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上阳郡主
等楚越醒来时,太阳当空,屋内静悄悄的,楚越眼睛在房内巡视了一周,这是?他和邢立的房间。
楚越慢慢回想昨日发生的事情,楚廉的一张脸在脑中出现,三魂七魄当即散去了一半,掌心撑着床迅速地坐了起来,用劲的一瞬间,下身传来一阵疼痛,楚越低头去看身上穿着的白色衣袍,双腿一丝不挂,两腿之间撕裂的疼痛感越来越强烈。
楚越不敢去看,也不必去看,因为他已经看到了床上的一片狼藉,除了明显的再不能明显的液、体印记,还有鲜红血迹!
肿胀的下身已经表明一切,他娘的真挨/了!今日之仇必报,来日一定要宰了楚廉那个王八羔子。
楚越攥的骨节发白,
不对!
这是邢立的床!
门忽然被推开,楚越愣愣地看过去,是邢立。
“阿越,你醒了。”邢立端来食盘,“洗澡水已经放好了,洗一洗来用餐吧。”
邢立的声音很温柔,楚越喃喃问:“昨天?”
邢立走到床边坐下,“昨天是我!”
楚越回忆起昨夜的翻云覆雨,那样清晰真切,原来那不是梦,楚越脸唰的红了。“昨夜也是你?”
“恩,”邢立点头,“抱歉,弄疼你了!”
楚越想起刚刚那些血迹,脸色更红了,“没有,第一次难免的,以后,就好了!”
邢立听到以后,开心地笑笑,貌似也有点不好意思。
“昨晚,你是怎么发现我有危险的?”楚越记得昨晚的屏风并没有倒下。
邢立:“我见那名小厮神色匆匆地从楼梯口下来,心里觉得不妙,便上去看了看,房间里什么人也没有,隐约听到有动静,所以怀疑里面有隔间。”
后面的话邢立没有再说,楚越想也不必想,自然是不堪入目的场面,“那楚廉?”楚越问。
“此人武功不低,我见你难受的很就想着带你走,否则我一定杀了他!”
邢立的眼眸中升起一抹杀意,楚越道:“楚廉是储君人选,他可不能轻易死!就算死也要合情合才是,你要是真杀了他,白白赔上自己的性命。”
邢立不屑道:“他敢如此欺负你,我就敢杀了他!”
“我知道,他死期还没到,再等等。”楚越冷静道,不过依邢立的性格也不会轻易放过楚廉,昨天是怎么离开的他已经记不大清了。
“那楚廉你有没有……”
“我手里没有兵器,也未能伤了他实处,若是当时手里有把剑,我一定杀了他。”邢立想起昨夜的情景仍然恨的牙痒痒。
楚越听到邢立的回答松了口气。楚廉身份特殊死不得。
楚越掀开被子起床要去里面的浴室洗澡,刚挪动身体,木青在院子里大喊,“少爷,出事了!出大事了!”
楚越赶紧又缩了回去,把被子掖好,有污迹的地方盖好,这时候木青气喘气吁吁地跑进来,“少爷!”
“木青,你越来越没规矩了。”邢立凉飕飕地扫了木青一眼,木青这才看到邢立也在,声音小了下去,“三姑娘早产了,大夫说人……不行了!”
“什么!”楚越掀开被子什么也不顾及了,迅速地从床上惊起。
“老爷夫人,老夫人他们都去于府了!老夫人派人来让少爷去于府见三姑娘最后一面!”木青泪眼汪汪,楚越被这个消息震惊住,
明明昨天才去看过她,那时只觉得精神不太好,没想到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楚越在柜子里慌乱的找衣服,这时候的思绪完全不在找衣服上,邢立起身道:“木青你在外等着,你家少爷马上更衣出去。”
木青听话乖乖出去关上门,邢立从身后抱住楚越,“不要急,我来为你找。”说着松开楚越在衣柜里寻了一套青色外袍。
“邢立!有件事情麻烦你。”楚越目光恳切。
邢立已经知道楚越要说什么,宽慰道:“放心,交给我。”
楚越这会收了点心神,安心地点点头,这也是他唯一能替梅三姑娘做的了。
邢立送走楚越便往皇城司去了,
楚越到于府的时候梅三姑娘看着精神尚可,梅府的所有人都挤在床边,哭也不敢大声哭,心中悲恸都在脸上了,梅三姑娘枯槁的面容看到楚越时,她的手费力地伸出来想要去够自己的弟弟,楚越两手握着梅三姑娘的手,放到自己的脸颊上。
梅三姑娘如白纸一般的脸上露出一个无力的笑容,“小七,你来了,姐姐想……求你……”
“我知道。”楚越眼泪滴在梅三姑娘的手上,“三姐,你再等等,再等等,他会来的。”
“好……”梅三姑娘费力地点头。
梅夫人和梅家姑娘在一旁捂着嘴哭泣,梅大人眼神痴呆没有一点生气,梅老夫人也是一脸悲怆之色。
满屋子的人都在静悄悄的等着,等着于绅来看自己妻子最后一面,等着死神来无情地将梅三姑娘带走。
邢立为于绅改了面容,换了身皇城司的衣服,一路疾驰。
于绅下马时摔了一跤,忙不迭地爬起身,到了府门口时又绊了一跤,他不敢出声,在外他甚至连一滴眼泪也不敢掉,他是死囚,大白天地出了皇城司会连累许多人,于府的人也没有认出他,只看到邢立带着一帮人冲进于府,那些下人都不敢抬头,今日来的外人太多,他们也都见怪不怪了。
于绅满脸胡子拉碴,只露出个眼睛来,突然闯进屋内,其他人还在诧异,梅三姑娘却笑了,她说:“你终于来了!”
楚越为于绅让出位置,于绅泪流满面,他不敢相信躺在床上枯瘦如柴的,眼睛凹陷的女人是他的娘子。
梅老夫人示意大伙都出去,邢立带人围了这别院,所有人在院子里,屋内只留了那对苦命的鸳鸯。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于绅踉跄地开门,独自一个人从屋内走了出来,他一脸的绝望,所有人都在他的脸上找到了答案。
梅三姑娘已经走了。
于绅没能参加他娘子的葬礼,邢立也没有再把他关进皇城司,在梅三姑娘下葬后的第三天,于绅被邢立安排去了襄州,襄州有梅家的产业,于绅改名换姓在襄州重新生活,几个月后,楚越也把梅三姑娘的两个儿子送到了襄州。
自此,这父子三人算是团聚了。
等一切安排妥当,已经开春,
楚越在书房内作画写书法,邢立在一旁为他研墨。
“阿越的才气真是无人能及。”邢立看着案桌上的字迹连连称叹。
楚越忍不住笑了一声,“你再这样夸,我以后要退步了。”
“怎么会?”邢立夸赞道:“阿越一向不骄不躁。”
其实楚越是有了心事时才会泡在书房内,他边练字边思考,心思根本不在那书法上,邢立早就看出来了,不过楚越的书法已经行云流水,不存在需要全神贯注的情况。
“阿越,你是在想于长风和上阳郡主的婚事?”
