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什么叫不忘初心?这就叫不忘初心。】系统慷慨激昂的在月生的大脑里进行仅她一人可以听见的演讲, 【我们的月生,不顾好多年……话说多少年来着?算了不重要,不远万里从东京到大阪, 不顾好多年的时间差距也要call back, 这是什么精神?这是……】
“闭嘴。”月生面上保持微笑面对服部平次,内心给系统手动闭麦静音, 系统想继续演讲无果, 开了系统页面发了一堆抗议的乱码。
月生叉掉系统页面, 继续保持神秘莫测的高深微笑面对服部平次。
服部警官年纪轻轻,但已经闯过各种各样的违法犯罪现场, 什么场面没见过?但这场面属实是让他后背冒汗, 一边努力撑着微笑一边大脑疯狂运转。
工藤那家伙怎么回事?关于江户川柯南这个名字所牵连的重大事件其实已经结束了, 但却在这个案发现场被一个咒术师突然的提出来……等等, 咒术师?
服部平次要素察觉。
服部平次从记忆里翻出工藤新一还是江户川柯南的时候半夜给他打电话惊悚的咨询关于咒术师相关事件。
服部平次艰难出声:“难道你……”就是那个年仅八岁的时候就一眼看穿江户川柯南真身且至今让他没搞明白秘密到底是怎么被知道的禅院家咒术师?
好了, 姓氏也对上了。但这不是个女孩吗?性别对不上啊?!
禅院月生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原本抿成一条直线的唇微微勾起一个令人捉摸不透的弧度。她伸手扯了扯自己背着的剑袋, 礼貌的道:“告辞了。”
接着年轻的少女转过身去, 只留下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和鞋子敲击地面的声音。
服部平次:“……”
服部平次:“…………”
可恶!到底怎么回事你回来说清楚啊!!谜语人离开关西!!!
还有工藤新一!他一定要找个时间拽住那小子的领子逼问他到底是怎么个事!
禅院月生回到自己住的小区的时候,才终于绷不住的趴在花坛上狂笑。
“真有意思。”她兴致勃勃的摇了摇系统, “从前有宿主去吓唬服部平次的记录吗?什么?次数不多,好, 现在增加一次了……”
系统还因为被手动闭麦的事情深感怨念, 在月生爬楼梯的时候还在嘀嘀咕咕碎碎念。月生把它的碎碎念当伴奏,慢吞吞爬回自己居住的楼层。
“好累。”她爬完之后在楼梯最上层坐了一会儿:“我讨厌爬楼梯。”
【按你现在的体力来说, 不应该啊。】系统哗啦啦翻她的各项数值记录,【毕竟只是几层楼而已。】
“我觉得这个并不仅仅只是几层楼。”月生伸出手在空气里比比划划, “应该还有心理方面的作用才对。毕竟以前就是,从小到大都在爬楼梯,从小学,到中学,到高中,回宿舍,去教室…爬各种各样的楼梯,所以每次爬都会觉得累。”
【所以最开始应该找个有电梯的楼。】系统发了一个摸着下巴思索的表情包。
月生没什么表情,坐直:“我晕电梯。”
【……】
“你说我这种人到底是谁制造出来的呢?”月生长吁短叹,“坐车晕车,坐电梯晕电梯,爬楼梯不想动,出门就分不清东南西北……”
“大概是有气无力之神制造出来的吧。”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说。
月生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次不小心把话说出声了,她回头,看见角名伦太郎没什么表情的走过来,下了两节楼梯,很随意的坐在她旁边。
并且保持了一个恰当且合理的距离,但是……
月生:“这样的话,我们就把楼梯占完了,有人上下楼梯的话会很麻烦的吧。”
“没关系的。”角名伦太郎回答道,“我会在有人经过之前让出行走空间的。”
藏狐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
他身上还泛着淡淡的潮湿气息,头发就潮湿的更厉害,妙脆角的发型也因为湿气微微耷拉下来。
看的出来刚洗过澡。
月生看看天色,她坐了很长时间的车,跑了一趟案发现场,回来的时候也坐了很长时间的车。这么久下来,排球部的训练时间也刚好结束。
“如果真有有气无力之神的话,”月生若有所思,“角名君你啊,才是这位神明的最佳杰作吧?”
“谢谢你的夸奖。”角名伦太郎道,“好累啊……但是到了出门吃饭的时候了,但我又不想出门。”
月生发了几秒钟的呆:“……我也是。人类的觅食行为好频繁,一天中竟然要整整三次啊……要是能当一条蛇就好了,听说蛇吃一顿饭可以睡很久。”
“好有道理。但你不是刚从外面回来吗?怎么不顺便把饭也吃了。”
“不想吃,没找到合我口味的。”月生采用了一个较为委婉的说法。
于是脑电波诡异的对上的两个人就这么一起坐在楼梯上神游天外的发呆。到饭点了,但是动也不想动,吃也不想吃。目前想吃饭的大概只是胃而并不是人。
北信介沿着楼梯上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两个排排坐看起来下一秒就困的要睡着的两个人。
北信介:“……”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这两个人之所以恰巧的住在同一栋楼里,也有些上天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意思。
月生因为从小到大都很忙碌的原因,所以有空偷懒的时候就会双目放空的长久发呆,这个时候连饭也未必吃。
北信介猜测今天她大概又被叫去跑了任务或者案发现场一类,所以特意来看看,果然还没有吃饭。同时没有吃饭的还有训练后刚洗完澡的另一个后辈。
角名伦太郎最先回过神,下意识的坐直了:“啊,北前辈。”
月生还在走神,抬了一下手就当做打招呼,但北信介觉得她还没有真的意识到他来了,这时候是全靠身体的肌肉记忆来做反应,大脑的程序还在卡顿停滞中,根本没有运转起来。
北信介站在楼梯上:“你们两个是在兼职楼梯口的座敷童子吗?”
角名伦太郎:“……”
禅院月生晃了晃脑袋,终于回过神来:“啊……信介啊,你来了。”
北信介:“吃饭了没有?”
“还没吃。”月生扯了扯自己的剑袋带子,有点恹恹的回答道,“好累啊,想睡觉,但是根本就不想动……而且感觉胃袋里是空的,就这么睡的话明天早上起来说不定会胃疼……”
北信介又问角名伦太郎:“你吃完饭了吗?”
角名伦太郎根本没料到排球部训练结束之后还能再遇到北信介,手指抓住膝盖的布料:“也没有。”
奇怪,明明只是学校里和社团里的前辈而已,不知为何有种被老妈逮到不好好吃饭的心虚感……等等,北前辈不会告家长吧?应该不会吧?
而北信介接收到完全不出所料的回答之后,叹了口气:“把剑袋放回去?我对附近的店铺很熟悉,有好吃的。晚上吃拉面怎么样?”
月生陷入了思考当中:“我可以……”把剑袋塞进影子里吗?不,还是算了。后半段话还没有出口就被她自己否了,月生慢吞吞的扒着楼梯扶手站起来:“不了,背着去吧。”
北信介冲角名伸出手:“你也来?”
角名伦太郎有些莫名的指了指自己,但北信介确实在看他,于是默默的抓住他的手,借力站了起来。
月生下了一节楼梯,又露出一种痛苦的表情:“啊……等会儿还要再上来一次。”
想想就让人绝望,但是冰箱里还没来得及添置东西,胃袋正在身体里拳打脚踢的抗议,有点难受,还是得去对付两口。
果然还是得快点添置一些零食之类的。
北信介领着两个孩子下楼吃饭,一路上细细盘问了两个人家里的存粮情况,最后只好叹着气让孩子先吃饭再说。
作为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北信介对于这片土地确实更加熟稔,进门的时候店长还打了招呼。
知道他是领着学校的后辈来吃饭之后,还热情的送了一碟小菜。
相比于面,月生本人更倾向米饭。不过她也不是不能吃,因此饭端上来之后,就开始很老实的嗦面,嚼嚼。
“月生。”
“嗯?”月生喝了口面汤,困惑抬头,眨了眨眼。
北信介语重心长:“好好吃饭。”
“信介,你是我老爸吗?”
“不要转移话题,我知道你经常饭都不吃就到处跑。”
禅院月生一时语塞,没想到来兵库读书后会被北信介当场制裁,“我有吃零食的。”
“但你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带着零食的吧?”北信介平静指出,“经常性随便对付两口,连零食也忘记带的时候就干脆不吃。把自己折腾出胃病才肯老实吗?”
月生欲盖弥彰的喝汤。
桌子的另一边,角名伦太郎低头吃饭,根本不敢抬头。
奇怪,太奇怪了。明明直面北前辈暴风雨的人是禅院,但坐在一旁的他为什么会感到心虚?他有好好吃饭的,最多偶尔偷懒一下……
“角名。”
北信介点名。
被点到的人拿筷子的手僵硬了一下,咕咚一下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是?”
“你也是。好好吃饭。”
角名伦太郎真的有一种被逮住的心虚感:“是。”
第92章
月生和角名伦太郎如坐针毡的吃着晚饭。
倒也不是说北信介究竟说出了怎样具有压迫性的言语, 他并非这样的人。
整顿饭下来,北信介其实也只在开头的一小段叮嘱两个后辈好好吃饭而已。
但是,但是啊——明明只年长一岁而已啊, 明明只是大了一级的学长啊。但北信介这个人就是莫名有一种靠谱的大人的既视感, 搞的两个人莫名就觉得自己像是那种为了吃零食不好好吃饭的孩子一样……
好强烈的心虚感,怎会如此。
虽说两个人确实都有不好好吃饭的前科。
月生更是默不作声的吃面, 喝汤, 一碗汤见底之后, 她看着汤底,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当中。
……没吃饱。
唉。
明明开饭之前根本就没有吃饭的欲望, 但此时此刻, 身体里的胃却非常明确的发出自己还空着一半的信号。
在她看看北信介碗里还剩多少, 角名碗里还剩多少, 正处在思考自己要不要再来一碗的时候。
北信介已经站起身, 去找了店老板:“您好,麻烦再来一碗。”
店老板很爽快的笑:“好哦, 请稍等一会儿, 马上就上来。”
“麻烦了。”北信介点点头,又在月生震惊的目光之中坐回来。
“怎么了?”北信介道,“不是没吃饱吗?”
月生摸了摸下巴:“不, 只是觉得信介你有时候洞察人心的才能还蛮可怕的。”
角名悄悄竖起一只耳朵听他们讲话。
好有趣,北前辈和禅院既然很早就认识, 他倒是很想知道这位看起来非常稳重的前辈有没有什么有趣的往事。
“倒也没有那种才能。”北信介很平和, 想了想,解释道, “我从前每次见到月生你的时候,经常可以看到你在吃点什么东西, 那时候我就想,你每天到处跑那么辛苦,消耗的能量肯定很多,所以需要更多的食物来补充营养。”
“而且今天下午又有事出去了吧?我到楼梯上的时候你应该刚回来不久?辛苦了一个下午,饿坏了吧?你刚才盯着汤底,大概是没吃饱。又看我和角名吃到哪里了,应该是在考虑时间还够不够你再来一碗。”
“完全正确。”月生举起满分小牌子,“其实今天下午大部分时间都在坐车,回来的时候晕晕的。”
角名伦太郎从碗里抬起头,看了一眼月生依在旁边的剑袋,目露好奇之色:“说起来……禅院君是练剑道的啊?”
月生“嗯”了一声,一碗新的拉面放在了桌子上,她拖到自己面前。
“今天下午也是去练剑吗?”
“差不多?不过基本没动手就是了。”月生从旁边捞起自己的剑袋,打开封口:“要摸摸看吗?”
角名伦太郎看着露出来的一节黑色剑柄,两眼放光:“哇哦,好帅气,没关系吗?”
“没关系,不过刀是开刃的,要小心。”月生把剑从剑袋里抽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角名的错觉,他总感觉那把剑好像颤抖了一下,像是在表达不满似的,接着禅院君一巴掌拍在剑鞘上,平静的递给了他。
角名伦太郎小心的双手接过,沉甸甸的重量,比预想之中要沉重的多。
乌黑的剑鞘,雕刻着细密古老的纹路,角名伦太郎拔出一截剑刃,一股莫名的寒意蔓延上来。
剑鞘乌黑,剑刃也乌黑,却意外的蜿蜒着红色的纹路,如同开裂的火山土地中流淌着的红色岩浆。
剑身之上,还有许多凑近了才能观察到的划痕,昭示着这把刀曾经身经百战。……什么样的情况下需要人手持一把开刃的刀剑身经百战呢?
“好帅。”角名伦太郎合上刀,双手奉还,“比想象中沉很多,没想到禅院君你每天背着这样沉的剑到处跑。”
“啊,习惯了的话其实还好?”月生把雪中梅塞回剑袋,奖励似的摸摸剑柄,感受到这把剑的剑柄又发出一声不满的细微嗡鸣,像是小孩子“哼”了一声。
“从小就在练吗?”
