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内含鬼灭)
自从开了支线以来。
月生和加茂琰其实还没正经组过队。
她们俩一个目标是学完全套日之呼吸, 一个目标是治好产屋敷明辉这个病人。因此任务地图就不一样。
但这次就不一样了。
两个人正式组队,组织上怕加茂琰出个三长两短,特意给她配了一把能够杀死恶鬼的日轮刀。
但是介于加茂琰对自身实力的自信, 以及这把刀用不习惯太碍事等等原因, 没过两天就塞进了月生的影子里。
随身储物,好用。
呼吸剑术从缘一而始, 又因为学习剑术的每个人的不同特色, 衍生出许多不同的流派。
而不同的流派又分别细细的分出了名为“型”的剑技。日之呼吸有十三型。
确切的剑技其实只有十二招, 融会贯通,流畅的使用下去, 用结尾衔接起开头, 一直挥舞下去而不感到疲倦。这就是日之呼吸的第十三型了。
月生在剑术上颇有天赋, 前十二型其实已经基本学会, 但从头到尾的衔接还存在一定的难度。
最好的办法自然就是杀鬼, 因此禅院月生和加茂琰组队之后,常见的画面就是月生在前面哐哐砍鬼, 加茂琰蹲在后面撸月生随机召唤的式神。
相比于人类是一种群居性的生物, 由人类变成的鬼似乎改变了这种习性。
月生自从加入鬼杀队以来,斩杀过几十上百只恶鬼,然而这些鬼几乎很少会有聚集的时候。
偶尔会有那么几只鬼有碰面的时候, 但彼此都对对方充满敌意,因为抢夺猎物而彼此先厮杀一场的情况也不少见。
针对这个疑问, 装死很久的系统吱了一声:【这是鬼王的命令。鬼舞辻无惨不允许手下的鬼聚集。】
月生:“……”很难评。
这反派好像没什么格调。
加茂琰对研究鬼舞辻无惨的行为动机没有什么兴趣, 她跟着月生四处跑,挑挑拣拣的找合适的鬼来当实验体。
她也不是什么样的都看得上, 弱一点的曾经尝试过,根本经不起折腾, 因此眼光也变得略微苛刻许多。
月生的等级已经接近柱,分配到手的任务大部分都是很强的鬼,因此倒也没耽误加茂琰的进度。
黑夜,森林。
这一夜暂时没有任务,仅仅只是赶路之中的休息。禅院月生和加茂琰支起篝火和一只吊锅,一边煮汤一边随机钓鱼。
月生瞄了一眼系统地图。
地图以她为中心点,涵盖范围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至少目前,地图上没出现敌方红名。
钓鱼失败,但这是一个平静的夜晚。
加茂琰打了个哈欠,伸手揉了揉脸。
这段时间在外和月生组队,一直四处跑,但介于鬼杀队遍布岛国的据点和可怕的财力,生活质量倒是没怎么下降。
她的血液库存还够用,因此这段时间也没怎么放血。吃好喝好,还经常运动,脸色看起来竟然健康了许多。
她伸手,用勺子搅一搅吊锅中浓香的汤,尝了尝,很赞赏的夸奖自己:“不错,有几分迟琴的功力了。”
月生借过勺子,吹吹,尝了一口:“好喝。”
加茂琰相当得意:“我可是迟琴的亲传弟子。”
月生点了点头,温热的汤从喉咙流淌进胃里,似乎整个人都在寒凉的夜晚暖起来了,
她回忆了一下这段时间的杀鬼日常,道:“最近的鬼,和最开始相比,好像弱了一些。”
加茂琰呼呼汤的热气:“也可能是你变强了。”
“也可能是两件事同时发生。”月生说,“呼吸法使得许多剑士的实力大幅度增长,柱级剑士们几乎都已经开了斑纹。岛国上的恶鬼在这几年几乎是被大范围围剿了。”
而那些实力尤其强的恶鬼,几乎全被继国缘一按照凶悍程度的名声,挨个找过去砍掉了头。
恶鬼的实力是由他们吃了多少人逐渐堆积起来的,原本有变得特别强的希望的鬼在成长起来之前就被找出来杀掉了。
这让夜晚相比从前,已经变得平安了一些。
鬼杀队在这场黑夜的搏斗当中占据了上风。
“要是能直接定位鬼王就好了。”月生如此感慨。
鬼舞辻无惨的行踪总是格外的难以捕捉,月生开着地图,在这几年几乎把整座岛国都走了一遍,却仍然没找着鬼。
加茂琰打了个哈欠:“距离找着它应该也不远了。毕竟它的属下已经被围剿了那么多,指不定哪天就自己跳出来自投罗网了,或者来跟我对线。希望它早日自投罗网,明天去神社里拜一下。”
她顿了一下,补充:“希望加茂家早点完蛋,这个也拜一下。”
月生:“补一个禅院家,谢谢。爱来自禅院月生。”
加茂琰几乎要笑出声了,她正想伸手去拍月生的肩膀,却忽然顿住了动作。
两个女孩同时扭头,注视着灌木丛后面乌黑的森林。
没过多久,咒术师的敏锐听力带来了脚步声。
来人的脚步声很沉稳,但又很轻,能判断出来至少是个很强的武士。
月生莫名觉得这脚步声耳熟,尽管火光照耀下的影子已经不知何时扭曲起来,还是忍不住在脑子里回忆到底是在哪儿听过。
是谁来着……就差那临门一脚。
一个穿着紫色菱格武士服的青年穿过灌木丛,在火光之下,映出一张年轻又熟悉的面容来。
“抱歉,打扰了,我看到火光,所以……”他的声音听起来像脚步声一样沉稳,却在看清楚月生的脸之后卡壳了一瞬,然后继续道:“所以来看看。”
月生默默的往加茂琰身边坐了坐,给他腾出位置,心里仍然有些吃惊:“是你啊,岩胜……大人。”
憋了憋,憋出这么个敬称来。
好在“大人”是鬼杀队常用敬称。
继国岩胜也默默的坐过来,很端正。乍一看他的坐姿,就会觉得他应该是坐在贵族的屋子里待客的。
加茂琰看了看这张熟悉的脸,但很明显这个人并不是继国缘一。
于是她干脆的问了:“这是?”
岩胜主动回答了这个问题:“在下是刚刚通过选拔的剑士,敝姓继国,称我为岩胜就可以。”
继国这个形式在贵族中不算多么响亮,但在鬼杀队中就可以算显赫了。
没有人不知道继国缘一的名字,这个带来了呼吸法的人,被鬼杀队众人几乎视作神一般的存在。
加茂琰看月生:“日柱的兄弟?”
月生点头:“老师的兄长。”
月生其实有点困惑,她主动给岩胜盛了一碗汤,双手递过去,问:“您为什么会加入鬼杀队呢?”
虽然鬼杀队的大家并不太关心什么贵族和华族,什么传承了多少年的老牌大家……但继国家确实是有些底蕴的。
从当家主,到主动来给产屋敷家做家臣,肯定是有区别的。
而且仔细想想,继国岩胜和鬼好像也没什么特别刻骨的深仇大恨。
上一次被鬼袭击的损失,重到能够让他舍弃自己的地位和家庭,在黑夜中厮杀吗?
继国岩胜借过那碗汤,手指不明显的往里收了收:“……我想要学习,更强的剑术。”
月生没有追问下去,只说:“如果您不嫌冒昧……我想问老师知道这件事吗?”
“我想他暂时还不知道。”岩胜道,“我无意借缘一的光辉炫耀什么,或者得到什么。等我成为柱的那一天,我们自然会见面。”
那双和缘一截然不同的眼睛里,流露出的也是和缘一截然不同的情绪。
带着点对剑术的渴求,对攀登高峰的期待,以及独属于贵族武士的傲气。
还有对自身实力与天赋完全的自信。
第二天天光微明之时,岩胜表达了对两个女孩的感谢,然后起身告辞。
月生在心里戳了一下系统:【你是不是知道世界线发展。给我剧透一下,我此刻需要剧透。】
系统装死:【……】
月生在心里给了系统页面一拳。
系统持续装死:【…………】
月生:“……”不知为何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希望是错觉。
加茂琰把已经收拾好的吊锅团吧团吧,塞进月生的影子里,然后戳了戳月生:“缘一大人现在在出任务吗?”
月生缓慢的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他最近和炎柱大人暂时交换了辖区,回去给家人扫墓了。”
继国缘一其实是一个很固执的人。
据说他当年赶回家之后见到妻子和孩子的尸体,万念俱灰,抱着妻子在屋子里呆坐了整整十天。
还是追着鬼的踪迹路过的炎柱炼狱苍寿郎把他带出来,缘一这才清醒,安葬了家人。
在情况允许的时候,他每年都雷打不动的和炎柱交换一段时间的辖区,回到曾经和妻子一起居住的地方,为她和孩子扫墓。
加茂琰拍拍自己衣服上的褶皱,道:“走吧。”
这座山附近的城镇上有一座香火旺盛的神社。
加茂琰决定在祈求鬼王、加茂家和禅院家这三方完蛋的同时。
祈求一下神明,保佑无辜枉死的魂灵。
这个祈愿会比前一个更加诚心的。
她这么想,伸手给月生理了理有些杂乱的头发。
这时,一只鎹鸦拍着翅膀,鸣叫着降落在月生的肩头,带来了一封讣告。
第一位二十五岁的斑纹剑士,在昨晚去世了。
第52章 (内含鬼灭)
禅院月生和加茂琰在拜完神社之后, 请鎹鸦帮忙,寄回了一封哀悼的信件。
加茂琰在驻地的时候,治疗过过不少斑纹剑士, 其中不乏已经到达通透世界境地的人。当时她对于这种一旦展开就能够大幅度提升实力的东西感到非常好奇。
也有一些隐隐的担忧。
咒力是非常讲究平衡和代价的力量体系, 这使得身处其中的加茂琰不可避免的用使用咒力的思维去探寻斑纹的代价。
开了斑纹的剑士们很乐意配合她的研究,但加茂琰告诉了他们一个不容乐观的事实。
斑纹并不是上天的恩赐。
而是一种格外残酷的交换。
明亮的篝火以木材为燃料, 那么斑纹的燃料又是什么呢?
加茂琰猜测是寿命。
剑士们没有超乎寻常的咒力, 他们每一个都是普通的凡人。没有非常规的力量来支付这种代价, 那么就只能交出自己的寿命了。
但剑士们并没有表现出恐惧和害怕。
甚至没有开斑纹的剑士,对于斑纹的渴求仍然没有半分减少。
鬼杀队本身就是一份有今天没明天的工作, 每一个剑士走到今天, 都经历过无数次生死关头, 谁也不知道今晚出了门, 明天回来的是人还是断剑。
许多剑士甚至活不到因斑纹而死的年纪。
既然如此, 又有什么好惧怕的呢?
年轻的剑士们笑着,这样告诉加茂琰, 他们的脸上和脖子上, 绽放着各种各样不同的斑纹,像是开在皮肤上的花。
死于黑夜,是大多数鬼杀队剑士的宿命。
琰已经预料到今日的结果, 却没想到第一个人这样的年轻。
二十五岁。
老天竟然如此吝啬,区区二十五岁, 就要来向剑士们索取变强的代价。
加茂琰的心情算不上好。
剑士们都很忙碌, 彼此之间碰面的时候算不上多。
但受伤总是很频繁,因此负责一部分治疗工作的加茂琰总是很容易和他们见面。
剑士们对待负责后勤的人员态度总是很温和, 一些活泼的年轻人会在口袋里藏两颗金平糖,或者从外头折回来两支绽放的花, 送给医护组的成员们。
这种微小的浪漫点缀在血腥气里,似乎在黑夜也变得没有那么难熬。
……
等到继国缘一和炼狱苍寿郎的所属辖区换回来之后,两个组队的女孩才在他的辖区和他碰上面。
继国缘一上上下下的将月生看了一遍:“没受伤,肌肉也更有力了。日之呼吸练习的怎么样?”
