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红玫瑰
第二天周六。
周末两天路琼按照朝九晚六的作息上班。
路琼是在完全清醒状态下跟陆明霁说要追他,她没谈过恋爱,偶像剧也没看过,经验毫无,昨晚回宿舍后临时抱佛脚,在网上搜索女追男的办法,看到半夜,总结下来就是:死皮赖脸地刷存在感。
于是路琼早上醒来按部就班听完十五分钟英文演讲练习听力后,出门时给陆明霁发去一个早安问候。
July每天上午九点准时营业,她八点零五分到达。
手机安静如旧,没有收到陆明霁的回复,路琼就不再把心思放在他那里。
开门、擦拭台面、备餐,做好一切准备工作,迎接一整日的忙碌。
July的装修设计在京北同类型店铺里独具一格,会根据季节、节日来变换店内风格,咖啡甜品的定价也都在学生党消费范围内,情侣约会朋友小聚都首选July,还有许多游客慕名前来打卡拍照。
周末客流量大,不接外卖单都忙得不可开交,中午任念他们交替着在后院仓促吃个午饭,路琼才得空察看微信。
和陆明霁的聊天界面没有任何变化,她七点四十分发送那一个“早”字垫底,再往上是军训期间她加他好友自我介绍的内容。
寥寥几句,一个屏幕的空间都多余。
路琼不会浪费时间猜来猜去陆明霁是什么心思,她是行动派,一个语音电话拨过去。
嘟嘟的忙音在耳边循环,快要挂断时被人勉强接起。
陆明霁问:“有事?”
他声音很好听,似冬日清泉里碎冰碰撞时泠泠作响。
正午阳光灿烂,路琼站在后院晒着太阳:“你没看到我给你发的消息吗?”
“看到了。”
“那你怎么不回?”
“不想回。”
“为什么不想?”
她哪来那么多问题。
陆明霁一心二用,边跟她通话边一目十行浏览着刚敲好的代码:“就是不想。”
路琼仰起脑袋,抬手,五指张开,阳光穿过指缝分成几束落在她脸上:“可我想你。”
陆明霁悬在回车键上的手指向下一落,即将触碰到键帽时又猛地缩回,还没检查完,差一点就点击确认。
动作幅度大,牵连他的心跳都加快几拍。
路琼没指望他回应,说起晚上的约会:“你喜欢吃清淡的还是偏重口?”
陆明霁端起水杯喝口水,咽下后说:“我没答应你。”
“真的一点时间都不能分给我吗?”路琼收拢手指,异想天开地试图抓住虚无缥缈的阳光:“我就是想跟你一起吃个晚饭。”
水杯搁回桌面,杯子里的水液轻微晃动,陆明霁看回电脑,嗓音无波无澜:“你找别人陪你吧,我没空。”
“好吧。”路琼放下手,暖阳烘烤得人昏昏欲睡,她憋回到嘴边的哈欠,声音有些变调:“那不打扰你了,你忙。”
她主动切断电话。
“叮”一下提示音。
通话界面自动退出,切回聊天界面。
她结尾那句话的第一个字音不正常,像在压抑什么,一串串代码慢慢变得模糊,陆明霁敛眸睇着她头像。
是一只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黑猫。
还挺像她的。
*
下午仍然不得清闲。
路琼手机揣在围裙口袋里,口袋浅,她弯腰捡东西时滑出来掉在地上,后来就放进操作台抽屉里,也没人找她,不需要随身带着。
任城送完一桌咖啡回来,听见嗡嗡震动声,竖着耳朵找半天,最终拉开抽屉,拿出手机,在操作台转一圈,没一个人认领手机,来电显示只是十一位数字。
怕误事,任城接通:“喂你好。”
另一端稍作停顿:“我找路琼。”
“这路琼的手机啊。”任城自言自语嘟囔一句,可算确定手机主人是谁:“她现在不在,等——”
话说一半,任城看到路琼,扬声喊她,再示意电话那端:“她来了,你等等。”
路琼走近,任城把手机还给她:“一直在响,你也没备注,我怕有什么事,过后你再以为是骚扰电话不管了,就接了。”
“知道了。”路琼跟他道谢,先瞅一眼手机屏幕,这串号码脑子里没印象:“你好。”
“是我。”
路琼诧异:“陆明霁?”
“不然呢。”陆明霁耳边回荡起她昨天发表的“几天不见差点不认识他”的气死人言论,怼她:“一下午没说话也不认识我声音了?”
“我这不是意外你会主动打给我吗。”还在上班,店里挺忙,路琼不能多聊:“怎么了?”
“你没看我给你发的消息?”陆明霁两个小时前给她发过微信,没回信,才打来电话。
“店里人多,还没空看手机。”路琼往后院走,打开免提:“你发什么了?”
点到微信,软件切换需要一两秒钟加载,陆明霁不吱声,通话空档,路琼以为是信号不好,正要再问一遍,消息更新出来,与此同时扬声器传出同样的内容。
陆明霁说:“去哪吃饭?”
无语,又有点不想妥协的小别扭。
“我对京北还不太熟,你挑你喜欢吃的,我都可以。”路琼想逗他两句,奈何她不能离开太久,只好忍住等到见面再闹他:“我六点下班,你选好发我地址。”
“知道了。”
陆明霁说完就挂断。
进入秋天,天黑得一天比一天早,此时太阳西斜,远处高楼堪堪遮挡住四分之一,落日前的阳光柔和又绚美。
路琼再一次抬手去捉。
意料之内什么都没有捉住。
但她掌心并不空落。
*
八点半,夜幕降临,华灯璀璨。
京北开始展现它的繁华。
陆明霁靠坐在沙发里,右侧落地窗外是大半个京北城的霓虹夜景。
他无心欣赏,第三次去瞄手机右上角的时间点,包厢门被敲响,领班推门进来,第二次问他需不需要上菜。
距离陆明霁过来,进包厢,已经过去整整两个小时。
他等路琼也等了整整两个小时,这两个小时里他搞定了小组作业的收尾工作,中午路琼打他电话时他就在忙这件事,还修改完PHP预备新开发的游戏初步框架模型。
原是不想来吃这顿饭,可他手一放到键盘上耳边就响起路琼那带着微弱哭腔的声音,鬼使神差地反悔,答应她的邀约,将吃饭耽误的时间熬夜补回来,不过现在看来他今晚可以早睡。
这家餐厅这间包厢风水不错,极大提升赶作业的效率。
当然,有很大一部分功劳归功于陆明霁在愤怒状态下大脑愈发清醒。
手机电量还有一丝丝,他揣进兜里,冷着脸起身:“不用上了。”
领班见多这种被放鸽子的事情,见怪不怪,保持着微笑送人:“好的,陆先生您慢走。”
领班友好礼貌的笑容刺得陆明霁眼睛疼。
他就不该心软。
路琼就是个不守信用的骗子!
电梯到达一楼,门开,陆明霁出来,神情比在餐厅时更加难看。
他没开车,只能打车回学校,到街边招手,不一会儿一辆出租缓缓停下。
身后一道女声喊他:“陆明霁!”
他充耳不闻,拉出租车后排车门。
才握住车门把手,急促脚步声逼近,左胳膊一重,拽得他肩膀塌下去。
路琼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死死攥着他手腕,弯着腰,话说得断断续续:“师、师傅……”
一股冷风灌进喉咙,她呛得咳嗽,说不出话,挥手让司机师傅先走。
太久没这么拼命跑过,路琼适应不过来,嗓子眼像是被刀片划过,眼角都溢出生理性泪水。
陆明霁被迫听着她没完没了的咳嗽,不是不想走,是她力气太大,抓得他腕骨都隐隐发疼。
一个女生,怎么手劲这么大。
两三分钟,路琼平复好,站直,第一句话就是道歉:“对不起我迟到了。”
她再说原因:“地铁站有个小偷偷钱包被发现,跑的时候撞倒了我旁边的孕妇,我扶她起来后她一直抓着我的手不放,我只好跟着去了医院,她家人到医院我才离开。”
最后竖起三根手指保证:“我真不是故意的。”
陆明霁面部表情没有变化:“说完了?”
路琼点头:“说完了。”
“松手,饭你自己吃。”陆明霁理智上理解她的不得已但情感上不接受,从小到大都没人让他等过这么久。
路琼攥得更紧,不给他一分一毫挣脱的可能:“你别生气,我保证不会有下次。”
“的确没有下次。”陆明霁冷嗤:“现在我就把你拉黑。”
“别!”路琼抢过他手机塞进自己挎包里:“事不过三,我不要三次,我只要一次机会还不行吗。”
陆明霁斩钉截铁:“不行。”
路琼不信他真的硬心肠,在挎包里抽出一支红玫瑰,放轻嗓音:“我买了花送你,你原谅我好不好?”
昏黄路灯下,她站在光束里,脸颊鼻尖是狂跑过后风刮出的红,咳出眼泪的眼睛漆黑透亮。
陆明霁在这一秒刷新对路琼的认知。
她是漂亮的。
具体是哪一种类型他暂时形容不出,但绝对不同于他身边的任何一位女性。
分手的第五年,陆明霁几乎不再想起路琼。
他自认已经放下她。
却又在某一天夜晚突然梦到路琼第一次送他玫瑰的情景。
醒来后他抽了一支烟。
路琼曾经问过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陆明霁没告诉她。
他在无数次的复盘中确认,在她掏出玫瑰的那一刻起,他心底产生一个强烈的念头——
如果不会对路琼动心,那他这辈子也不会喜欢上别人。
第16章 许愿
十分钟后,冷着一张阎王脸的陆明霁被路琼拽进一家距离国贸两条街远的串串香店铺。
京北夜晚温度稍降,天气预报预计明天有雨,傍晚六点钟后偶尔刮起几阵威力或大或小的风。
路琼拉开玻璃门,推着陆明霁进去,她紧随其后。
玻璃门合上,将外面所有呼啸隔绝。
香浓醇厚的调料味道扑面而来,店中央一条长桌,煮锅里摆着串串,长桌两边几乎要坐满。
这家店唐慕芮带她们来吃过,物美价廉,味道不错。
有两个连着的座位,路琼侧头,陆明霁正沉默地打量店内环境,看到有人在煮锅里拿起一串蔬菜遂又放回去,少爷眼底逐渐有嫌弃之意产生。
路琼阅“陆”理解的能力在稳步提升,见状对迎过来的服务员指指窗边位置:“我们要单独的锅底。”
熟练地握住陆明霁掌心,牵着他走去窗边。
到座位边上,少爷又开始审视起来,路琼和他并排站,上半身扭向他,歪头看他:“要我把座椅给你擦一遍吗?”