“啊,是的。”月生吃饭,嚼嚼,“很小的时候看到这把剑,心想真帅啊,出于自己的意愿就学了。期间还跟过很厉害的老师,想想还真是幸运。”
上个月还跑去和正在读大学的继国缘一手合了一场,被修理的很惨。可恶啊,转世了还是那么天才,根本打不过。
角名伦太郎思考了一下,“但稻荷崎怎么说,并不是剑道强校吧?我依稀记得,国内当之无愧的第一剑道强校应该是鬼灭学园?”
禅院月生和北信介的动作同时顿了一顿。
另一边,角名伦太郎还在思考,“是因为在强校比较难出头吗?也是,毕竟每个学校的参赛名额很有限吧……”
“不。”月生出声道,“其实,我就是从鬼灭学园的国中部毕业的,”
“唉?”角名伦太郎震惊扭头。
“我也不是为了剑道部才来的啦。”月生用小指抓了抓脸颊,“我现在还没打算参加社团。剑道只是兴趣而已。”
角名伦太郎愕然。
北信介:“可以说吗?”
月生:“一搜就能搜到吧?”
“也是。”北信介点了点头,“月生拿过全国剑道大赛冠军的,拿过一次之后就没再参赛了。”
角名伦太郎低头,拿出手机搜索国中组往年全国剑道大赛冠军。
角名伦太郎抬头,为之咂舌:“你的乱来程度还真是超乎想象啊。不过就这样再也不参赛,不会可惜吗?说不定以后能遇到更强的对手什么的。”
月生的动作顿住两秒钟,“……不,事实上,最强的那个对手,我上个月才被他修理一顿。”
月生深吸一口气,握拳,露出一种咬牙切齿的表情来:“可恶,继国缘一学长读了大学之后还是那么强……”
角名伦太郎又默默的搜索“继国缘一”是谁。
然后被百科跳出来的一连串奖项绕花了眼睛。
“……哇。”角名伦太郎说,“哇塞。”
鬼灭学园,果然不愧是第一剑道强校,真是高手如云啊。
等到月生吃饱喝足要去结账的时候,才发现帐已经被北信介结过了。
“唉?唉?!”
北信介:“作为前辈拉着两个后辈出来吃饭,总没有叫你们付账的道理,走吧。”
心知肚明是自己不好好吃饭所以北信介才操心过来看并且把他们拉出去吃饭的两个人:“……”
怎么办,更心虚了。感觉良心受到了谴责。
而北信介不仅包了两个后辈的一顿饭,还在吃完晚饭之后像赶着小动物一样赶着他们两个去买菜,买零食。起码要往冰箱里面塞一点东西。
“偶尔有不想吃饭的想法是人之常情,但起码冰箱里面要在这个时候有一些能填饱肚子的东西。”
月生默默地、默默的用胳膊肘戳了一下角名伦太郎:“感觉完全被看穿了呢。”
角名伦太郎缩着脖子:“……”
两个人最后每人提着两个装的鼓鼓囊囊的大袋子和北信介在路口分别,月生的情况要更加悲惨一些,因为她背上还背着一柄沉甸甸的雪中梅。这把剑从最开始从咒具库里拿出来,还被她送去给锻刀师重锻过,再根据她的年纪增长逐渐做出一些调整,重量实在不可小觑。
只是她背习惯了,所以可以天天背着四处跑。
左边袋子提着一些还算新鲜的蔬菜等等,右边袋子则提着各种各样的零食,回去之后要整理进冰箱里面。月生这种时候的收纳欲望忽然非常旺盛,想到整理完毕之后会整齐的放好,就觉得颇为幸福。但又想到整理完毕之后又要洗澡,又感到麻烦。
洗澡这种事真是麻烦,但又必须去洗,什么时候人生可以像是游戏一样,只要点击一下洗澡的按键,立刻就可以一键跳跃到洗完澡之后的清爽状态……
而一旁的角名伦太郎仍然忍不住去想那把刀的手感,因此不自觉的被月生背上的剑袋吸引了一会儿目光,接着又联想到旁边一起走着的人是一个全国冠军。
角名伦太郎想了一想:“不会感到可惜吗?”
“什么?”月生回过头,问。
角名伦太郎提起自己拎着袋子的手,分出一根手指来,指了指她的剑袋:“全国冠军那回事。如果继续参赛,说不定可以得到更多奖杯。你国一就拿了冠军的时候,一鸣惊人,几乎成为了明星选手吧?但第二年你就不再参赛了,很多报刊都非常惋惜。”
月生点头:“当时很多记者都想要来采访我来着,问我为什么不想再参赛了……可是,这种事又不需要什么理由。”
藏狐同学眨了一下眼睛:“唉?你很有天赋哦。说不定能拿大满贯呢,就这样放弃很可能得到的奖杯,很可能遇到的强大对手,真的一点都不会惋惜吗?”
“奖杯对我来说并不是必须得到、非常想要的东西,强大的对手,我也已经遇到足够多了。”月生这样回答道,“在我感到不想、没必要、不必的时候,干脆的放弃并不是什么难事。何况我只是放弃了比赛,并不是放弃了我的剑道。我只是想要寻找其他我想要做的事情。”
月生走在回去的路上,角名伦太郎能看到她的背影,也能听到她的声音。
“更何况,我就是知道自己能够拿到大满贯,才放弃了比赛的。”
这句话听起来平淡,没有波动,仿佛在陈述着什么板上钉钉的事实。
可正是因为如此,角名伦太郎才惊诧于她无与伦比的底气和自信,以及那平和的傲气来。
许多许多年后,大家都成长为了大人的时候,角名伦太郎偶尔还是会想起这一幕。
想起在一个春天的夜晚,他年轻的同班同学如此平淡的说出了自己的人生准则。
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了,毕竟人生只有那么长。
而月生在和同班的角名君告别,回到自己的屋子里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再一次嗡鸣了一声。
一份资料发送了过来,月生翻了翻,指尖停顿在一份人物信息上。
照片上是一个额头有着缝合线的年轻女人,正微笑着看着镜头。
这个人的名字是虎杖香织。
第93章
禅院月生收拾完东西洗完澡, 躺在床上之前又把警方给她发过来的相关资料翻看了一遍。
寻找额头有缝合线的人其实仅仅只是月生的一个猜测,毕竟目前发现的和那位脑花君有关的线索当中,大部分情况额头都会被平面切开。
这就很难不让人联想到首次见面的时候, 大火与狼藉之中, 映照的那张陌生的脸,额头上一条黑色的缝合线。
月生的指尖停留在虎杖香织的个人信息上, 思考了一会儿后, 向下滑动页面, 又轻轻点击在【宫城】上。
这个人的信息显示已死亡,也难为服部警官大海捞针把人捞出来。月生按灭手机, 熄灯睡觉。
宫城啊……
略微有点远, 有时间去看一下好了。
尽管是来到了兵库读高中, 但月生目前并没有什么加入新社团的想法。追查不到来源的脑花君像是一团疑云一般笼罩在心头, 让月生十分挂怀。
总之得先干掉那个东西才行。
她通常一下课就跑的没影了, 很多时候来北信介都找不到她的踪迹。所以在过了很多天之后,另外班级的宫侑同学才终于成功的堵到了她的人。
月生看着站在面前的金发同龄人, 感到略微的困惑。
“有什么事吗?”
平心而论, 她和宫侑不能算是非常熟悉。
她毕竟不是打排球的,和金色的小狐狸也不在同一个班级。相对来说,她对邻居角名伦太郎以及班上的银色小狐狸更熟悉一点。
宫治同学做的饭团非常好吃, 而且时不时会多做两个投喂一下熟人。月生处在被投喂的范围之内,她包里就装着一个。
宫侑支支吾吾的来道歉:“那个……北前辈都和我说了……”
月生没反应过来:“……什么?”
宫侑的额头急的微微冒出来一点冷汗, 他的脸涨的有点红, 看起来想大声喊一点什么内容,但不知为何又顾忌着什么, 咽下去了:“就是那个……那个!总之很对不起!我不应该说出请你女扮男装去打排球之类的话……我听说你以前……”
他顿了顿,没再说下去, 难得的在观察别人的神色,试图从月生的表情里揣摩一下该不该说下去。
月生顿了大概一秒钟左右,然后恍然大悟:“噢!你说那个!你是为这个来道歉的啊?”
宫侑憋气:“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又不是那种会特意戳别人伤口的混蛋好吗?我好歹……”
“那个没关系啦。”月生双手放进外套的口袋里,耸了耸肩,露出一个微笑来。老实说,她其实都把这件事给忘记了,这些天一直在应付课业和研究情报,这种小事几乎无法从记忆里捞起来了。
“也没有到伤口的地步,不过信介大概在这方面较为担心。啊,如果你真想道歉的话?”月生摸了摸下巴,“请把你今天的饭团给我吧?”
宫侑有点茫然,“?”
月生:“就是治君做的那个,我知道你肯定有份。”
宫侑:“……”
月生又摸了摸下巴。因为宫侑的表情很有趣,看起来像是纠结了一下究竟究竟要不要将自己的饭团当做赔礼送出去,但最后还是回了班级,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了饭团。
月生咬了一口梅子馅的饭团,优哉游哉的飘回了自己的座位。
路过宫治的座位时,年轻的厨子一眼认出了自己做的饭。
宫治探了个头,“唉?这个梅子饭团看起来像是我做的?”
月生淡然的又咬了一口:“别怀疑,就是你做的。”
宫治:“从哪里来的?我记得今天梅子馅是给蠢侑的。”
月生嚼嚼:“昂?就是从侑君哪里敲诈过来的。”
“什么?”宫治大惊失色,“蠢侑居然肯把饭团让出来?你怎么敲诈来的?按那家伙的护食程度来说不应该啊?”
接着他从座位上探过半个身子,试图向月生讨教敲诈宫侑食物的使用技巧。
月生笑而不语。
角名伦太郎憋了憋,最终还是没忍住吐槽:“护食什么的,是在说什么小动物吗?”
月生立刻回答道:“是的,狐狸们。”
角名:“喂你不要真的接下来啊!”
宫治:“所以到底怎么办到的啊告诉我吧!我明天给你带饭团!全新口味的。”
月生想了想宫治做的香香的饭:“你确定吗?不具备参考价值。首先,你要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童年创伤,然后被宫侑戳一下,然后让宫侑知道他戳到了你的童年创伤。接下来你就可以从他手里敲诈出口粮了。”
宫治:“……”
角名:“……”
两个人同时停顿了一秒钟,然后在月生面前开始紧急眼神交流,关于讨教这件事是不是也又戳了一下她的童年创伤……
月生:“噗。”
“唉?”
月生看着两只狐狸投过来的视线,抿了抿唇,试图把笑意压下去一些,“你们两个这不是也上当了吗?开玩笑的,那件事对我来说也没有严重到创伤的地方,只是想起来会让我很不爽而已。”
她看着两位同学露出的犹疑之色,又一次摸了摸下巴。
三口两口把剩下的梅子饭团吃完之后,月生笑眯眯的伸出双手:“既然很介意的话,不如也拿出自己的零食来贿赂我吧?”
“什么嘛,这不是沦落到和蠢侑同样的地步了吗?”
“啊。真是的,早该在治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就躲出去,这样我就不至于跟着一起损失零食了。”
两个高中生一边嘴上嘀嘀咕咕的抱怨着,一边转头去翻自己的书包。宫治上供了自己今日饭团的一半在月生的右手上,角名伦太郎则上供了两包妙脆角和一根清凉饮料棒在月生的左手上。
月生笑:“唉,果然很好用哦。”
宫治露出一个半月眼:“这算什么啦。不仅没学到还赔了饭团……那句话种花古话怎么说来着?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月生全然当自己没有听到,揣着自己新斩获的零食,哼着小调,晃晃悠悠的开始收拾东西。
稻荷崎社团招新的时候她去逛了一圈,没找到什么能激发兴趣的,所以在没有参加社团的情况下周末相当空闲,正好可以跑一趟宫城县。
虽说知道去了大概也捞不到什么线索……但是万一呢?还是跑一趟看看好了。
走之前她拜托了宫治帮忙给北信介带句话,这个周末她不在兵库,所以不用再去喊她吃晚饭。
月生和北家的奶奶关系不错,因此有空的时候经常去北奶奶哪里蹭饭,很多时候北信介还会跑过来喊。
因为知道孙子的后辈一个人住在兵库读书,所以月生和角名伦太郎意外的成为了北奶奶的投喂对象……
哎呀,一想到饲养员有北奶奶,在学校里还有宫治,就觉得这个高中生活会很幸福呢。
从窗户看到个子高高的女孩轻盈的晃出教学楼,宫治摸了摸下巴:“禅院君……有时候还挺可怕的。”
角名伦太郎弯着腰探头看了一眼:“啊……是呢。”
想到了自己损失的妙脆角和清凉饮料棒,啊,好心痛。
月生对他们的感叹一无所知,她回家一趟,把出租屋里该断电的东西断电,然后整理了一下邮寄过来的箱子。
是百合子和雪惠邮过来的,一大箱衣服,以及一大箱零食。拆开之后,里面有一张字条,字迹潇洒。
【差不多要换季了,逛街的时候看到新衣服,感觉很适合你,买了,记得穿。零食味道不错,都尝过。】
月生把字条抽出来,收藏进自己的收藏册子里。这里面珍藏了不少东西,但大多是一些写着许多字的纸条。
从早上因为出门太早贴在冰箱上的“早饭记得吃”,到“家里的酸奶没有了要买一些回来”……再到邮寄快递的各种附赠纸条,旅行中求的签,和纪念品书签之类,一起坐过的车票……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很多东西其实在失去作用之后就应该丢掉的,但月生想要收藏,百合子和雪惠就会记得给她特意留着。
月生很喜欢这些,仅仅只是生活中的微小痕迹,但她却能够切切实实的从这些小小的物件当中感受到自己被用心的珍爱着,只是想到这一点就感到十足的幸福。
合上收藏册子,再妥帖的放进影子里,月生整理了新衣服,新零食,然后背着一个包出门了。
坐上电车的时候,手机【嗡】的一声发出振动。
她低头点亮手机屏幕,看着置顶群聊。
【AAA天降正义小组】
【五条悟】:这个周末有没有人有空?有没有人有空?有没有人有空?