加茂琰暴退好几步。
见面就考试,连一点前摇都没有,可怕。
月生早有准备,淡然的从影子里把日轮刀捞出来,拔刀出鞘。
师徒二人当场手合一场,一时之间飞沙走石,草木乱飞,以月生被打翻作为结尾。
继国缘一很满意:“一直在进步。”
月生:“谢谢你的夸奖,希望你下次能下手轻一点。”
他把这个学生提起来,拍拍她身上的灰尘。
“新衣服?很好看。”继国缘一摸摸月生的头,夸奖。
很浅也很新的淡黄色,缀着鬼杀队标志性的紫藤花。
边边角角还有一些难以完全洗去的暗沉,应该是杀鬼时一不小心溅上的血。
月生张开双手,展示:“我也觉得很好看。”
鬼杀队的队服搭配什么羽织都不会出错的,更何况这件羽织格外漂亮。
加茂琰放下挡在面前的同款羽织,抖掉上面被刀风切得碎碎的草木叶子,把衣服穿回去:“你们打完了吗?我饿了。”
继国缘一点头:“想吃甜的还是咸的?”
禅院月生:“今天想吃咸的。”
加茂琰:“跟票。不要生食。”
缘一领着两个孩子去吃饭的地方。
禅院月生和加茂琰当着他的面讨论:“要告诉他吗?”
加茂琰:“不好吧。”
禅院月生:“我也觉得,那算了。”
继国岩胜肯定是不想缘一太早知道他加入了鬼杀队这件事情的。
说不定还特地拜托了主公。
一个贵族家主突然要来做鬼杀队的家臣,产屋敷明辉肯定是知道这件事情的。
缘一现在看着也不像是知道这件事的样子,既然岩胜和主公都没有主动说这件事,那么她们俩也没有披露的必要。
继国缘一并没有显露出多么强烈的好奇心,他像是没有听见月生和琰简短的几句讨论一样,带着两个孩子到了一家干净的馆子。
“我很喜欢这里。”很少表露喜恶的日柱总结了自己对于这家店的赞赏之情。
三个人进了店,由常客继国缘一负责点餐。
店员在等待之余,不由得关注了两眼缘一带来的两个女孩。
年轻的武士大人看起来淡漠,其实是个温和又好相处的友善之人。
不过武士家的姬君,竟然也会到外面的店来吃饭,还真是少见。
点餐之余,他不由得问了出来:“那两位姬君,是您的姊妹吗?”
缘一轻轻的楞了一下,道:“……一位是我的学生,也可以算我的女儿。另一位是她的朋友。”
月生没有关注缘一和熟悉的人聊了什么,她趴在桌子上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将脸枕在自己的胳膊上。
由于影子储物实在是过于方便,所以她的日轮刀和咒具都没有佩戴在腰间。这让她看起来并不太像是一个剑士,而像一个养尊处优的贵族孩子。
可能还是爱撒娇的那种。
缘一回来坐下的时候,月生挺直了脊背,问了他一件事:“你也收到讣告了吧?”
继国缘一颔首。
月生有点心不在焉的摸了摸右手磨出来的剑茧,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先从哪里开口。
加茂琰就直白的多:“你也会死吗?”
“也许。”缘一回答道。
呼吸剑术和斑纹的来源都是他。
和鬼杀队的剑士们后天学习所得不同,缘一的呼吸和斑纹是一出生就有的东西。
拥有斑纹的剑士会在二十五岁的时候死去,缘一想,也许他并不能例外。
月生观察了他一眼,知道他并不对此感到恐惧。
死亡对于缘一自身来说,并不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甚至他一直期盼着能在死后的世界,和妻儿重逢也说不定。
但他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在死去之前杀死鬼王。
三个人没有对这个话题进行更深入的探讨,也许是因为这些日子已经让他们习惯了生命的流逝。
就像流水淌过指尖那样轻易。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就是师徒联手扫荡辖区内的恶鬼。被这对师徒联手或者分头砍掉头的恶鬼们快不快乐不知道,反正得到了两个神级打手的加茂琰很快乐。
一个日柱一个日柱继子随她挑选,这阵容有够豪华。
在月生独自出发杀鬼的一天,她戳了戳系统:“我这些天翻来覆去想这件事,想的快睡不着觉了。”
系统预感到她要说什么,想要保持从前的良好习惯装死,月生一巴掌拍在系统屏幕上,虚拟蓝屏震了震。
系统:【……按规定,本系统无法向宿主透露世界线。】
谁让你上辈子不追番。
这下好了,穿越了,结果对剧情线一无所知。
月生哐哐砍完两只鬼,习惯性(怎么会养成这种习惯)蹲在树上开始摸着下巴思考。
“我都见到工藤新一了。”月生说,“虽然我和工藤新一互不参与对方主线,但我的主线大概率也是一部灵异番。”
系统:【……】不,是热血番。
而且还是物理意义上的热血,真不敢想要是有一天你到主世界线去瞅一眼,会杀成什么样。
“支线可能也是。”并没有在东京当侦探的月生此刻想把工藤新一拖过来当一下推理工具人,“我看的小说比番剧多,按理来说,缘一这种天花板不会被设置成主角。”
成长性主角比较常见。缘一这种天花板在作品里应该负责掉落经验包。
如果缘一不是主角,那么他很可能失败了,没能杀死鬼王。
“双生子设定让我有种不详的预感。”月生一只手撑着下巴,陷入头脑风暴,“创作者们最喜欢在这个设定上发刀子了。”
但刀子的种类千千万,月生很难锁定到底是哪种。
惆怅。
月生给了系统页面一脚:“吐点情报。”
她并不是一个特别擅长洞察人心的人。
产屋敷明辉大概是吧。但是哪种操控人心的程度有点太难为人了。
【本系统禁止向宿主透露世界线内容。】系统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沧桑,【你对我越来越粗暴了,你以前从不会对我的系统屏幕动粗。】
现在又是上手锤又是上脚踹的。
一点也不温柔。难道是因为这几年杀了太多鬼,把杀性养起来,所以行为也变得有点粗暴了吗?
“要你何用。”月生说。
系统意难平:【你要是去谋权篡位,我当然能够提供更多的帮助。但你又不走勾心斗角这条路。】
月生心想一个小破禅院家有什么好勾心斗角的。
年轻一代们都被她送出去上学,年长一辈们也都在月生的带动下被迫内卷出去执行任务。禅院润二郎同学也已经顺利的成为了她在总监会当中的眼线。
咒术界又不是一个多有意思的东西,这个副本除了精神压力过大,还可以物理通关。
系统拒绝吐露世界线相关内容,月生又难以确定她老师和岩胜这种情况的双生子将来究竟要以怎样的形式发刀。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月生给老师和好友留了一封信,根据鎹鸦的情报信息网,离开了继国缘一的辖区。
第53章 (内含鬼灭)
和继国岩胜的再一次相遇是一个巧合。
月生跟着鎹鸦的情报网到处做任务, 路遇咒灵还会好心的天降正义(完全合法的式神口粮)。只不过因为工作太多的原因,日夜颠倒的时候,会有点分不太清楚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
她跟着鎹鸦, 从村庄到山脉, 从海边到丛林,随机勇闯新地图。
就在她觉得自己的野外求生技能已经足够去开个直播的时候, 鎹鸦领着她, 到了一个规模颇大的城市。
月生:很好, 终于不用继续野外烧烤了。
野外烧烤真的很慢,真的很慢啊。
月生趁着白天好好吃了一顿, 吃饱后开始了解此次任务。
这座城池发展的很不错, 但城主家的小姬君, 在前几天外出游玩的路上失踪了。
并不能说是悬案, 因为失踪的地点很明确, 是一座在当地堪称“赫赫有名”的鬼屋。
那是一栋有些古老的建筑了,传闻在许久之前属于一个贵族家庭。城池之中, 至今流传着关于这家的传闻。
一位性格温和的中年贵族, 家中养育了一位年轻的美丽姬君。
姬君招赘了一位丈夫,据传这位丈夫生的比姬君还要美丽,他最有特点的, 是一双宛若红梅一般的眼睛。
但奇怪的是,他从不在白天出现。
某一日, 这个贵族家庭忽然门户紧闭, 宅邸中却传来浓烈的血腥味。人们打开宅邸,才发现这一家被灭满门。
传闻靠近那座宅邸的人, 最后会被宅邸吞噬。
因此,豪华的宅邸也成为了人人畏惧的鬼屋。
月生听完这些林林总总的传闻, 心里莫名其妙的蹦出来一个猜测:……
难绷。
获得了鬼舞辻无惨的一些情报,鬼王的名声下降了。
月生并不是一个很喜欢和人打交道的人,因此没有去见城主,直接顺着系统地图,找到了那座宅邸。
然后在转角处和继国岩胜狭路相逢。
一大一小两个人在黄昏之中面面相觑,然后凑在一起开始对情报。
“城主家的小姬君路过这儿的时候被劫走了。”月生说,“前后派进去寻找的武士都没有出来,因此拜托到了鬼杀队这里,所以我来了。”
岩胜点点头:“我是从郊外村庄的一家农户处接到了委托。他们家的女儿昨天进城,但是一直没有回家。我兜兜转转打听到这里来的。”
两个人的目的地一致,于是结伴踏进了这座早已破败不堪的宅邸。
从府邸的占地面积来看,这里曾经居住的的确是相当显赫的贵族。哪怕映入眼帘的是一副相当破败的场景,依然能够从中窥见破败之前的两分繁荣景象。
月生的目光投向了府邸之中最高的那栋建筑。
外表来看相当华美的阁楼,登上塔尖的话,约莫可以俯瞰整座城池。
这么高的建筑,连城主府也不一定会有。
而系统地图的索敌功能则显示,红点就在那栋阁楼之内。
月生指了指:“在哪儿。”
继国岩胜正准备搜寻,却不想月生直接开了透视,一时间愕然:“你怎么知道?”
月生把日轮刀从影子里捞出来,平静的踩着一地肆意生长的植物,走向那栋阁楼:“我有特殊的索敌技巧。”
继国岩胜的头顶冒出一个问号。
他按着腰间的日轮刀跟了上来,决定不再追根究底。尽管这孩子的年纪比他要小得多,但是要论杀鬼的经验,说是“前辈”也不为过。
他从曾经偶遇过的同僚口中得知过,这个孩子入队的时候,打破了鬼杀队年纪最小队员的记录。
后来更是以一种超乎寻常的速度,杀满了五十只鬼的名额。虽然目前是按她自己的意愿待在继子的位置上,但工资已经是按照柱级的来发了。
而且不少剑士曾经和她一起执行过任务。
那些剑士们形容她“像是开了天眼一样”,无论多么复杂的地形,无论什么样的障眼法,似乎都不能迷惑她的眼睛。每一次,禅院月生总是能精准的找到鬼的所在。
直到继国岩胜从黄昏走到天黑,仍然停留在阁楼蜿蜒向上的楼梯上的时候。
他对月生的找鬼能力信服了。
月生蹲在楼梯拐角处的栏杆上,眯着眼睛看着岩胜身后的剑痕:“自从我在哪儿砍了一刀之后,我们这是第几次路过这个痕迹了?”
“第三次。”继国岩胜正襟危坐的跪坐在地板上,抬起头。
最顶层就在头顶。
不远不近,却像是沙漠之中的海市蜃楼,无论如何无法接近。
从日薄西山走到万物静寂,继国岩胜尚且没有找到破开这个血鬼术的方法。
强力的鬼拥有不同凡响的血鬼术,这使得它们的实力变得更加强大。
继国岩胜从入队至今,已经杀了四十多只鬼,也不是没见过强力的用于战斗的血鬼术。
但是这个作用在空间上的,反而使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月生在思考:“是莫比乌斯环还是其他什么……衔尾之蛇吗?但是现在下去也来不及了吧……”
发现在不断重复之后,她和继国岩胜不是没有尝试过下去,只不过仍然路过了月生砍出来的那一道锋利的痕迹。
月生打开地图,看着自己所处位置重叠的几个点。
一个红点,就是那只尚且未知的鬼。
四个绿点。
一个她本人,一个继国岩胜。另外两个是被掳进来的女孩。
城主家的小姬君被掳进来是三天前,而农户家的女儿应该是昨天。既然到现在都没有被吃掉,要么是储备粮,要么别有目的。
钓鱼?拥有这种血鬼术的鬼确实可以钓一钓鬼杀队的剑士,不排除鬼王下命令针对鬼杀队的情况。
月生的目光逐渐落在被钉死的阁楼窗户上。
她想起这座阁楼的外围。
除了最顶端,几乎没有落脚点。外围的栏杆早已经被暴力拆除了。
而阁楼之上的窗户也是从内部被钉死的,痕迹看起来和这座宅邸一样陈旧。
要不然……
“咚。”
“咚。”
“咚。”
……
月生的思路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
她下意识的抬起头,映入眼帘的仍然是无法到达的顶层和旋转下来的楼梯。
继国岩胜道:“这是第二次。”
第二次响起这种平静的咚咚声。
从顶层传来的,毫不避讳的咚咚声。没有任何节奏和韵律可言,听起来不像惊恐的捕猎游戏,反而让继国岩胜想起一些算得上愉快的联想。
他的父亲对他的教育相当严苛,但是继国岩胜在做父亲的时候,并不算多么的严厉。
他的一双儿女有许多他亲手挑选的玩具,在这其中,他的长子最喜欢的就是一颗竹制的球,总是和家臣们丢来丢去的玩。
竹子做的球掉在地上,撞上柱子,发出的就是这样的咚咚声。
月生道:“岩胜大人,你还差多少只鬼?”