楚越瞥了一眼身旁的人,邢立还真是越来越了解他了,“是啊,皇帝已经下旨让二人一个月后完婚。”
“要怎样才能让这两人的婚事作罢!”
楚越犯了难。
邢立笑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这关键还是在当事人身上,上阳郡主没有拒绝,可我听说了于长风已经在家里闹绝食呢。”
“哦?”楚越道:“邢大人夜里又去探人家屋顶了?”
“那还不是为了某人。”邢立眼巴巴地求表扬。
楚越不搭他,问:“那大人是不是已经为我想好了办法?”
邢立胸有成竹地说:“那是自然了,但是阿越得表示表示。”
说着把脸凑过去,“你先亲我一口,我就说。”
楚越放下笔,大方地亲了一口,“可以说了吧。”
邢立没想到这么简单就被亲了一口,心里有点猝不及防,摸了摸脸颊道:“第一个方法是让于长风约上阳郡主说清楚,就看于长风有没有那个胆量了,我看他一见到上阳郡主就吓得魂也没了。”
“这个注意未必有用,不过可以一试,那第二个呢?”
“第二个嘛,成婚当日把上阳郡主抓了,要么把于长风抓了,这样婚礼总办不成了吧。”
楚越拧眉,“这……成功的几率不大吧,光天化日截亲?”
“一个一个试嘛!总有 一个可行的,况且于达舟和庸王是因为利益捆绑到一起,如果二人有了嫌隙,那绑到一起也做不成什么,你现在就想想如何制造二人的嫌隙。”
邢立这么分析一番,楚越觉得有道,“现下我觉得约谈一下于长风也很有必要,如果他有胆量拒绝上阳郡主的话,按照上阳郡主的脾气一定不会嫁给他。”
楚越心底有了主意,当即就想到了赵筠,楚越进了邢府以后,赵筠与于长风一直走的很近,想要约于长风,找赵筠就可以了。
赵筠听了楚越的话,将人约到天下第一楼,楚越佯装是为于长风排忧解难,看不得兄弟受苦的模样,建议于长风把上阳郡主约到一个隐蔽的地方,大胆地说出不愿意娶她的事实。
于长风一听,魂都吓没了,最后在楚越和赵筠的添油加醋下一咬牙,做一回男人,连地点楚越和赵筠都替他想好了,就在郊外矮山的凉亭上。
第四十二章 被抓
于长风回家便书信一封送到庸王府,于达舟知晓后感叹自己的儿子终于开窍了。
于长风约了上阳郡主翌日辰时在凉亭相见,上阳看到书信之后觉得莫名其妙,第二日还是打扮的温婉贤淑地去见于长风。
翌日午后,
楚越和邢立在皇城司里办一些旧案,楚越仔细查看案宗,赵筠气喘吁吁地跑来。
汗如雨下,喘了好一会的气,才开口慌道:“上阳郡主,上阳郡主失踪了!”
“什么时候的事?”楚越倒是很淡定,赵筠坐在地上,焦灼不已,“就是今日早上,于长风在凉亭等了一上午也没等到人,我在山下等着于长风,结果看到他一个人下山,我们以为上阳郡主放了他鸽子,我们就回去了,路上碰到庸王世子,才知道上阳郡主一大早就出发了,结果到现在也没出现。”
“兴许去哪玩了也不一定,”楚越将案宗叠好,起身放到架子上,虽然面上漠不关心,但是心里已经有了盘算,想起邢立与他说过的话,这上京城敢绑架上阳郡主的恐怕除了楚奕也就是邢立了。
多半是邢立,楚奕对皇位貌似没有什么兴趣。
“你怎么不着急啊!”赵筠火急火燎,“这人是现在也没找着,万一找不着于长风肯定要完蛋,到时候他说是咱们两个出的主意,那我们不是嫌疑最大?”
“说的有道,那还等什么。”楚越上一刻还稳如泰山,这会儿已经快步跨出门去了。
肯定是要去关心关心的,怀疑有什么用,万事讲究证据,楚廉敢这么对他,楚越还怕和他们撕破脸吗?
“你等等我呀,你这人做事怎么叫人猜不准呢!”赵筠刚歇会,又提袍追了上去。
上阳郡主失踪了,整个庸王府的人都在偷偷地出来寻找,未婚少女失踪这件事情事关名节,不好光明正大,庸王府连陛下也未曾敢禀告,其中原因,楚廉也心知肚明,想着庸王府人多也不需要邢立带人帮助。
然而到了晚上,人还是没有找到,楚越和赵筠也和于长风一伙人在京城找了半日。
于长风害怕地已经失神,赵筠和楚越同他说话他也是东一句西一句,不知道答什么。
在长安街楚越和楚廉碰了头,这两人跟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楚廉先上前客气几句,楚越也假意几句。
最终没有寻到人,楚越独自回府,刚路过一个巷口,忽然伸出一只手将他拉住,楚越手里握着棠溪剑,肌肉反射就要攻击对方。
“是我!”
楚越抬眼,是楚廉。楚越一阵恶心,甩开楚廉,“请世子自重,今**不一定是我的对手。”
楚越的防备心很重,楚廉苦笑,“之前是我对不住你,事后我也很懊悔,希望你可以原谅我,以后我再也不会惹你不高兴。”
“世子说的哪里话,真叫人受宠若惊。”
楚越看也不看楚廉,“世子有何吩咐,没有我要回去了。”
楚越抬脚要走,楚廉忙道:“上阳无辜,你能不能放了她!”
“你为什么会以为上阳郡主失踪是在下所为?”楚越回头,不可思议地看着楚廉。
“我当日意会错了,楚奕说你选择了他,无关情爱,是你选择支持他,你要站在我的对立面是不是?”