【五条悟】:有没有人组队刷诅咒师副本?有没有组队刷诅咒师副本?有没有组队啊?
【五条悟】:世界上最帅气的六眼拥有者发出组队邀请。
【加茂琰】:砸在桌面上的大部头.jpg
【加茂琰】:把书替我背了我就有空。
【五条悟】:好啊。拿来我背。
【加茂琰】:……不好意思,忘记你真的能背了。但你没办法替我考试呢亲,去不了。
【五条悟】:@禅院月生
【禅院月生】:车票.jpg
【禅院月生】:出差宫城县。禅院月生拒绝了您的组队邀请。
【五条悟】:行,老子要去开单人无双了。
【加茂琰】:?
【禅院月生】:?哈喽?你的自称???
第94章
五条悟同学的自称不知不觉也改变了。
月生在手迅速的打出字后意识到这一点, 啊,这孩子果然也是到这个年纪了呢。五条悟和她同岁,不过和她这个虚假的高中生完全不同。
小五同学今年是货真价实的青春期。
也就是说, 青春期的常见并发症中二病也一起来了。他们组队一起刷副本的时候其实已经略有征兆了, 到了今天这家伙连自称口癖都改了。
中二病少年味儿扑面而来。
月生发出消息后停顿了一秒钟,然后果断的截屏, 保存, 上传云端, 顺便在系统页面新建一个文件夹,塞进去。
群聊里五条悟对自己的全新自称完全没有任何不适, 整个人非常自信, 完全不顾加茂琰在群里面笑的震天响。而禅院月生则在沉默良久之后表示:“你开心就好。”
嗨呀, 毕竟她们两个好像都没有怎么中二病过, 想想看还真是青春呢。所以在窃窃私语的笑了一下之后, 就开始溺爱这孩子了。
加茂琰说如果五条悟想的话,她可以研究一下怎么给摄像装置附魔, 最好能让摄像装置记录下咒力波动。可以在五条悟出任务的时候跟拍, 到时候给他单独剪辑一个超燃混剪。
禅院月生则表示她可以负责配乐的部分,虽然她不太懂剪辑,但她刷过很多混剪的视频。
三个各自有事要做的人在群聊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禅院月生则在坐了许久的车之后终于在宫城下车。
她走过来来往往的人流,晕车的后劲加上迷失的方向感让她原地发了一会儿呆, 直到系统打开了实时地图。
月生找了个有风的口子, 站在原地吹了会儿风,转头又买了一份冰镇的饮料之后, 这才不紧不慢的出了车站,往自己的目的地赶去。
姓虎杖的人家并不贫困。
但是, 倘若单从命运的角度来讲的话,神明对这家人绝对算不上善待。
这家人的独子虎杖仁的妻子虎杖香织,在生下了儿子之后很快就去世了,没过多久,虎杖仁也意外丧命。于是前不久还幸福的家庭转瞬之间支离破碎,只剩下一对爷孙相依为命。
月生找到附近的时候不可避免的兜了两个圈子,每个地方的居民区总是有自己的特色,让初来乍到得人总难免迷路上两分钟。
月生横穿儿童公园的时候,有一个小孩跌跌撞撞的跑过来,眼看着过两步就要摔到。
就在这个小孩儿即将撞上月生大腿的前一刻,她弯下腰,双手抄起这孩子的腋下,将他抱了起来。
“小心一点儿。”月生不由得放软了声音。
系统在这个时候发出了:【oi——】的怪声,像是森林里的类人猿发出的叫声又经过一层机械化处理,月生又听到了它在咔咔狂拍的声音。
对于系统的间歇性抽风她早已习惯,那孩子无意识抓住了她的衣角的时候,月生这才认真端详这孩子的脸庞。
独属于小孩子的圆润软萌,一双大眼睛眨呀眨。这孩子的头发颜色很奇妙,发根是很常见的黑色,发尾却是很显眼的粉色。
“哎呀。”月生忍不住轻轻的说。
这个孩子看起来不过两三岁大小,月生却不由得想起甚尔的儿子小惠,大概也是这么大的一点点。
“对不起。”小朋友有点磕磕巴巴的先道歉,口气也很是软萌可爱,“我没事。”
月生此刻托着他的腋下把他抱起来,小朋友就这么晃晃悬空的小短腿,也不害怕,还能发出新奇好玩又刺激的笑声。
月生蹲下身把他放下来,摸摸他的头:“你叫什么名字?”
系统的海量检索其实早已经把虎杖香织这个人的全部相关信息都展示在月生的眼前,但月生确实也需要一个能够让她上门拜访的正当理由。
起码不会被那位暴脾气的虎杖老爷子一个照面赶出去,总要有一个话题开启的点才好。
月生这样想着,忍不住又捏了捏孩子柔软的脸庞,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糖果给他。
“我叫虎杖悠仁。”小小的虎杖悠仁如实回答,他双手接过送给他的糖果,眼睛明亮无比:“谢谢。”
于是月生就在原地抱着自己的腿,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来:“啊,好巧哦。我正好要去拜访你家呢。悠仁小朋友,你家大人在家吗?”
悠仁小朋友很谨慎的没有立刻吃掉陌生人给的糖果,听完她说话之后,看起来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她。
月生也是在讲完话之后才意识到自己此刻的行为和语言都有点像人贩子,心里不由得“……”了一下,有点懊悔的谴责自己,起码释放善意也不应该用这种和人贩子诱骗小孩相似的手段。
但虎杖悠仁若有所思的看了她几秒钟之后,几乎是立刻就流露出一个开朗的笑来:“好啊,跟我来吧!”
月生自己反而顿了一下:“唉?你不怕我是坏人吗?”
悠仁小朋友原本都已经转过身打算带路了,听见这些话又转过身来,神色认真的道:“我觉得,大姐姐你不是坏人哦。”
月生摸了摸下巴,心想这算什么,直觉系吗?难道说日漫里的直觉系角色从幼崽时期就已经非常敏锐了吗?
儿童公园距离虎杖家住的地方不远,不然那位虎杖老爷子也不可能就这么放心的让年幼的孙子一个人跑出去玩。不过小孙子领回来一个个子高高的年轻女孩儿,这倒是让人有些出乎意料了。
并不算高大的老人弯着腰,耐心的听完小孙子有点磕巴的讲完前因后果,这个年纪的孩子讲话还不是很顺畅,但他却很耐心。听完之后指了指屋子里,道:“你去玩玩具吧。”
虎杖悠仁“噢”了一声,低下头从口袋里掏掏,献宝似的把自己口袋里月生送给他的糖果送给爷爷,然后哒哒哒跑去里屋玩小车了。
老爷子身体还算硬朗,儿子和儿媳妇的意外死亡对他打击很大,仿佛头发也一夜之间白了许多。但好在还留下一个小孙子,能让他疲惫的心留下几分宽慰。
月生坦然接受他的打量,轻轻歪了一下头。她知道自己这种贸然找上门的情况,是无法轻易取得这个老人的信任的。
然而老人只是平静的看了她一会儿,就让开了身体:“请进来吧。”
月生道:“冒昧打扰,失礼了。我是禅院月生。”
虎杖倭助转身去倒茶:“你看起来还在读书。”
月生道:“是,读高一。”
“比我想象中年轻的多。”
一杯茶被推到月生的面前来,老人停止了脊背,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注视她。
半晌,就在月生盘算着如何开口的时候,虎杖倭助沉声道:“你是为了我那个儿媳妇来的?”
月生眨了一下眼睛,坦然承认:“是的。我听说,您的儿媳妇虎杖香织夫人,在怀孕分娩之前,曾经出过一场车祸?”
虎杖倭助往里屋看了一眼。
穿过半个屋子的空间,他能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坐在地上,自娱自乐的玩着一辆玩具车,嘴里还发出“咻咻”的声音,给车辆配音。
小朋友一个人玩的不亦乐乎。
虎杖倭助缓缓的站起身来,道:“我们到外面谈这件事吧。”
虎杖悠仁的年纪还太小了,他未必能够听懂年长些的人们究竟在谈论什么话题。虎杖倭助自己对这件事情尚且讳莫如深,哪怕孙子什么都不懂,他也不想在他面前提及这件事。
禅院月生默不作声的又跟着他出去,小小的院落里种着一棵树,虎杖倭助就站在那棵树前,平静的看着粗糙的树干。
“我一直猜测也许有人会来。原本我打算将这个秘密带进坟墓里,但你是悠仁带回来的,也许这可以算得上命运。”他说,“尽管他还太小太小,但我知道,悠仁的直觉总是准确的。你是怀抱着善意还是怀抱着恶意来的?”
“我的杀意并不指向孩子。”
“那就是指向我那个不知所踪的‘儿媳妇’了。”
虎杖倭助仍然出神的注视着树干,“我的儿子死后,我后悔过很多次,当初不应该放任他一意孤行的。欺骗自己的代价他品尝到了,我也品尝到了。而这份苦果也终将延续在悠仁的身上,我很后悔。”
“你刚才问我,香织分娩之前是不是出过车祸。是的,她当时送进医院抢救的时候,其实已经没有脉搏了。”虎杖倭助平静的道,“她死了。她当时眼睛睁着,车祸伤及了头部,我确定,她死了。”
“但她仍然送进了抢救室,很快,就像是一场鬼神赐予的奇迹般的,她又活了过来。但我想这一切需要代价,车祸过后,她额头上留下的缝合线就是。”
虎杖倭助粗糙的手掌拂过粗糙的树皮,如同两颗老树相互依偎,他仍然没有回过头,今天将这个曾经想带进坟墓的秘密讲出究竟会带来怎样的结果,他无法预料。
“但活过来的并不是香织。”这个老人有些出神,像是陷入了回忆当中,“明明记忆、生活习惯和各种各样的小细节都没有出错,但是我能感觉到,活过来的不是我的儿媳妇。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但日常的生活和舞台上的表演怎么可能完全一样?生活在真实中的人看着无时无刻不在表演的演员,只会觉得恐怖吧?“”
“香织真正的死掉了,而寄宿在她身体里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
月生出声道:“悠仁的父亲知道这件事吗?”
“也许知道,也许他更愿意欺骗自己。”虎杖倭助的按在树皮上的手指微微颤抖起来,“他自愿踏入谎言的漩涡,欺骗自己并不是一个好的主意,但我因为畏惧那具皮囊之下的怪物,放纵了他将自己骗了过去,最终酿成了惨剧。我老了,也许没有多少年好活了,但我唯一担忧的,只有悠仁的未来。”
额头有缝合线的香织毫无疑问是假的,但她几乎毫无破绽。虎杖倭助在无法言明的日常当中却察觉了那渗入角落的恐怖。这场度日如年的煎熬终于在香织宣告死亡的那一刻结束。
但他知道香织没有真的死去,她只是更换了躯壳。
而悠仁的父亲——他的儿子,和他真正的儿媳,他们都切切实实的死去了。
月生慢慢的向前走,和这个佝偻着腰的老人并肩,她抬起头看着湛蓝的天空。
这样晴朗的天气,没有一丝云。但一种诡异的冰凉却渗透在边边角角,无处可躲。
“她——那个东西,还会回来吗?”虎杖倭助像是在问月生,又像是冥冥之中在向着谁祷告祈求。
月生眨了一下眼睛,仰头看着天,道:“也许噢。”
【你说的话好冰凉啊。】系统说,【给老人的伤痛雪上加霜。】
月生在心里冲它撇嘴,心想我要是说不会回来,有谁会相信吗?
脑花君来历不明,行为不明,目的不明。不过月生还是很好奇那东西究竟有没有性别,是男是女。不,无论是男是女,到底都为什么要来生孩子……啊。
月生陷入了深沉的思考当中。
怎么个事,岛国人口老龄化这件事传播范围已经广到不明物种都听闻了这件事,来勤勤恳恳为岛国出生率做贡献吗?