继国岩胜站起身,明白她的意思:“倘若我斩下这只鬼的头颅,那么,是第五十只。”
月生点点头,“好。如果我的猜测没有出错的话,这个血鬼术的作用范围应该不会超过这个阁楼。等会儿我会破开墙壁,你直接从外部突破到顶层。”
继国岩胜回忆这座阁楼的外观,坦诚的道:“外面没有借力点,我没办法上去。”
“我的式神会带你上去的。”月生踩在楼梯栏杆上,站起身,蔓延着金色纹路的赤红色日轮刀缓缓出鞘:“请相信我。在你登录顶层的时候,击碎地板,我会接住那两个女孩的。”
在没有任何节奏和韵律可言的咚咚声之中,月生没有给岩胜太多思考的时间。
在话音落地的那一瞬间,赤红的火光已经照亮了黑暗。
日之呼吸.六之型.灼骨炎阳。
华丽的火光汇聚成一个圆,木质的墙壁陡然间爆破开来,为这座密不透风的阁楼灌满了冰凉的夜风。
那些咚咚的声音戛然而止。
继国岩胜本应该慎重考虑的,毕竟从这么高跳下去确实存在一定的危险程度。
但是在禅院月生高呼“跳!”的时候,他却鬼使神差的从破开的墙壁洞口跳了出去。
在他的身体开始坠落之前。
一声嘹亮的啼鸣贯彻耳中。斑斓的影子一闪而过,带着继国岩胜飞上顶楼。
月生瞬息之间收刀归鞘,一只猛兽又从她的影子里跳跃出来。
穷奇喷出一声鼻息,盘踞在楼梯之上。
几个瞬息之后,原本遥不可及的顶层爆发出巨大的响声!
碎裂的木板哗啦啦的往下掉,与之相伴的是两个女孩惊恐的呼喊声以及一声厉鬼的暴怒咆哮。
这座年久失修的阁楼在接二连三的破坏之中摇摇欲坠,一大一小两个影子从碎裂的顶层落下来,月生和穷奇同时扑了出去。
斑斓的猛兽驮起个子大一点儿的,月生张开双手,稳稳当当的将个子小一点儿的抱在怀中。
在哗啦啦如雨落的碎裂木板当中,月生和穷奇带着两个女孩儿稳稳落地。
年幼的小姬君牢牢的抱住月生的脖子,惊魂未定。
而禅院月生抬起头,望向阁楼的最高处。
她瞳孔之中倒映着的,是月亮一般的锐利刀光。
月生收回眼神,带着两个女孩逃出了阁楼。
满地碎木之中,一个竹球高高的落下来,掉在地上弹了两下,最后孤零零的遗落在废墟之中,被抛在身后。
第54章 (内含鬼灭)
继国岩胜的呼吸法——月之呼吸, 在很大的程度上是他融合了自身所学的剑术,自行创造的全新流派。
月生只花了短短几个瞬间窥见他月亮一般的刀光,却仍然忍不住感到惊叹。
格外漂亮, 也格外凌厉。太阳和月亮, 果然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感受。
这只鬼的头颅由继国岩胜负责斩下,月生则带着两个女孩暂且先到府邸的外面躲避。
高大的穷奇盘卧在墙壁的旁边, 让两个被鬼掳走过一次的女孩能够依偎着取暖。
小姬君好奇的打量着月生:“你是我的母亲请来的武士吗?”
月生点点头:“城主大人求助了鬼杀队, 我是鬼杀队的一名剑士……前来找你的武士们, 你都见到了吗?”
小姬君沉默了一瞬,道:“他们都被吃掉了。”
月生陷入了静默当中。
“近藤家的姬君招赘的夫婿不是普通人。”小姬君说, “那个男人屠杀了整个近藤家, 并且将近藤家的桃姬变成了鬼……她的精神不太稳定, 总是要我们两个和她玩竹球。”
近藤就是这座宅邸原先主人的姓氏, 桃姬, 就是近藤家很有名声的女儿,也是阁楼上的那只鬼。
家中骤然遭逢变故的时候, 她的年纪也不大。
月生没有贸然评价这出陈年的旧事, 她站起身,道:“我先将姬君送回去吧。”
小姬君的年纪太小,被掳走的时间又早, 这三天几乎没吃什么东西,还要提起精神来应付身为鬼的桃姬, 哪怕强打精神, 此刻也有些昏昏欲睡。
另一个女孩年长一些,看起来精神也好一些。
月生问她:“你是和我同行还是留在这里等一会儿?我送了姬君就回来, 小乖在这里陪你。”
小乖朝她喷了个鼻息,怒视。
不是说了在外面要管我叫山君!
月生一时叫顺了口, 不小心在外人面前落了山君的名声,一时之间有点心虚,不看它,注视那个年长的女孩。
女孩拢了拢衣襟,有些不安。山君用毛茸茸的大脑袋轻轻蹭了蹭她的腰。
这只非同寻常的巨大猛兽本该是令人畏惧的,可刚刚从空中坠落的时候,正是它将她背起。此刻猛兽收敛了尖牙和利爪,在她身旁蹭来蹭去。
不像什么凶兽,更像是一只乖巧的猫。
女孩觉得好像得到了些力量似的,小声道:“我在这儿等待就行了。”
月生点点头,伸手拍拍山君的头,道:“拜托你了。”
山君轻轻的喷了个鼻息。
禅院月生背起已经没什么力气的姬君,走进了夜色之中。
姬君还是个孩子,看起来比月生还要小些,胆子却出奇的大。
被掳走三天,鬼化的桃姬就在身边虎视眈眈,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就会翻脸吃了她,她却能镇定自若的哄住桃姬,斡旋得活。
将来,若是这个孩子成为城主,这座城大概会发展的更好。
此刻,哪怕力气已经快要耗尽,她仍然忍不住频频回头,看着卧在年长些女孩身旁的穷奇。
那漂亮的斑斓花纹。
那美丽的洁白羽毛。
姬君搂住月生的脖子:“你那只奇兽是从哪里抓的?”
月生稳稳当当的背着她朝城主府走:“不是抓的,那是我的式神。”
拐过几个弯,已经看不见了穷奇,姬君仍然在锲而不舍的回头:“它真好看。”
月生无奈的将她往上托了托:“你不累吗?”
她能感受的到姬君身上的潮气。
那是微凉的夜风之中,劫后余生的冷汗。
这种逃脱鬼口的关头,恐惧才后知后觉的全部翻涌上来。这让姬君迫切想多说几句话,来缓和内心的情绪。
姬君搂住她脖子的手臂微微紧了紧。
“你什么时候开始学习的剑术?”姬君的声音听起来仍然镇定。
“在我还没有剑高的时候吧。”月生道。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温柔,呼吸的频率也非常的稳定。周遭的环境非常安静,这让平稳的呼吸声可以被轻而易举的听到。
小姬君趴在她的肩头,月生的体温源源不绝的传递给她,仿佛感受到皮囊下奔流不息的滚烫血液。
姬君终于感到了一些安心,她身体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在此刻缓慢的停止了。
月生看到城主府的火光的时候,年幼的姬君已经安心的沉睡了过去。
这三天的绝地求生已经让她筋疲力竭。
月生将这个孩子交还给出来迎接的城主心腹,仍然没有打算去见城主。
她把日轮刀塞进影子里,赶回那座宅邸的时候,身上沾了点血的继国岩胜正将自己随身携带的干粮分给那个年长些的女孩。
见她回来,岩胜轻声问:“那位小姬君送回去了?”
月生点头。
岩胜是受了女孩父母的委托前来寻人,此刻人找到了,也理应将人好好的送回去。
月生和他同行。
穷奇的身量比以前挺拔太多,将羽翼收敛起来,看起来仍然比普通的老虎大了一截。
好在女孩并不怕它,穷奇背着她出了城,身边又有两个实力强大的剑士,自从直面恶鬼以来精神紧绷的女孩也终于支撑不住,缓缓的睡了过去。
“恭喜。”月生轻声对岩胜说,“这次回去,你应该就能成为柱了。”
岩胜的手习惯性按在自己的刀柄上,点了点头:“谢谢……你应该也可以成为柱了吧?”
月生:“噢,是这样没错。但是我觉得当不当柱都不影响我杀鬼,还是当日柱继子比较习惯。”
岩胜沉默了一会儿。
月生摸了摸下巴。
由于十影的方便程度可以充当系统背包(系统这个没用的东西居然没有背包),所以她的双手一向解放的很轻松。
此刻她一边顾着穷奇背上安心沉睡的女孩,一边对岩胜表示了好奇。
“如果岩胜大人只想追求剑术的话,其实也没必要一定来鬼杀队吧?”月生歪了歪头,“毕竟鬼杀队是很危险的工作,继续当家主也能继续磨炼剑术啊。”
继国岩胜握着刀柄的手微微的紧了紧。
他的容貌明明和继国缘一生的一模一样,月色之下,却显出另外一种复杂难懂的情感来。
月生不擅长解读人心,也不太能解读岩胜此刻复杂的情绪。
于是她干脆的问了:“怎么了吗?”
继国岩胜的脚步顿了一顿,然后继续向前走。他没有回答月生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认为,日之呼吸如何?”
“强大,美丽,前无古人,估计后面也不太会有来者。”月生如实回答。
她并不吝啬自己的欣赏之情,作为学习了日之呼吸的一员,她很清楚这套剑术的强大之处。
“说真的,就算我是学会了这套呼吸法的一员,但我和老师所用出来的效果也并不完全等同。”月生无意识的用手指抓了抓自己脸上的皮肤,“每个人都存在一定的差异性啊……”
继国岩胜垂下眼睛:“是因为你没有缘一强大吗?”
“可能有一点。”月生坦诚的道,“但我觉得更多还是个人差异?我在挥剑的时候总是有些自己的想法,这些想法和缘一老师截然不同,因此挥剑效果也存在不同。”
她想了想,掰着指头开始数:“我还只是想法比较少的一部分。想法比较多的,就会衍生出完全不同的流派了。比如水之呼吸,风之呼吸,炎之呼吸……还有你的月之呼吸。”
继国岩胜却道:“这些不过是对于日之呼吸的拙劣模仿……因为达不到日之呼吸的效果,才退而求其次。”
月生的动作微微一顿。
她有点困惑,更多的是诧异:“您怎么会这么想呢?”
继国岩胜这才意识到自己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心想这些话似乎并不适合对孩子说出来。可是……
继国岩胜忍不住将复杂的眼神投向了禅院月生。
可是这个孩子,也是被日之呼吸选中的一员啊!
从她挥舞出日之呼吸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触摸到了缘一的衣袖,和普通的凡人完全不同了!
月生很认真的沉思,她想了想,说:“好吧。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可是那又怎样呢?”
“对于鬼杀队的大家来说,只要能杀鬼就足够了。学不会日之呼吸又不会立刻死掉,既然如此,选择最适合自己的不是也很好吗?日之呼吸也好,炎之呼吸也好,大家的目标,自始至终都是杀死鬼王,让夜晚回归宁静。”
月生抬起头,一双漂亮的眼睛在此刻仿佛熠熠生辉:“难道你认为,你的月之呼吸阻碍你前进了吗?”
继国岩胜几乎是下意识的道:“不,当然没有。只是……”
“只是?”