她边笑边眨眼,戏谑地不加掩饰,陆明霁不想被她嘲笑娇情,硬梆梆拒绝:“不用。”
“那你坐。”路琼放开他。
覆在掌心带有粗糙颗粒感的温热消失,陆明霁后知后觉自己的手居然又落入她手中。
在心里告诫自己一定要提高警惕,不能再被路琼得逞。
他把双手揣进外套口袋里,坐到沙发里。
单独锅底需要自己去冰箱那里挑选涮菜,陆明霁是娇贵少爷,当然不可能端茶倒水伺候别人,拿菜的任务只属于路琼一人,她摘下包,询问陆明霁有无忌口。
陆明霁嘴挑得很:“不要绿叶菜,肉卷不要,切块的可以,不吃丸子,不——”
他一大堆要求还没提完,路琼果断竖掌打断他的长篇大论:“你和我一起去。”
陆明霁懒,不想动,如果换成彭靖驰,他只会坐着等吃,但是他和路琼还不熟,做不到心安理得指使她,起身坠在路琼身后,保持半步远跟她一起去选菜。
路琼端着一个托盘,从最上面那一排的第一个菜问起,陆明霁就揣着兜,碰到想吃的才会活动一下他高贵的脖子及脑袋,上下点一点或者左右摇一摇。
路琼不挑食,她小时候家里条件全村最差,吃饱饭都是奢侈,根本没有挑剔的权利。
陆明霁不吃绿叶菜她爱吃,夹了几片油麦菜,寡言的少爷终于开口:“换掉。”
他精准指向被压在最下面的那一片油麦菜,针对性太强,路琼不懂:“怎么了?”
陆明霁说:“有虫洞。”
路琼以为陆明霁是觉得有虫子洞菜就不能再吃,少爷十指不沾阳春水,不知道这种生活常识无可厚非:“没事的,这种青菜有虫洞证明没有打过农药,而且你又不吃。”
虫洞与农药是否有必然联系这一点涉及到陆明霁的知识盲区,他暂且不予争辩,就用最简单的理由:“很丑,我不喜欢。”
得。
少爷就是少爷。
不仅挑食,还挑长相。
“拿都拿出来了,不好放回去。”路琼顺从他:“等回桌再丢。”
陆明霁默认这个安排。
摞满整个托盘,两人回桌,锅底在选菜时就端上来,双拼的鸳鸯锅,清汤锅已经微微沸腾起来。
坐下后,陆明霁拆开双一次性筷子,先把片视为眼中钉的油麦菜夹出来丢进垃圾桶。
感受到路琼对自己的目不转睛,他把手机亮给她看:“菜叶有没有虫洞和打没打农药没有直接关系。”
是浏览器界面,搜索框里输入:青菜上有虫洞还能吃吗?
回答:不宜食用,虫眼只能说明蔬菜受过虫害,并不等于没打过农药……
这个知识与路琼的固有认知有所出入:“我外婆种菜从来不打农药,我经常帮她挑虫子。”
路琼在家什么活都干,小老太太并不娇养她,她小的时候还会跟她讲怎么种庄稼,等她长大后继承家里那块地,保证她饿不死。
虽然小老太太总是叨叨她是寄生虫,不养家还花钱,但她五六年级成绩越来越好,考上镇上最好的初中后,小老太太就没再教过她种地的相关知识。
她自觉比陆明霁有“文化”,结果没好到哪去。
“你一直都这么挑剔吗?”路琼仍然困惑于他龟毛浪费的行径:“怎么养成的?”
她的生活环境造就出她与大城市人们的差异,可唐慕芮麦青她们也没娇气到陆明霁这种地步。
陆明霁抽出几张纸巾,擦着桌面,语气淡,话说得张狂:“因为我从出生起,得到的所有东西就都是最好的。”
饭菜原料要确保新鲜完整,哪怕炒完之后看不出原样也不允许有残缺;衣柜里的衣服永远平整没有一丝褶皱,连线头都被处理干净。
高中毕业那年,他妈送他的一辆跑车作为毕业礼物,彭靖驰借过去开不小心蹭掉倒车镜处的一块漆,补上就好,看不出损坏过,可陆明霁就是不想再要,直接送给彭靖驰。
他所拥有的东西只要有一丁点瑕疵就会立刻更换。
可能夸张,但这的确是陆明霁二十年来一成不变的高质量生活给予他挑三拣四的底气。
路琼将串在竹签上的食物用刚拆封的一次性筷子撸进锅里:“那你命真好。”
陆明霁撩她一眼,她面容平静,没有多余情绪展现,可鉴于她总是喜欢说些乱七八糟的话,陆明霁就解读出几分阴阳怪气。
于是他也阴阳回去:“也不好,好的话还会被人放两个小时鸽子最后被带过来吃这种地摊?”
“你收了我的花不能再生我气了。”路琼朝暂存在他包里的玫瑰努努下巴:“我第一次买花送人。”
“是你硬塞。”陆明霁可没同意翻篇,他最记仇:“要不是我说我没空后你哭了我才不会答应你出来。“
路琼下菜的手一顿。
她哭了?
什么时候?
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默不作声在脑海里回忆一遍,找出原因,估计是她打的那个哈欠导致陆明霁误会。
但她不能纠正,她一旦澄清就代表陆明霁自作多情,按照少爷的脾气,还不拍桌走人?
“哦。”路琼忍笑:“那是不是以后只要我哭了你就会答应我所有事情?”
“你以为你是谁,想的还挺美。”陆明霁扔掉擦完桌子的纸巾,靠向沙发背,摸出手机刷着玩,黑发垂下去,遮住他眼睛。
托盘里一半的肉菜都下进锅里,先煮着。
调整电磁炉功率的按钮在桌子侧边,路琼斜着身体低头调大功率,视野边缘是陆明霁桌底的长腿,她坐正后,喊他:“陆明霁。”
他名字的三个字她都咬得很轻,最后一个“霁”尾音上扬。
陆明霁抬头,眼睛还没有落到她脸上,握着手机的手一紧,松弛的姿态变得僵硬。
路琼在桌下勾着他一条腿,夹在自己两条腿中间,晃来晃去:“我第一次和男生约会,也是第一次追人。”
两人都穿着长裤,没有任何直白的肌肤触碰,甚至都还没有感受到路琼的体温,但被她夹住的那条腿就是不再受控,他抽都抽不出来。
喉结不动声色一滚:“腿拿开。”
路琼笑盈盈摇头:“不要。”
陆明霁保持冷静:“你要干什么?”
“我不干什么,我就是想说,要是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你及时指出来,我改。”
“你现在就做的不好。”
“那你多包容一下。”路琼还在左摇右晃着他的腿:“这一点我不想改。”
陆明霁就知道她会耍无赖,不再废话,空闲的那只手伸到桌底,按住路琼一只膝盖,挣脱她的禁锢,双腿交叠躲到一边,以防她再偷袭。
继续淡定地玩手机。
路琼托着腮瞅他,视线从他头发游移到他嘴唇,犹如实质。
片刻后,她挑眉:“陆明霁。”
陆明霁不理她,她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路琼依然不怕死的撩拨:“你耳朵好红。”
陆明霁漠然的目光笔直冲向她:“再多说一个字,你就自己吃饭。”
路琼这才适可而止。
蔬菜串煮沸时间短,下锅三四分钟就能吃,路琼忙活一天,体力早就消耗殆尽,吃饭时难得老实,没再讲闲话招惹陆明霁。
她吃饭速度快,吃相倒不赖,相比之下,陆明霁就慢条斯理得多。
说实话,陆明霁是看不上这种地摊小吃的,他嫌卫生不达标,更没有吃惯山珍海味就要换换口味去吃清粥小菜的爱好,或许是等路琼太久也饿得不行,或许是路琼大快朵颐的样子带动他胃口大开,以往在店外多看一眼招牌都嫌弃的串串他竟吃不少。
陆明霁常接触的女性就他奶奶、他妈、谷蕴柠。
这三人一个比一个注重身材管理,奶奶上了年纪岁数大了才松懈下来,想吃什么吃什么;他妈不吃主食,蔬菜也要分好种类定量进食,调味还很清淡;谷蕴柠最离谱,有时候一天只喝一杯咖啡就能续命。
路琼作为他接触的第四位异性,最为特别,最能吃。
陆明霁感到稀奇,偷偷观察着她,不知不觉就给自己吃撑。
吃完在前台结账,陆明霁扫码。
虽说是路琼请客约他,但是在陆明霁从小接收到的教育理念里,和女生一起吃饭男生结账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工作后的商务宴请另当别论。
路琼来不及拦他,走出串串店,她把钱转给陆明霁:“说好我请客的。”
陆明霁拒收:“我没有让女生付款的习惯。”
路琼探听消息:“你之前和其他女生吃饭也一样吗?”
陆明霁嘴快:“我没和别的女生单独吃过饭。”
“……哦。”
“……”
店里空调暖气足,路琼又吃的辣锅,热出一身汗,冷风一吹还挺舒服,她愉悦地翘着嘴角。
不知道第几次瞄到她碍眼的表情,陆明霁忍无可忍:“你笑什么?”