【太地狱了!】系统的机械音发出高音,它谴责道,【这个想法真是太地狱了!脑洞可以接地气,但是不要接地府!】
哦……好吧,对不起。
月生老老实实的在心里道歉,回过头的时候,很平和的注视着虎杖倭助,目光温柔的几乎不可思议。
“事实上,我想我能提供一点微不足道的帮助。”月生平静的道,声音像是春日里静静流淌的溪水,“如果您愿意相信我的话。”
对于将要做的事情,月生其实也不是很有把握。但是做事情嘛,先做了再说。就像她来的时候也不是很确定车祸之后的虎杖香织究竟是不是不明生物脑花酱,先来了再说。
月生第二次来的时候表现的就没有那么“普通人”了,她是背着自己的剑袋来的,手上还提着许多的袋子。
虎杖悠仁对于这个年长且愿意陪他玩的大姐姐显然很有好感,更不要说月生第二次来的时候给他带了零食、玩具,还陪他玩了整整一个下午的小车。
等到月生坐车回兵库之前虎杖倭助还抱着孙子一起去送了,临走之前月生笑眯眯的捏捏悠仁小朋友的小手,然后对着虎杖倭助道:“关于我说的事情,希望您可以认真考虑。”
虎杖倭助点头,他仍然有些疲惫。家人的离世加速了他的衰老,这种衰老又从他佝偻着的腰背流露出来。
“谢谢。”他说。
月生点头,转身上了车。车轮划过轨道的声音渐渐远去,最后消失不见。
虎杖倭助抱着孙子回了家,一路上,孩子的目光总是随时被路边各种各样新鲜的东西所吸引,但这种吸引却并不足以改变虎杖悠仁乖巧懂事的本质。
他还只是小小的一只,却能够察觉的爷爷总是很疲惫,因此也有意识的懂事起来。
这使得虎杖倭助很省心,非常省心。但很多时候老爷子其实期盼着孩子能够活泼一点,每当这个时候,这孩子又仿佛有读心术一般,总能恰当的做点活泼开朗的举动,像一头精力充沛的小老虎。
可爱的小老虎。
所以哪怕对生下他的母亲心存恐惧,虎杖倭助仍然认真养育这个孩子。
“爷爷。”小老虎摇头晃脑,“阿月姐姐还会来吗?”
“有空的话,会来的。”虎杖倭助揉了揉他的脑袋,“她在读高中,明天要上课。周末有空的时候,会来的。”
小老虎于是“噢”了一声,发出崇拜的声音:“高中啊……我也想读高中。高中好厉害。”
“你以后也会读高中的,只是要等很长时间。”
“等多久呢?”
“等你比我还高的时候。”
这孩子接着就挣扎着从爷爷的怀抱里下来,站在地面上,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身高,有点泄气:“还差好远哦。我现在跟爷爷的身高差好多。”
虎杖倭助忍不住笑,拍拍孙子的脑壳,他忽然说,“那,让你到阿月姐姐那里去的话,你愿不愿意?”
“唉?”小朋友的眼睛像灯泡一样被点亮了,有点迫不及待的问:“我可以去阿月姐姐那里吗?”
“可以。”虎杖倭助近乎从容的告诉他,“去她那里,她会保护你的。”
虎杖悠仁眨巴眨巴眼睛:“那,爷爷呢?”
虎杖倭助蹲下身来,粗糙的掌心按在孩子的头顶。
他注视着这个孩子纯粹的、明亮无暇的眼睛,喉咙里快要溢出叹息的声音。
“回家吧。”
夕阳血红的光铺在地面之上。今天的余晖比往日更加鲜艳,明晃晃的照在人的身上,像野兽的血盆大口。
不速之客的到访是在周一的傍晚,虎杖倭助看到那条额头上的缝合线的时候,竟然有一种大石落地的踏实感。
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沉沉的落下,老人沉默不语的注视他,而年轻的男人的掀开兜帽,歪了歪头,露出一个柔和的微笑来。
她……不,他变了。
难说他究竟又在重新扮演着谁的人生,但也许是刻意的展现,虎杖倭助看见了香织的影子。
说话时停顿转折的语气,站立时的小动作,全部都属于香织。
但这个人变的不止是躯壳。他额头的缝合线不再像虎杖香织一样是完美的医学痕迹。他的手指微不可查的有些颤抖,而缝合线的边角溢出点点烧伤一般的痕迹。
“好久不见了——”他缓声说话,语气柔和,“我听说,你要把我的儿子,交给禅院家的女孩儿?”
一种想要呕吐的冲动从喉咙里蔓延上来,虎杖倭助的额头青筋暴起。
而笼罩在黑暗之中的罪魁祸首却轻笑起来,“这我可不能同意。有人为了得到这个孩子,付给我很大的代价,我才乐意来造出这个孩子——当然了,也有我自己的考量就是了。我本来以为你能很好的替我抚养这个孩子,谁知道你有这样多自己的想法?唉……真是没办法。”
黑暗里,面容模糊不清的男人轻声道,“早知道全灭口了。放在孤儿院也不是不行,不过没关系,现在改变决定也不迟……交给禅院家的女孩儿可绝对不行,她坏了我一次事情了,不能再有第二次……”
刹那之间,一道炽烈的刀光破开沉寂的黑暗与死寂,横空劈下!
年轻男人瞪大了眼睛,熟悉而明亮的火光如此熟悉,几乎让大脑长久以来的灼痛翻倍涌来。
火焰与刀光照亮他的脸,他的瞳孔中则倒映出月生面无表情持刀的面容。
“钓到鱼了。”月生翻转刀柄,目标明确,砍向大脑,“运气真不错。”
第95章
脑花君自从和月生的第一次交手之后, 应该就不好受起来了。
加茂家灭门的那一晚是双方的初次见面,后来加茂琰和禅院月生各种查资料并推理分析,其实锁定了一个疑似的嫌疑人。
咒术界历史上的最恶诅咒师, 加茂宪伦。
那是百年前的人物了, 因此也只是一个有可能的猜测。但如果加茂宪伦曾经是脑花君的身份之一,那么脑花君那天晚上的目标不言而喻。
他在觊觎加茂琰的身体和术式。
月生对此感到一种相当的恼火。她对于自己亲近的人总是像小动物划分地盘一样在心里画一个圈, 谁要是胆敢在外面对她圈里的人心怀不轨, 就像是在冒犯她的领地。
那天晚上加茂琰原本不打算让她去, 但是月生真正做了决定的事情总是很难改变。也幸好她提着刀跟着一起去了,不然加茂琰还真未必能同时应付整个加茂家和这个凭空跳出来的不明物种。
熊熊烈火之中令人感到恶心的窥探和觊觎如此的明显, 所以她起手就是一个日之呼吸砍过去。
在斩鬼时代杀鬼的那段时间养成了她习惯性的斩首, 这种习惯在面对咒灵的时候也相当好用。然而在那种时候, 下意识做出的选择却没能对脑花君一击致命。
斩首无法祓除。砍上去之前她意识到这一点, 于是紧急拧了一下手腕, 却终究没能达到最好的效果。不过一个晃眼的功夫,不明物种如同壁虎断尾逃生一般舍弃躯壳, 逃之夭夭。
日之呼吸的剑术对他造成了伤害。
而且是持续伤害。
能从继国缘一手底下走过三个回合的鬼不多, 因此遇到的时候,月生总是要细心的观察一番。杀掉鬼王的那一晚她能注意到,缘一斩在鬼舞辻无惨身上的每一刀都在持续灼烧着它的身体。
原理月生也不是很清楚, 但这种持续灼烧的负面BUFF真刀实枪的加在脑花君本体上,足够它喝上一壶。
最近在兵库发现的尸体大约也是因为如此。脑花不知道活了多少年, 对这种长久的灼烧疼痛还能勉强应付, 但人类的身体却无法长久承受,所以它更加频繁的更换身体。
也因为疼痛摧残理智, 处理尸体的时候就仓促匆忙了一些,还被钓鱼爱好者从河里钓了出来。
巨大的阴影如同游鱼一般在地面上闪过, 山君在月生持刀现身的一瞬间将虎杖倭助带走,而头上有着缝合线的脑花君狼狈的滚了出去,勉强避开了致命的一刀。
它现在未必有术式。
月生在心里飞速的盘算起来。
如果它真的是一个咒术师或者诅咒师,那么术式就应该是这种支撑它更换身体的效果。如果加茂宪伦曾经是它的身份之一,它就一定可以使用被寄生身体的术式……
但那一刀之后它能找到什么好身体?一个飘荡的脑子根本杀不了一个强力咒术师,而且就算是咒术师——
能有几个是她的对手?
爬起来的青年勉强站起身,他额头的缝合线处,更多烧伤的痕迹像是溢满的水一样在额头上流淌,逸散出点点的火星,“原来你下了个套啊……日之呼吸,这种呼吸法几百年前就该随着鬼杀队的消失匿迹一起绝后了才对啊……”
一声清澈的啼鸣响彻起来,羂索回过头去,看见一只绚丽的大鸟静静停留在楼梯的栏杆之上,再一转头,月生露出一个毫无笑意的微笑来,调整手腕,握紧刀柄。
“你不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禅院月生轻声道。
下一刻,明亮的刀光,如同游龙一般穿透了它的头颅!
雪中梅溅起大片鲜血,月生握着刀柄,居高临下的歪了一下头,“但是呢,我也不是很有兴趣解释。所以,请立刻下地狱吧。”
禅院月生具有丰富看动画片经验和看剧经验,哪怕后来的一些作品质量持续走低,她也能总结出一个精简的事实——反派死于话多。
大多数时候如此。
月生其实有点拿不准自己算不算反派,毕竟自己有时候确实……咳。所以她决定无论如何不能和敌人废话。倾诉欲这种东西可以留给亲近的人,不明物种就算了。
至于对方的疑惑,可以在下地狱之后留给地狱的使者。要是没有地狱那就直接消散,多方便。
禅院月生烧干了脑花酱,把雪中梅拔起来的时候动作停顿了大概两三秒左右。手里乌黑的剑立刻不满的嗡鸣起来。
“我没有嫌弃你。”月生哄它,但手和胳膊一动不动,犹豫着要不要收回剑鞘里。
和言语截然相反的行动俨然已经被雪中梅看穿,剑身抖的更厉害了,它没法儿讲话,但月生觉得它骂的很脏。
“别骂我啊。”月生苦恼的说,“你骂这个不明物种嘛。虽然我也不是很确定它究竟是什么东西也不是很感兴趣……但是它真的很恶心啊。你骂它不要骂我嘛,毕竟我真的会把你丢出去的。你知道的吧?我还有一把日轮刀,虽然它现在半退休了,但我找个咒具师也未必不能让它再上岗。”
雪中梅开始震手了。
系统槽多无口:【别跟它吵架了,你把甩一甩就是啦。雪中梅是把好剑,不会沾血的。你先处理尸体啊!】
月生握紧剑柄,往干净的剑身部分拍了一巴掌,然后开始大摆锤式狂甩,甩完之后收回剑鞘,塞进了影子。
她伸手,挠了挠凤皇的下巴。
巨大的而美丽的鸟类舒展羽翼,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啼鸣。它垂下头蹭了蹭月生的后背。
处理尸体对月生来说算不上特别麻烦。诅咒师向来是咒术界心头大患,对于警方来说也是如此。
拥有着不同寻常的力量,与此同时又难以管控。警方和咒术界的合作是长久存在的,只不过总监会那边一向比较爱拿乔。好在近些年对接的负责人换了禅院润二郎,因此情况变得好得多。
月生最后检查了一遍,确定某不知名脑花(至少在她这里完全没有留下名字)已经死的透透了的时候,联系了警方进行交涉。
她在打起来的时候就放下了帐,为的就是防止像上一次一样被它跑掉。一个好的咒术师决不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宫城这边来交接的警察是一位个子高高瘦瘦的警官,半长的头发利落的扎着,整个人看起来很严肃端方,但交流的时候态度又和善。
月生隐瞒了虎杖悠仁的特殊性,别管这孩子的出生究竟是怎么回事,现在脑花也干掉了,就让他作为一个普通的孩子就这么长大就好了。
虎杖倭助请求月生为他保守这个秘密,这一次他真的决定要将这个秘密彻底的带进坟墓。过去的惨剧已经无可避免的发生了,许许多多的痛苦既然无法挽回也不可改变,那就让这些苦果被他自己全部吞下,咽进身体,最后融入他的骨灰当中。
悠仁是一个好孩子。
他还那么小,他的人生才刚刚站在起跑线上,只跌跌撞撞的才迈出第一步而已。
那孩子理应拥有光明的美好未来,而不是被上一辈人的错误拖入无边漩涡。
月生处理完交接事宜,赶到爷孙俩暂时落脚的地方的时候,夜已经很深。
小老虎团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软乎乎的脸蛋。灯是熄灭的,只有床头留着一盏昏黄的小夜灯,朦胧的照在坐在床边的虎杖倭助脸上。
老人安静的守在孩子的身边。答应这个计划其实是一个尝试也是一个冒险,谁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钓来那条鱼,好在大家的运气都还算不错,接下来就完全是冒险的部分了。
但月生考量的还算齐全。她已经逐渐年长,咒力不断地增加,调伏的式神也同样如此。猛兽们收敛起爪牙时同样有温情的一面,尤其是对待幼崽,因此可以很好的守护孩子。
而虎杖倭助也必须出面。脑花如果想要带走悠仁,不会留下后患。杀死一个普通的老人对他来说不是难事,警视厅也很难捕捉到诅咒师的痕迹。
好在一切都结束了。
月生轻手轻脚的过去,触碰了一下孩子的脸,然后转身冲老人露出一个平稳的微笑。她的眉眼在这种时候变得格外柔软,传达出来的信息也足以令人感到安心。
虎杖倭助在心里长长的、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月生转身又出去,屋子里盘踞着的式神悄无声息的融入阴影之中,月生坐在外面,打了一个哈欠。
“要搬家。”月生在心里盘算着,“还得托人看顾……好在我手底下有人。啊,还要请琰帮忙看一看。”
回头得问问加茂琰能不能帮虎杖悠仁检查一下身体。
毕竟他的情况实在是太特殊了,谁也不知道脑花究竟是打着什么样的主意才把他生下来……不管怎么说,希望他可以平平安安的长大。
未来究竟走向何方,终究要这个孩子自己来做选择。
月生回头看了一眼。
她透过门缝,看见卧室里微弱的光,像是黑夜里的小小太阳。照明不多,但足够。
孩子就那样安心的沉睡着,他不知道这一晚发生了什么。但不知道也很好。
第96章
第二天虎杖悠仁是在自己的被窝里睡醒的, 入睡之后被抱走,解决完一些事情之后又被抱回来。
虎杖悠仁一路上睡得很沉,对于他来说这是一个和平常没有任何区别的夜晚, 只是睡醒之后, 面对着家里的许多包裹,略微感到有些茫然。
拼接发色的小男孩挠了挠头, 眨巴着眼睛绕过客厅里的椅子和小板凳, 开心的抱住月生的腿:“阿月姐姐, 你又来了呀?”