继国岩胜静静地注视着这个孩子。
明明也不过是几面之缘,他却忍不住在这个夜晚,将自己的心里话向这个孩子问了出来。
“日之呼吸是独一无二的。”他轻声说,“太阳如此耀眼,难道你不想要成为太阳吗?不……你已经是太阳了。”
太阳选中了你啊。
“每个人的剑术都是独一无二的啊。太阳的确很漂亮,很明亮,可是——”她抬起头,手指指向天空的上方,声音柔和的像是一阵风,“可是月亮,也如此皎洁啊。”
继国岩胜顺着她的手指抬起头,乌黑的长发静悄悄落在身后。
没有繁星也没有乌云的夜幕之上,一轮明月落入他的眼中。
第55章 (内含鬼灭)
岩胜将女孩送回家的时候, 太阳不过刚刚升起。
贫苦的农户家庭比不上富裕的贵族,做不到了解近藤家贵族的往事,也无法得知失踪的女儿下落。
只好怀揣着一点微弱的希望, 恳求路过的武士, 期盼他能够施以援手。
看起来冷酷的武士竟然真的将孩子带了回来,人到中年的农妇一把将女儿搂在怀里, 几乎要失声痛哭。
她泪眼朦胧的抓住岩胜的手, 失声道:“真的非常非常感谢您, 武士大人。我们家里没有什么钱,但还有一些粮食……”
岩胜有点拘谨的收回了手:“不必了, 粮食是很珍贵的东西……”
禅院月生对这样的场面早有预料, 因此和山君猫在外面, 根本没进村子。
等到继国岩胜脱身回来, 月生这才站起来, 一撑身体,坐在山君的背上。
山君站起来, 甩了甩头上的草叶。
在结伴离开的山路上, 继国岩胜想了想,缓缓的说:“我好像有些理解了。”
禅院月生歪了歪头:“什么?”
继国岩胜转过头来,道:“同僚们的目标。”他不由自主的摸了摸下巴, 思考了一下:“不,应该更像是……被触动了。”
月生快一天一夜没有睡觉, 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嗯……鬼杀队的大家都有着崇高的目标, 真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想想看岩胜大人你,其实也一直在追逐着磨炼剑术的目标呢……”
岩胜的声音很平静:“这个‘大家’, 难道不包括你吗?”
月生在山君的背上,脑袋摇摇晃晃:“不包括。我是一个很没有目标的人。”
一条潺潺的河水在面前流淌, 上面仅仅架着一座独木桥。
继国岩胜稳稳当当的过了桥。
而载着人的漂亮猛兽却淌过了河水,上岸的时候还甩了甩头上的皮毛沾上的水珠,肉眼可见的高兴。
月生被它晃清醒了,谴责它:“怎么这样!我的足袋都湿了!”
她嘀嘀咕咕的蹬掉了鞋子和足袋,塞回影子里,又拿出新的。
岩胜在她足袋湿掉要脱的时候就已经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他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没有忍住,问道:“你来到鬼杀队,并不是和他们怀抱着同样的目标吗?”
“不是啊。”月生弯腰给自己套足袋,“我只是需要剑术,所以来学剑术而已。另外一层,其实也是放松心情吧?”
岩胜:“……”
继国岩胜感到难以置信:“你来杀鬼放松心情?”
“是啊。”双脚重新变得干燥起来了,月生穿上鞋子,点评道,“比我家里好多了。至少在鬼杀队只需要杀鬼就好了。在家里……唉,我都不想说。”
山君重新站起来继续行走,继国岩胜也默不作声的跟上,听着身边的这个孩子絮絮叨叨:
“我在家里的时候,是真的一点都不能理解周围人的脑回路。说真的,他们的脑子究竟是由什么神奇的物质组成的呢?感觉不像人类,像是什么被设定好的单一程序……哦不好意思这个你可能听不懂……”
“算了。”月生发表总结性言论,“反正,鬼杀队大家人很好,说话也好听,我超级喜欢这里的。”
继国岩胜很轻的眨了一下眼睛:“你是贵族的孩子。”
月生想了想:“如果你是说需要继承家业的那种,我应该算。”
该说不说,禅院家好歹传了千年呢。
岩胜的声音听起来波澜不惊,却又带着一点疑惑:“至少,成为一个好的家主并不是你的目标吗?”
月生的眼睛倒映着岩胜的脸:“那是别人的,不是我的。”
这句话出口之后,气氛有一时之间的沉寂。
继国岩胜其实算是那种比较老派的武士。
他的出身已经比绝大多数人要好得多,从出生开始,他就是按照下一代家主的标准来培养的,思维方式也向这个方面靠拢。
因此,月生想他应该不太能理解这份“叛逆”。
她不能确定,继国岩胜是否能将她从“继承人”“贵族”等等的一系列身份当中剥离出来,而仅仅只看她一个个体。
岩胜的手指下意识的摩挲自己的日轮刀刀柄,他沉思片刻,轻声问道:“你一直没有目标吗?”
“或者说,你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想做成的事情吗?”
月生托着腮,看着前方的路,答非所问:“我喜欢这条路。”
继国岩胜:……?
月生的眼睛却弯了起来,“因为这条路看起来没有尽头,我反而因此感到安心。”
一个剑士行走在山路上,一只猛兽背着一个孩子,走在他的身边。
好在周围少见人烟,因此这个小队伍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奇怪了。明亮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当中落下来,伴着月生轻轻的声音。
“我一直觉得,一条路要是没有尽头就好了。因为道路的起点不属于我,道路的终点也不属于我,只有走在这条路上的时间,一切都是属于我自己的。”
“我偶尔也会想,我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除开我必须做到的那些事情,我自己想要一些什么呢?”
灌木丛传来小动物路过的轻微骚动声,鸟鸣声仿佛从每一个角落传来。灌进林子里的风,还有花朵轻轻摇晃的声音。
月生仰起头,看着一缕一缕的光线,道:“也许我会想要道路尽头的归处能属于我。这样的话,我在这条路快要走完的时候,就不会感到害怕了。”
月生嗅了嗅晨间的空气,觉得很舒服,身体逐渐放松下来。
“那你呢?”月生问岩胜,“你仍然想要成为太阳吗?”
继国岩胜握着剑,没有说话。
月生没有继续追问,她晃了晃脚,揉着山君背上的绒毛,道:“老师前段时间扫墓回来了,我接下来要回老师身边去,你要一起吗?”
继国岩胜摇了摇头,“柱合会议上,会见面的。”
所谓柱合会议,就是鬼杀队每半年召集一次的柱级剑士们的会议。
一般来说,会议内容包括但不限于最近的鬼的动向、将来的计划、队员们的训练、下一次的选拔以及新的柱级任命等等。
月生和柱的区别仅仅只有一个名头,她领着柱级的工资,因此也要前去参加。
于是两人在翻过一座山后正式告别,分道扬镳。月生终于撑不住困意。
超过一整天没有睡觉让她觉得头痛欲裂,系统在这个时候自觉滚过来开了挂机。
她趴在山君的背上。
系统的机械音响在耳边:【睡吧。】
禅院月生久违的梦到了上辈子。
她不是一个经常做梦的人,自从重开以来,忙碌变成了一种常态,因此睡觉的时候常常是一夜无梦,直到天明。
可能是因为今天莫名其妙和就和继国岩胜谈了谈心,顺便探讨剖析了一下自己的原因。
月生在梦中,闻到了坐在车上的那股熟悉而久违的皮革气味。
月生倚靠在自己的座位上,怀里抱着包,静静地凝视着窗外飞速闪过的风景。
她知道包里装着什么,衣服,书,还有数据线充电器。蓝牙耳机塞在耳朵里,播放出来的声音却仿佛被无限的拉远了。
一些零碎的片段和风景一起闪回,拼接在一起,像是老旧的电影。
这不是她第一次往返这条路,路过的风景已经从陌生过度到熟悉。
月生不知道为什么,在梦里开始莫名其妙的想起和岩胜的几句谈话来。
“你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想要的东西?
特别想要的,好像有,好像没有。
月生歪着头,将额角抵在窗户上,看着好像没有尽头的沥青路,眼神逐渐变得散漫起来。
这条路的尽头又是哪里呢?
仿佛不是我的归处。
这条路的起点又是哪里呢?
仿佛也不是我的归处。
月生蜷缩在座位上,抱着包,下巴搁在自己的胳膊上,轻轻晃了晃脑袋。
一个声音,终于在这个时候格外清晰了起来。
我想要……
“我想要一个,能够回去的地方。”
月生在心里这样想。
这个地方在哪里,长什么样子,我都不知道。但我想要一个回去的地方,一个能够让我安心的地方。
那股说不上来的皮革味道,让她不知不觉感到有些头昏,于是渐渐地沉入了梦境的深处。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月生感觉到一只手在拍她的肩膀,呼唤她名字的是一个熟悉的声音:“阿月?阿月?”
加茂琰拍了半晌,看到她好像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了,于是将人从山君背上捞了起来,“清醒一点啊,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睡着的?小乖,好孩子,多亏你。要是只有她一个,说不定人都丢不见了。”
山君喷了个鼻息,再一次对这个称呼表现出老大不乐意。
月生醒了,但没有完全醒,迷迷糊糊蹭了蹭加茂琰的肩膀,声音听起来也很含糊:“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啊……”
加茂琰把她夹在腋下,还能空出一只手去撸山君:“下午过半了。”
月生:“好困……好困……”
“感谢你家养的猫如此认路,还能把你拖回来。”
加茂琰把她背在背上,“要是哪天你在路上随地大小睡,被黑心矿场抓去当矿工的话,我还得去捞你。好了。把你的式神收回去,我带你回去睡觉。”
月生勉强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看见山君张着血盆大口哈气,把他塞回影子里,柔软的脸靠在加茂琰的背上。
她蹭了蹭,闻到了加茂琰身上的气息。
淡淡的,混着点紫藤花的香气,却很淡很淡,一不留神好像就会跑掉似的。
像是一朵开在夏天尾巴的花,要跟着夏天一起跑走了。
月生乱七八糟想了一通不着调的比喻,胳膊搂着加茂琰的脖子,又蹭了蹭她的肩膀。
加茂琰稳稳当当背着她:“小猫小姐,我很怕痒。你继续蹭,我就要把你丢下去了。”
月生:“不信。”
咕哝着说完最后一句话。
月生安心的沉入了梦乡。
第56章 (内含鬼灭)
禅院月生在柱合会议的摸鱼记录:
走神, 走神,在正式任命月柱的时候回过神来鼓掌,发表祝贺, 偷偷对继国岩胜眨了眨眼睛, 然后走神,走神, 以及走神。
走神走到水柱渡边一郎忍不住偷偷戳了她一下, 示意她精神一点, 不要在柱合会议上公然摸鱼,影响不好-
感谢他善意的提醒, 但是禅院月生这些天昼夜颠倒的作息堪比猫头鹰, 不, 有时候为了赶路甚至二十四小时没合眼, 这比猫头鹰还能熬。
这会儿能醒着得感谢山君, 漂亮威武的大猫猫会背着月生赶路,这让月生能够有时间趴在柔软的皮毛上浅浅的咪一会儿。
“其实我本来就不是很想来。”柱合会议的末尾, 月生抱着自己的日轮刀, 哈欠连天,“我又不是真的有辖区的柱……不过话说回来,岩胜大人从进入鬼杀队到杀满整整五十只鬼成为柱, 速度可真快。”
“是啊。”渡边一郎用一种憧憬的目光注视着不远处和缘一交谈的继国岩胜,像是看到一对双子星冉冉升起。他怀揣着有点激动的心情, 道, “有日柱大人和月柱大人在,我们一定能在这一代彻底终结鬼王。”
他擦拳磨掌, 跃跃欲试,“既然如此, 我也不能落下太远了!今天晚上我就回辖区去……”
月生对他炽烈的阳光和积极的热情已经习以为常。
果然是太阳照久了,只觉得温暖,却并不感到刺痛了。真好,产自咒术界的阴暗批感觉到心灵被净化。
好阳光啊,水柱大人。
柱合会议宣告结束的时候,柱们却并没有全部立刻离去。按照惯例,主公会请大家一起吃一顿丰盛的晚餐,用以庆祝从上次柱合会议到现在,大家都还顺利的活着,也没有少胳膊少腿。
加茂琰穿过重重回廊,坐在回廊的边缘和月生翻花绳玩。
她的手指看上去纤细而修长,至少比月生要修长的多。红色的丝线在缠绕在她的手指上,像是鲜血凝结而成的罗网,衬得加茂琰肤色更白。
月生解开罗网,用手指勾住红绳子,灵巧的编制成各种各样的图案。她对这个很熟练,一根绳子首尾相连,一会儿变成一座桥,一会儿变成一只张牙舞爪的蜘蛛。
加茂琰最近的心情似乎颇为轻松。月生对她的研究具体有了什么细节并不太清楚,不过她知道琰在两天前,成功的从鬼王的手中夺走了一只恶鬼的控制权。
备注:完全。
那只恶鬼很快被加茂琰吊在树上,在太阳出来的时候烧死了。
加茂琰也因此第二次和鬼王对上了视线,在鬼之始祖震怒的眼睛注视过来的时候,她笑着用手术刀割开了那只眼睛。
鬼舞辻无惨因为此事大受震动,加茂琰能够从那只震颤的赤红色眼睛之中感受到忌惮——
以及浓烈的杀意。
鬼王拥有对手下所有鬼的绝对掌控权,这一点自从鬼王诞生以来从未有过例外。
像鬼舞辻无惨这种独|裁的君主,绝对不会坐视对加茂琰继续活下去。
今天她夺取了一只鬼的控制权,那么明天呢?后天呢?