路琼这次没有再火上浇油,装起乖:“没笑什么。”
陆明霁狠瞪她一眼,加快脚步甩开她。
路琼追上去,抓他手,明知故问:“又闹什么脾气?”
陆明霁扯掉她,手揣兜里:“你说什么梦话。”
路琼改变策略,挽他胳膊,在他有所动作之前放话:“你再甩我我就亲你。”
路琼给陆明霁的印象能用胆大妄为一词来形容,没有什么是她不敢干的,陆明霁还真不敢赌她这番威胁的真假。
不情不愿地由她拽着。
路琼有分寸,她就是喜欢逗陆明霁,看他炸毛跳脚又对她无可奈何的样子。
挽了他一小会儿,走到街口她就松开他。
地铁还没停运,可少爷不会屈尊降贵坐地铁,回校只得打车。
反正是他花钱,路琼乐得享受。
京大没有门禁,但宿舍楼有,十一点钟准时落锁不允许进出,这个点校外那条街都是往回赶的人,司机不好把车开进去,就停在最近的道口。
路琼和陆明霁要步行一段。
金黄落叶零零散散铺在地面,脚踩上去发出清脆声响。
走到一半,路琼问出与昨晚同一时刻同样的问题:“明天你有安排吗?”
陆明霁直截了当:“没空,别想,我不会再答应你。”
路琼没想着再约他,明天她上午上班,下午要去敬老院参加一个爱心公益活动。
她把行程报备给陆明霁。
后者满不在乎,自然垂在腿边的手毫无章法地敲打着手机:“跟我有什么关系。”
路琼不深究他是口是心非还是心口如一,她只表达她的想法和感受:“总之我今天很开心,谢谢你陪我过生日。”
“生日?”陆明霁算算年龄:“十八岁?”
路琼嗯一声:“十八岁。”
“你要我陪你过生日你还迟到那么久?”陆明霁耿耿于怀,还有种被轻视的愤怒,生日邀请至少要提前一天发出,以便被邀请者规划行程,临时告知是种非常不礼貌的行为:“你请其他人也这么不走心?”
主动约他迟到两个小时、十八岁生日就请他吃串串香。
陆明霁不是不接受区别对待,但他必须是被偏向的一方。
路琼被他劈头盖脸地责问弄得稀里糊涂:“我没请其他人,我就告诉了你一个。”
陆明霁当路琼在哄骗他:“你这张嘴能值点钱吗?”
他又不是没有分辨能力的小屁孩,讲两句好话他就会晕头转向?
“我没骗你,我没怎么过过生日。”路琼坦露无伤大雅的实情:“其实我不确定今天是不是我生日,我妈不记得我具体的出生日期,今天是我外婆当初给我上户口的日子。”
她妈当年因为一个男人离家出走,和小老太太决裂,两年后带着两个月大的她狼狈回家,外婆问她妈她什么时候出生的,她妈浑浑噩噩的连月份都答不出,小老太太便自作主张给她定下一个新的出生日期,每年到这一天,小老太太给她下一碗面再煮两个鸡蛋就算庆生。
真相超出陆明霁的认知,他才点燃的怒火还没扩大就兜头浇下一盆冷水,哑口无言。
自他有记忆以来,他妈的每一个生日他爸都会大张旗鼓为其庆祝,他每年的生日排场略逊色于他妈,那也是呼朋引伴,收到的礼物堆成山,拆都拆不完。
去年他成人礼,更是盛况空前。
包机带着彭靖驰他们去大溪地嗨了一整周,他爸给他的那张副卡险些刷爆,吓得他爸以为他染上什么不良嗜好,打电话一顿逼问。
所以在他看来,庆生是每一年当中的头等大事,所有佳节加起来都没有过生日重要。
其他节日是大家一起快乐,而生日独属于自己,意义非同凡响。
像路琼这样随便约个人吃顿饭就算庆生,还能庆得开心,陆明霁不能理解。
兜里手机连续振动,路琼解锁察看,是辅导员的消息,明天的公益活动临时通知更换地点,活动内容也有所调整,顾不得闹脾气的陆明霁,先处理起正事。
陆明霁也沉默着,心绪翻涌。
快要到校门口,路琼还没解决完事情,陆明霁拽住她挎包一角,拦停她。
路琼不知就里:“怎么了?”
陆明霁指着便利店角落一处座位:“去那等我。”
说完,他朝便利店走。
路琼目送他进去,猜测他应该是记起有东西要买,用不着多长时间,就站在原地等他。
几分钟后,陆明霁提着东西出来,见路琼一动不动傻站在那里埋头捧着手机,旁边有人打闹着撞到她她也不知道躲。
走过去把她拉到背风处,嘴巴不忘奚落她:“我看你不光下肢没发育好,小脑发育也不健全,别人撞你你还跟他道歉。”
【好的收到「敬礼jpg.」】
给完辅导员答复,路琼收起手机:“服务员当久了,条件反射。”
到紧挨着便利店侧门的那一张桌子处停下,陆明霁一抬手,桌上就多出一个白色奶油蛋糕,四寸大,最普通的那种甜品款式,只有顶面七颗鲜红欲滴的草莓还算亮眼。
陆明霁解开透明包装盒,蛋糕不由分说塞给路琼:“我没见过比你活的还粗糙不走心的人,便利店最后一个,没得挑。”
哒一声,他不知从哪变出一个打火机,点着:“蜡烛也没有,你就这么凑合下吧。”
他一手握打火机,一手呈半蜷状护着火苗不被风吹灭:“许个愿吧,过生日一定要吃蛋糕许愿的。”
橙红色的火焰在风中摇曳,照亮在他们中间,跳跃在她和他眼底,路琼捧着巴掌大的蛋糕,望着陆明霁被火苗映射成暖色调的脸,他还是那副老样子,骄横跋扈,目中无人。
仿佛所做这一切不过是突发善心的施舍。
陆明霁也是这么想的,他不过是一时可怜路琼,并不认为自己的心软是对路琼生出别样情愫,相识时间太短,了解不够详细等等客观原因使然,彼时的路琼还不足以令他心动。
例如他爷爷奶奶相濡以沫一辈子的前提是在创业困难时同舟共济,他爸妈情比金坚的基础是青梅竹马几十年。
而他和路琼之间,还什么都没有。
直到很久后陆明霁恍然大悟,有的人一出现,所有既定的规则便不再是规则,都可以为她而消除。
“陆明霁。”路琼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叫他:“你看我。”
陆明霁稳住阵脚,掀起眼皮,丑话说在前头:“许愿只是过生日必备流程,我没说要帮你实现,也没义务。”
路琼不管他的劝告,像是要把他此刻模样刻进心里去那般深看他:“我希望以后每一年生日,陆明霁都能陪我一起过。”
第17章 十八岁
陆明霁没理会路琼的愿望,他又不是阿拉丁神灯。
避开她灼热的眼神,等她吹出一口气,配合地松开按住打火机的手,他给自己下达的补偿任务宣告结束,心头的愧疚得以减轻。
风大,路琼没吃蛋糕,小心翼翼的又重新装回包装盒。
男女宿舍在两个方向,进学校正门口直行百来米是第一个岔口,昨晚俩人就在这儿分别,路琼没叫他送,陆明霁一个被追求者更加不可能主动提出要送她到宿舍楼下。
今天——
陆明霁插着口袋,路琼只能揪他袖子:“你送送我?”
“要我提醒一下你吗?”陆明霁熟练拒绝:“你不是我女朋友。”
“那我送你?”路琼直抒胸臆:“我就是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路琼挺会揣摩人心。
她小时候最喜欢的做的事情之一就是坐在村口一块大石头上观察过往行人。
因为有一次和王真真吵架,王真真骂她是没爸没妈的野种,路琼确定她有妈妈,虽然她妈整日闷在家里,精神状态也不太好,但她每天都能见到,她从未见过她爸,就无法反驳王真真说她没爸这一点。
她哭着回家扯着嗓子问小老太太她爸在哪,小老太太恨死蒙骗她女儿的那个男人,听到路琼的质问,没有看在她还是个孩子就说瞎话糊弄她,扔给她一句“你没爸”就背上竹篓去地里干农活。
路琼又去问她妈,她妈坐在床上望着窗外不说话,她就不再问第二遍,她敢闹小老太太却不敢闹她妈,在她的记忆她妈永远都是一副阴郁模样,死气沉沉的。
王真真她爸在镇上打工,每天都会经过村口,路琼当时小,以为所有爸爸都一样,于是她连着一周都去村口坐着,试图等到她爸回来。
干等太无聊,没有手机没有课外书,路琼就自己找乐子,低头看蚂蚁搬家抬头瞅云彩漂移,上午和傍晚都会有大爷大妈搬着小板凳来村口闲聊,路琼就坐旁边听着看着。
听一个接一个炸裂八卦,看他们说话时脸上的表情变化。
很有意思的一件事。
路琼最后没有等到她爸出现,反而练就出一项察言观色的重要本领。
所以她才能在屈指可数的几次见面中摸索出和陆明霁的相处之道:软硬兼施,先商量询问,被拒绝后直接强上。
陆明霁只会在嘴上争强好胜,爱生气又好哄。
即便他真哄不好,路琼也不怕,网上说追男生不必瞻前顾后太在意他的想法,自己开心最重要。
这跟她的行事风格不谋而合。
她从小在小老太太身边耳濡目染,小老太太对待想要的、喜欢的东西分毫必争,对待厌恶的东西极尽贬低,路琼圆滑点,把前一半学过来,选择性放弃后一半。
于是说完自己的诉求,路琼就拽着陆明霁往男生宿舍那边走。
男女到底是有差别,陆明霁脚下站定,没让她成功,反拉着她朝女生宿舍那边去。
路琼得了便宜就卖乖:“你不是不送?”