阿月姐姐笑眯眯的摸摸他的头,又蹲下来, 纤细的手指捏了捏他的脸蛋。姐姐的个子可真高呀, 他一直以为爷爷就已经很高了, 但是姐姐比爷爷还要高出很多呢!
而且姐姐还是高中生, 真了不起。他以后读高中的时候要是也能长那么高就好了。
小老虎抱着月生的小腿, 探头探脑的问虎杖倭助:“爷爷,家里怎么那么多大箱子呀?”
爷爷说:“悠仁, 我们要搬家了。”
“唉?”年纪小小的悠仁瞪大了眼睛, 松开月生的小腿,哒哒哒跑过去又去抱爷爷的腿,“怎么突然要搬家呀?”
“这里不适合继续住下去了, ”爷爷弯着腰,声音温和, “我们搬家去大城市好不好?”
悠仁仰着小脑袋, 有点活泼好动的晃来晃去,“还是我和爷爷一起住吗?”
“是啊。”虎杖倭助微笑起来, “还是我们爷孙两个一起住。”
于是悠仁立刻说:“好啊!只要和爷爷一起,搬到哪里都可以的!”
爷爷好像笑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虎杖悠仁却觉得,爷爷好像并不是完全的开心。他笔直的站着,转过头望向窗外那颗枝繁叶茂的树木时,好像有点悠仁无法理解的悲伤。
悠仁循着他的目光一起看过去,大眼睛眨呀眨,就是没看出那棵树有什么好看的。难道树下还站着什么人吗?可是谁都没有呀。
只有金闪闪的阳光被树叶裁剪过后,细碎的照射下来,像一条条泛着光泽的线。
接着搬家行动就开始了。
悠仁还是一个小豆丁,尽管他展现出比同龄人更大的力气,但搬家这样的大事,却用不着一个还没有箱子高的小豆丁来搭把手的。
小老虎原本是撸着袖子,气势十分豪迈的拍着胸脯,说也要干活的。然后下一秒钟就被人拎着后脖颈提了起来,放进了一个比他人还高的纸箱子里。
虎杖悠仁豆豆眼:“唉?”
“谢谢悠仁帮忙。”
他踮着脚,扒拉着箱子的边缘探出一个头,看见高高大大的阿月姐姐笑眯眯的弯下腰来,手塞在外套的兜里。
“不过这些活都有人干啦,悠仁可不能抢人家的工作噢。不然的话,就要被装进箱子里打包带走。”
“那就把我打包带走吧!”悠仁松开纸箱子的边缘,抱着自己的膝盖,抬着头说,“不过,希望阿月姐姐大发慈悲,让装我的纸箱子放在爷爷的旁边。”
“好啊。”月生就笑眯眯的伸出手,托着孩子的腋下把他抱起来,“不过还有另外一个选项,那就是阿月姐姐抱着你,我们和爷爷一起走。”
虎杖悠仁立刻快乐的举起双手:“好耶!我们一起搬家啦!”
他们的家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许许多多不认识的人来来往往的帮忙收拾东西,转移家具等等。在一片匆忙之中,虎杖悠仁则跟月生蹲在角落里勾勾画画。
几张摊开的雪白画纸,还有一盒色彩鲜艳的笔。悠仁在大人们忙碌的时候安安静静的,趴在地面上认真画画。
他先是用一些抽象但精准传神的线条画出了一只小老虎,月生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出那是一只老虎的,但就是看出来了。
接下来,他在旁边又画了一只非常威严的大老虎。然后画了一个框架,把两只老虎圈了起来,不,与其说是框架,应该说是一个简笔画小屋子才对。
最后,他在纸张的右上角,画了一个弯弯的月牙。
月生坐在旁边,她今天没怎么扎头发,已经蓄的很长的头发柔软的流淌在身后的地上。她摸了摸下巴,很认真的分析这张抽象派儿童简笔画的内容。
她指了指那只小老虎:“让我猜猜,这是悠仁,对不对呀?”
“对!”虎杖悠仁举起一只手欢呼了一声,然后他指了指另一只大老虎,很认真的对月生介绍起来,“这是爷爷。爷爷是成年的厉害老虎,我是一只小老虎。等以后我也变成了厉害的大老虎,就可以保护爷爷了。”
月生原本以为,他接下来要在屋子的旁边添加一些小树小花小鸟了,虎杖悠仁却又指了指纸张右上角画的月牙,说,“这是阿月姐姐。”
月生眨眨眼:“唉?我吗?”
“是的!”虎杖悠仁煞有介事的点点头,郑重的道,“这是我的朋友,阿月姐姐。她又漂亮,人又高高的。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像仙女教母一样突然出现,所以画在天上。”
月生在一刹那感到自己的心脏被击中了。
她一只手托着腮,轻轻笑起来,“是这样的呀?”
虎杖悠仁:“是这样的噢!”
他又低头认认真真的给自己的画作上色起来,等到一副画差不多上完色,月生也恰巧收拾起画笔,揉揉他的脑袋。
要出发了。
虎杖小朋友对于搬家这件事没有觉得特别不适应,虽然接下来要到一个以前没去过的陌生环境里去,但因为是和爷爷一起,所以完全不害怕。
甚至隐隐的有些期待。
我们要去一个全新的地方生活了。
不知道会是一个怎样的地方呢?周围都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虎杖悠仁有点懵懵然的被抱上车,车门关闭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家里楼梯的栏杆好像碎了。
奇怪,难道昨天晚上有人在家里打架,所以打碎了楼梯栏杆吗?可是他什么动静也么有听到呀。
他就这么懵懵然的想着,孩子幼小的大脑却不足以支撑他进行更多的思考了。车开的很平稳,抱着他的怀抱也是,爷爷就在身边,于是虎杖悠仁抱着自己的画,安心的睡着了。
等他睡醒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放进了被子里。全新的被子和全新的床,却不知道为什么对这时候的动作感到熟悉。
很快他就不再思考这些。他爬下床,穿上拖鞋,开心的踢着鞋子去找爷爷。
新家不像在宫城的家那样大,但是也不算小。探索新家像是一场全新的冒险游戏,至少小老虎敲敲这个角落,又敲敲那个角落,玩的很开心。
推开窗户往外看,是和以前完全不一样的,林立着的高楼大厦。
虎杖悠仁踮着脚在窗户旁边看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
他抬起头,问爷爷:“阿月姐姐走了吗?”
爷爷点了点头,“她去找东京的朋友了。下次有时间,会再来找你玩的。”
虎杖悠仁“好耶”一声。
适应新的环境总是需要时间的,尤其东京是一个非常非常大的地方,就连他们居住的地方也是。
虎杖悠仁花了很长很长时间才差不多混熟了周围的各种路线,具体过了多长时间他也不是很清楚,反正,在换上短袖又换上长袖之后,他已经能够非常娴熟的摸清楚那一条小路买东西回去最快了。
爷爷说过了年他就该去读幼儿园了,虎杖悠仁很期待。他待在家里的时间总是更多一些,到现在还没有在东京交到什么新朋友,去了幼儿园,应该就可以交到好朋友了。
在天气冷到爷爷给他裹上围巾的时候,虎杖悠仁在运动场遇见一个……他在心里计算了一下,觉得对面那个高中生的个子应该和阿月姐姐差不多高。
另外说一句阿月姐姐个子长的真快,总感觉每次见面都又高了一截,赶上她好像遥遥无期啊……
“可恶啊!”头发冲天的高中生把手里的球拍的砰砰作响,双手握拳,丧气的大喊:“假期根本找不到人可以托球嘛!要是把赤苇喊……唉?”
不知为何神似猫头鹰的高中生转过头来,小老虎在运动场旁边探了个头,一瞬间不知从何而来的紧张抓住了他。像是被猛禽锁定了一样。
“你是谁啊?”头发又黑又白的猫头鹰走过来蹲下,好奇的歪着头,“唉?你的头发也是和我一样的哦!两种颜色!”
他把刚才大喊时候的丧气一扫而空,露出一个阳光开朗的笑容,伸出一只手,“我是木兔,木兔光太郎!”
虎杖悠仁立刻不害怕了,同样开朗元气的握住他的手:“我是虎杖悠仁!猫头鹰哥哥,你在打排球吗?”
猫头鹰哥哥丝毫不在意自己被怎么称呼,一只手托着下巴,整张脸都皱起来:“你认识排球啊?今天是周末,早知道应该去学校的……没有人给我托球。”
他像是一个气球被人戳了一针,漏着气干瘪下去。
虎杖悠仁也摸着自己的下巴思索,他认识排球主要是因为月生有一次带了一颗排球来,和他玩了一下。
“我不会托球。”小老虎说,“但是我会抛球,你要试试吗?”
木兔光太郎猛禽搬锁定猎物的眼神又出现了:“唉?”
第97章
虎杖悠仁将排球高高的抛起来。
他不懂什么是二传, 自然也无法做到像队伍中的二传手一样精准的将球送到主攻手的手中。但是在周末的大清早有人愿意给他托球就不错了,有什么好挑剔的。
于是木兔光太郎自己欢快的自己追着那颗球跑,高高跃起, 以一个非常标准的姿势重重扣下一记扣杀。
清晨的阳光恰巧从朝着虎杖悠仁照过来, 他眯着眼睛,看着木兔光太郎逆着光的高大身影, 不由得发出了有种的感叹声:“好帅气啊。”
扣杀。
好帅气啊。
一记成功的重扣扣爽了的木兔光太郎落地弯腰, 双手握拳, 站起身时像小动物一样发出欢呼声:“hey!hey!hey!”
虎杖悠仁跟着举起双手,一起发出怪声:“hey!hey!hey!”
木兔光太郎转过头来摸了摸下巴, 眼睛像是圆圈:“噢……虽然但是, 传的很烂噢。”
虎杖悠仁立刻同款摸了摸下巴, “可是我根本不会传球嘛。”
“你说得对, ”木兔光太郎走过来, 把他提溜起来夹在腋下,中气十足的道:“但是已经很有样子了噢!竟然能把球抛给我啊, 真了不起!你想不想学习传球?我可以带你拜师噢, 我队伍里的二传手超棒的!”
虎杖悠仁眼睛一亮,有种终于交到朋友可以一起玩的兴奋:“好啊!”
于是目测起码一米八还多的木兔同学看了看时间,兴奋的揣着孩子往学校跑了。
路上虎杖悠仁提出这个姿势有点不舒服, 木兔光太郎就把排球挂在胸前,背着他快乐跑步。
“哇, 感觉这样一下子就变成负重跑了, 悠仁你以后和我一起跑步好不好?”
又免费坐骑的虎杖悠仁兴奋的一拍(木兔的)肩膀,“好啊!木兔哥哥我们冲啊!”
木兔光太郎一跳两米高:“hey!hey!hey!”
木兔光太郎冲进了排球馆。
木兔光太郎兴奋的把虎杖悠仁用一种举起辛巴式姿势展示给所有人看, 用他一贯惊天动地的气势大喊:“赤苇!我给你找了一个徒弟!!你快来看!!!”