血液的厮杀之中,鬼舞辻无惨一次又一次宣告落败。这种特殊的能力不再是他所独有,加茂琰的存在,是对他话语权的巨大挑战
他一定会想尽办法、不择手段的获取加茂琰的位置,然后杀掉这个心腹大患,捍卫自己的唯一性和绝对性。
加茂琰和月生串了一下情报,在不清楚鬼王具体实力之前,决定苟在继国缘一身边钓鱼执法。
鬼王并不关注除开加茂琰这个带来威胁以外的其他人类。至少目前为止,鬼舞辻无惨还是给别人带去天灾的存在。
他还没有和继国缘一正式的碰过面,也没有意识到,独属于他的天灾,已经降临在人间了。
……
她们聊起回去之后的事情。
“到时候你要回家吗?”两个女孩头挨着头,说话的声音并不大,“我的建议是最好不要。”
加茂琰十五岁了。
在月生上辈子死前,岛国的法定结婚年龄已经正式延后。但是这里的时间节点比月生上一世意外死亡的时候要早得多。
因此法定结婚年龄仍然是十六岁。
而加茂家,已经为加茂琰精挑细选出了几个旁支的少年和青年。
加茂琰知道她在说什么,她的小指微微凝固了一下,接着顺畅的把丝线勾出来:“我要回去做一件事。”
月生道:“行,我和你一起。”
加茂琰不由得莞尔,“也不是立刻就要做的。走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月生道:“好。”
加茂琰将红色的丝线抽出来,绷直,道:“御三家一向互不干涉彼此内事的,你这样就是打破规则了。”
月生的神色淡然,夸奖了一下几天晴朗的天气,然后说:“无所谓,御三家也存在不了多少年了。”
一味固守昨日的辉煌,明天又在哪里呢?时代的洪流滚滚向前,却不肯顺应全新的时代。
那就注定会被时代所抛弃。
庭院的另一端,继国岩胜和继国缘一兄友弟恭的谈及了这段时间的一些小事。
继国岩胜注视着这个双生兄弟的脸。他们的容貌是非常相似的,但缘一脸上天生的炽烈斑纹,仿佛流淌的火焰。
亮眼的红,如此醒目的提醒着兄弟两人的截然不同。
缘一的目光不知何时,落在了坐在回廊上的两个女孩。
都很年轻,一个甚至是年幼。
两个孩子头挨着头,长长的黑发垂落下来,流淌在柔软的衣服面料上。
缘一的眼睛以一种很小的弧度弯起来,神态流露出一种难以言表的柔和。
岩胜注意到他神色的变化,追寻着他的目光过去,同样看到两个女孩岁月静好的画面。
他早已知道月生是女孩,是以哪怕她身着男装,在他的眼中依旧透露出一种女孩独有的气韵。
继国岩胜不由得回忆起了初次见面的时候。那时候,这孩子远比现在还要稚气的多,甚至让他想起家中年幼的孩子。
继国岩胜的心,突兀的变得柔软起来,一种温柔的情绪在心里蔓延开来。
两个女孩神态自然的说这话,岩胜这才凝神去听她们说了什么。
她们在聊什么呢?鬼杀队中坚韧的意志?生死关头的真情?亦或者是今天早上绽放的一朵花?
“……人都会死的。”月生神色淡然的说出石破惊天的话,“早死晚死的区别而已,毕竟人这种生物的死亡率,是百分之百啊。”
加茂琰肃然起敬:“感谢你的真理,月生大人。听君一席话,真是如听一席话啊。”
继国岩胜:“……”啊?
什么?
“说起来鬼这种生物是不是就脱离这个真理了?”花绳在月生的手里翻来覆去,加茂琰就托着腮开始挑漏洞:“人类感染鬼王的血就会变成鬼,鬼只要吃人就能活的更久。”
“然后被日轮刀砍下头颅。”月生巍然不动,“在惨叫声中变成一堆灰烬,连全尸也没有。都不用风吹,自己就散了。”
月生在这里玩了一个梗,但是很遗憾在场没有人能听得懂,只有系统在她耳朵边爆发出一阵惊天爆笑。
月生被它吵到耳朵,手动屏蔽了系统。
继国岩胜陷入了沉默当中。
他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感受。柔软又温柔的岁月静好原来只不过是午后的阳光擅自添加的滤镜,哦,也有可能是他真的有女儿所以下意识的戴上了一点柔光滤镜。
心里那点柔和的情绪像是某一天醒来后,沐浴焚香换了新衣服,决定去野外踏青观看美好的景色,一切都是最好的状态。结果没想到景色没看成,刚下车就被野兽创进了河里。
于是干爽的心态没有了,新衣服散发的香味也没有了,原本酝酿好的想要吟诵两句绯句的美好心情更是被创飞到了九霄云外,只剩满地零落的泥巴和茫然的心。
岩胜从没想到自己说话能那么艰难:“她们俩平时谈话,就是这样的吗?”
画风竟然是这样的!
缘一注视着两个孩子的目光像一个慈爱的老父亲,“嗯,是这样的。”
岩胜:“……”
另一边,加茂琰继续提问:“那鬼舞辻无惨呢?因果巡回还没有报应到它头上呢。”
“她们有时候会探讨一些哲理,以及除了她们自己谁也听不懂的话。”继国缘一微笑道,“真是两个可爱的孩子啊,是不是,兄长?”
月生也在此刻回答加茂琰:“鬼王也会死的。没关系,反正几百几千年后大家都会平等的死掉,说不定连这座岛也会死掉。”
“……”
“嗯……嗯,是……”岩胜违心的道:“真是两个讲话很可爱的小女孩啊……”
听着阔别多年的弟弟说出这样的话来,岩胜非常难得的,由衷的在内心涌现出了一个想法——
缘一,你果然是个强者啊!
不过这也太抽象了!这两个孩子是,你也是!!
这些年你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啊?缘一——
第57章 (内含鬼灭)
继国岩胜被禅院月生和加茂琰谈话之中所展现出来的超前的精神状态震撼了。
作为一个性格方正的正经人, 他的思维方式在某种方面相当传统,因此在听完两个孩子的谈话之后,哪怕是他, 也忍不住对自己产生了一点自我怀疑。
难道——难道是我老派了吗?
难道是我年纪大了, 已经不能再理解现在的年轻人究竟都在想些什么了吗?
新上任的月柱穿着一身紫色菱格武士服,有点茫然的站在原地, 内心忽然涌现出一点孤独感来。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能够跟得上这两个女孩思维的缘一,果然是个万中无一的天才啊——
禅院月生和加茂琰对于继国岩胜内心的地动山摇一无所知。
距离晚宴开始还有一点时间, 月生实在是有点熬不住了, 头枕在加茂琰的腿上睡了一会儿。
下午的阳光算不上刺眼, 但如论如何也称不上能让人舒心沉睡的环境。加茂琰扯了扯自己的衣袖一角, 盖在月生的眼睛上。
一片令人安心的黑暗笼罩下来。
等到黄昏的时候, 加茂琰把月生摇起来,用清水给她洗了洗脸, 牵着还有点迷糊的月生去吃点东西。
柱合会议晚宴上的饭总是很不错的, 月生听完开场白,和柱们一起做了饭前祈祷,然后吃了一顿相当愉快的饭。
柱们对于工作的热情总是超乎寻常, 因此在吃完这顿饭之后就纷纷告辞,返回辖区。
月生和琰跟着继国缘一回去, 并且难得的度过了一段算得上“平静”的日子。
再强大的鬼都无法从继国缘一的手上撑过一套日之呼吸, 而月生也在夜复一夜的厮杀之中,对这套剑术越来越熟练。
她觉得自己能够看到头顶上的经验值在不停的加一加一加一。
闲来无事的时候, 月生蹲在树枝上——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养成了随时随地找一颗高大的树木蹲在上面、或者坐在上面的习惯, 甚至因此被加茂琰调侃成树懒——她翻了翻支线任务。
【杀死鬼王。】
月生摸了摸下巴:“我现在的剑术比不上缘一。其实我觉得,鬼王更可能会死于缘一之手。”
系统的声音响起来;【但是在原本的世界线当中,缘一没能成功杀死鬼王。】
月生问:“出了什么意外?”
系统保持缄默。
月生基本已经习惯了它对世界线守口如瓶,但仍然不满的敲了敲系统的虚拟屏幕。
她问:“如果这次,鬼王顺利的被缘一砍下头颅,那么任务可以算完成吧?”
系统:【支线的主任务仅仅只是杀死鬼王,并没有明确要求是谁杀死。】
月生点头。
行,反正只要鬼舞辻无惨死掉就行了。
月生在躺在树枝上晒了一会儿太阳,然后下了树,拐个角落就碰见了继国缘一和加茂琰。
加茂琰抬头看见她,挑了挑眉,笑眯眯的过来摘下她头顶的一片叶子:“看来我们的树懒小姐今天已经完成指标了。”
月生用食指轻轻抓了抓脸颊,露出一个微笑来。
“最近辖区内,好像出现了不少很强的鬼。”
缘一点了点头。
这也许能算是一个好兆头。
因为鬼王,就要被吸引过来了。
加茂琰在成功从鬼舞辻无惨的手中抢夺来一只鬼的控制权之后,这件事情就已经通报给了产屋敷明辉。
年轻的主公意识到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他在柱合会议结束之后特意找了缘一去谈话,作为整个鬼杀队当中最强的那一个,这位被誉为“神之子”的剑士的实力有目共睹。
产屋敷明辉郑重的将加茂琰的安危托付给了缘一,并和加茂琰达成了一致。
将鬼王吸引到缘一的辖区来。
让鬼王主动到缘一的面前来。
杀死他的机会,近在咫尺。
整个鬼杀队当中,除了缘一,实力最强的并不是老牌的柱们,而是新上任的继国岩胜。
产屋敷明辉了解鬼杀队的每一个剑士,他很清楚继国岩胜同样是万中无一的天才,因此月柱的辖区与日柱相邻,就是为了防止发生意外。
鬼王是极度傲慢的。
产屋敷明辉并没有对日柱隐瞒鬼王的来历。
产屋敷家族自很久很久之前开始,就是非常显赫的贵族。而在平安时代,鬼舞辻无惨诞生了。
他出身高贵,也因此得到官职。哪怕后来成了鬼,也是前所未见的第一只鬼,几乎从未有人类是他的对手。
傲慢,对于他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哪怕继国缘一在众鬼的名声当中堪比修罗地狱,鬼舞辻无惨也未必会放在心上。也许在他心里,这不过是手下太过弱小的原因。
这种轻视其实是一件好事。
因为傲慢者终将死于傲慢。
恶鬼们的动向也能够反应鬼王的命令。
柱们彼此的交流通信之中,不少柱级剑士都表示,最近在辖区内截杀了几只赶去日柱辖区内的强大恶鬼。
和缘一辖区相邻的岩胜也察觉到这种动向。
有一只实力很强的恶鬼从很远的地方穿过风柱的辖区,又跨越大半个他的辖区,在进入缘一的辖区范围之前,被岩胜斩落刀下。
但至今没有一只鬼能靠近加茂琰百步之内。
加茂琰对于自己的科研似乎已经取得了一个相当满意的成果,最近已经不再找鬼做实验。一个日柱和一个日柱继子,两个人联起手来严防死守,连绵不绝的恶鬼连她一根头发也没见到。
各个地方的恶鬼肉眼可见的变得更加躁动。
这昭示着鬼王也许快要不耐烦了。
月生没兴趣了解他现在脑子里在想什么。等他意识到手下的恶鬼们没有一个是继国缘一的对手的时候,应该就会亲自来一趟。
岩胜前些天寄过来的信里,提起他的驻地有一家很好吃的店。
禅院月生和加茂琰决定去吃吃看,当天去当天回。
于是继国岩胜就在中午睡醒之后,打开府邸门看见了两个女孩。
加茂琰彬彬有礼:“岩胜大人早上……不对,中午好。”
禅院月生眨眨眼:“我们来吃那家很好吃的馆子了,距离这儿远吗?”