“是!”楚越爽快地承认。
楚廉压住自己的一腔怒火,仍是十分克制地问:“为什么?”
楚越冷道:“因为他比你有资格。”
楚廉因为这句话发了狂,目眦欲裂,一改往日的温润尔雅,立马原形毕露,他手里也握着剑,剑未出销在巷子里与楚越打了起来,两人在狭窄的巷子里,几近赤手空拳,手里的剑反而成了累赘,在这逼仄的空间里,楚廉并不是楚越的对手,这辈子让楚越钦佩的武功强者有三人,一是他师父柳独,二是邢立,三就是成为他梦魇的女杀手。
楚越从来没有把楚廉放在眼里,楚廉虽然武功还不错,单也就仅限还不错。
没过多少招式,楚越已经把人钳制住,楚廉双目猩红,在楚越的禁锢下怒吼,“我哪里比楚奕差!你与他并无交集,而我对你一直不错,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当真这么厌恶我?”
楚越不知道梅灵泽与楚廉有过什么样的过往,但就听别人口口相传的也知道,梅灵泽倾心邢立而不是楚廉,这一切都不过是楚廉自己的单相思而已。
“我并没有那么讨厌你,但是也不喜欢你。”楚越目光警告道:“别想着再来招惹我,否则你会后悔的。”
“哈哈哈!”楚廉狂笑,如同发疯,“是吗,那我倒是很期待你要怎么让我后悔!用上阳来报复我吗?”
楚越并不想伤害上阳,但是在楚廉面前也不想展现他所为的良知,“疯子!”楚越厌恶地推开楚廉,楚廉跌撞几步靠在墙上。
“我确实是疯子!”楚廉阴笑,“你今日不选我,我会让你后悔终生的。”
“那就走着瞧!”楚越撂下话转身就走。
楚廉实在想不通到底什么时候惹得梅灵泽不快,竟然叫他那么恨自己,难道是因为拜合提努?难道他知道拜合提努是庸王府的人?
多半是邢立告诉他的,楚廉牙咬切齿地道:“邢立,你我不共戴天!”
楚越回到邢府,邢立在院里品茶,“回来了?”邢立放下茶具,“坐下喝茶。”
“你今日在皇宫,可知庸王有没有去找皇帝?”楚越坐下,半日没有进水,这时候渴的嗓子冒烟了,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没有,你慢点喝,还多着呢,我又不跟你抢。”
楚越放下茶杯,邢立又为他续上一杯,楚越道:“上阳郡主是你绑走的吗?”
“嗯嗯,”邢立并不否认。
楚越又问:“那你将人关到哪里去了?要关她多久?”
“先关着吧!地方很隐蔽放心,等时间久了,京城都议论纷纷的时候再放出来。”邢立悠哉地品茶,楚越不说话,邢立知道楚越在想什么,无非就是不想牵连无辜的人,可是这场斗争里,死的伤的哪一个不无辜。
邢立道:“上阳郡主只是名节受损,这些流言蜚语是她作为郡主该承受的,起码她还能好好活着,于绅无辜却是见不得光的死囚,梅三姑娘无辜,如今尸骨未寒。”
“我知道,”楚越饮下茶水,“这一切都不可避免,就算你不做我也会做,这条路上没有好人,好人都死了。”
楚越死过一回,阎王殿里回来的也不求着做个好人,本身也不过是个见不得光的冤魂罢了。
邢立也算说话算话,上阳郡主失踪半月,京城内早就议论纷纷,邢立盘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在一个黄昏时分,
城门口,上阳郡主被人从马车里扔了下来,她头上套着麻袋,身上破旧不堪,头发污浊凌乱,当有人揭去麻袋时,上阳郡主恐惧的眼神如同一只幼兔,全然没有了往日的自信跋扈。
城里的百姓认出了上阳郡主,引来许多人围观,面多拥挤人群的指指点点,他们的嘴里一张一合,上阳郡主缩起臂膀,把身上破烂的衣物紧紧过在一起,嘴里喃喃:“你们都走,都走,都走。”
自言自语道最后,她愤怒道:“都滚,都滚开!”
这一声怒吼,有了点上阳郡主的气势,身旁围观的人向后退了退,这时庸王府的人赶来,把围观的人都赶走,上阳郡主被他们护送会了庸王府。
上阳郡主回到庸王府,没有大哭小叫,也没有说要报仇雪恨,只是安安静静地待在房间里,庸王和楚廉来了也不肯见。
第二日一早,上阳郡主主动出房门,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要和于长风解除婚约。
这令庸王和楚廉十分吃惊,看到上阳郡主这模样,楚廉也猜到大半,自己这妹妹多半被毁了清白。
为什么梅灵泽会这样做!楚廉恨意死期,他巴不得把梅灵泽囚禁起来,要他生不如死,这就是他报复他的方式!
庸王还想再劝,楚廉却道:“上阳放心,只要是你不想做的事情,哥哥必定不会强迫你。”
庸王不知楚廉何意,看到上阳此次精神受挫,作为父亲他也不忍心逼她。
“你为什么答应上阳退婚,这不正和于达舟那个老东西的意了!”庸王与楚廉在走廊内,庸王不高兴地甩甩袖子,不管自己女儿是否清白不保,既然皇帝已经下旨赐婚,于达舟就不敢违抗圣旨,若是庸王府要退婚,那皇帝为了考虑于达舟的脸面肯定爽快地答应,那这上阳还怎么嫁人!
这样的道庸王能想到,楚廉怎么会想不到。
庸王忽然停下脚步,“难道是于长风绑架了上阳,如果是他,本王一定把他大卸八块!”
“与于长风无关!”楚廉叹气道:“这件事情多半是楚奕他们干的。”
“你不是说楚奕无意皇位?”
楚廉道:“楚奕无意,他身后的人未必无意。”
“好啊,注意打到你妹妹头上了,斩草除根,楚奕当初就不该留!”
“父王!”楚廉警惕地四周张望一圈,“慎言!有些话烂到肚子里永远也不要再开口。”
“为父失言了!”
庸王意识到自己失控了,立刻冷静下来。
第四十三章 被抓2
一阵微风拂过,院里的下起了桃花雨,万物复苏的味道正浓,楚廉抬首看着满园的粉红漫舞,抬手,一朵花瓣落在手心,楚廉端详许久方才看着父亲说:“父亲若是真的心疼上阳就听她的吧,有庸王府护着她总好过到了别人家受苦,她长这么大也没有受过什么委屈,有些委屈已经到了她的极限了。”
听了楚廉的话,庸王更觉得悲痛不已,自己好端端的女儿,就这么被人欺负,这口气他怎么咽的下去。
“楚奕!本王要他不得好死!”