一年级生赤苇京治被震的探了个头,然后差点脚下一滑摔倒:“木兔前辈, 这是?”
虎杖悠仁张开双手,用一种和木兔光太郎看成亲兄弟般如出一辙的热情大喊道:“我是虎杖悠仁!”
木兔光太郎兴奋的补充:“是我在小区楼下运动场遇到的小孩!”
赤苇京治,颤抖的手,冷静指出了问题所在:“所以,你们今天早上刚刚认识,对吗?”
猫头鹰和小老虎同时点头。
三年级前辈大惊失色:“等等,你就这么把孩子带过来了?通知孩子家长了吗?”
“唉?”没常识到一种可怕的地步的枭谷高中排球部王牌选手,露出豆豆眼,他和悠仁说话:“你和我一起出来的时候,通知你家里人了吗?”
虎杖悠仁的小手摸摸下巴:“你猜?”
木兔光太郎非常乐观:“我猜你通知了。”
教练眼前一黑,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这和拐孩子有什么区别啊木兔!快把孩子送回去!”
排球馆里一时之间像烧开的水壶一般炸开了锅,大家对于自家的王牌主攻手到底是个什么性格心里边都有数,但没想到这次这个大孩子直接草率的带了一个小孩子过来,一时之间教练前辈同期后辈等等一群人乱成一锅粥,那叫一个人仰马翻。
有小心翼翼试图去把孩子从木兔手里抱下来的:“悠仁小朋友对吧?来先来木叶哥哥怀里……”
有惨叫着摇晃同期的:“怎么办怎么办,要是孩子家长报警找过来要抓木兔,我们春高该怎么办啊?!”
“你先松手啊我要被你摇死了……”
教练一口气终于喘上来,呼叫猫头鹰饲养员:“赤苇——”
赤苇京治强行稳住,年仅十五六岁却展现了非同一般的沉稳:“是。”
教练:“把孩子送回去,木兔也一起带着去上门给人家道歉!”
天哪!他知道木兔这个孩子是神经大条了一点,但是一个没看住,他怎么就闯出这种大祸来啊!
我们枭谷的王牌就不能……算了,自家孩子还能咋的。
教练心塞又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在老老实实抱着孩子跟着赤苇一起回去的路上,木兔光太郎小声的和虎杖悠仁咬耳朵,“那你还想学托球吗?”
虎杖悠仁认真点头:“我想学。”
于是两个人一起暗戳戳的盯着走在前面的赤苇京治。赤苇京治根据正根据虎杖悠仁提供的地址寻找虎杖家的位置,感受到两个小太阳的视线,简直如芒在背。
他无奈的转过头来,“怎么了吗,木兔前辈?”
木兔光太郎抱着虎杖悠仁,虎杖悠仁抱着木兔光太郎的脖子,简直跟亲兄弟似的。
“赤苇赤苇,”木兔光太郎探头问:“你愿意教悠仁托球吗?”
“赤苇赤苇,”虎杖悠仁学着木兔说话,“你愿意教我托球吗?”
赤苇京治:“……可以。如果悠仁有空的话。”
奇怪,明明才高一而已,不知为何有一种带孩子的疲惫。但面前的不是前辈吗?
而木兔光太郎则小声的和怀里的小朋友“耶”了一声,眉飞色舞的道:“要是爷爷同意的话,我还带你去看我们训练。我告诉你哦,扣杀可帅气了。到时候我扣给你看,就是‘咻’的一下球飞过来,在‘砰’的一声扣下去……我也可以教你扣杀!”
虎杖悠仁很激动:“真的吗?”
赤苇京治终于忍不住:“木兔前辈,恕我直言,幼儿园的话,暂时可以把扣杀这种高难度动作先放一放的,起码应该先打基础才对。”
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同时发出了“唉——”的声音。
虽然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波折,但总的来说,虎杖悠仁在东京的生活还算顺利,并且也算是顺利的交到了朋友。
一年的时间过得比想象之中快的多。
月生在砍了某个脑花君之后,没有社团,无所事事的在兵库摸了一年的鱼。偶尔砍砍咒灵,更多的时候还是在看书。
她看书看的很杂,基本上什么东西都能读一点。无人打扰的阅读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更何况兵库冬天的雪已经快要融化了。
说来兵库的冬天实在是有些寒冷,不过想想距离很近的京都冬天也冷的不像话,兵库的冷似乎也就在意料之中了。
月生是抗拒一切极端天气的性格,无论是冬天最冷的时候还是夏天最热的时候,一旦到来都能要她半条命。寒假的时候加茂琰从东京过来住了一段时间,和月生通宵打游戏到天昏地暗,玩儿累了就把人往怀里一搂,躺在厚实的毯子上呼噜噜睡的很香。
月生的个头已经比加茂琰还要大一些,这使得双方再见的时候,加茂琰感叹说:“你看起来跟一堵墙似的。”
然而两个女孩儿窝在一块儿睡觉的时候,她却很熟练的扒拉在月生的身上,小腿盖住月生在冬天总是冰凉的脚。
“吃甜的吗?”加茂琰问。
月生困的迷迷糊糊:“吃……不对,不行。最近戒糖……”
加茂琰就“哦”了一声,自己爬起来去吃带来的甜品,顺便追一追新出的电视剧,然后用世界上最刻薄的语言嘴了第一集的大部分剧情,从镜头挑剔到穿帮。
月生裹着毯子打着哈欠,把双脚放在加茂琰温暖的腿窝里,安静的听她嘴电视剧。除了剧情确实比较烂之外,应该还有学医人冲天的怨气需要散发一下。
看完电视剧,加茂琰一摸她的脚,半凉不热的,一盘算:“不行,得买个被炉,冻成这样,你都不知道出门买点取暖的东西吗?”
月生:“我不想出门啊……而且外面真的好冷。”
加茂琰拿她突然爆发的宅属性无可奈何,她早知道这孩子性格很多变,可能今天会为了折一支花横穿半个岛国,明天又因为不想出门窝在家里一整天甚至更久。
拿她也实在没有什么办法,只好揪住她的脸捏来捏去,然后站起来,把她也拖起来,像打扮娃娃一样给她套上厚实的外套和围巾,拖着她出门买了个被炉回来。
还是大型的那种。毕竟这孩子不知道吃什么长的,青春期身体发育快速,尤其是身高,粗略估计也有一米八还多了,长手长脚的,被炉要是买小了可怎么塞得进去。
月生被她拽出门还有点不情不愿:“好冷啊……”
她蹬上靴子,开门的时候哆嗦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跟着一起出了门。
加茂琰对兵库这边不太熟悉,所以还是月生老实的带路。加茂琰买东西一向很迅速,挑好了被炉,约好了送货上门的时间之后,操心的对着她的个子比比划划。
“你的内搭和秋衣是不是都短了?”
月生慢了一截反应:“啊?还好吧?”
“就是短了。”加茂琰下定论道,“买新的。”
月生一到特别冷的时候就不乐意出门,加茂琰深知把她拽出来一趟不容易,趁着这次机会把该添置的都添置了,买完了东西还忍不住操心的嘀嘀咕咕,“你的个子长的未免也太快了。衣服短了要立刻买新的,又不是没有钱。别因为不想出门就凑合凑合穿,好歹衣服要合身吧?”
禅院月生把下巴搁在她肩膀上,打了个哈欠,“我知道啦……这不是你来了吗?”
加茂琰又去揪她的脸蛋。
因为冷空气的吹拂,摸起来凉凉的。
加茂琰只好叹息,说:“春天快来了。”
“是呀。”禅院月生低头蹭了蹭加茂琰,小动物似的含含糊糊的说,“雪就快化掉了。”
兵库那么冷,但好在总有人来看望她。
第98章
逛街的时候意外的遇到了出来团建的排球部成员, 月生只对其中几个人比较熟悉,倒是北信介主动走过来打了招呼。
“好久没见了。”北信介冲她点头,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
加茂琰也点点头, 她摸着下巴思考了两秒钟, 低头从口袋里掏出一点糖果塞给北信介。在学校里学到崩溃的时候偶尔就会想吃点东西缓一缓,所以她现在也养成了随身带点小零食的习惯。
大概也有他们最开始认识的时候, 就分享了食物的原因, 后来大家再见面的时候就好像总是要去吃点什么。
北信介把糖果接过来, “谢谢。加茂君最近学业还好吗?”
“信介你还是那么犀利。”加茂琰立刻指指点点道,“我们不要提这个话题好吗?到底谁去学医会感到高兴啊, 反正我现在是一点也不高兴。”
教科书到底为什么会比人还要高出那么多啊啊啊啊——
月生:“怨气已经外泄了啊阿琰。”
北信介不由得轻轻笑了一下。
他能感觉到一起出来的前辈同期和后辈们正鬼鬼祟祟的观察着这边的情况, 嘴巴里还发出自以为他们听不见实则所有人都听见了的惊叹声。
“哇, 女孩子。”
“哇, 信介居然认识女孩子耶。”
“你瞎吗?其中一个是角名班上的禅院。唉, 不过另外一个是谁,禅院君的姐妹吗?”
北信介道:“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加茂琰点点头, 拎着已经开始困倦的打哈欠的禅院月生走了。
一群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半天, 最终商讨出“信介果然是个强者啊”的结论,然后一回头,背上立刻出了冷汗。
北信介保持微笑:“大家在说什么呢?”
众人立刻:“……啊没有没有。”
“我听见了。”
“……”
“背后议论女孩子真是太失礼了。”
几个刚刚八卦的最欢快的立刻老实的站了起来, 真心实意的忏悔道歉。
即将毕业的三年级学长慢慢的喝了一口水,保持着微笑, 静静的看着北信介。
另一个三年级用胳膊肘戳了他一下, 小声笑笑:“做出决定了?你确定吗?”
队长缓缓的点了一下头,眉毛好像忽然柔软了许多, 两个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我以为你会选尾白呢……”
队长只是拍拍他的肩膀,眼睛弯弯的, “这不是很好吗?”
两个人一起看过去,北信介明明也只是二年级,但只是站在那里,就莫名散发着一种稳定的成熟气息。
于是另一个三年级小声说:“也是。”
这孩子看起来好像不是特别的出彩,但在刺头云集的稻荷崎,还真是令人感到放心啊。
寒假结束之前,月生孩跟着加茂琰跑了一趟东京。原因是五条悟终于要脱离家庭教育的苦海,准备准备去学校读书了,而加茂琰答应给他拍帅气混剪的事情也开始了。
月生向来觉得加茂琰有朝着科学狂人的方向发展的架势,虽然学习这事儿总让人怨气深重,但加茂琰每次都是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挑灯夜读。厌学归厌学,又不是不学。
加茂琰忙里偷闲去学了一点摄影,改造了一下摄影机,三个人一起又去刷了个诅咒师副本,刷完在东京找烤肉店吃。
月生吃完饭就开始打哈欠,因为刚吃了东西,身体是暖的,所以把自己团起来窝在座位上的时候非常舒服,舒服到让她想打一个幸福的小呼噜。
“你是什么需要冬眠的动物吗?”五条悟吐槽她。
其实加茂琰每次见到五条悟,也都会觉得这孩子是不是又高了一截。这个年纪的孩子还真是长的快,五条悟和禅院月生坐在一起的时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来的超模或者运动员。
手脚的长度未免太超过了,高中生怎么可以长到这个高度。几年前加茂琰还是【AAA天降正义小组】里个子最高的那一个,但转瞬之间就形式倒转,变成最矮的那个了。
真是令人忧愁的苦恼啊。
禅院月生完全不反驳五条悟的吐槽,安心的在小沙发上滚了滚,幸福的说,“是的。我是一只需要冬眠的蘑菇,还是吃肉的那种。你一定要小心哦,不然的话,说不定我哪天就把你嚼吧嚼吧吃掉了。”
五条悟扶住了一旁的扶手:“救命啊,救命啊。槽点太多老子吐不过来了,应该先从量词开始,还是应该先从你把蘑菇归类成动物开始啊?话说蘑菇需要冬眠吗?”
加茂琰隔着冒着热气的锅打开了摄像机,笑眯眯的歪过头:“蘑菇需不需要冬眠我不知道,不过月生小蘑菇肯定是需要的。感觉在冬天变得格外爱睡觉呢,好了,你不是还要去看孩子。”
禅院月生躺尸了一分钟。
禅院月生深吸一口气,坐了起来:“嗯,你说的没错。差点忘记。好像连记性也变差了,回头我要建一个备忘录才行啊……”
这下加茂琰也跟着一块儿来吐槽她:“明明已经给孩子们买好了礼物,结果差点忘记带。你这个记性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明明也才是高中生,但你走神的程度好像越来越严重了啊。”
禅院月生若无其事的从小沙发上爬起来,假装自己没有听见加茂琰的话。
五条悟在她背后指指点点,“你看,你看。这家伙是不是太闲了一点啊,整天无所事事的所以才容易走神,果然应该给她找点事干……”
禅院月生笑眯眯的走回来,一巴掌拍在五条悟的无下限术式上,“你再怎么说我也不会转学去东京咒高的,死心吧你。”
五条悟双手交叉,恶狠狠的扭过去,超大声:“切!”