“……”岩胜道:“中午好。不远,我可以带你们去吃。你们大老远跑来一趟就为了吃顿饭?”
加茂琰:“是的。”
月生从羽织的袖子里掏出来一封信:“这是缘一老师听说我们要来的时候,托我转交给您的信。他向您问好,过几天有空就来拜访您。”
“……”岩胜捏了捏眉心:“嗯,好。先进来吧。”
果然是很有活力的年轻人啊。赶一上午的路就为了来吃一顿饭,吃完再赶回去,气血真足。
等等、他的年纪其实也不大啊……虽然已经做了父亲,但走到外面,大家都要夸一句年轻有为的,怎么心态忽然变得像是老头子一样……
难道是因为当家主和当家臣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感受吗……
继国岩胜胡乱想着,妥善安置了两个女孩,请她们稍等片刻,自己去换衣洗漱。
等他换好一身新的衣物,穿过走廊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阵笛声。
这笛声的音质算不上很好,和专门制作乐器的大家作品理所当然的相差甚远,甚至偶尔还会有两个有点漏风的音。
听起来像是谁随手砍下了一截竹竿,戳了几个洞,就拿来用了。
但莫名的,岩胜却对这半拉不熟的笛声感到一股莫名的熟悉。
仿佛有一段短暂又有些残缺的笛声,从遥远模糊的记忆里飞来,衔接起久远漫长的几个片段。
岩胜缓慢的眨了一下眼睛。
记忆里,那个额头上生长着红色斑纹的孩子久违的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珍重的捧起一个竹笛。
花札耳饰摇摇晃晃,那孩子稚嫩的声音仍然留在耳畔:
“我会把这个笛子当成兄长来珍惜。”
继国岩胜跨过漫长的时光和重叠的旋律,穿过长长的走廊,看见两个女孩头挨着头。
加茂琰指出:“刚才吹错了几个音。”
“我才刚学嘛……”禅院月生小声哼哼,白皙的手指抚摸着笛身。
那是一截竹子制作的短笛,表面光滑,看起来制作者非常认真,但由于自身水平不怎么样,所以吹出来的音听起来也强差人意。
加茂琰听见月生的话,点点头,表扬:“比起上一次熟练多了。”
岩胜走过去,弯下腰问:“怎么会突然吹笛子?”
月生回过头来眨眨眼睛,“哦……因为前段时间杀完鬼,我不小心剐蹭了一下,包扎完伤口,老师说介于我勇气可嘉,可以给我吹笛子听,我听完也想学。”
岩胜很轻的点点头,伸出手,“我来吹一次?”
月生立刻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笛子,递了过去。
古老的贵族大多会有在音乐方面的教育,所以岩胜肯定吹的比她更好。
继国岩胜将那一节短笛接过来,放在唇边。
于是一段熟悉的音符立刻流淌出来,和月生刚刚吹的曲调一模一样,只不过他吹的更好。
哪怕竹笛的质量很一般,音准也一般,音色更是可以算得上糟糕。
但是依旧不影响岩胜的发挥。
月生听完,眼睛都亮了:“您也会这个曲子?”
岩胜将短笛还给月生,相当矜持的回答道:“本来就是我教给缘一的。”
第58章 (内含鬼灭)
禅院月生肃然起敬。
然后把竹笛收进袖子里, 快乐的站起来,拍了拍新做的羽织。
坐下时导致的一点褶皱被她的手掌抚平,她抬头, 用一种明亮的眼睛注视着继国岩胜。
岩胜领着两个女孩去找那家好吃的馆子。也许是因为许久没有回去见家里的一双儿女, 他看着这两个女孩,竟然微妙的被勾起了一点慈爱的情绪。
于是不仅带着两个女孩去吃了那家很好吃的馆子的招牌饭菜, 还领着两个孩子去买了他自己觉得非常不错的点心。
不知不觉逛到半下午, 鎹鸦拍着翅膀落在岩胜的肩头, 扯着嗓子喊:“任务!任务!西边十五里的镇子!有鬼的踪迹!”
继国岩胜完全是下意识的握住自己的刀柄,和在场的另外一个剑士对视了一眼。
月生立刻道:“我也一起去。”
她是继子, 没有固定的驻地, 因此执行任务其实相当自由, 哪儿有鬼往哪儿跑。
月生回过头, 加茂琰也冲她微微点头。
于是三个人达成一致, 回去的时间可以往后挪,先把鬼杀了再说。
三人顺利组队, 在逢魔时刻赶到任务地点, 一分为二去打探消息。
月生同时负责护卫加茂琰,因此两个女孩一组,继国岩胜自己一组。
在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 收集消息完毕的两个小组碰头,当即锁定了鬼的大致范围。
效率格外的高。
岩胜成为柱的时间算不上很长, 但这样的效率, 也忍不住让他抽空分神,寻思着要不要改天挑选一个有天赋的孩子做继子……
脑子里这样飞快的思索着, 三人利落的突袭了恶鬼占据的庭院。
加茂琰负责坐在院子门口撸猫。而继国岩胜和禅院月生则负责互相合作斩鬼的部分。
三下五除二砍掉一颗鬼头,双方对这个速度都很满意。
一颗脑袋满地咕噜噜滚, 鬼的身躯在惨叫之中化作飞灰。
月生收刀归鞘,转过头,轻快的冲加茂琰招招手。
“最近,鬼似乎在变少——”继国岩胜沉稳的迈步过来,在庭院的门口若有所思。
“与其说是变少,”禅院月生淡定的把猫塞回影子里,“不如说是杀的足够多吧。”
岩胜点点头:“也是。”
加茂琰道:“走吧,我们回去。”
岩胜低头,问她们两个:“你们是在我的府邸居住一晚,明天再离开,还是……?”
两个女孩的意向其实颇为明显,比起明早再出发,她们的决定更加偏向于今晚就连夜赶回去。
但黑夜终究比白日要危险的多,更何况还有加茂琰这个行走的恶鬼诱捕装置。
继国岩胜更希望这两个女孩修整一晚上,再回去。
琰:“现在就回吧。”
月生:“忘记给老师传信了,这么晚还没回去,他会担心吧。”
继国岩胜的心里不知为何,涌起一股看着叛逆孩子的无奈:“你们连夜赶路,缘一才会担心吧。”
“没关系。”月生眨了眨眼,微微一笑:“因为我很强啊。”
她就这样坦坦荡荡的说起这句话——“因为我很强啊。”这是何等的自信,能够让她像是谈论天气一般谈论起相关的话题。
继国岩胜一时之间为这堪称狂妄的自信所震了一下,但仔细想想,这句话也没有出错。
作为日柱继子,早已经有了柱的实力的禅院月生如今仍然是个孩子,她的身高比起加茂琰要矮上一截。难以想象再过几年,这个可怕的孩子将会成长到什么样的地步。
岩胜无奈的微微一叹,道:“后半夜应该没有任务了,我送你们吧。”
月生:“那多不好意思……”
继国岩胜微微一笑:“没关系,因为我也很强。所以有我护送,才更安全。”
月生轻轻的眨了一下眼睛,和加茂琰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露出一个微笑来。
于是三个人再一次愉快的达成了一致,三个人都对这个结果感到满意,一起背过身去,离开了这个曾经被恶鬼所占据的庭院。
庭院的屋子当中,遮掩室内的纸门早已化作一地碎片。屋内凌厉的剑痕,昭示着这间屋子曾经遭受过怎样的攻击。
在满地狼藉之中,一堆小小的黑色灰尘里,一只乌黑的眼珠,用尽最后的力气,不甘的转动了一下。
下一个瞬间,这只乌黑的眼球顷刻化作刺眼的鲜红,倒映着结伴离开的三个身影,像是一面小小的,不详的红色镜面。
接着,这只最后的眼球终于破灭在满地的灰尘当中,彻底死去。
……
在加入鬼杀队之后,月生对于“披星戴月”这个词,有了格外确切的体验。
阳光是恶鬼的克星,所以鬼基本上只会在夜晚行动。剑士们想要猎杀恶鬼,自然也只能在夜晚追踪。
这就导致大家的作息经常性昼夜颠倒,熬到深夜甚至黎明,乃至于二十四小时不睡觉都不算罕见。
继国岩胜并不是第一次往返月柱与日柱的领地,他在前面开路,这条道路已经变的非常眼熟。
曾经他还是家主的时候,带领着家族的商队行商,也走过这条道路许多遍。
两个孩子跟在他的身后,长久的、经常性的赶路使她们已经习惯这种长距离的跋涉,跟上继国岩胜的脚步并不费劲。
不仅如此,两个仿佛无时无刻无话不谈的女孩,还能注意到道路的周围分别都生长着怎样茂盛的植物,时不时就要伸出手去,折断一些植物的枝条拿在手上。
“咔嚓——”之类的折枝声音,在乌黑的夜晚格外清脆。
树木摇晃带来的沙沙声响,听起来宛如下了一场蒙蒙的细雨。
几片仅有的云朵散去,明亮的月辉铺在大地上,如同蒙上了一层缥缈的银纱巾。
继国岩胜抬起头,这才注意到,原来今天是满月。
一轮皎洁的皓月高高的悬挂在夜幕之上,亘古不变的穿越漫长的时空,贯穿起古今将来的漫长光景。
继国岩胜将凝望明月的目光收回,忽然停住不动了。
一顶花环,被加茂琰踮着脚戴在他的头上。
细长的枝条编出框架,翠绿的叶子和一些合拢的小花则作为妆点。
相当简陋,也相当用心。
继国岩胜回头,两个女孩同时移开视线,看天看地看月亮。
继国岩胜持续凝视:“。”
禅院月生和加茂琰同时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对方:“都是她的主意。”
两个一起说话的女孩顿了顿,又异口同声的改了口:“好吧,是我的主意。”
岩胜:“……”
月生和琰:“…………”
“好吧。”月生说,“是我提的。”
加茂琰说:“是我赞成的。”
岩胜曲起手指,一人弹了一个脑瓜崩,响声清脆。
月生和琰一起捂住头,很做作的假哭。
继国岩胜简直要叹息一声:“我听说你们两个是不一样的姓氏?真该是亲姐妹才对。”
他转过头去,却没有伸手摘下花环。
继国岩胜继续向前走,长长的发尾在身后摇摇晃晃,泛起一点乌黑的光泽。
月生吐了吐舌头,和加茂琰交换了几个眼神,一起伸出手,轻轻的击了个掌,共犯似的,对这个小小的恶作剧表示庆祝。
一声长长的乌鸦啼鸣却在此时骤然划破了宁静的黑夜,迎面而来的风送来了一股血气。
三人同时头皮一炸,继国岩胜和禅院月生完全是下意识的按住刀柄蓄势待发,加茂琰的指尖也已经按住自己惯用的手术刀。
这是一股熟悉的血气。
并不新鲜,带着一股日积月累的陈腐味道,积淀成浓烈的恶意,扑面而来,嚣张无比。
继国岩胜的眼神微微一凝,道:“很强。”
月生和琰非常谨慎的点头。
若非这股风送来血气,三人几乎察觉不到附近有鬼的气息,甚至直到现在也不能判断这只鬼究竟身在哪个方向——不,等等,也许不止一只。
但一定有那么一只鬼来了,比之前见过的所有的鬼都更强!