……
于长风得知上阳郡主回来了,第一时间就来了庸王府,不过上阳郡主不愿意见他,他在于府坐立不安,于达舟回府似乎心情不错,到儿子别院,见自己儿子心事重重,笑道:“别担心啦,庸王已经禀明皇帝,说是上阳郡主要退婚,虽说被退婚说出去不好听,谁让人家是王爷。”
“什么!”于长风脑子轰鸣一声,站起来,“您是说上阳郡主要退婚!”
于达舟坐下,自顾自的品茶,喝了一口茶,悠闲道:“她是自知名节有损,没脸再嫁入咱们家了,这对咱们也是好事,真嫁进来,我们于府一辈子也抬不起头来。”
“爹!”于长风冒出一股无名火来,“什么时候你还想这些,如果不是我约她她也不会出门,那她也不会被绑架。”
“都是我的错!”于长风无力地坐了下来,“我应该要负责的,这个婚我绝对不同意退!”
于达舟万万没想到于长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怒道:“你胡说什么?你不是一直反对这门亲事,如今如你所愿,你倒是不愿意了,你脑子抽什么风!”
于长风苦笑,“若是我不娶她,今后还会有谁娶她!我犯的错我就要承担!否则还叫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你敢!”于达舟拍案而起,“我告诉你我们于府绝对不接受这样的女人进门!”
于长风也站了起来,道:“无论父亲如何反对,上阳郡主我是娶定了,若是您不认他那就当没我这个儿子。”
“你……”于达舟一巴掌扇过去,于长风躲也不躲,“啪”的一声,于长风的脸偏向一边,一道红色巴掌印立显。
“你去哪!”
于达舟气急败坏地看着于长风的背影,于长风受了一巴掌后,转身就要走,却被于达舟叫住,
于长风停顿住,头也没回地说:“我去找她说清楚。”
说完便踏出门槛,于达舟大声道:“你今日敢走出这个门……”后面的话还未说出口,于长风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
楚越今日在赵筠的口中得知上阳郡主要退婚的消息震惊不已,他以为最多于达舟吃了这个哑巴亏,两家以后会出现嫌隙,或者于达舟身为礼部尚书,深受礼仪教条的束缚,亲自退婚也未可知,但是上阳郡主主动要退婚,楚越有些想不通。
赵筠走后,楚越才猛然顺了!只觉得胸口拔凉,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
邢立去了宫里当值,楚越早早从皇城司回了邢府。
邢立骑马回府,在门口见到楚越在来回踱步,下马一手将缰绳交给下人,一边向楚越走去,“怎么了,在这门口像是有心事!”
两人朝府内走,进了院子,楚越道:“上阳郡主退婚的消息你知道了?”
邢立点头,他早就知道了,在庸王找皇帝退婚时就知道了,虽然邢立也没料想到是庸王府主动退婚,但是结局如他所愿也就不去深想。
楚越忽然停下抓紧邢立的手腕,“上阳郡主被抓那些日子,你有没有让人欺负她?”
“也就吓唬吓唬她,”邢立随口回答,楚越仍是抓着他不放,邢立呆呆地看着楚越,这才反应过来楚越说的‘欺负’是什么意思,“没有!”邢立郑重其事的说,“没想起来这么做。”
这么说起来,邢立倒像是有些可惜的样子,楚越相信邢立的话,把手松开,不解道:“那上阳为什么要退婚,如果她如今还是清白之身,以她如此坦荡的性格,是不会主动退婚的,那日她去赴约,我觉得她是心仪于长风的。”
“想那么多多干什么?”邢立一把搂过楚越,把人环到自己跟前,“与我们没关系,只要不牵扯到你,我都不在乎。”
楚越在邢立怀里抬头见上方一双深幽的眸子正痴情地凝望着他,这府中也没几个下人,木青来了之后,端茶倒水,苦力活倒是干了不少,他脾气又好,这些老嬷嬷就喜欢使唤他,这时他正抱着一盆兰花从院子里过,正巧遇到这一幕,下意识地去捂眼睛,手一松,一盆兰花落在地上,花盆摔得粉碎,“啪”的声响使得楚越像是被捉奸似地从邢立怀中弹开。
邢立目光危险地盯着木青,木青慌道:“你们继续,我什么都没看到。”
声音奇大,传的整个院子都听得清楚,还好院子里没什么人。楚越拉着邢立就走。
邢立在身后道:“这木青要是像柳十三一样是个哑巴就好了!”
提到柳十三,邢立忽然想到楚奕,他道:“楚奕过段时间可能要去景川赈灾,去年景川水患严重,难民较多,今年赈灾交给了楚奕,以往都是楚廉。”
楚越停下,转身道:“那岂不是要经过榆州?”
“是,”邢立看出楚越的心思,“你也想去榆州看看?”
“想去看看父王母妃。”楚越重生后还没去看过。
“那我陪你去。”邢立握紧楚越的手说,“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楚越笑道:“我有那么柔弱吗?你公务繁忙,我去去就来,现在又没人认识我,不会有什么危险。”
“楚奕什么时候出发?”
邢立听楚越这么问有些不高兴,他不只是要去榆州祭拜父母,而且想在路上偷偷保护楚奕,邢立垂下眼皮,盖住清冷的双眸。
楚越道:“这次上阳郡主的事情,庸王府一定会记恨楚奕,我不能让楚奕在外收到危险。”
“楚奕武功不错,身边有柳十三,还有整个柳家,一般人想伤害他是不可能的。”邢立不悦道:“他现在那么记恨你,你遇到他你才危险。”
楚越知邢立的担忧,他道:“好,听你的。”
……
不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上阳郡主与于长风的婚事居然如期举行,这让整个上京都尤为震惊,这下楚越更想不明白了,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好招来赵筠打听清楚,赵筠道:“是于长风跑到庸王府非要取上阳郡主,不知道他哪根神经不对了!”
“那上阳郡主就答应了?”