把一切都录下来的加茂琰憋笑。
月生告别之前,还趁着五条悟没有防备的时候,非常突然的揪住他的脸,揉了好几下。
带着小圆片墨镜的小五同学大惊失色道:“喂!你这是干什么?!我要喊了哦,我真的要喊了哦——喂!阿琰你不要光看着,倒是过来帮帮我啊——阿琰你不要老是当摄影师好吗?快来把我从这个魔鬼的爪下拯救出来啊。”
“我可不是负责拯救王子的骑士,五条小王子。”加茂琰津津有味的举着摄像机,她现在是真的找到了关于摄影的乐趣,总感觉这些片段会变成深夜学崩溃了的时候的慰藉呢。
五条悟虽然喊的很大声,但还是鼓着嘴巴,也就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完全没有开无下限之类的术式。
这让月生不由得莞尔,捏了捏小猫冻成红色的耳朵,好不容易焐热的手被冰了一下,默默的塞回自己兜里。
“好吧,小王子。”月生笑眯眯的说,“你要不要现在改变主意,跟我一起去兵库上学啊?稻荷崎的大家都是好人哦。”
五条悟双手抱胸,“哼”了一声:“不要。”
“唉?为什么?不是一直很想到东京之外的地方看看吗?”
“我又不是没去兵库找你玩过。”五条悟站直了,双手叉腰,蓝色的围巾在胸前摇摇晃晃,“我已经跟朋友约好了,到时候一起去东京咒高了。约好了的事情不好反悔的。”
五条悟同学在某次照常的离家出走,顺便日行一善祓除咒灵的时候遇到了家入硝子,再然后碰到了夏油杰。
非常合得来的新朋友,尽管月生对他的两个朋友不算认识,但已经知道了不少消息。
她从影子里捞出来一个盒子,塞给五条悟。
“别拆。”
五条悟停下拆礼物的手,难以置信,“什么?不是给我的礼物吗?”
“不是啊。”禅院月生平淡的说出了让五条悟跳脚的话,“给家入同学的。”
五条悟忿忿不平的把盒子夹在腋下:“这是什么啊?你俩都还没见过面呢,你给她准备礼物不给我准备啊?”
月生:“枪。”
“啊?”五条悟左看看,右看看,探头探脑的确定这边人少没人看过来之后,又说了一遍,“啊?”
月生补充:“请咒具师改造过的版本,也是不错的咒具了。”
加茂琰:“总感觉第一发子弹并不会射向咒灵。”
五条悟:“我要把你们两个绑起来吊在咒高的大门口。”
月生哈哈道:“好哦,你想来试试吗?”
在五条悟再一次露出忿忿不平的表情之前,月生又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一个盒子,很轻的放在五条悟的头上。
“唉?”五条悟伸手,抓住盒子的边缘。
“从兵库带过来的。你上次不是排了很久的队,结果到你的时候倒霉的卖完了吗?”月生搓了搓暴露在冷空气里的手,试图蹭到加茂琰旁边把手塞进她的口袋里取暖,“我来的时候顺便给你捎了一盒,味道应该没错?我这段时间戒糖没去吃过。”
五条悟抽了抽鼻子:“真是的,我要哭了哦?这下根本没办法说你记性差了。”
月生:“那就给我道歉嘛。”
五条悟:“我才不要。”
五条悟气哼哼的扭头走了,但月生自觉给猫顺毛成功,笑眯眯的摆了摆手。
加茂琰笑吟吟的举着摄像机凑过来,“哎呀,真是的。还是那么爱逗小五。”
“很好玩嘛。”
“但是送枪这一点还蛮贴心的。但是家入君不一定会用枪啊。要请百合子阿姨去教一教吗?我倒是很乐意在枪法上面有个师妹啦。”
“妈妈和雪惠不在国内啦。”月生眨眨眼,在贴上来的摄影机前面转了几个角度,手指扒拉着眼下的皮肤做了个小小的鬼脸:“妈妈说要带着雪惠去实行很多年前定下来但是没有实现的旅行计划,所以我今年寒假都没有回家。”
“啊呀。那到时候我去教一下也可以。我跟百合子阿姨学的还蛮好的噢。”
“阿琰!”已经走出一段路的五条悟一只手抱着两个盒子,另一只手在招手:“走了!”
年轻的少年穿着一身常服,外面套着一件很长的漂亮外套,他的蓝色围巾在寒风里微微的晃动,白色的头发几乎明亮到反光。
加茂琰忽然觉得这个场景格外的好看,镜头追着过去录了一秒钟,才笑着高声道:“来啦!”
她冲月生摆了摆手:“我走啦。”
月生的眼睛微微一弯,她往空气里哈了一口白雾,笑着摆了摆手,又因为太冷,赶紧把手塞回了兜里。
第99章
禅院月生高一回京都禅院家挖竹笋的时候, 带了两个孩子出来。
虽然她现在不怎么在禅院家待着,但是拜当初和禅院直毘人干的那惊天动地的一架所赐,几乎所有人都对她心存畏惧。这是一件好事, 她把禅院家几个和诅咒师勾连的混蛋拖出来杀了示众之后, 就更加成为了一件好事。
所以让新一代的孩子们出去上学这件事,家里几乎不再有反对声音了。倒是当初月生换上裙子的时候, 长老们当中有几个气的当场出殡了, 那段时间禅院家埋了不少人。
月生那时候对禅院扇其实已经没什么印象了, 这个血缘关系上的叔叔很久没有出现在眼前也没有再掀起什么波澜,直到月生抱着几颗竹笋站起来的时候, 看见怯生生蹲在草丛里的小孩儿。
月生原先居住的院子几乎已经没有人打理了。
她曾经种下的各种各样的植物在这小小的一方庭院当中肆意生长, 几乎要吞没半个院子, 于是很小的孩子藏身在其中非常容易。
但也许是缘分使然, 也许是命中注定。
在她没有看系统地图, 系统也没有给出提示的情况下,月生回过头, 随意的看了一眼植物从的时候, 对上藏在其中的一双眼睛。
一双年幼的、属于孩子的、饱含恐惧与害怕的眼睛。
月生于是歪了歪头,走过去,拨开凌乱的各类藤蔓和植物, 伸手将她抱了出来。
那是个头发短短的女孩子,穿的很普通, 月生伸手的时候, 她害怕的往后缩,但后面堆积的是更多的植物, 于是她被月生抱了出来。
月生能看到她裸露出来的皮肤上散布着被植物锋利页面划出来的红痕,严重的地方已经划破了一点皮肤。于是月生用湿巾给她擦擦胳膊擦擦手, 低下头耐心的问:“你是谁家的孩子?”
那孩子不安的扭来扭去,但挣脱不了月生的手,只好在短暂凝滞的沉默过后,小声的回答:“扇。我是扇的女儿。”
月生花了两秒钟回忆了一下禅院扇是谁。
又花了两秒钟回忆自己对禅院扇的印象——贱人。
月生思考片刻,从回忆里隐隐约约的抠挖出来一点关于禅院扇的孩子的印象。好像是听说禅院扇有一对双胞胎来着,但那时候她都离开禅院家了……叫什么来着?
噢——
“你是真希还是真依?”
小女孩抿了抿唇:“真依。”
月生歪了一下头:“你到上学的年纪了,怎么没出去上学?”
月生一向觉得孩子们越早去学校越好,起码不能总停留在这个破家族里。上学是唯一且正规的离家方式,所以在挑选学校方面,她向来尽心尽力,并且尽量挑选分散在全国各地的学校。
所以幼儿园也要去上。
真依小朋友有点不安的抱住自己的膝盖,“我……父亲说,女孩子没必要出门读书……”
月生的动作一顿。
失算了。
月生小小的反思了一下自己。
虽说她现在已经颇有话语权,打上门的时候连总监会也要老实坐下来听她讲话,但耐不住家里面总有几个听不懂人话的伪人……再筛一遍。
月生伸手,轻轻揉了一下真依的小脸蛋。可怜孩子,瘦的不行,身上也没点肉,可见禅院扇根本不会好好养女儿。
她蹲下身,尽量放低身体,从下往上看真依的脸,歪着头说:“你冷吗?”
长长的头发垂下来,在空气里摇摇晃晃。
“不、不冷……”
“那你为什么发抖?”月生不由得轻轻笑了一下,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她裹上,修长的指尖碰了碰她的额头。
“我又不会吃小孩。”月生轻声说,“要跟我走吗?”
真依抬起头来,恐惧仍然没有从那张稚嫩的脸上褪去,她甚至退后了一步。
“我不是拐卖小孩的。”月生仍然蹲着,抱着自己的膝盖,看起来温和又无害,“按照辈分来说,我是你的堂姐。就算在禅院家,我们的血缘关系也是很近的。孩子们到了三岁都要出去上学,我只是想把你们带出去上学。”
真依的声音带着哭腔:“父亲说你不是好人!他说你异想天开离经叛道根本……”
她的声音哽住了,没有继续说下去。难以想象禅院扇究竟对自己的两个女儿输出了多少负面情绪,连背地里骂她都骂的丰富多彩各种各样。
“原来你认识我啊。”月生有点难以言表的指了指自己,“我不是好人……好吧,我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自己是个惊天大好人。但是我们讲道理,难道你的就父亲是好人吗?”
真依被哽住了:“……不是。”
禅院扇要是好人的话,这个世界就干脆毁灭吧。
“对吧?对吧?”月生点点头,放弃了蹲着的姿势,盘膝坐下,看起来有点郁闷,“我又不吃小孩。你也知道家里同龄的孩子都送出去上学了对吧?这个决定是我下的,所以坏的不是我啦,是你父亲。哦……不好意思,是不是不该对孩子说父母坏话来着?但是这个你也知道……”
月生托着腮,“我还把我的外套给你了呢。哦,不用脱,送给你了。我又不是要用这个外套绑架你什么。你想出去读书吗?如果你想的话,我就把你和真希带出去上学。”
真依还只是小小一只,但警惕性颇高,显然平日里过的不算太好。她一直保持着警惕的神色,但当月生提到可以和真希一起出去上学的时候,她的神色很明显的顿住了。
月生就笑着冲她伸出了一只手,过了一会儿,真依犹豫着,但还是伸出双手,握住了她冰凉的手指。
“所以你到我院子里是要干什么?”
“竹笋……今天的饭被克扣了,想来挖两个竹笋……”
月生笑眯眯的找到真希,让两个孩子先等一会儿,然后踹开了厨房的门,一巴掌将克扣孩子的饭的负责人扇翻在地。
整个禅院家都没料到这祖宗就为了挖两个笋子突然回来,闻声而到的时候两个孩子刚吃饱饭。
禅院月生扫了一看,看见人来的挺齐全的,仍然保持着客气而礼貌的微笑,将禅院扇从人群当中拖了出来打了个半死。
打完了之后,很轻松的掰了掰手指,微笑着看着精神紧绷的大大小小的各类人。
她不是很在意他们都是谁。
但有些人就是听不懂人话,实在是让人非常非常的苦恼。
“是你们太闲了吗?”月生很困惑,“我记得总监会任务不少呀?我还订了每个人每月至少要完成多少任务的指标呢,你们都做完任务了吗?这么有空来拦着孩子上学?”
大长老前几年就因为月生是个女孩儿这件事儿背过了气,现在硬着头皮站出来的是个生面孔,“……这件事情是扇干的,我们没有拦着孩子们上学。”
月生盯着他们,头也不回的问:“是这样吗?真依?”
真依躲在真希的身后,不太敢说话。
真希:“是的。你上次回来杀了不少人,他们都不太敢不听话。噢,除了扇。”
地面上躺尸的禅院扇抽动了一下手指。
真希的眼神飞快的活动起来,她看了一眼禅院月生的背影,又打量周围的环境,把妹妹转过去,让她捂住自己的眼睛。
禅院真希从椅子上跳了下来。
于是月生听见了巨大的振动声响回过头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双漠然的眼睛。
禅院真希站在本就毫无反抗之力的禅院扇的身边,手里的烧火棍还在滴滴答答的淌血,周围简直一片狼藉。
赤红色的血液溅在她的身上、脸上,她身体里流淌着一半他的血,但更多的他的血染红了小女孩的和服。脸庞和脖子上的血珠滴滴答答的流淌进衣领。
这一幕看起来吊诡又恐怖。
真依也被巨大的声响震的抖动了一下,不过她一向是很听姐姐的话的,姐姐先前让她转过去捂住眼睛,她就一动不动的蹲在那里。
看见了这一幕的人们尖叫起来。
“天哪!她,她怎么能……!”
“真是恶魔!双生子果然是不详的征兆……她和第二个甚尔有什么区别!”