“看在你生日的份上。”陆明霁强调:“没下次。”
“会有的。”路琼信心十足:“破例有一就有二。”
陆明霁嗤一声,笑她天真。
回女生宿舍这一路上都是路琼找话题,陆明霁是绝对不会绞尽脑汁搭话的,走到宿舍楼前的花园时,有个女生步履匆匆地经过,走出两步后又倒退着回来。
“路琼?”女生目光惊讶地徘徊在他们二人中间:“你脱单啦?”
是隔壁班班长。
路琼和她一起听过两次讲座。
陆明霁算是京大的风云人物,但也不是每一个人都知道他,都能把名字和脸对上号。
隔壁班班长就不认识陆明霁,只看得到他长得帅。
“没。”路琼没占陆明霁便宜:“还在追。”
隔壁班班长极有眼力见:“哦哦那你追,我就不打扰了。”
擦肩而过时又停下,在路琼耳边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助攻:“还没追上就送你回宿舍,你俩别太会玩暧昧了!”
“……”
隔壁班班长走后,陆明霁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摆脸:“不送了,你走吧。”
就还剩几步路,马上也要到门禁,陆明霁回去还要时间,路琼不再缠他,掏出包里的玫瑰:“晚安。”
她没有任何表示,陆明霁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不想要花,转身就走。
他颀长的身影很快融入夜色,路琼用玫瑰点点鼻尖,漫出一丝笑。
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陆明霁阴晴不定的暴脾气,她反而觉得很可爱。
宿舍楼里一共就两部电梯,一栋楼里住着几百人,碰到特定时间还不如走楼梯快。
路琼一进宿舍楼瞟一眼电梯那儿,粗略估算得等个七八分钟她才能挤上去。
推开楼道防火门爬楼。
走到二楼,包里手机响,谷蕴柠打来电话。
一接通就是一顿骂:“路琼你现在胆子比我还大,都敢夜不归宿了,你身为班长竟然带头违纪,今天是周六,那你回不回来也应该告诉我们一声吧?”
“我到二楼了。”路琼立刻汇报情况,谷蕴柠还是第一次过问她行程,不免担心:“出什么事了吗?”
谷蕴柠大声告状:“唐慕芮又犯病了,你赶紧回来把她带走!”
她们两个吵架就跟人每天都要吃饭喝水一样平常,路琼心落回地面:“麦青不在?”
“她一个人机管什么用!”大小姐平等攻击每一个人:“你是乌龟吗?上六楼又不是让你上天,你还能再慢点吗?”
看来今天的矛盾很严重,路琼三步并两步迈台阶:“来了来了!”
电话没挂断,谷蕴柠不断在听筒里催促着,终于到605门前,路琼呼吸微喘着推开门:“怎么——”
“嘭——”
搁在耳边的手机与现实中同时发出一道爆破声。
继而是参差不齐地三声:“生日快乐!”
五彩斑斓的塑料彩带从空中飘落,正对房间门口的空地摆着一张小矮桌,她们买来在宿舍偷着涮火锅的那张,桌上有一个双层蛋糕,“18”数字样式的蜡烛燃着,微弱又不容小觑地点亮这八平米的房间。
谷蕴柠嫌弃其他二人:“说了八百遍拧完礼炮就喊,你俩失忆了吗?”
唐慕芮抱怨她:“说好路琼出现再拧,门刚开你就等不及,洗澡的时候你脑子没少进水吧?”
战争一触即发,麦青拿着空礼炮筒各敲一下她俩肩膀,朝站在门口的主角一指:“先管她吧,好像傻了。”
小学鸡二人组整齐划一地看向路琼,唐慕芮伸手把路琼拉进屋,一脚踹上门,礼炮丢给谷蕴柠,空出来的手在路琼眼前晃:“真傻了?”
路琼回神:“没。”
她切断还在保持的通话,挨个看一遍她们三人,眼睛不知道盯在哪里合适:“你们怎么?”
怎么会知道她生日?
怎么想出要搞这些?
怎么……
她问题太多,无从开口。
“路琼你太不够意思了!自己偷偷买蛋糕吃!”唐慕芮发现她手里的草莓蛋糕,大呼小叫着批评她:“过生日都不告诉我们,我们又不会跟你抢蛋糕吃。”
谷蕴柠扎唐慕芮的心:“这说明她没把你当朋友。”
唐慕芮呲牙咧着地瞪她:“路琼也没告诉你!”
谷蕴柠摊手:“我也没把她当朋友。”
“你别嘴硬了。”唐慕芮拆穿她:“不是你前两天以为路琼只没告诉你她生日不准备邀请你参加她生日趴在宿舍暴走的时候了?”
谷蕴柠下不来台,撸胳膊挽袖子:“汤姆猫你是不是想打架?”
唐慕芮往路琼身后一躲,冲谷蕴柠吐舌头:“今天路琼生日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她顺势趴在路琼肩膀,看她侧脸:“谷蕴柠一周前就告诉我们今天是你生日,我们等好久都没等到你的邀请,麦青说可能有的人不注重生日就不过生日,也没准是你忙忘了,我们就计划着给你小办一场。”
路琼的眼睛找到第一个归处,她看向谷蕴柠。
谷蕴柠不自在地整理一下衣领:“先说好我不是故意看你身份证的,我找你作业的时候它掉地上了。”
谷蕴柠每次都擦着截止时间补作业,思政课这种不重要科目布置的作业她记都记不住,幸好有路琼这么个班长同住一屋提醒着她。
上周她借路琼作业抄,路琼在卫生间洗衣服让她自己找,翻找时她抽出一本书,夹在书中的身份证掉出来,正面朝上,她捡起来自然而然就看到信息。
路琼又看向麦青,麦青话少,没什么要说的,切回正题:“吹蜡烛吧,点半天了。”
唐慕芮一惊一乍:“哦对!快吹!快许愿!”
路琼被推到蛋糕前,三人围在她身边,中心的烛光温暖而雀跃。
陆明霁在便利店外为她打出一簇火苗时,路琼心底那片死寂无波的沼泽有了生命的迹象。
现在,唐慕芮她们精心为她策划一场浪漫,路琼心底那片活过来的沼泽变得沸腾起来。
她在她们含笑的注视下,双手合十,闭上眼,郑重而虔诚的许愿。
十八岁,据说是人生最美好的年纪。
以前总听别人说十八岁是花一样的年纪,当这个时段真正来临,路琼觉得也没什么特别,她还是日复一日过着一成不变的生活,只不过环境有所改善,由山沟沟升级到国际化大都市,没有天降神兵来拯救她于水火之中。
人们好像很喜欢在人生中设立时间节点,过了这个年一切都会好、过了这个阶段一切都会明朗,然后满怀憧憬无比期盼那一个时刻的到来,实际上并没有任何改变,唯一的变化只有稳定流逝的时间,生活依然是一地鸡毛,困窘依然在原地岿然不动。
可在这一刻,路琼突然相信十八岁这个年纪被赋予的所有意义。
她在十八岁这一年走出大山,考进大学,来到梦寐以求的大城市。
交到了性格各异但都很善良可爱的朋友,遇到了一个想要与之体验恋爱的男生。
她的十八岁,也是配得上“美好”二字的。
路琼不贪心,她不要越来越好,就希望以后的日子维持现状。
睁开眼笑着吹灭蜡烛,蒙上一层水光的眼睛澄澈透亮,六岁那年她妈去世后,她就再没哭过。
又是一阵参差不齐的鼓掌声和生日祝福,还有三份包装精美的礼物。
麦青送的是一本外国名著的第一版,路琼之前在图书馆借阅是想用来练习英语,看完后就喜欢上,苦于没有门路买。
唐慕芮送的是一双登山鞋:“其实女生成年后应该收到一双高跟鞋的,我怕我买了你以后男朋友再送你就不新鲜了,正好你们学生会团建活动不就是爬山嘛。”
谷蕴柠送的是一套护肤品,她每天的护肤时间是她们仨加起来的两三倍,最是看不惯路琼不爱惜脸蛋:“你那张脸跟着你真是吃大苦了,老树皮都你比脸嫩。”
三份礼物既符合路琼的需求也彰显出三人的性格。
路琼收下,再华丽的辞藻都不够准确描述千言万语只简化成一句:“谢谢,我很喜欢。”
“行了,蜡烛吹了礼物送了,重头戏该上场了!”谷蕴柠打开她衣柜,从最底层拽出一个纸箱,里面满满一整箱啤酒:“今天喝不完谁都别睡!”