天下第一楼里,楚越和赵筠在雅间里。
赵筠像是见了鬼地道:“这真是奇了,听说上阳郡主不肯答应这门婚事,于长风在上阳郡主门前站了一天一夜,最后不知道同上阳郡主说了些什么,上阳郡主居然答应了。现在这两位被京城的百姓比作患难夫妻,情比金坚,倒成了夫妻模范,受到百姓推崇呢。”
“那便祝福他们,看样子于长风也并非完全不喜欢上阳郡主。”楚越心情有些低落,事情非但没办成倒叫二人看清了彼此的内心,这下更不好办了。
“我看是,于长风是爱而不知,这下看到对方受难,他心里却是后知后觉了!”
说起这对苦命鸳鸯,赵筠似心有所动,楚越抬眼,道:“你几年也而是有七,为何还不成亲?”
赵筠不屑道:“成亲多没意思,我父亲母亲倒是逼我几回,我说我还没玩够,敢再逼我我就当和尚去,反正他们不缺孙子孙女,哪里有空把我往死里逼。”
楚越轻笑一声,“若是我那六姐姐还未嫁人,你会不会娶她。”
赵筠握筷子的手一抖,刚夹的肉又掉了下去,表情明显一僵,楚越心知肚明,他早就怀疑赵筠是不是喜欢梅小六,从赵筠提到王安宜就是一脸鄙夷,明显是嫉妒,后面每次见到梅小六那偷偷关注的目光是藏不住的。
赵筠放下筷子,释然道:“小六她不喜欢我,是我配不上她,只要她开心就好,这世上除了梅小六我谁也不要。”
是啊,爱情就是如此,喜欢那个人,就是那个人,谁也无法取代,若是无缘相伴到老,也绝不将就。
楚越看着赵筠,脑子里出现邢立的面容,当年自己身死,邢立是怎么面对的,那往后的五年又是怎么过的?
楚越不敢再深想下去,因为他连想象一下邢立会离开他都不行,感情这个东西就是如此羁绊人心。
邢立的半生太苦了,
他半生都在失去,没人教他如何去爱,没人知他冷暖。
从酒楼出来,邢立正巧在店外等他,楚越吃惊道:“你是特意来等我的吗?”
“不是,”邢立道:“我是来看看你背着我在吃什么美味佳肴。”
赵筠看见邢立就想躲,匆匆告别就上了马车,楚越和邢立在长安街上散步。
第四十四章 上阳之死
“上阳郡主与于长风的婚期如期举行,也就在三天之后,谋划了这么久,到头来还是一场空。”楚越仰头,望着苍穹高挂的一轮弯月,心底很不是滋味,这段时间他的心里如同堵着巨石,摞不开搬不动。
邢立莞尔一笑,道:“不是还没成婚吗?阿越你若是真下定决心破坏两人的婚事,直接将人杀了就好,是上阳郡主还是于长风都可以,只要你说我就去做。”
楚越沉默,半晌,神情凝重道:“我如今也到了为一己之私而去害人的地步了,君子坦荡荡,如果我重活一回就是为了做个小人,那我还不如死了。”
“算了吧!”楚越说:“郎情妾意,我做不来这个坏人,也许我天生就不是做君王的人,所以才引来那些祸端。”
“那便不要想那么多多了!顺其自然就好。”
“嗯嗯”楚越点头,附和着邢立的话,“顺其自然。”
楚越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大婚当日,这天昏沉沉的,像是有一场暴雨即将袭来,庸王府这天宾客接踵而至,府内的红装汪洋一片,红绸随风飘动,热闹声响彻整个庸王府,在一片喜庆中,于长风红衣翩翩满含情谊地接过上阳郡主的纤纤玉手,盖头下,新娘子凤冠霞帔,艳绝上京。
随着欢快的唢呐声渐渐远去,迎亲队伍逐渐远行,楚越和邢立在热闹的人群中看着马背上的于长风,丰神俊朗,原来取自己的心上人,是这样的心情。
看着于长风不断向夹到的百姓抱拳回礼,嘴角的笑容从来没下去过。
“看着有情人终成眷属,心里倒是庆幸,没误了这对鸳鸯。”
楚越侧首看向邢立,邢立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远去的队伍,眼里跟羡慕似的,楚越说的话他也没有听见。
楚越拍了拍邢立的后腰,打趣道:“邢大人这是怎么了?羡慕了!”
邢立出乎意料地点点头,什么时候他也能这么光明正大的把楚越娶回家,大魏从建国开始还没有明媒正娶男妻一说,虽说男风并不稀奇,这么肆无忌惮的还没有谁。
楚越叹了口气,“我也羡慕。”
二人四目相对,似乎想到了一处,邢立道:“我这就回去准备,一定会风风光光地把你娶进门。”
“算了吧,”楚越苦笑道:“我现在还不想把梅大人气死,如今这样挺好的,他们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梅怀先虽明面上没有说什么,但是不代表他能接受邢立来明媒正娶,到时梅怀先估计得撞死在祠堂的柱子前。
楚越还占着人家儿子的身体,无法做到对梅府视而不见。
邢立面上有些失落。
“好了,”楚越哄道:“今晚带你去天下第一楼吃美食,饮好酒。”
就在邢立开口说“好”时,他的声音被淹没在人群里,人群朝着迎亲队伍的方向围去,
“不得了了,新娘子自杀了!”
“新娘子死了!”
楚越和邢立大惊失色,明明刚刚还好好的。楚越抓着一个从前头跑回来喊叫的男子,急切问,“你说谁自杀了!”
那男子大叫道:“快去看看,听说有几个黑衣人把上阳郡主贴身的饰品和肚兜扔在了队伍面前!这些东西被人认出了,新娘子出了花轿羞愧自杀了!”
楚越脑子一嗡,喃喃道:“肚……兜!”旋即看向邢立,火热的眼眶里有不可思议,也有被欺骗的愤怒。
邢立在这双眼睛里惊恐不安,高挑的身躯僵在那里。
“你……骗我!”楚越艰难道。
邢立百口莫辩,只知道不停说:“我没有。”他目光真挚,多希望楚越能信他,楚越也想相信,可事实就摆在眼前。
楚越丢下怔在原地的邢立,顺着人流,挤过人群,那迎亲队伍乱作一团,于长风的嘶吼悲鸣声像一把刀子直穿楚越心脏,于长风把上阳郡主抱在怀里,淌了一地的鲜血,上阳郡主用她那把自小配在身上的短匕,决绝地划开了她的脖颈,鲜血涌渚,花季少女在这一刻凋谢了!