一股狂风不知从何而起,狂乱的刮过整片树林。月生抬起头,看见前面的人递过来一个花环,当即接过塞进影子里。
摇晃的繁盛树叶被吹拂开来,夜色之下,一双红梅一般的眼睛,带着微微的凉意,注视着三个人类。
现在可以确定鬼的数目了。
两只。
一只是男性,穿着打眼一看就知道材料上等的和服,乌黑的卷发垂在脸侧,红梅似的眼睛看起来冷淡,并且傲慢。
另一只是女性。
紫色花纹和服,盘出一个发髻,微微垂着头站在男鬼的身后半步,神色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愁绪。
加茂琰已经先一步认出了那双熟悉的眼睛。
“鬼舞辻无惨。”她的声音听起来相当的平静,仿佛对面并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鬼王,而是一个多年未见的朋友似的,“这应该算是我们正式的第一次见面?”
在此之前,他们早已在许多恶鬼的身躯之中,用自己的血液彼此厮杀过无数次。
鬼王的双手笼着袖子,漫不经心的目光扫视过来:“噢……果然是你。”他露出一个森然的微笑,“我认得你们。两个杀死我大量手下的剑士,还有你——你这该死的,妄图动摇我的女人。”
第59章 (内含鬼灭)
鬼舞辻无惨很早就知道加茂琰的存在。
在她将自己的血给第一只鬼喂下去的时候, 它就察觉到这个人类少女怀揣着怎样的意图。
对此,鬼王的内心其实是相当轻蔑,甚至有些恼怒的。
它, 鬼舞辻无惨, 早已经脱离人类的范畴,成为此世目前唯一一个存在的究极生物。
不过区区一个平凡的人类少女, 一个有些咒力的咒术师而已。就算她的术式与血液方面有些关联, 又怎么可能从鬼王的手中夺取对于鬼的控制权?
面对加茂琰的挑衅, 鬼王有且仅有一个想法——
简直是白日做梦,异想天开!
然而事实总是来的如此的迅猛并且毫不留情。
加茂琰一次又一次出现在恶鬼的面前, 并且一次又一次将自己的血注入鬼的身体当中。
鬼王与人类的少女尽管还未曾正式谋面, 却已经以恶鬼的身躯为战场, 互相对峙彼此吞噬过不知多少次。
鬼舞辻无惨恼怒极了。
因为, 就像加茂琰所放出的狂言一样, 她的力量越来越强大了。在每一次的交锋当中,她占据上风的时候越来越多。
直到前不久, 加茂琰居然真的切断了它对于一只鬼的感知, 夺走了那只鬼的掌控权!
鬼王的唯一性就此彻底动摇,鬼舞辻无惨非杀加茂琰不可。
所有实力够得上的恶鬼几乎在同一时间接到了命令。
杀死鬼杀队中,那个姓加茂的咒术师。
不知道多少恶鬼前赴后继, 跨越遥远的距离。它们有的死在路遇的剑士手中,有的被驻守辖区的柱斩杀于刀下, 但是更多的, 却是被护卫加茂琰的日柱和日柱继子杀死。
手下的无用使得鬼王更加不满,它的怒火倾泻给了还活着的恶鬼们。但是除此之外, 杀加茂琰而后快的心情也越发浓烈。
于是,它领着自己新收服不久的医学领域人才, 亲自动身来堵人。
不就是个人类——还能难杀到什么程度?就算咒术师是从平安时代出名到现在的人型大猩猩,可不还是个人类吗?
那群手底下的鬼们平常看着还有点样子,一遇到任务居然就废物成这样,真是浪费了它的血!
鬼舞辻无惨这样想着,秉持着它一贯的傲慢,扬着下巴,站在了三个鬼杀队成员的半路上。
看着两个警惕的剑士,鬼舞辻无惨却意外的并不着急。
猎物已经近在眼前,杀死不过是须臾之间的事情。
相反,这两个剑士的强大,却有目共睹。
鬼的身体素质远超常人,但在它所见的众多鬼被杀死的死前回忆当中,这两个人的面孔尤为常见。
以人类之身,却能走到这个地步,倘若变成了鬼,也一定会成为相当强大的恶鬼。至少鬼舞辻无惨自己会感到满意。
一时之间,损失大量手下的恼火好像因此散去了不少。
鬼舞辻无惨红梅色的眼睛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继国岩胜和禅院月生。
继国岩胜和禅院月生对突然出现的鬼王严阵以待。
平心而论,这位鬼王并不和低级的鬼一样看起来丑陋。它看起来很年轻,甚至面貌是相当俊美的。
也许是因为常年不见阳光的原因,鬼王的皮肤很白,白到给人一种病态的感觉。
月生打开地图瞄了一眼。
最大的红名就在眼前。
但有一点让禅院月生心存疑虑。
另一只女鬼所站立的位置,在地图上却并不显示代表地方的红色,当然,也并不显示代表己方的绿色。
而是一种相当微妙的,似乎处于中立的黄色。
但这疑虑转瞬之间就被放在一边,禅院月生凝视着对面的鬼王,不可避免的感到有些紧张。
鬼王的威慑力是显而易见的,它和它手下的恶鬼完全是两个不同的层级。倘若一对一,月生没有完全的把握能够杀掉他。
不过现在有继国岩胜和加茂琰在身边,月生感到有些安心。
飒飒夜风当中,鬼王微微挑起眉毛,居然露出了一个算得上友善的微笑:“对面的那两个剑士,来成为鬼吧。”
继国岩胜和禅院月生:“……”
加茂琰感到困惑:“啊?”
【对方并没有动手。】
【鬼王递来了两份offer。】
offer的两位获得者面面相觑,不明白这只突然出现的鬼王为什么不走寻常路。
鬼舞辻无惨的嘴角扯开一个笑来:“你们两个都是很强大的剑士。以区区人类的身体,就能杀死我许多强大的手下——我对你们很满意,那么,来成为鬼吧。”
禅院月生默了默:“你不在乎自己被杀掉的手下吗?”
“被杀死是因为弱小,弱小就不配成为我的手下。”鬼舞辻无惨理所当然的摊摊手,“我听说你们鬼杀队的剑士近几年出现了一种名叫斑纹的东西?噢,我还听说,这种斑纹虽然可以提升实力,但会让剑士在二十五岁之前死去?真是愚蠢的行为。”
看起来仿佛一个年轻人的鬼王在夜色下摊开手,他脸上的傲慢一览无余:“人类本来就没有多长的寿命,偏偏还喜欢自寻死路。你们两个很强,而鬼拥有更长久的生命,可以让你们有更长的时间来打磨实力。”
他笑起来,露出尖利的鬼牙,又一次发出了邀请。
“成为鬼吧。”
“杀死你们身后那个姓加茂的女人,我就赐给你们鬼血……”
鬼舞辻无惨话音未落,一刀烈焰般的刀光已经二话不说,当头劈来!
鬼王心下一惊。
他自信自己开出的条件已经足够丰厚,漫长的时光和永久的生命是无数人类趋之若鹜之物。就算拒绝,充其量也只是多杀两个愚蠢的人类而已。
没想到这一队人当中年纪最小的那个女孩,听了这话不仅不心动,还二话不说的冲了上来!
鬼舞辻无惨躲过这一记锋利的劈砍,下一瞬,一声几乎震裂耳膜的野兽声咆哮在身后,一股被掠食动物盯上的寒意从尾椎骨节节攀升。
鬼血飞溅,鬼王身后的女鬼吃惊的后退了数步,愕然的看着面前的一幕。
鬼舞辻无惨的脸上阴云密布,猛兽的爪子撕裂了他的后背,血肉却蠕动着,短短几个呼吸之间重新长好。
穷奇盘踞在月生的身边,对月发出一声震慑山林的呼啸。
“看来你已经做出了选择。”鬼王说,声音里藏着怒火,“真是不识好歹。”
禅院月生一甩剑柄,将锐利的刀尖对准了鬼王,微微一笑:“比起当一个受制于人不得见光的小鬼,我还是更喜欢晒太阳。至于你,还是去死吧。”
鬼王的脸色看起来更差了。
呼吸法扬起的火光之中,加茂琰纤细的手指按着自己的手术刀。
明亮的光从继国岩胜的脸上一晃而过,站在他身后的加茂琰探究的注视,却看不清楚他的脸色。
继国岩胜平静的看着月色下的鬼王和战场中的女孩,以及背生双翼的猛兽。
这样的环境之下,光芒实在是太暗淡了。让人难以看清他的脸,更难以揣测他的心中在想些什么。
那只布满了剑茧的手缓缓的摩挲着日轮刀的剑柄,这些茧子历经了风风雨雨,也历经了从小到大的数十年岁月。
鬼王的引诱近在耳畔,岩胜在那一瞬间好像想了很多东西,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
大量的片段涌入脑海又顷刻之间抽离,走马灯一般闪过年幼的继国缘一、很少能见面的母亲、严厉的父亲、他离开的妻子和孩子们,最后停留在一张年迈的、充满了愁苦与感激的农妇的脸上。
那是岩胜救回了她的女儿的那一次。
贫苦的农户家庭拿不出昂贵的珍宝感谢剑士,只好在失而复得的颤抖之中摸索着去寻找仅剩的粮食,那是家里最值钱的东西。
无形之间,好像有什么说不上来的东西,轻飘飘的穿过了织成罗网的回忆,又平稳的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并不沉闷的声响。
接着是一声日轮刀出鞘的清脆响声。
继国岩胜的拔刀出鞘,月亮般的刀光剑影闪烁着凌冽的寒光,斩向了鬼舞辻无惨!
这是禅院月生第一次完整的观看月之呼吸。
这实在是非常漂亮又凌厉至极的呼吸法,和继国缘一是完全不同的感受,却同样震慑心神。
月生的刀同样锋利,也同样强大。
她能感到自己在生气,同时又格外的冷静。很奇妙的,就像是剥离了自己的身体,用上帝视角注视自己的愤怒燃烧。
从胸腔到喉咙的气息前所未有的通畅,在不失去理智的怒火之下,第一次,整整十三型日之呼吸流畅的使用了出来。
毫无一丝瑕疵和迟钝。
她没有感觉到疲倦,鬼王究竟在怒吼和谩骂些什么好像也听不见了。
她也没有看到鬼舞辻无惨的皮肤,眼中所注视着的不再是一个穿着和服的类人,而是肌肉的线条和血管中流动的血液——通透世界。
加茂琰眯着眼睛,一只手掌与眉毛齐平,注视着杀气腾腾的战场。
鬼王似乎处在下风……噢,他现在不太像个人了,反而伸出了好几条触手,看起来有点克系……那只女鬼跑的好远,这是在干什么,给鬼王加油打气吗?不太像啊。
怎么看口型像是在说鬼杀队的剑士大人加油……嗯?读错了吗?
她转过头,看见一道飞奔而至的红衣身影。
是继国缘一。
鬼杀队的日柱在这个鬼王露面的夜晚,不知因为什么缘故从自己辖区赶往月柱的辖区,于是双方就在这条山路上当场会和。
继国缘一赶到战场,还没有意识到战场之中的鬼究竟是谁,就已经完全凭借本能下意识拔出了刀。
这一夜,炽烈的火焰与明亮的月光彼此映照,直到天光破晓,公鸡啼鸣。
日光从地平线之中探出头的那一刻,藏在树后的女鬼安静的走了出来。
她在鬼王不甘的怒吼和惨叫之中跪下来,弯下腰去,额头与地面相碰。
这是对着几个剑士的,隆重的谢礼。
然后含笑溶解在了明亮的日光之中。
继国缘一收刀归鞘,终于意识到在战斗的中途中化作上千碎片又被尽数斩杀的恶鬼是谁。
“那是鬼王?”