……
月生从真希漠然的眼神当中抽离出来,不耐烦的回头:“吵死了。滚。”
人群瞬间寂静,作鸟兽散的速度比谁都快。
“我不出去了。”真希握着手里的烧火棍,很冷静。谁也不知道她究竟如何能在看到动弹不得的父亲后,如此迅速地做出决定又行动起来,甚至顾及了胆子小一些的姊妹。
“我不出去了,”真希重复了一遍,说,“你把真依和母亲带走吧。”
角落里蹲着的禅院真依发抖起来。
月生歪了一下头。
她走过去,从袖子里又抽出一张手帕,沾了水,蹲下身给真希擦脸。白色的手帕很快染的红透了,月生只好无奈的丢掉。
血红的手帕轻飘飘盖住了一双没有瞑目的眼睛。
“很难洗。”月生说,“这件衣服不要了,丢掉。先凑合穿一下我小时候的。”
这孩子真是果断的很。
月生想。
但果断并不算是缺点,至少月生心里有点羡慕她的果断,这种程度的果断她完全没有。
真希在月生站起来的时候抓住她的手,仰头时,那双眼睛平静又坚决,“我可以偿命。你把真依和母亲带走。”
月生曲起手指,弹了她一个脑瓜崩:“他的命比较便宜,不值得你来偿。你现在要做的是去擦擦身上乱七八糟的脏东西,换身衣服,然后和妈妈妹妹一起搬家。”
真希怔愣了一下。
月生踩过满地流淌的污渍,把蹲在角落里发抖的真依抱起来,安慰的摸了摸她的后背,把孩子的脸埋在自己怀里,然后带着她走出了屋子。
在门口,她回过头看真希:“愣着干什么?出门之前你要收拾干净。”
真希“哐当”一声丢开手里的烧火棍,把沾满液体沉甸甸的外套脱下来,沾了脏东西的木屐和足袋也是。她光着脚,小跑着跟上了禅院月生。
“我们以后住在哪里?”
“东京怎么样?”
“你在哪里?”
“兵库。”
“我也想去兵库。”
“驳回,我不擅长照顾孩子,而且我也在读书。”
禅院真希拽着月生的衣角,仰起头看着堂姐。
她长得可真高啊。家族里流传着的那些流言变成传说,给什么都还不懂的孩子们编织出一个可怕的恶魔形象,刚刚诞生几年的孩子们梦中都是月生大魔王。
但是真希想,大魔王也好。
如果月生是大魔王,她就像那些人说的一样,是恶魔,是不详的双子当中的一个。恶魔给大魔王卖命,天经地义。
第100章
月生其实并不是一个特别勤快的人, 也并不是一个擅长挑选礼物的人。
不是特别勤快,指的是她经常性的宅属性爆发不想出门不想社交不想见人,这么多年到处跑实在是形势所迫, 现在终于有条件宅了, 直接成倍爆发出来。
其实她上辈子就是一个不太擅长和人交流的人,这辈子能交到几个朋友简直是万幸。
不是特别擅长挑选礼物也属于上辈子的遗留问题了, 尤其是小孩子的礼物, 尤其是和普通孩子不同的小孩子的礼物, 实在是令人大伤脑筋。
所以月生来之前纠结半天,除了老一套的带特产甜点之外, 还按自己的思路准备了点东西。
在双胞胎姐妹和她们的母亲一起住的地方的时候, 她站在门口还有点忐忑, 指尖揪着衣角来回搓。
【她们会喜欢我的礼物吗?】她忐忑的问系统。
【你挑礼物的时候没想着合不合适, 站门口了想起来犹豫了?】系统吐槽, 【恕我直言,你就是买双新袜子一人一双, 双胞胎也会欢天喜地的穿上的。】
接着月生听见了脚步声。
背着书包的两姐妹一起爬楼梯上来了, 真依最先看见月生,眼睛立刻明亮起来,蹦蹦跳跳的拉着姐姐狂奔上来, 抱住月生一条腿,很开心的大声喊她的名字:“阿月!”
月生立刻弯腰把孩子抱起来, 开心的蹭蹭贴贴, “啊,真依。可爱的小女孩姐姐亲亲。”
真依立刻“吧唧”一口亲在月生的脸上, 真希已经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来。
进门的时候真希问:“你怎么来了?”
月生抱着真依进门,过玄关的时候弯了一下腰, 笑眯眯的,“寒假快结束了,还是觉得要来东京一趟,所以就来啦。”
她把真依放下来,右脚踩着左脚的鞋后跟把鞋子脱下来,另一只脚也如法炮制,换了拖鞋之后,蹦蹦跳跳的摊在客厅的沙发上。
真希很平静的放下书包,“我看你明明就是被琰姐拉着来的吧。你冬天根本不会随便出门。”
“请不要随意戳穿我。”月生把放下书包坐到她旁边的真依搂紧怀里贴贴,说,“我也还是个小女孩呢。话说回来,兴趣班怎么样?”
“很好!”真依举起双手,快乐的大声说,“老师教我们做了很多手工,我被夸奖了!”
“真棒!”月生笑眯眯的去揉她的脸蛋,小女孩的脸刚刚吹过风,有点凉凉的,反倒是月生的手因为一只塞在兜里,热乎乎的。
真希看着恨不得黏在一起的两个人,有点无语,大人似的叹了口气。
月生朝她招招手,“你也过来嘛,贴在一起暖和一些。”
“不要。”真希不动如山道,“贴在一起是拿我在取暖好吗?我不冷的。”
月生眨巴眨巴眼睛,丝毫不在意自己正在对小女孩撒娇:“可是我冷唉。”
真希:“……”
真希脱掉拖鞋,爬上了沙发。姐妹三个人幸福的窝在一起,月生幸福的给两个小女孩顺毛。
“饿了吗?”月生问。
双胞胎的母亲在上班,所以假期的时候大多拜托常驻东京的润二郎帮忙照看。但总拜托这个年轻人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所以双胞胎的母亲就让孩子们根据兴趣选了个兴趣班。
稍微去学点感兴趣的东西,正好也能打发时间,避免两个孩子在家没事干的情况。
真依摸了摸肚子:“不饿……但想吃点东西。”
月生撑起半个身子,上半身向前探去,把沙发前面的茶几拉过来,主打一个能脚不沾地就绝不沾地,然后从影子里捞出一个点心盒子,和两个小女孩一起嚼嚼嚼。
“先垫着,免得晚上饿。”月生一边嚼嚼嚼,一边说,“啊,这个东西我也是第一次吃,味道还不错耶。”
她嚼了一会儿,动作忽然顿住。等等,我不是在戒糖吗?怎么突然开吃了?
禅院月生内心艰难的来回拉扯了一会儿之后,决定继续假装自己忘记了戒糖这回事。反正都吃了……先吃了这一顿再说。
真希:“你不是在兵库读书吗?怎么连这个也没吃过。”
真依嚼嚼嚼:“阿月能不出门就不出门的。真奇怪,她原来是这么懒得出门的一个人吗?冬天踏出门口的频率全靠朋友捞她。”
在东京是加茂琰和五条悟,在兵库是北信介角名伦太郎偶尔会加上宫双子。
嗯?这么一想身边双胞胎出现的频率是不是太高了?月生自己在心里默默的数了一下,然后哼哼唧唧的从喉咙里发出撒娇一般的声音:“屋子里那么暖和为什么要离开屋子。”
真依三口两口吃掉一个小点心,在沙发边缘晃着腿:“可是外面也很好玩啊。我喜欢和真希去外面一起玩。阿月和朋友一起出去玩的时候难道不开心吗?”
“开心是很开心啦。”月生豆豆眼,“但是啊,出门就是很麻烦啊……说真的,虽然我每次答应人家出门一起玩的时候,不超过两分钟我就会后悔。虽然还是会遵守约定出门,虽然和朋友一起很开心,但是回家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好累……”
真希:“好的,长大以后我会多多拉你出门的。”
月生露出一个非常抗拒的痛苦表情。
真希站起来,搂住她的脖子亲了一口她的脸蛋,于是这种抗拒的表情立刻从月生的脸上褪去了。
“嗯。”月生说,“我果然喜欢和妹妹贴贴。”
真希淡然的咬了一口点心。
幼稚园在读学生当然没什么作业可言,更别说现在是寒假。
月生和两个孩子一起吃点心,吃完点心之后,又从影子里捞出来两个盒子,一人分发了一个。
“其实我觉得,送这个东西有点早。”月生说,“所以没有子弹,只有外壳,不可以带到学校里去,知道吗?之所以送这个,是因为我觉得你们迟早有一天会送到,而且这个东西确实很好用。”
真依摸了摸比她手大得多的沉甸甸的枪,说:“哇。”
真希掂了掂,诚实的说,“其实我更想要冷兵器,像你的刀那样的,我感觉那个很棒。”
月生摸了摸下巴。
送武器这回事,实在是月生的一贯思维。现代社会很和平,但月生自己长的不太和平,所以礼物也下意识的往能够自保的方向选……
但是仔细想想,这个年纪的孩子还无法妥善运用这样杀伤力大的武器,所以先给个壳子摸一摸算了,要是有兴趣的话,以后也未必不能往这方面培养。
双胞胎姐妹当中,姐姐真希并没有咒力。
哪怕是月生自己,也没有想到禅院家这么块儿小地方,竟然能接连诞生两个这样极端的天与咒缚,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但一想到甚尔的儿子很可能也是一个十影,两个天与咒缚的存在似乎也就不足为奇了。
……才怪啊。
禅院家这破家族到底占了什么风水宝地能走这样的大运啊?不,也不一定是占了风水宝地,毕竟这小破家族里伪人真的很多。
与姐姐相反的是,妹妹真依是一个咒术师。而且拥有着非常稀少的“构筑”术式。
谈到双胞胎,就不可避免的又扯回老话题。在咒术界的咒术意义上,同卵双胞胎被视为一个人。
这就导致客观存在的两人力量在上互相掺杂起来。真希的天与咒缚不够纯粹,因为真依的一部分咒力流淌在她的身上,但这些咒力又不足以支撑她看见咒灵。
真依的咒力不算完全,真希的天与咒缚也有一小部分在她身上,但这一小部分强化不到哪里去。
因此造成了互相拖对方后腿的尴尬局面。
针对这种情况,月生心里有一个预案,她觉得也许可以尝试一下。不过姐妹俩都还太小了,这件事先放着,以后再说。
目前的情况是,禅院真希迫切的想要学习打架。
月生能够理解这种迫切的想要变强的渴望。她年幼的时候也有过这样的一段时期,迫切的想要长大,迫切的想要实力。但好在双胞胎的情况比当初的她好一些。
因为她会庇护她们的。姐姐会保护两个小妹妹的,所以,慢一点长大也没关系,不必那样着急。
月生捏捏真希的脸:“你还太小了。”
真希眨了一下眼睛,又抿了一下嘴唇,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所以要先从基础练起,把基础打牢固。”月生这么说,她拿出手机翻了翻自己的通讯录,开始敲敲打打,“我不是一个很擅长教人的人,也不是很爱出门……啊这个你们都知道。不过我有门路。”
不是特别爱社交。
但禅院月生认识人啊。
鬼灭学园是赫赫有名的剑道强校,鬼灭镇的道场也同样数不胜数。不说别的,把继国缘一抬出来就够了,最强无需多言。
“如果想学枪的话,就去找琰姐。”月生低头给键盘打字,物色合适的老师,“琰姐的枪法很好,如果我母亲、就是百合子回来了,也可以找她去学,琰的枪法也是和她学的。”
真希看着月生,目光灼灼,“我可以学你的剑法吗?你给我看过的那一套,很漂亮又很厉害的日之呼吸。”
月生手指的动作顿了一顿,她抬起头,温和的对上真希的视线。
那是很久之前了。
真希坚持要跟着月生去祓除咒灵的现场跟着看一看。月生寻思着咒灵评估的等级不算太高,既然她想的话,那么带着孩子去看看也好,于是特意找了一个附魔过的咒具眼镜给真希戴着,领着她去看了。
式神围绕在真希的身边,保护她的安全。尽管巨大的式神美丽健壮,但小小的女孩并没有被自己无法获得的力量拉走目光。自始至终,她都牢牢的注视着月生手中握着的刀,和那把刀挥起来的明亮火焰。
那样炽烈的刀光。
那样强大的剑法。
在“帐”中,鲜红的火焰斩开咒灵的尸体,势如破竹,坚不可摧。
咒力和术式的先天决定的,无法改变。既然没有,那就没有必要执着追求。但是那样漂亮那样强大的剑法,也许是她能够后天争取得到的东西。
我想学。
她的眼神明亮,和月生初见她的时候一样,坚定的几乎让人感到心惊。
“可以。”她说,“不过你要长大一些,基础要再打牢固一些。这套剑法的消耗很大,贸然学习会伤害身体。而且,剑法是存在束缚的,真希。”
她俯下身,和这个年幼的小女孩保持平视,声音温和,“如果你想要学习日之呼吸,你就要到正式的剑道场去,和日之呼吸的传人拜师学艺,你要对着你的剑立下誓言,绝不可以将这套剑法指向人类。因为呼吸剑法出现的初衷,就是为了保护人类。”
真希握住她的手,郑重的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