只半日时间,庸王府红装变素缟,笑声变哭声。
楚越不知道怎么面对邢立,从长安街直接回了梅府,一路上失魂落魄,脑海里一直萦绕着于长风跪在地上抱着上阳郡主哀嚎的场景,红衣佳人,从此阴阳相隔,全是因为他!
是他害死了上阳郡主,楚越拖着沉重的身体回了梅府。
在梅府门口,楚越抬头徘徊许久,两只眼睛一直注视着‘梅府’这一块牌匾,一旁的门卫挠挠耳朵,不知道自己家少爷这是怎么了?偶尔回家一趟还一脸沉重。
“少爷,您和邢大人吵架了?”那门卫估摸着问。
楚越转身看向门卫,愣了好一会,盯得门卫浑身战栗,忽而,楚越转身就走。
“少爷,您去哪?”看着楚越远去的背影,也没有得到回应,门卫挠头,“少爷又不真诚了!”
楚越直奔西市,买了一匹好马,往城外策马而去。
楚越以为他重活一次就能够保护楚奕,他以为他能够温暖邢立,到头来他还是那么懦弱,他护不了楚奕,再留下来也只会连累邢立。
邢立本就是心狠手辣之人,楚越深知再留下来,邢立会偷偷替他解决所有挡他路的人,楚越不要邢立成为他的刀,楚越也不想沾满罪恶。
楚越几日没有回来,邢立以为楚越回了梅府,三日之后,邢立终是坐不住了,跑到梅府去接楚越,虽然他也在生气,气楚越不相信他,但是这几日气也消了,想着把人哄回来再说。
去了梅府才知道,楚越三日前便走了。
楚越一路朝着榆州的方向策马,累了就在驿站歇息,远离了上京城才知道,原来海清河晏是假象,歌舞升平只存在于上京,这一路上的流民不断,他们饥肠辘辘,面色蜡黄,骨瘦嶙峋。
楚越离开时,钱袋子还是鼓鼓的,这一路上见这些难民实在于心不忍,想着帮助他们,可难民太多。
楚越身上已经没多少银两,剩下的也只够在驿站住宿的,庆幸的是再过百里就是榆州地界,之前听说楚奕去景川赈灾,那他一定会回榆州,楚越计划先去成安王府等着楚奕,该说清楚的都要说清楚了。
第二日楚越策马到了成安王府门前,这里的一切与儿时的记忆无异,倒不似五年前的破败,楚奕这五年都是住在成安王府,这里面应该都是休憩过的。
成安王府的管家楚越不认识,那些人自然也不认识楚越,好在楚越有自己身前的世子玉佩,那是邢立一直贴身带着的,后来归还给了楚越。楚越拿出玉佩交给管家,说是楚越生前好友,管家看了那玉佩,上面还刻着楚越的名字,那是成安王送给自己的儿子的,管家也是成安王府旧人,自然是认识的,确认玉佩管家立即客气地将人迎到府中,
回成安王府,再看这里的一草一木,楚越恍如隔世,父母的笑声,弟弟妹妹的打闹声犹在耳边。
这几日楚越先去祭拜了父母,之后在榆州城逛了遍,这里没有以前繁华了,虽然流民不多,可是蓬勃之气渐衰,楚越不免担忧,大魏难道气数要尽了!上京的繁华蒙蔽了皇帝的双眼,百姓苦不堪言,疾苦不达上听,朝中权贵忙着争权夺利,外邦仍在虎视眈眈,一旦国内有暴动,那周围的几个国家必定会审时度势,届时大魏哪里来的钱财御敌!
楚越深感大魏已经是生死存亡之际了!
脓包烂在内部,人人都当做看不见。
楚越回了王府,问管家楚奕什么时候回府,管家几日前还会和他说说关于楚奕的行踪,这几日像是有戒备似的,含糊着答了跟没答也没有区别,只说快了。
楚越又不傻,管家肯定将他在王府的消息告知了楚奕,楚奕是故意让管家不搭他的,楚奕什么时候这么讨厌自己了!楚越还真想不通,可能是和邢立待在一起的缘故。
楚越期盼着楚奕赶快回来,他已经等不及要相认。
第二天夜里,楚越在院里练剑,待结束要进屋时,脚步忽然顿住,楚越感受到了一股杀气,四周一片死寂,
这四周应当埋伏不少人,而且武功高强。
“出来吧!”楚越回身道:“既然被发现了就没必要藏了吧!”
话音之后,又是一场死寂,下一瞬,屋脊上飞出七八个黑衣人,瞬间与楚越撕打起来,那些黑衣人出手狠绝,刀刀毙命。
楚越当即已经怀疑是楚奕这个臭小子搞的鬼,看这模样是要杀了他,好在这些个黑衣人他还是能对付的。
“楚奕!”楚越在空隙之余大声道:“你给我滚出来!”
“这就出来了!”一个狷狂的声音想起,是楚奕的声音,楚越在刀光剑影中抬头,楚奕正手持弓箭对着他,“今日便是你的忌日!”
楚奕邪魅一笑道。说完,弦上的箭如一只长啸的猛兽朝楚越袭来,楚越心瞬间冷了,旋身躲过,一剑将长箭劈成两半,张口骂道:“你这个混账,连你哥都不认识了!”
楚奕笑道:“你在邢立面前也是这么说的?想不到你如此不知羞耻,我看你是在邢立面前装我哥装惯了!你都忘记你是谁了!我可不是邢立,今日我会杀了你!原因在于你夺了我哥的东西,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楚越专心对付这些武功高强的黑衣人外,还得听楚奕在说什么,精力被分散,倒是吃力不少,喘着气,气道:“我不明白!”
明白你个头啊!
第四十五章 相认
“邢立是我哥的东西,他会死在我手里,我会送他去见我哥,但是他不忠!他得死,你也必须死!”
这下楚越明白了!还真是他的好弟弟,可是为什么他看的这么明白,比他自己明白的还早,那时他才多大?