他走了两步,怀中有个摇摇欲坠的东西终于掉了出来。
继国岩胜伸手,接住了他怀中掉出的竹笛。
“嗯。”他说,神色前所未有的平静。
第60章 (内含鬼灭)
【检测到鬼王已经死亡, 正在结算中。】
月生握着日轮刀,乌黑的眼睛中还未散去倒映出的日轮刀光泽。她不由自主的喘着气,只觉得呼吸似乎前所未有的顺畅。
系统“叮”的一声上线了, 月生却没有立刻回应它。
她缓慢的吸了一口气, 又缓慢的吐了出来。
通透世界相比平常肉眼可见的世界还是略微有些刺激。一场激烈的战斗之后,不适应的感觉才后知后觉的窜上来。
月生尝试调整呼吸, 终于把自己的视角调整过来。她很轻的眨了一下眼睛, 终于意识到系统响在耳边的声音在说些什么。
【世界线已收束, 支线任务已完成,正在提交支线任务……】
【提交成功, 正在结算奖励, 请稍等……奖励结算成功, 已发放至邮箱。恭喜您完成支线任务。】
月生终于长长的、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老实说, 鬼王打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尖叫着分裂成了一千多块碎片, 并且四处逃窜这一点,实在是让人出乎意料。
但好在战场之中是三个剑术卓绝的剑士, 在变故突然发生的那一刻, 甚至没怎么交流,就已经默契的完成了分工合作。
总之,没让鬼王逃走真是太好了。
继国缘一从岩胜的手中, 接过自己调出来的竹笛,和被竹笛牵扯出来的一块印花布料。
岩胜的眼神微微一动:“这是……”
缘一露出一个弧度很小的微笑, 眼神却十分温柔, “这是兄长大人曾经送给我的礼物。”
他珍惜的摸了摸竹笛和那一小块印花布料,然后将柔软的布料举起, 放在唇边,落下一个含蓄温柔的吻。
一滴眼泪悄无声息的从他的眼角滚出来, 很轻很轻的一声“啪嗒”,沾湿了他对亡妻的思念。
数年光阴飞逝,日月轮转。
压抑在心中那浓稠的痛苦,似乎都随着这一滴眼泪,融入了柔软的布料当中,最终酝酿成深沉的想念。
加茂琰走进一片狼藉的战场之内,摸了摸月生柔软的头发:“还好吗?”
月生于是停下了打算查看邮箱的举动,转过头来点点头。
打架的时候一时上头,完全忘记了其他东西,满脑子都是弄死鬼王先。此刻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羽织已经破破烂烂,堪称灰头土脸。
加茂琰伸手搓搓她的脸,评价道:“像一只在土里滚了一圈的脏脏猫。”
禅院月生盯了她一会儿,思考了大概两秒钟,然后矜持的拉起她的袖子,擦了擦自己的脸。
加茂琰在赶路过程中依然干净不染的袖子,立刻有一小块变得灰不溜秋的。
加茂琰:“你洗。”
月生:“我不。”
加茂琰:“哼。”
月生:“哼。”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却不约而同的笑起来。
“好吧。”月生说,“我洗。”
晨光已经毫不吝啬的撒向大地,随着鬼王被杀死,因鬼王而生的所有恶鬼也在鬼王死去的那一刻化作飞灰。
数百年艰苦卓绝的战斗,夜晚终于在此刻重归宁静。
鎹鸦的翅膀高高扬起,乌黑的羽毛缓缓落地。
在鎹鸦将好消传回之前,产屋敷明辉就已经得知了鬼王被杀死这一好消息。
诅咒的溶解肉眼可见。原本卷土重来的紫色瘢痕在瞬息之间消融于阳光之下,数百年来连绵不绝的因果终于在此刻彻底终结。
产屋敷秋华抱着两个逃脱诅咒厄运的孩子,几乎失声痛哭。
双胞胎的个头已经长高了一些,因为诅咒的缘故,似乎已经开始显现出身体虚弱的征兆。但此刻产屋敷明辉已经重新获得了健康,那么两个孩子的身体也会理当会停止恶化。
年轻的主公拥抱妻儿,露出欢欣的笑容。
好消息如同春风吹过大地一般在鬼杀队散播起来,驻地中养伤的剑士们几乎不敢相信,仅仅一夜过去,多年艰苦卓绝的斗争就宣告了终章。
欢欣鼓舞的氛围在整个鬼杀队燃起,所有人举杯欢庆,高呼柱们的姓名。
回到驻地的四个人几乎是理所当然的收到了莫大的欢迎,每一个人的脸都闪烁着激动与兴奋的光芒,每一个人的眼睛里都充满快乐。
一场盛大的庆典正在筹备当中。这同样也是理所当然的。
无论是剑士,还是医者,无论是隐还是柱,每一个人的激动都需要一场欢庆的宴会来表达。
产屋敷家的双胞胎在驻地跑来跑去,从布满紫藤花的道路,到伤者休息的病房。两个原本虚弱的孩子仿佛一夜之间拥有了力气,能够自由的四处奔跑。
先一步回到总驻地的柱们对于两位少主公非常熟稔,炎柱炼狱苍寿郎在遇到他们的时候,爽朗的让两个孩子坐在肩头,带着他们走了很长一段路。
禅院月生和加茂琰则凑在一起,掰了掰手指,发现已经二十四小时没有睡觉。
于是果断的将汇报的任务推给日柱和月柱,手拉手先去医疗地点蹭了一顿早饭。
这边的食堂非常照顾伤者,伤口未愈的大家吃饭的时候也都没什么力气,所以这里总是很安静。
但今天总是要与众不同一些,哪怕照常没有什么人大声讲话,空气中依然洋溢着喜悦的氛围。
每一个人擦肩而过的时候都会对对方露出一个笑容来,前所未有的轻松笼罩在所有人的身上,仿佛连伤口的痛楚也随之减轻了。
剑士们认出这两个孩子是谁,没有高声喧哗。但每一个路过的人都会往桌子上、或者两个孩子的怀里塞点东西。
有的是一块和式点心,有的是一块硬硬的方糖,也有的,是一簇开的正旺盛的紫藤花。
两手空空的进去吃早饭,结果捧着怀里沉重的礼物出了门口,两人面面相觑。
月生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很奇妙,处在通宵熬穿了之后的轻微头疼之中,但脑子好像非常清醒。
加茂琰吃了点东西出来,好像整个人都精神了。她决定暂时不睡觉了,而是让伤员们排个队,她挨个医治一下。
只要不是甚尔那种非常极端的天与咒缚,加茂琰的反转术式都是会有作用的。
糖果、点心、花。在加茂琰挨个对伤员们施展神奇魔法的时候,这些礼物被月生分门别类的整理好。
花放进桌子上的花瓶里,而糖果和点心则有序的摆在盘子里。
月生收拾完东西,加茂琰仍然勤勤恳恳的充当大魔法师中。于是她拉过被工作状态的琰嫌弃碍事的羽织,团吧团吧一滚,眼睛一闭,在角落里非常安心的睡着了。
加茂琰头也不回的伸出一只手,给她扯了扯羽织,回头继续治疗。
一位少女剑士笑眯眯的脱下自己的羽织,悄悄凑过去,给月生盖住露在外面的双腿。
沉睡的小姑娘对此一无所觉,她团在加茂琰的身边,呼吸声格外安稳。
她仍然穿着男式的和服,这么多年来一直如此,好像早已形成了一种习惯。
乌黑的长发几乎没有怎么剪过,柔顺的像是缎子,泛着乌黑的光泽,打着旋铺在地上。
等到挨个治疗完伤者之后,加茂琰也终于撑不住了。熬夜加工作,感觉头疼的几乎要炸裂开来。
剑士们不过转个头,就看见过两个小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依偎在一起,睡得很熟。
年轻的剑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不作声的找出两件干净的羽织,悄咪咪给孩子们盖上,然后憋着笑出去,拉上了门。
等到晚上,在外的剑士们基本都因为收到了鎹鸦的消息,而赶了回来。
禅院月生和加茂琰养足了精神,将盖在身上的羽织整理完毕,出门,穿过了一片欢腾的海洋。
这是最后一次柱合会议,一向沉稳的主公几乎也要端不住,流露出一些属于年轻人的喜悦来。
这并不是坏事。一直以来,产屋敷家的孩子因为短寿的原因,不得不过早的长大成人,从先代的手中接过宿命的重任。
而宿命终结的现在,一切都宣告结束了。
绵延多年的目标终于被杀死,鬼杀队自然也没有继续存在的意义。对于剑士们来说,这个队伍宣布解散,然而对于产屋敷来说,后续的一切事宜还远远没有结束。
数百名剑士大多都还是年轻人,他们将要何去何从。原本低调的家族接下来又要走向何方……
产屋敷明辉为此殚精竭虑,已经连夜拟出了许多方案,想要尽可能给剑士们足够多的选择。
在这最后一次会议的末尾,产屋敷一家郑重的下拜:“这么多年以来,鬼杀队能够走到今天,每一位剑士都功不可没。作为鬼杀队的主公,我一直都感到非常的荣幸——”
“非常感谢你们,我的孩子们。”
在场的剑士们呼吸轻轻凝滞了一下,接着,更郑重的下拜了回去。
在场的每一个面孔都如此的熟悉,他们每一个人都曾经在最黑的夜晚并肩作战,将自己的性命托付给彼此。
会议结束之后,禅院月生和加茂琰走出纸门,在夜色里遇到了产屋敷秋华。
主公夫人比主公要年长一些,她温柔的垂着眼睛。曾经侍奉过稻荷神的巫女,她的眼睛里总是泛着动人的光泽,仿佛能洞悉一切。
产屋敷秋华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
对于未来的去处,剑士们总要多家考虑,但这两个孩子,确实并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奇迹。
这两个孩子的出现,简直就像是神明的恩赐一般。
禅院月生猫着腰去找继国缘一。
继国家的双胞胎兄弟原本正在谈话。
岩胜是继国家的家主,他离家之后,家主的位置交给了他的妻子。那位未曾谋面的继国夫人,在成婚之前也是一位格外能干的贵族之女。
只是回去之后,只怕免不了要挨一些冷脸。
缘一安静的听着,忽然回过头,发现月生蹲在旁边,歪着头看他。
缘一的嘴角小弧度的上扬了一些,温和的问:“怎么了吗?”
月生眨眨眼:“噢……没什么,就是想问老师,接下来打算去哪里?”
问是这样问了,但月生其实已经对他的想法有了一个猜测。
岩胜开口:“缘一,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
岩胜的神色有些犹豫。
平心而论,继国家对于缘一来说,未必是什么特别好的回忆。就连岩胜自己,有时候也并不想回忆自己的童年时光。
缘一轻轻的摇了摇头:“我想……回家去。”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轻,又非常郑重而稳定,夜色里流淌过温润的流水,无法改变他的心意:“我要回去,为我的妻子和孩子守墓。我想,我会在那里度过我的余生。”
月生安慰的拍了拍他的手。
岩胜微微抿了一下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拍了拍他的肩膀,聊做安慰。
缘一却眉目舒展的露出一个笑容。他的情绪很少外显,如此明显的开心笑容,在他身上其实是很少见的。
“请不要为我担忧。我一定会去拜访兄长大人和长嫂的。”他说,“我只是……很想她。”
岩胜为之默然。
他看到缘一轻轻摸了摸月生的头,直到这对天赋高的惨绝人寰的师徒大约有小话要讲,暂且先绕到院子的另一侧,去数树上的叶子。
缘一单膝跪下来,仰头看着月生,轻轻拍一拍她的小臂:“长高了很多。”
月生干脆坐在了地上,歪了歪头,拿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头上蹭了蹭。
缘一从善如流的摸摸她的头,道:“要回家了吗?”
月生点头:“嗯。我和琰都回。”
缘一也点头:“那么,如果有机会再次转生为人,就下辈子再见面吧。”
月生忍不住微微吃了一惊:“老师知道啊。”
支线任务完成之后,食骨之井会被系统回收。往返战国时代的通道被彻底切断,这一去,她们不会有再回到战国时代的机会。
也不会有再见面的机会。
月生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不属于这段时间线的事实,但也并不是谁都能忘这方面猜测的。而缘一大概真的是不同寻常的那一个。
他总是不同寻常的。
月生想了想说,“如果真的有来世,您就不一定还认识我啦。”
“也许吧。”缘一温和的说,“但我想,如果能再次见到你,我还是会很高兴的。我曾经说你就像是我的孩子一样,这句话并不是在开玩笑,一直都不是。”
“我知道。”月生支起身体,抱了他一下,声音有些闷闷的,“我知道。在我心里,你也是我的父亲。”
缘一摸摸她柔软的头发,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我感到很荣幸。”
“再见。”他说。口吻和从前每一次说再见没有区别,仿佛这并非此世的永别。
于是月生也点了点头,说:“再见。”
星河流转,月落梢头。
加茂琰站在井口,最后一次抬起头凝望那轮战国的明月。
“我必须要回去了结一件事。”加茂琰穿着一件秋华送给她的全新和服,声音很平静,“这件事已经不能再拖了。”
月生的日轮刀悄无声息的融入了阴影之中。
和那柄乌黑的咒具静静的依偎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