麦青考虑地全面,叫路琼先去洗澡:“我们都洗过了,等你洗完再喝,快停热水了。”
大小姐没有一点耐心,路琼从二楼上到六楼她都等不及,路琼洗澡时她就守在门口,隔一分钟敲一下门催着。
谷蕴柠这么积极,路琼她们以为她多能喝,结果最先倒下的就是她。
其次是唐慕芮。
俩小学鸡清醒时只有相杀,醉酒后倒是相爱起来,搂在一起大着舌头驴唇不对马嘴的聊着天。
麦青烟瘾发作,起身去阳台抽烟,路琼也跟出去透气。
怕屋里两个醉鬼耍疯,俩人背靠阳台半人高的墙体,面朝房间看着。
凌晨两点,整座校园早已陷入沉睡。
皎月高悬,薄薄的云层为之蒙上一层神秘面纱。
路琼还没能在这一晚收到的惊喜里抽离,扭头看麦青:“谢谢。”
麦青知道她谢什么:“客气。”
唐慕芮和谷蕴柠都没心没肺,麦青看着冷实则心细如发,最会捕捉细节。
什么不注重生日、忙忘了,不过是替她找补的借口。
路琼不觉得她的家庭难以启齿,出身无法改变就坦然接受,好与坏皆是她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她也没神经到到处宣扬自己的处境博同情。
麦青有所猜测,并小心保护。
路琼感激她这份心,也感激里面两个醉鬼。
她们都是很好的人。
麦青指间的烟还剩一小截,屋里两只鬼不知怎么发展的,撅着嘴要亲对方,麦青皱起眉,按灭烟,大步进去无情“棒打鸳鸯”。
路琼在外面看戏,笑着笑着,轻呼一口气。
拿起窗台上的手机,把今晚收到的两份蛋糕发到朋友圈。
配文:十八岁。
隔断阳台和房间那堵墙内的窗台,摆着一排花,都是谷蕴柠收到的,赠送者来自不同的男生,白粉蓝各色玫瑰应有尽有,唯有一支红玫瑰独树一帜。
是陆明霁没带走的那支。
路琼盯着那支红玫瑰看半晌,手臂环过窗户探进屋里,取过那支养在矿泉水瓶里的红玫瑰。
以夜空为背景,镜头对准红玫瑰按下快门。
然后又发了条朋友圈。
陆明霁回宿舍后就被魏锦航拉去打游戏,后半夜才散场。
早不再供应热水,他洗的冷水澡,本来就不太困,洗完澡更是精神百倍,他躺到床上进行刷朋友圈这一项睡前必备流程。
朋友圈那一栏显示出一个接近全黑的头像,他有一瞬间凝滞。
若无其事点开。
映入眼帘的就是路琼一分钟前发的两条朋友圈。
一条是平平无奇纪念生日的内容。
另一条——
一张在夜空里绽放的红玫瑰照片。
配文:失物招领,寻找小王子。
第18章 这个理由够充分吗?……
酒喝到后半夜,闹得太晚,第一个闹钟响,路琼没听见,幸亏睡前她极有先见之明地设定好三个闹钟,间隔五分钟,第二个闹钟响,她隐约有意识,眯瞪着眼睛关掉, 第三个闹钟响她才爬起来。
手机就在枕头边,音量调至最小,确保只有她自己能听见不会打扰到其他三人。
轻手轻脚去卫生间洗漱,拎上包出门。
夜宵吃太杂,路琼没什么胃口,但是小老太太灌输的“早饭必须吃”的观念太过根深蒂固,她出校门后在一个煎饼摊买了杯原味豆浆喝。
边走边点开手机。
朋友圈已经有几十条未察看信息。
她是班长又进了学生会,微信里挺多好友,她生日那条朋友圈隔一两分钟就会有新的点赞评论。
玫瑰花那条朋友圈则像是石沉大海一样,无人问津。
意料之中。
路琼例行给陆明霁发去早安问候,发完就切到另一个软件,戴上耳机练听力。
到July后就是复制粘贴着昨天的日子,洗杯子、做咖啡。
路琼提前和任念协调好,下午要去敬老院,她今天就记半天工。
中午十二点,她打卡下班,跟着地图导航走去地铁站。
途中经过一家快餐店,路琼进去点了一份单人套餐,在窗边空桌坐下。
陆明霁少爷架子又端起来,一上午过去,还没回她消息。
路琼现在空闲,晒着太阳骚扰他。
一板一眼的文字太过冷冰冰,不能传递情绪,路琼更喜欢打电话。
又是快要挂断才被接起,路琼老话新说:“怎么不回我消息?”
陆明霁刚醒,屋里另外三人睡成死猪,他关上阳台门:“不想。”
“不想回我消息但是接我电话。”路琼的思路另辟蹊径:“所以你喜欢听我说话是吗?”
没见过这么自信又自恋的。
陆明霁斩断她的异想天开:“挂了。”
路琼闭嘴三秒钟,手机在耳边拿下,通话界面亮起,她故意说:“怎么还没挂?”
听筒里哔的一下。
怨气大到仿佛有穿透力。
路琼乐不可支,拨回去,下一秒就被挂断。
她再拨第三个,还是被挂。
套餐送过来,她插上吸管喝两口可乐,再打字:【我错啦,别生气。】
附加一个玫瑰花的表情包。
陆明霁没有回复,路琼等一分钟,再拨去第四个电话。
这次很快接通,陆明霁语气冷漠又不耐:“你烦不烦?”
“我想听你说话成吗?”路琼诉委屈:“你对我忽冷忽热的,我就是过过嘴瘾逗你一下。”
陆明霁不接受这份污蔑:“我没忽冷忽热。”
“你昨天还给我过生日,今天就又不回我消息。”路琼想到一个恰当的比喻:“你是美人鱼吗陆明霁,记忆只有七秒。睡一觉起来什么都清零,我每天都要重新攻略你。”
说完,路琼麻利地塞嘴里一块鸡块,无声嚼着。
忙活一上午,滴水未进,肚子抗议都抗累了。
陆明霁不强迫她:“你可以放弃。”
“你这算恃宠而骄吗?”路琼换成薯条吃:“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笃定我不会放弃。”
“鬼知道。”陆明霁站在阳台上,垂眸睨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眼神没聚焦:“我不知道。”
“那是我的错,表达的还不够。”路琼反省自己:“以后我再接再厉。”
她这么能说会道,感情经历肯定极为丰富,不知道哄骗过多少男生,陆明霁才不要做其中之一。
上午下过一阵毛毛雨,水泥地面打湿成深色,温度降低,冷意加重,陆明霁单穿一件睡觉时的纯棉T恤,不冷反而有些热。
他扯开话题:“你下午不是要去敬老院?”
“在吃饭,吃完就去。”路琼说:“原来你记得我的事情。”
“我脑子好使。”陆明霁不给她顺竿子往上爬的机会:“跟你没关系。”
路琼压低声音:“哦。”
听上去她很失落。
陆明霁半垂的睫毛微动。
“那你晚上能去公交站接我吗?”
“我为什么要去。”
“因为我想你是我回学校后第一个看到的人。”路琼解决完最后一块鸡块,手机开免提放桌上,拆汉堡:“这个理由够充分吗?”
*
敬老院的公益活动内容就是做做卫生,陪老人们聊聊天,听听他们的烦心事。
路琼倒不是真有那么多爱心需要奉献,只是这项活动能加综测分,综测分最后又和奖学金挂钩,她才报名参加。
只要和钱有关系,途经正当,她都感兴趣。
她就是一个极为物质的人。
敬老院里有一个脾气古怪的老太太,前两年出过一次车祸,命大抢救回来却失去一条腿,余生只能靠轮椅度日。
路琼和同伴到敬老院时,老太太刚发过一通脾气,房间里的东西都摔在地上,坐在窗户前,背影孤寂又倔强。
带队学姐是第二年来这里,知道些内情:“张奶奶车祸痊愈后就被儿子送到这里,一手带大的孙子孙女都在国外读书,一年不见的来看她一次,老人身残心寒,脾气不好很正常。”
学姐和张奶奶打过交道,主动揽下今日开解张奶奶的任务,其余人自行组队,她传授经验:“这家敬老院的老人都很和善,第一次做得不好也没事,不用紧张。就当作自己爷爷奶奶相处就行。”
与京大这种TOP级高校有合作的敬老院层次自然不会差。
这家敬老院位于郊区,政府特批的地皮,仿照度假村的形式建造,依山傍水,植被茂密,其中一大特点就是含氧量高。
路琼代换不成自家小老太太。
小老太太闲不住一点,真要把她送到这里无异于是把她关监狱,她不会觉得是在享福。
路琼就把这项活动当作一次普通作业来对待。
他们一行人分为两个大组,一组照看老人,一组打扫卫生。
路琼抽到卫生组的签,不用动脑子陪老人聊天。
这个季节遍地都是落叶,路琼他们小组四人一下午腰都没直起来,门头扫地,总算还原出石砖地本来面貌。
垃圾桶里堆满落叶,路琼让其他人休息,她拖着垃圾桶去倒。
回来时遇到带队学姐推着张奶奶在散步,看到她,学姐像是见到救兵。
路琼走过去:“出什么事了吗?”
学姐拜托她:“你陪一会儿张奶奶,我回去给她拿一条毯子,现在降温了怕她冻着。”
路琼说好。
学姐走后,路琼把垃圾桶靠边放,摘下干活戴的手套搭在垃圾桶扶手上。
她征求老太太意见:“您是想再走走还是在这儿等学姐回来?”
老太太并非不讲理的人:“等她回来吧,省得她还要找。”
路琼固定好轮椅,在旁边的长椅坐下,歇着。
学姐之前一直在陪张奶奶讲话,现在换成路琼,她不找话题聊天,张奶奶耳边安静下来,还挺不适应。
张奶奶偏头打量路琼:“你多大了?”
路琼在眺着远处发呆,闻言回神:“十八。”
“你是被爷爷奶奶带大的吗?”
“我是被外婆养大的。”
张奶奶心里梗着一根刺,试图在他人那里寻求平衡:“那你多久去看她一次,多久打一次电话?”
路琼就和小老太太住一起,第一个问题不适合她,她回第二个:“不怎么打电话,我外婆不爱跟我聊天。”
原来不止她的孙子孙女不联系她,张奶奶得到一丝宽慰,又忍不住替路琼外婆抱不平:“别是你不愿意打,把责任都推到你外婆那里,我就不信你打过去你外婆会不接。”
“……”
路琼词穷。
聊天就这么陷入死胡同,幸而学姐没多久就回来,僵局打破,路琼重新戴好手套拉着垃圾桶离开。
下午五点,活动结束。
有人提议去聚餐,忙活一下午吃顿好的犒劳一下自己,可因为是临时约饭,有好多人提早便约出去今晚的时间,聚餐就不了了之。
三三两两拼车到地铁站就各自分开。
遇上晚高峰,地铁站里拥挤不堪,好不容易排队过完安检,与一趟到站地铁巧妙错过,下一趟预计还有十分钟。
路琼走到最末尾人少的地方等,张奶奶那番话不知怎么蓦然浮现,她沉思片刻,给家里拨去电话。
小老太太估计在忙,好一会儿电话才接通。
开门见山问她,说话有点喘:“什么事?”
