说,“不管怎么说,这里没有需要你帮忙的事了,我们都很高兴你能够放下责任重新开始,虽然听上去就像人类都是一群不知好歹又恩将仇报的混蛋一样,但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可能有点那个意思。总之,谢了,卡尔。”
克拉克侧开身体,看着蝙蝠帮首领走过来拍拍自己的肩膀,垂着头闪进旁边的会议室里。房间门合拢之后,里面传来抽出面巾纸擦脸以及点燃香烟的声音。
克拉克在原地停留了一会,然后他缓缓转过头,看向身侧。就距离他不到一米的位置,站着一个人,蝙蝠帮首领没有看到他,那些来来往往的守卫没能注意到他,但他就站在克拉克身边,凝视着会议室的门发出叹息声——这声叹息也无人听见。
他穿着一件深色制服,肩膀披着红披风,胸前是红色之子的标志,姿态如常,脸上满含同情,用带着明显弹舌音的英语说道:“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是吗?”克拉克试探地与那个神秘的、本不该出现的身影对话,“你原本是怎么想的?”
“我没有想法。”超人说,“没人知道该怎么做,所有人都是摸着石头过河,我只做了我能做的事。”
“那你,呃,”克拉克不顾其他人怪异的眼神,手指在半空中比划了一下,“你现在是什么情况?你是真实存在的吗?”
“算是。”超人飞高了些许,“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聊?顺带说一下,我很喜欢你的衬衫,但裤子就算了……”他们来到云层上,“回归正题,我们所在的宇宙非常复杂,你应该从我留下的信中了解了一部分。”
克拉克:“我没看,我觉得那不合适。”
“谢谢你,我很想赞美你的真诚,然而那感觉就仿佛在夸奖我自己,所以还是算了。”超人说,“不过,你有没有一刻有种感觉,你,”他指着克拉克,“和我,”又指向自己,“偶尔重合度特别高?”
“据我所知,平行宇宙同位体都是这样的。”
超人问:“你从哪听说的平行宇宙?”
克拉克闻言一愣。
“这是第一件我要提醒你的事。”超人说,“我们都知道平行宇宙是真实存在的,好似从一开
始,这就是个亘古不变的真理。可是谁见过平行宇宙的样子?曾经有过任何一个平行宇宙超人前来拜访过我或你吗?”
“厄里亚去过平行宇宙。”
“他和我们不一样,克拉克,我们的宇宙是个沙箱,他曾经是箱子外的人。”
克拉克困惑地问:“……但是,你所在的地球,对我来说不就是平行世界吗?”
“我们不是在不同的宇宙,克拉克,我们在不同的时间线。”
超人认真地解释说,“同一个时间节点上不能存在两个相同的人,所以你出现了,我就消失了,这就是为什么我现在变成了这种样子,除了你以外,所有人都看不见我。我们的世界不存在‘平行’这个概念,只有时间——混乱的时间。你将时间想象成一条无尽的河流,我出现在这条河的上游,而你在下游。宇宙以超乎寻常的速度繁荣又毁灭,我们闭上眼睛,再睁开,星球沧海桑田,但万物仍在运转。”
“等等,我有点混乱。”克拉克举起一只手打断他,“我能提问吗?”
“当然。”
“我们一项一项说,首先,你的意思是,我来了,你才消失,也就是说,你并没有死?!”
“我没有。”超人耸肩,“我说过我要和卢瑟同归于尽的,他还没死呢……唉,这是一句玩笑。”
克拉克没有笑,他简直有点懵了:“你没死,然后因为我的出现,现在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
“冷静点。”
超人用力拍了两下克拉克的后背——他的力度能直接打死熊,而克拉克只是轻微地摇晃了一下身体,“我本来也打算借着这个时机离开,你只不过是厄里亚带来的小意外,还在我的计划之中……说个题外话,你们的关系进展到哪一步了?我是说——”
他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就比了个手势。
克拉克:“……”
两人在空中面面相觑。
过了一会,克拉克说:“我还是继续提问吧。你对目前的情况有哪些后续安排?我可以帮忙。”
超人慢半拍回过神:“我没有。”
“什么叫你没有?”
“我确实一直在防备布莱尼亚克和卢瑟,但我永远不能确定他们什么会动手,因此只有长期准备,没有短期应急措施。我又不能直接对人们说,‘你们要每隔二天对我死后可能发生的各种意外进行演习’。”
红色之子笑了笑,眼神却很沉重,“变故的确是突然降临的,不过我看人们在我走后处理得还不错。”
“如果你指的是阿纳托利·谢尔盖维奇,”克拉克念出蝙蝠帮头目的名字,“他放任手底下的暴徒去拆除楼顶的超人标志。”
“那是我让他干的。”超人出乎意料地回答,“我给了他暗示,拿走了他收藏的一个小勋章。其实我从一开始就不赞成把超人标志挂在楼顶,有很多人喜欢在院子里或车顶上插国旗,国旗和我的标志图案相近,代表的意义却绝不相同。”
“难道
部分人对你的仇恨也是你自己煽动的?”
“不是,我没有自虐倾向。只能说,有些计划出发点是好的,执行过程中却总能遇见各种横插一脚的阴谋诡计。”
克拉克心情复杂地说:“看来你早就安排好了,没有什么是我能做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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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还是有的。”红色之子低头看向远方,露出一丝微笑,“你听见普通人的求救声了吗?我以为你不会拒绝回应。”
“对这颗星球来说,如果超人再次出现……”
“我们可以不让他们知道自己是被超人救了——奇迹发生得频繁一点没什么坏处。”
克拉克眨眨眼,赞同地点头,下一秒钟,他便消失不见了。
红色之子则停在原位单手叉腰,惆怅地目送着克拉克飞远,又望了望远方的冬宫,自言自语说道:“过去了这么多年啊……见面有时未必是个好主意,对吧?”