楚越正要解释清楚,忽然只觉得上头黑压压一片,不知什么时候,埋伏的弓箭手全都出现了,百箭齐发,楚越觉得不妙,飞身弹开,手中长剑不越阻挡刺来的利箭,眼下只有躲进屋子是最安全的,但也是最危险的。
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楚越破窗翻进卧室,一掌挥倒卧室里的屏风、座椅去挡那密密麻麻的箭矢。
楚奕嘲讽一声,“蠢货,”随即,箭上绑着火球,那些弓箭手纷纷效仿。
面前的屋子顿时成了一片火海,楚奕看着面前的熊熊烈火,心里仿佛住着一头猛兽此时已经爆发,他面目狰狞,十分癫狂,一张努力的笑脸十分诡异。
这时所有人都飞身在院子里欣赏着眼前的火景,这时柳十三和柳寒也赶来,这二人原本在王府外侧围堵,在得知人被困在火海里,于是围到了火海边。
楚奕正等着人冲出火海的瞬间,被乌压压的箭矢刺成刺猬,可是火光冲天,噼里啪啦的声音那么大,人好像沉在火海里了,楚奕蹙眉:
“这人在里面这么久也不出来,是想被烧死在里面吗?”
柳寒的眼球里燃烧着熊熊烈火,可挡不住他冷冽的目光,他道:“许是知道出来也是死,所以干脆不出来了!”
“没劲!”楚奕无趣道。
楚越困在火海里,屋内的帷幔已经燃了,屋脊上不断有火球坠下,要不了许久,屋梁就会坍塌,犹豫的时间不多了,这屋里热火朝天,屋外危机四伏。
楚奕正跟他耗着,看他能在里头坚持多久。
火海被团团围住,忽然一道身影划破长空,跃进了火海里。
“那是什么!”柳寒眨了眨眼睛,转头问楚奕,“世子刚刚有没有看见有人进了火场?”
楚奕阴鸷道:“你看错了,那不是人,今夜过后就是孤魂野鬼。”
邢立!楚奕冷笑,你居然来了。
楚越被烟熏的睁不开眼,不断地咳嗽,窒息感越来越重,还在犹豫要不要冲出去,只听上头轰的一声,砸出个窟窿,火花四溅,楚越猛地朝后退让,房梁这一刻终于支撑不住,一整个木头燃着烈火砸下。
楚越不再犹豫,再不走就要被烧死在这里了!
正要运功飞身出去,腰间一紧,随之身体直冲而上,楚越这才看清来人是邢立,冷艳的面孔之下透着一股骄傲的凉薄,似一座冰山,足以浇灭这场火海。
楚越的心顿时静了下来。
然而这样的平静只是一瞬,冲出火场的那一刻,等待他们的利箭纷纷离弦,方向如一,就是他和邢立。
邢立用内力去挡,那些利箭在无形的内力下尽数被折断。
“这样的武功,真不愧是天下无双!”柳寒忍不住感叹,都是习武之人,邢立的造诣是这些武林人士终身也无法企及的。
“可惜了,”楚奕不慌不忙,“武功再厉害,也有精疲力尽的时候,谁手中的弓箭也不许停下!”
这些死侍得到命令,出箭的速度越来越快。
楚越能感觉到邢立已经有些费力,“邢立,不要管我,你可以逃走的。”
“不行!我死,你才可以死!”
邢立一手搂紧楚越,一手开始挥剑去挡利箭,声音沉重,还带着略微颤抖,内力已经无用。
楚越从邢立怀中抽出,挥剑去挡。
楚奕戏看的差不多了,伸手,一旁的柳十三递上霸王弓,铁箭上弦,大声道:“邢立!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声音破空传入这上空,楚越抬头去看楚奕,心已然凉了半截,他什么也没听清,烈火燃烧的声音,箭矢飞来的声音,挡箭的声音充斥着耳膜,只见一只啸出嗡鸣声的利箭,那箭矢发着银白色的寒光,速度如风,朝邢立心口而来,楚越身体比脑子反映快,飞身上前去挡,哪知道邢立握剑的手腕一旋,将楚越弹开,一只钢箭穿胸而过!
邢立撑着棠溪剑站立如松,身后的钢箭直直钉在墙上,楚越的脸瞬间惨白地没有一丝活气,绝望地看着邢立。嘴巴微张,眼睛干涩地疼,心如被撕成两半。
“呵,”邢立低头看了眼左胸上的窟窿,鲜血翻涌,他惨白的脸挤出一丝自嘲,有气无力道:“第三次了!”
随后卸去了所有力气,向后倒去。
“邢立!”楚越失声大吼,丢掉手中的剑,一把将人抱住,楚越抱着邢立坐在地上,伸手去堵邢立的胸口,手心不听使唤地颤抖,邢立抬手盖在楚越的手背上,安慰道:“没事,阿越不要怕,死不掉,”
“我可是阎王都不收的人。”邢立这时候还不忘打趣说笑,好让楚越不要伤心难过。
楚越摇头,眼泪早已不知觉地一滴一滴地落在邢立的衣服上,“疼不疼,邢立你为什么要推开我!”
邢立努力地笑着,只回答了楚越第一个问题,道:“不疼,一点都不疼。”
楚奕见邢立一箭穿心而过,已无生还可能,楚越也已经丢了手中的剑。他抬手示意死士收箭,得意洋洋地朝地上的两位走去,身后围着一众人。
“阿奕,父王母妃要是知道你今日的所作所为,不知道作何感想,”楚越深感悲凉,道:“你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我!”
楚奕停下脚步,道:“我要是这么容易相信别人,我早就死了!我亲自给我哥下殓,我见到我哥冰凉冰凉的尸体,我怎么唤他他都不我!那时候他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我知道,那是尸斑!邢立入魔了,我还清醒着,你想骗我。”
“我改变主意了!”楚奕笑道:“我要慢慢折磨死你!就这样结果了你,太不解恨了!”
“你的大腿根部有道疤,是你和小月爬树够纸鸢时摔下来,被树枝划破,拿到伤口很深!若是当时不是我接住你,可能就摔残了!”