“没事。”路琼很少跟小老太太闲聊,以前在家一整天下来,祖孙俩仅有的几句交谈就是:吃饭了、我去上学了、我回来了。
路琼抿抿唇,搜刮出一个日常问候:“你吃饭了吗?”
小老太太:“这才几点。”
路琼:“哦。”
电话陷入沉默。
小老太太半天没听到路琼出声,很是奇怪:“有事说事,别磨磨唧唧的。”
“我没事。”路琼说:“就是给你打个电话。”
小老太太心疼话费:“没事你自己去找事干,别来烦我。”
“……”
路琼没再硬聊:“我一月中旬考完试回去。”
小老太太急不可耐:“知道了知道了,挂了挂了。”
挂断电话,地铁还有五分钟,路琼平视着玻璃门上自己的倒影,踮起脚尖又落下,她的倒影随之起起落落。
五分钟一过,地铁准时抵达,门开,路琼顺着人流上去,没有空座,她在角落站好,戴上耳机听英语。
这个点地铁上都是下班放学的牛马及学生,经过一天工作和学习的摧残,每个人脸上都透露着不同程度的疲惫。
路琼打开前置摄像头,还是老样子,没有倦怠也没有很多活力,平淡如水。
这趟地铁不直达京大,中途还要转一趟公交。
从地铁站里出来,路琼收到一条消息。
来自陆明霁:【哪个公交站】
第19章 小王子
没有标点符号,仿佛在以此细节来证明他的矜持。
只说京大站,少爷多半不知道在哪,他可能都没坐过公交。
路琼回:【出学校大门东走大概五十米,你再过十分钟出门就好。】
聊天框顶部“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闪现一秒钟就消失,也无消息回复。
路琼就笑起来。
陆明霁好像有很多傲娇又可爱的小毛病。
公交车坐十五分钟就到京大,前一站好巧不巧设立在July门前,还未到下班时间,店内灯火通明,一楼二楼临街的墙体全部换成落地玻璃,暖色调灯光在萧瑟的秋季夜晚格外温馨。
公交车后门即将关闭,路琼望着July二楼里的花团锦簇,灵光一闪,猛地从倒数第二排座位起来,冲车头的司机喊:“等下,下车!”
司机再次把门打开,路琼下车。
吧台前有顾客点单,任念负责接待,路琼排在后面。
任念早用余光发现她,顾客一走,任念装模作样地问:“这位顾客,您要喝点什么?”
路琼配合:“每样都来一杯?”
任念撂挑子不干:“你想累死我就直说。”
路琼听话点头:“好的。”
这丫头经常淡淡的把人噎死,任念调整好心态:“怎么回来了,下午不是去忙学校的事?”
“来买花。”路琼指指二楼,满脸真诚:“员工有内部优惠吗?”
“你要多少?”任念从吧台里绕出来,领着她去二楼:“咱们员工自己买打七折。”
“两支。”路琼伸出两根手指:“红玫瑰。”
“……”
任念又是被她一噎,转而一想两支红玫瑰也是有其寓意在,且更为浪漫,她做主:“你挑两朵直接拿走,别花钱了。”
这点权限,她身为店长还是有的。
“不行,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路琼不想占这份便宜,她要两支任念可以蒙混过关,如果被其他店员知道,……钻这个数量少的空子,每次都拿走一两支,花店还怎么经营?
还有一点,要是陆明霁知道她送他的花是免费拿的,一通耍气跑不了。
任念见她坚持就不再给她开后门。
二楼花厅不设桌椅,顾客活动区域仅限一楼,如有买花需求会有店员跟随服务,防止有那种手欠的顾客故意损坏。
July员工每天都要打扫店内卫生,路琼对花厅摆放了如指掌,上二楼直奔红玫瑰区域。
July里花的种类繁多,单说红玫瑰就多达六七个品种,价钱按低到高排列,花架梯第一层最便宜,每一层都贴着名牌,写着玫瑰的品种。
路琼头一次买东西不考虑价钱,将目光定格在“珍爱”品种的玫瑰丛。
任念啧声:“你这是要表白还是在谈了?”
路琼弯下腰,一支接一支地审查着玫瑰花:“在追。”
“那个男生上辈子估计没少积德行善。”任念调侃:“这辈子被你这样的美女又追又送花的。”
陆明霁那张毒嘴可是跟积德行善沾不上一点边。
路琼转过脸,笑着看任念:“他长得很好看。”
足够抵消他言语带来的伤害。
任念哟呵一声:“原来你还是个看脸的人。”
路琼不吝承认:“谁不喜欢漂亮的人呢。”
换言之,谁不喜欢陆明霁呢?
精挑细选出两支开得最为鲜艳的红玫瑰,路琼结账付款,带着任念的祝福去找陆明霁。
July到京大步行七八分钟,知道有人在等自己,路琼一改往日溜溜哒哒的慢悠悠,护好两支玫瑰,疾走奔向目的地。
京大站在小吃街末尾,两辆公交车一前一后停靠在公交亭,后门下车的学生络绎不绝。
陆明霁立在站牌边,肩背挺拔,双腿一屈一直,身姿修长又懒散,手机不离手地刷着。
路琼找到他后,尽管周围声音嘈杂,她还是蹑手蹑脚地靠近。
陆明霁到公交站快半小时,路琼的半根头发丝他都没见到,她去的那家敬老院他知道,地理位置偏僻,别是返程途中被人拐跑。
点开她微信,正要问,眼前一晃,两支玫瑰花从天而降。
严严实实挡住他手机屏幕。
陆明霁一撩眼,路琼的笑脸清晰可见。
他定力强,没有被玫瑰扰乱心神:“你爬回来的?”
“我买花耽误了些时间。”路琼发动情话攻势:“昨天地铁口老奶奶那里卖的花比较随便没得选,今天我在我们店里特地挑的,这个玫瑰品种叫珍爱。”
没说珍爱谁,点到即止。
但她把珍爱送给他。
萦绕在鼻尖的玫瑰香熏得陆明霁脑袋发晕,心跳都不太正常,他扭过头:“我不要。”
“别呀。”路琼又把玫瑰往前递,花瓣碰到他脸颊:“你收了我送的花我会很开心的。”
“你开不开心管我什么事。”
路琼不说话,就继续用玫瑰花戳他。
才戳两三下,陆明霁就败下阵来,不耐地收走两支玫瑰:“没人嫌过你烦吗?”
“你啊,第一个。”路琼特地强调他的重要性:“你在我这儿什么都是第一个。”
陆明霁嘴硬:“谁稀罕。”
“以后每见一次我就送你一支。”路琼轻眨眼:“送到我们不再见面。”
为什么会不见?
陆明霁下意识想问,话到嘴边他反应过来,被自己吓到,故作镇定:“随便你。”
“你吃饭了吗?”路琼发出邀约:“我还没吃。”
陆明霁下午回了一趟奶奶家,表弟也放月假回来,他们兄弟俩被奶奶抓着一起看偶像剧,奶奶追剧时嘴巴闲不住,家里厨师专门研究出好些少油低盐的零食供奶奶吃。
表弟耐着性子陪奶奶一集电视剧时间,然后找借口跑出去玩,陆明霁记事起就在陪奶奶看偶像剧,早就培养成才,有时候还能跟奶奶讨论剧情。
奶奶吃零嘴还不忘喂他,整个下午陆明霁一直在吃,现在根本不饿,但他说:“不吃小吃摊。”
“那我们去吃面?”路琼拽他衣袖:“我想吃面。”
陆明霁勉强答应:“可以。”
征得少爷同意,路琼带他往小吃街反方向走。
路琼想吃的那家面馆就在京大附近,老板是西北人,西北做面食一绝,又是唐慕芮发现的地方,路琼来吃一次就爱上。
走个五六分钟,快到十字路口,过马路右转再走两百米就到,期间路琼一直揪着陆明霁衣袖没撒手,他也没躲。
路琼低头看看,在心里给自己定目标,争取下次就牵手。
“彭靖驰!你找死是不是!”
一道高亢的女声措不及防响起,还有些熟悉。
路琼循声看过去。
怪不得声音听着耳熟,人她认识。
凉风习习,谷蕴柠吊带短裙光着腿,她拎着包不断往她面前的男人身上砸,皮衣外套随着她揍人的节奏滑落至手肘,露出一侧肩膀。
男人捂着头,边躲边抬臂抵挡。
路琼忘记谷蕴柠喊过对方名字,以为她是遇到什么流氓,抬腿就冲过去。
陆明霁及时拉住她:“她没事。”
路琼回头。
陆明霁看她:“那人你见过。”
路琼一时没印象:“哪个?”
陆明霁不冷不热:“你夸帅的那个。”
“……”
路琼想起来是谁,不再担心谷蕴柠的处境,发现陆明霁攥着她手,她手一蜷,陆明霁像是洞察她心思,在她反握住的前一秒抽离。
大好机会就这么流失,路琼颇为遗憾,她又抓回他衣袖:“谷蕴柠和我说过,你有一个朋友喜欢她,是不是就是他?”
陆明霁纳罕:“你俩关系倒是好。”
“我们宿舍关系都很好,另外两个舍友也很好。”路琼说:“改天带你认识一下。”
还没在一起,她就想那么久远以后的事,陆明霁泼她冷水:“你先追上我再说。”
“哦。”
那边两人打架打得火热,准确来说是彭靖驰单方面挨揍,显而易见他不敢还手,一个不经意扫到几米外杵着看戏的陆明霁,他终于找到能制止谷蕴柠的方法。
“陆明霁!”彭靖驰双臂交叉挡住谷蕴柠又一波攻击:“陆明霁在那,你注意点形象!”
谷蕴柠果然停手,顾盼四周,最先看到的不是陆明霁,而是他旁边的路琼:“你怎么在这?”
路琼扬眉,问题反抛回去:“不然我应该在哪?”