**
莱克斯·卢瑟坐在白宫里举起高脚杯,庆祝自己的胜利。
他表现得非常开心,尽管他实际上并没有那么高兴。
因为野心是填不满的。卢瑟心想。尤其是像他这种人。
杀死超人,达成常人难以望其项背的丰功伟绩,却只能给他带来片刻的满足。他很快就会被自己的欲望击垮,迫不及待地寻求更加刺激的成就感:如何让人们更加敬畏爱戴他,如何扳倒和肢解超人留下的苏联,如何将自己的名字传遍地球的每一个角落,如何让人们在几千年后仍然牢记他战胜了地球上出现过的最可怕的外星人……
但就在这时,他信任的下属急匆匆敲门走了进来:“总统先生!坏消息,我们肢解苏联的计划进行得并不顺利!”
卢瑟品酒的动作一顿,感到胸腔中的心脏重新开始跳动起来:“你说什么?再重复一遍。”
“是、是边境传来的消息,先生。”
下属紧张而苦涩地说,“本来被我们贿赂的官员已经要成为那片地区的统治者了,只要他一当选,就会带着二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和两千万人口加入我们的全球合众国联盟,但是,但是就在十一小时以前,有个无人看管的婴儿不小心跌下了16层楼以后竟然毫发无伤——他的年轻父母去街上游行了。其实这事没什么大不了的,然而不知从哪突然间冒出了一个女巫,说……”
“女巫?”卢瑟打断他,质疑地问。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的来历及身份。情报部门说美国和苏联交界处一直活跃着某宗教势力。”
“我听说过。”卢瑟不自觉地换了个姿势,“我还用他们去嘲笑过超人,在他活着的时候。这些社会害虫又宣扬那一套超人是神的理论了?我记得我详细告诉过你们,如何打破类似的愚蠢迷信!”
“是的,先生!可是他们并不信仰超人!”
“你——什么?”
“这些教徒信仰虚无缥缈的‘命运’,先生。我听不懂他们的理论,反正似乎是某种宏观而无形的崇拜……其中有个女巫尤其
擅长口舌,她用那跌下高楼大难不死的婴儿欺骗他人,说‘命运’始终眷顾人类,希望总在最绝望的时刻到来,时间是一条无尽的河流,而所有人都是其中普普通通的石子,只要每个人做好一颗石头的本职工作,超人、也即另一颗石头的离开就不会致使河流偏移方向……”
“一派胡言,命运不过是无能者欺骗自己的借口。”
卢瑟翘起一条腿,冷淡地说道,“是超人救了那婴儿。”
下属傻眼:“啊?您不是说超人已经死了吗?”
“呵。”卢瑟冷笑,“命运始终眷顾人类?我看倒不如说命运从未放弃偏爱超人。我就知道他不会那么轻易去死,该死的……莫斯科传来的情报在哪!我现在就要看!”
他站起身,显得既愤怒又激动,以至于表情都变得狰狞。下属恐惧地退远了,卢瑟不理他们,体会着胸膛里熟悉的、耻辱的活着的感觉,发疯般地迅速翻阅着手中的文件,几分钟后,他在纸张中间抽出了一张照片,问道:
“这是什么?”
照片描绘的是一个红发男人在莫斯科街头与当地人聊天的场景。
下属咽了口唾沫,说道:“一个星期……也许是两个星期前,我记不清了,有位莫斯科老人说这位,就是20世纪中旬那个出现在红色之子身边的‘人’。”
卢瑟定定地看着照片。
下属还在磕磕绊绊地解释:“但很多人都能证实那老人发疯出了幻觉,我们也认为这个红头发的男人从逻辑上来说不太可能是……”
“超人还活着。”
卢瑟抚摸着照片,更加肯定地说。
“您、您是什么意思?”
“我能认出他,他回来了,那么超人也就回来了,超人没有死,战斗仍在继续。”卢瑟直起身,用力将照片扔向空中,向白宫的窗外喊道,“他还活着!超人还活着!妈的!我就知道这外星人没那么容易死!除了超人,除了他还有谁能让苏联不垮塌——”
无人能看见的红色之子悬在白宫窗外,与卢瑟仅一墙之隔,有那么一瞬间,他们面对着面,从双眼中投射出的视线隔着玻璃撞在了一起。
“超人已经死了,克拉克的确悄悄救了一位婴儿,除此之外没干别的。”他说,“苏联的建立不是因为我,延续不是因为我,终结也不是因为我,更不是因为你卢瑟。人类、地球、宇宙全是如此……你得慢慢习惯自己不是宇宙中心这条常理了,莱克斯。”
说完,红色之子转身离开,白宫里的卢瑟一无所觉,但依然恶狠狠地望着他的背影。
另一边,厄里亚在莫斯科的街头闲逛,听见有人聊起超人。过了将近一个月,他们还是不觉得超人真正离开了所有人,原因很简单:世上仍有好事发生。
也有路人闲来无事裹着羽绒服坐在落满大雪的栏杆上询问厄里亚:“您在这个不安稳的时节离开家乡,跑来莫斯科做什么呢?”
“哦,我来取一封信。”厄里亚倚着旁边的路灯慢慢回答,“快递员邮递时迟到了很多年,不过我总有种预感,它马上就快要送到我手上了。”
“是亲人的信?还是爱人的信?”
“……算是爱人吧。”
“祝您好运?”
路人抹了把脸上的雪水,露出笑容,真切地说,“连超人都能死而复生,万事万物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不管是迟到的信还是走散的心爱之人,肯定都会在不久之后回到您的身边。”
“谢谢。”
厄里亚有些出神,
“他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