谷蕴柠没心情你来我往的文字游戏,大步过来拽路琼,还趁机推了一把陆明霁,推得他一个趔趄。
陆明霁:“……”
路琼踉踉跄跄地跟着谷蕴柠走,仓促跟陆明霁道别,她能挣开谷蕴柠,但她不会在任何人面前落谷蕴柠的面子,一头雾水:“你又怎么了?”
“我现在很不爽,我不爽谁都别想爽。”谷蕴柠气势汹汹,一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架势:“这会你别想约了,我替你宣布你和陆明霁一刀两断。“
她返回彭靖驰跟前,劈手夺过他的车钥匙,将路琼塞进车里,绕过车头上车,一脚油门踩下,扬长而去。
被甩一脸汽车尾气的彭靖驰后退两步,用手比做扇子扇着风促进空气流动:“这丫头脾气怎么越来越大,到底谁惯的?”
他半侧过身,看陆明霁,笑容促狭:“刚才那女孩,你俩?”
就这么堂而皇之被人放鸽子,罪魁祸首还没皮没脸打探起他的八卦,陆明霁眼神都没给彭靖驰一个,转身就走。
“不说就不说嘛。”彭靖驰眼疾手快勾上他肩膀:“我车被抢走了,你学校里有车没,送我回家。”
陆明霁扔开他那条不知死活的胳膊,一字一顿:“现在,滚。”
*
谷蕴柠心情是真的非常烦躁,她不断提升的车速就是一种怒火中烧的标志。
她车技还不错,时左时右打着方向盘避开其他车辆,在限速范围内一往直前。
路琼坐在副驾驶,窗外景色极速倒退,看得人眼花缭乱。
她按按眼睛,提心吊胆:“你开慢点。”
谷蕴柠蹙眉:“你别管。”
路琼沉声叫她:“谷蕴柠。”
“好好好,我慢点。”谷蕴柠嘟嘟囔囔:“感情不顺就算了,开个车还要被管。”
路琼结合刚才目睹的情形推断:“又被表白了?”
“没有。”谷蕴柠表情像吃了苍蝇一样难看:“又被亲了。”
路琼:“……”
一时间不知是该震惊那个“又”字,还是该震惊那个“亲”字。
有些事情只能自行消化,谷蕴柠没想在路琼这里得到什么安慰,也不需要安慰,她就是告诉路琼有这么个事发生,回想起带走路琼前,她和陆明霁并肩而站的画面:“你什么进度,拿下了?”
谷蕴柠实心眼待她,路琼也不藏着掖着:“还没,追到手会跟你说的。”
谷蕴柠走得是快,但她观察细致:“玫瑰花,你送陆明霁的?”
路琼嗯:“有问题?”
“他收了就没什么问题了。”谷蕴柠分享给路琼一件陆明霁的糗事:“他小时候跟他奶奶看还珠格格,学里面的小燕子泡花瓣浴,把他妈精心培育一花园的玫瑰全摘了,挨了一顿毒打,屁股肿了一个礼拜,从那以后他对玫瑰就敬而远之了。”
路琼错愕不已,不禁根据谷蕴柠的讲述在脑海里添油加醋的构想。
手肘撑着车窗,掌根抵着头,忍不住笑。
情绪会感染人,路琼笑出声,谷蕴柠也开怀不少。
笑完,路琼又有疑惑:“可他……”
谷蕴柠懂她的欲言又止:“看他现在人挺高冷不像会干出那种二百五的事来的是吧?”
路琼点头。
她不否认陆明霁有可爱的一面,可着实想象不出他还会冒傻气。
心情转好,感受到饿,谷蕴柠问路琼吃没吃晚饭,后者说没,她下高架桥后调转车头,带路琼去吃饭。
不忘给路琼答疑解惑:“彭靖驰鼓动他的,他俩在一起没少犯蠢。”
“还有别的吗?”路琼求知若渴,面向她,掌心托着下巴,目露期待:“你多说点。”
谷蕴柠差点掉进她的圈套:“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个情敌。”
对付谷蕴柠,路琼手拿把掐,她坐直坐正,收回所有兴趣:“那你别说。”
谷蕴柠一口气哽在嗓子眼,高高挑起的调子降不下来,她难受得很,强撑一路,到停车场停好车,路琼先一步下去,她急忙追赶。
“路琼你现在真是好大的派头,都敢跟我闹脾气了!”
路琼不置一词。
谷蕴柠挽起她胳膊,认输:“好好好,我告诉你还不行吗!”
路琼不再装冷酷,手背碰碰她大腿:“你冷不冷?”
“不冷。”谷蕴柠昂首挺胸:“我可是美女,美女从不怕冷。”
出门就坐车,商场里还有空调,冻不着她,路琼就没再多言。
原计划是要和陆明霁去吃面,被大小姐半道截胡,约会人选更换,面条也泡汤。
谷蕴柠想吃火锅,重麻重辣的那种,她要宣泄,路琼都依她。
找到一家就餐人数最多的火锅店坐下,谷蕴柠大点特点,也不管吃不吃的完。
边吃边聊,谷蕴柠给路琼讲了许多陆明霁小时候的事情,诸如:小学二年级陪他奶奶看苦情剧哭得稀里哗啦嚷嚷着要给主人公捐款帮助人家上学;四年级考试没考好家长会花钱雇人假扮他爸去参加,东窗事发被拎起后脖颈来打;五年级被小混混堵在巷子里要保护费,他把人糊弄着带去警察局。
等到上初中,陆明霁就几乎没再办过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
大概是小时候笑料闹得太多,越长大他就越要面子,偶像包袱就越重。
错过他的成长,没能亲身参与他的童年,路琼感到惋惜。
她蛮羡慕谷蕴柠:“青梅竹马确实好。”
“好什么好,还不是不喜欢我。”谷蕴柠咬着吸管,不服不忿地瞅着路琼:“还不是被你勾搭走了。”
“还没得逞。”路琼捞起清汤锅里的涮肉放进谷蕴柠碗中:“你还有机会。”
谷蕴柠呵呵两声。
她有预感,陆明霁迟早会栽在路琼手里。
她不再对陆明霁抱有幻想,或许是她根本没有很喜欢陆明霁,只是被那天他身后的阳光晃到眼睛,突然觉得他很帅,搞到手会很有面子,被他再三拒绝后心有不甘,所以执着这么多年。
有些事情,大彻大悟就在一瞬之间。
谷蕴柠不会跟路琼抢,为一个男人扯头花的场面太难看,她就希望他能栽个大跟头,以平她心中怨气。
……
陆明霁今晚没回宿舍。
他在京大周边有一套公寓,顶层复式,寸土寸金,站在窗边,大半个京北城都被踩在脚下。
大二不再强制住宿,学生可以自由在校外租房,陆明霁只有在赶小组作业的时候才会住宿舍,方便沟通,其余时间他都回公寓。
彭靖驰死皮赖脸跟着他一起回公寓,还定了烧烤啤酒,一进门就像回到自己家,打开电视找到体育频道看球赛。
陆明霁先去洗澡,冲完澡换上居家服,擦着头发去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听可乐,坐到客厅沙发上,单手拉开拉环。
彭靖驰撸串撸得满嘴油:“陆陆,你说你烟不抽酒不喝片也不看,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陆明霁挑挑拣拣出一串鸡肉丸子:“我不需要低级乐趣。”
话不投机半句多,彭靖驰不乐意再搭理清高的陆明霁,抢过他手里的鸡肉丸:“口腹之欲也是低级乐趣,你别吃了。”
陆明霁朝门口扬下巴:“那你滚出去。”
彭靖驰又把鸡肉串塞给他。
吃完一串,陆明霁去拿可乐,指尖触到红色包装的易拉罐时,他站起身。
有件事还没干。
彭靖驰坐在地毯上,仰着头,眼球跟着他转:“你怎么跟个跳骚一样,要去干嘛?”
陆明霁丢下三个字:“吃你的。”
他回到卧室,床尾小茶几上两支玫瑰花横七竖八地躺着,就这么放着过不多久就会枯萎,他上网搜索水养花的注意事项,逐字阅览。
陆明霁从未养过花,也没有闲情逸致买花回来做点缀,家里没有花瓶,他就去冰箱拿出瓶矿泉水,倒掉里面的冰水,接八分满的温水,再折回卧室。
彭靖驰啃着鸡架看陆明霁进进出出看得有滋有味,他现在可比球赛有吸引力。
啃完一块,擦干净一只手,给谷蕴柠发消息:“陆明霁要恋爱了,他拿的那两朵玫瑰你看到没?你朋友送的吧?他宝贝的要死,你没戏了趁早死了那条心吧。”
唰一轻声,谷蕴柠秒回。
一秒钟的语音,她吼得中气十足:“滚!”
发完,谷蕴柠就把手机扔到后排,眼不见心不烦。
她在开车,语音开得外放,路琼听得一清二楚。
陆明霁很重视她送他的玫瑰花。
这个事实令她雀跃,她点开陆明霁的聊天框,打字的动作透着一阵轻快:【原来你这么喜欢我送的玫瑰。】
略一思索,又删除。
少爷脸皮薄,不禁逗,她敢发这句话过去他就能辣手摧花。
谷蕴柠一心二用,抽空朝副驾乜一眼,果不其然看到路琼在捧着手机,搜肠刮肚的模样简直碍眼。
她冷哼一声:“彭靖驰这车几百年没洗了,一股酸臭味。”
路琼左耳进右耳出,专注撩拨陆明霁:【你去看我朋友圈。】
陆明霁收到这条消息时,刚把插着玫瑰花的水瓶放在床头柜上,这是他全屋最满意的一处地方。
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懂她又整什么幺蛾子。
她朋友圈没有新发布的内容。
他有所预感,点开凌晨失物招领玫瑰花的那条。
下面多出一条评论。
来自路琼本人——
找到我的小王子了。
第20章 暖手
周一,新一周开始。
京北秋季多晴朗,少云,满地金黄落叶,树枝裸露无遮,空气中弥漫着一份萧条和冷清。
路琼她们班本周换新课表,课程排布有所调整,周一不用再上早八,十点上三四节课。
她没睡懒觉,六点半醒来,多躺五分钟给自己缓神的时间,她不化妆,不会,十分钟洗漱换衣服,七点前出门。
绕着离宿舍最近的操场边听听力边慢跑。
路琼并不是个多自律的人,只是身体是本钱,穷人家的孩子生不起病。
七点四十五分,她结束锻炼,去食堂吃早饭。
不紧不慢吃完一碗小馄饨,往崇德楼走。
早八人多如牛毛,路琼混迹其中,上到五楼,周围就只剩下计算机学院的学生。
5102教室在走廊尽头,路琼从后门进去,不用找,一眼就锁定靠窗最后一排。
三座成一排,陆明霁坐在最外面椅子,边上站着俩男生,一个羊毛卷一个粉头。
粉头莫名其妙:“不是,你今天又抽什么风?”
羊毛卷揪起自己衣领嗅两下:“我俩昨儿刚洗的澡今儿新换的衣服,没到你嫌弃的时候呢啊。”
路琼走近,就听到这么两句控诉。
她斟酌着插话:“可能是因为陆明霁要跟我一起坐?”
粉头和羊毛卷背对着门口,毫无防备,被突然出现的女声吓一跳,粉头跳起来往一边躲,嘴里骂出一句操。
羊毛卷佩服路琼的胆大包天,大庭广众之下就敢贴陆明霁的冷屁股,这还不得被冻死。
陆明霁大一入学被校记者团拍照用以宣传在微博上小火一次后,向他示好的女生络绎不绝,无一不以失败告终,他拒绝一次,对方卷土重来他就不再理会,女生都面薄,受不住他那么冷漠。
就在羊毛卷默默同情又一个妹子要失望心碎时,稳稳霸占着一整排座椅不允许其他人踏入的陆明霁,竟然站起来让出通道。
羊毛卷险些惊掉下巴,与同样活久见的粉头对视一眼。又齐齐看向路琼。
路琼坐进去,见两人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像在看什么远古出土的文物那样稀罕。
她笑着打招呼:“学长们好,我叫路琼。”
她瞅瞅事不关己的陆明霁,给自己加上个身份:“是陆明霁的预备役女朋友。”
陆明霁斜睨她一眼,眉头一皱,倒也没反驳。
“你好学妹,我程桉。”粉头呆呆的:“陆明霁舍友。”
羊毛卷也没好到哪去:“我魏锦航,陆明霁舍友二号。”
老师从前门踏上讲台,路琼提醒他们:“快上课了,你们快找地方坐吧。”
“哦好。”魏锦航干巴巴应和,扒开陆明霁前排的折叠椅一屁股坐下。
程桉箭步向前,搡着他往里面挪一个。
虽然还没彻底消化好爆炸新闻,但他俩不约而同达成一个默契——
绝对不能远离八卦中心。
上课铃打响,魏锦航被惊醒一般倒嘶声,和程桉窃窃私语:“预备役女友?这还用预备?”
程桉昨天新染的头发,有点过敏,他抓抓发痒的头皮中肯评价:“按照陆明霁以前一眼女生都不多看清心寡欲的样子,他现在和发.情没什么区别。”
两人再次对望,偷偷摸摸地扭头,不成想就撞上路琼的视线,人姑娘坦然一笑,笑得他俩心虚。
忙不迭回以更为灿烂的笑容,转过脸,魏锦航思索状:“我怎么觉得这姑娘有点眼熟呢?”
程桉太清楚魏锦航,一般被他打上眼熟烙印的女生,就代表他要出手,警示他:“劝你不要有非分之想,好好活着珍爱生命。”
屁股往另一边移,摆明要划清界限。
陆明霁这种万年不开花的老铁树要么不谈,一谈就是百分百认真。
魏锦航把他扯回来,有苦要言:“你他妈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再见一个爱一个也知道朋友妻不可欺!”
前面俩人嘀嘀咕咕又动来动去,后排尽收眼底。
路琼凑向陆明霁,用气音说:“你猜他们是在讨论我们两个吗?”
陆明霁低着脖颈看书,一手转笔,一手虚按在书籍边缘,语气淡:“你去问问。”
路琼看看教室最前方,老师在板书,暂且没功夫管底下说小话的人,她便又看回陆明霁。
他侧脸更显鼻梁高挺,轮廓走势清晰,骨相皮相俱佳。
路琼伸手紧扣住他的手:“为什么又闹脾气?”
“我没有。”
陆明霁都懒得挣脱,反正她总有办法吃他豆腐,她愿意牵就牵,他不给回应就是。
路琼确认:“真没有?”
陆明霁确定:“没有。”
“那就好。”路琼松口气,手也从陆明霁手中抽出。
拉开书包拉链,她掏出自己专业课的书温习。
无人打扰,陆明霁乐得清净,专注听课,可老师讲的内容却没能在脑子里停留。
他翻过一页纸,声响故意弄很大。
路琼若无其事地勾画着笔记,没感觉到旁人的情绪波动。
陆明霁要被她的无动于衷气死,她昨天还不是这样,还能听懂他的心口不一,今天就大变样,果然是个花言巧语的骗子。
而且什么叫又闹脾气?
“又”是什么意思?
啪嗒——
东西掉落在地。
路琼搁在书桌上的胳膊被人一怼,她侧眸。
陆明霁眼睛朝她脚下一睇:“我笔掉了。”
路琼低头,一支黑色中性笔滚到她脚边,是陆明霁刚在手里要转出花来的那支。
猫腰钻到桌下去捡,起来时陆明霁捂在桌子边缘的手迅速收回,她还是眼尖捕捉到。
笔递过去,陆明霁握住另一头却没能抽走,路琼用着力。
她问:“你告诉我你为什么闹脾气?”
陆明霁宁折不弯:“我没有。”
“真的?”路琼撂话:“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了。”
她威胁谁呢,真是搞笑。
陆明霁才不吃这套。
可她眼睛乌黑发亮,清楚映着他的倒影,即便看到她眼底的胜券在握,他居然也心甘情愿被拿捏:“我八点零五到的教室。”
这个提示太过隐晦,路琼脑细胞不够用:“然后?”
“前天我等你两个小时,昨天半个小时。”第一步迈出,就不再难以启齿,陆明霁放下他尊贵的面子:“今天等你十五分钟,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还追什么人。”
前天事出有因,她解释过,再提就没意思,昨天他们约好确切时间,她买花最多耽误十分钟,他说等她半小时,这么一推算那就是他问完公交站位置后就出了门,今天她踩点到,不想他提前来等她。
他的重视拐弯抹角,却戳人心窝。
路琼怔忪一瞬,而后一笑:“我喜欢你等我。”
“不会再等你一次。”陆明霁撇开眼,还在生气。
他的狠话听听就罢,没一点含金量。
路琼又去牵他,手塞进他掌心:“我手凉,你帮我暖暖。”
她手还暖着,一点都不凉,净睁眼说瞎话。
陆明霁很想丢开,可她指尖在他掌心挠来挠去,她指腹茧子摩挲着他掌骨,无法忽视的酥痒。
手是人体神经感觉最敏感的部位,陆明霁用实际感受来验证这句话的正确性。
大脑发出指令前,他的手便不堪折磨地包住她的手。
路琼得寸进尺地把另一只手也给他暖。
老师在讲台上讲课讲得唾沫横飞,他俩在教室最后一排伤风败俗,但两人面上装的都很正经,一个目视前方黑板,一个垂眼看书,只桌下的手挨在一起。
想起个问题,路琼趴在桌子上,减少自己的曝光面积:“陆明霁,你对以前追你的女生会这样吗?”
陆明霁嘴上从不饶人:“他们没你脸皮厚。”
没有人见他一面踩他一次,在经受过他的刻薄后还能云淡风轻把他堵得说不出话,差点都不记得他还大言不惭说要追他,预备给他有一箩筐不重样的情话。
更没有人送他红玫瑰。
她在他这里,也什么都是第一个。
“那你可要珍惜我。”路琼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毕竟你很难追,像我这么厚脸皮的女生不多见。”
陆明霁又不缺她一个:“那你别追。”
“要追。”路琼不假思索:“我就喜欢迎难而上。”
陆明霁没应她这话,他坐得端正,目视前方幕布,好好学生听课的样子,动笔在书上写着笔记,桌下的手要握不握地捧着路琼的手,路琼看着他,腕骨转动,五指插.进他指缝。
十指相扣。
陆明霁还是不理人,但也没抽离。
算是变相纵容。
牵手目标达成,路琼心满意足地安静下来。
盘算着什么时候能亲到他。
这个计划实施起来难度稍大,心急不得。
暂且搁置,专心背书,三四节她们专业课有个结课小考。
另外三人都等着她救命,她要是辜负众望,回宿舍就得死。
老师讲完两页PPT,陆明霁右手里的笔得转有几百圈,旁边的人已经老实好一会儿。
他小幅度转过脸。
路琼半垂着头,睫毛纤长,鼻梁有一处小驼峰,乌黑浓密的头发扎成马尾,发尾弯弯绕绕落在她的衣领和脖颈。
他总是忍不住观察她,像个偷窥者。
路琼嘴唇张张合合,小学生一样默读着课本内容,而后舌尖探出,舔.湿干燥的唇瓣。
陆明霁迅捷收回目光,似是被什么给烫到,耳根微红,欲盖弥彰地照着板书在书页上潦草写下几个字。
干净整洁的课本,黑色印刷楷体规整排列,仅有的两行手写字,龙飞凤舞,昭示着下笔者的心绪不宁。
路琼不知道,他从来不做笔记。
但他需要做些什么来转移注意力。
转移被她扰乱的、一塌糊涂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