阿月是他们的小妹。
楚奕的笑容僵住,楚越接着道:“你喜欢吃天下第一楼的马蹄糕和烤鸭,我每次回榆州都会给你和阿景带,后来你再也不愿意吃了,因为你哭着告诉我,你讨厌上京,讨厌那里的一切。”
“我答应过你,要为成安王府报仇,我要杀了皇帝,可是五年后我回来了,我失言了,我没有杀皇帝的心,我只想我的弟弟能平安活着,远离朝堂是非。”
“我们兄弟姐妹四人,我是老大,你们都听我的,自小父王教导我们兄弟姐妹要相亲相爱,不可以相互猜忌,更不可以相互残杀,父王经常给我们四个说他年轻时镇守边疆保家卫国的事迹。”
“父亲经常与我们说起他与皇帝的兄弟情深,他们儿时一起捉弄太傅,一起练剑,父王说他要给皇帝当一辈子小跟班,他要保护哥哥,所以他腰间一把钢刀,在皇帝身侧为他立威,为他斩杀佞臣。父王送我的没封家书都会加上一句,陛下安否。”
楚奕踉跄后退,不可思议地看向楚越,道:“你怎么……会知道。”
那可是家书,除了家人谁也不知。
楚越看了眼怀里的邢立,人已经晕了过去,楚越心痛窒息,哑声道:“因为我是你大哥,所以我知道你不喜与人触碰,我知道你每隔几天就要被父王打一顿,我知道你执拗,我知道你心里的哭,我知道你的偏执,你的狠毒都是来自哪里。”
“不,不,不要说了!”楚奕还是无法接受这一切。
“哥哥求你了,救救邢立吧,没有他我会死!”楚越只差给他这位弟弟下跪了,转而又看向柳十三,“十三,师父是因我而死,你要报仇冲我来,我这条命你随时拿去。我只求你们救救邢立!”
邢立伤的那么重,已经不能耽搁了,要是现在就走也许还有一线生机,楚越见众人没有动作,抱起邢立就要走。
“哥!”楚奕大喊一声,“不要走!不要走!”
楚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是满含希望的笑,邢立终于有救了。
……
楚越把邢立抱到他自己的以前的别院,一路上轻车熟路,跟在自己家没区别,楚奕越来越相信楚越的话,心也开始忐忑起来,邢立哪里还有救,看这模样估计已经死了,这下他哥肯定恨死他了。
楚越小心翼翼将人放在床上,身上的青色衣袍早就被染红了大片。
“快去打热水,大夫请了吗?”楚越急促地问,转身去衣柜里翻找干净的衣物。
下人忙着打来热水,楚奕小声道:“大夫已经在路上了。”
来了有什么用!楚奕翻翻眼皮,床上的人连呼吸都感觉不到了。
“他……是不是死了!”楚奕低着头,怯声道。
“没有,”楚越撕开邢立的衣服,惨烈的伤口暴露出来,“他是狐狸仙转世,有九条命。当年被我刺一剑不是活的好好的。”
楚奕:“……好像,也是!”
这下楚奕心底真的确认他就是楚越,可是大哥已经死了,为什么会换个面孔又活了回来,看来这世上真的有鬼神,这邢立也不是平常人。
第四十六章 榆州
楚越回头把一屋子的闲人全都赶了出去,包括楚奕。等大夫来了之后,为邢立清了伤口,扎针,上药。一切妥当之后,楚越拿出腰上的玉佩递给大夫,道:“有劳大夫了,等会出去若是有人问,你就说此人脉象奇特,你也只是对外伤做个随意包扎,生死有命。其他的您什么也不知道。”
大夫提着箱子,“公子无需多言,练武之人小人明白,小人什么也不知道。”
这大夫像是个见过世面的,并没有拿楚越的玉佩,很坦然地说出这番话,楚越也不想为难他。
邢立的心脏在右侧,这是个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
楚奕一直在外头焦急地等着,大夫才一出来,楚奕忙上前问:“人还有的救吗?”
如果邢立死了,大哥一定恨死他了。
大夫说:“里面的贵人阎王不收,世子放心吧。”
大夫这么一说,楚奕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几日来。楚越一直衣不解带地照顾在邢立床前,奇怪的是邢立呼吸脉搏都平稳,但是到现在都没醒,直到三天后,才疲惫地醒过来。
楚越看到邢立睁开眸子,就快要哭了,“邢立,你快把我吓死了!”
邢立似乎是睡饱了,精神也足了,那点伤对他好像也没造成多大影响,邢立总是这样,那副身体就好像不会痛,再多几个窟窿也没关系。他看着楚越疲乏的双眼,道:“我只是太困了,路上跑死了两匹马才赶来的,让你担心了!”
楚越这几天一直坐在床沿的地上,此时想要起身,身上麻的没了知觉,一个趔趄整个身体压在了邢立的身上。
“有没有碰到伤口!”楚越慌张想要起身,邢立却抬手按住他的后腰,“没有,”邢立笑道:“不要动,就当是奖励我的。”
听邢立这样说,楚越没有再动,就这么压在邢立身上,邢立的手覆盖着他的后背,他把脸贴在邢立的右胸膛上,那里的心跳蓬勃有力。
“你为什么会来找我?”楚越问。
“我猜你是来榆州了,因为楚奕早出发了几日,我担心他会对你不利,所以快马加鞭地赶来。”邢立道。
说曹操曹操到,楚奕就在门外,此时听到邢立的话,推门进来,眼神很是不善,他手里拿着长鞭。
楚越眼神骤变,赶紧从邢立身上起来,楚奕倒是见怪不怪,他瞪了一眼床上的邢立,走到楚越面前跪下,“大哥,你打我吧!”
楚奕双手举着鞭子跪在楚越面前,道:“我竟然混账到这个地步!实在该死。”
邢立白了一眼,“确实该死,若不是为了你,你大哥何须在京城,纵身江湖逍遥一世。”
“没有啦!”楚越赶紧起身把楚奕扶起来,“大哥怎么会怪你,是我的错,应该早点和你相认的,不至于有这么多误会。”
楚奕很是自责,为什么邢立能认出大哥,为什么兰姑可以,而作为他的亲弟弟却始终没能认出他来,不仅如此还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他。
一场相认并没有痛哭流涕也没有生离死别后重逢的喜悦,但是楚奕是开心的,只是他现在已经不会表达高兴,自从遭遇变故,尤其是楚越生死之后,他整日阴沉着脸,连带着性格也比较阴郁。
他似乎已经不会向正常人一样有太多情绪,这些年的成长告诉他,事情要放在心里面。
因此他把对楚越的愧疚和对楚越重生的狂喜都压在了心底。
楚奕没有耽搁时间,很快出发前往景川,邢立和楚越则是继续留在成安王府,邢立的伤很重,需要时日恢复。
楚越带着邢立逛遍了榆州城的每一寸土地,这里的一草一木邢立都有好好欣赏。
那天楚越把邢立带到城外的高山上,那里同样有一处凉亭,楚越说:“那是我母妃搭建的,我十几岁便入了宫,我只身一人在上京,我想着母妃的同时,我的母妃又何尝不是相思入髓。”
楚越倚着凉亭上的栏杆,这里的木头已经老旧,整个亭子松动破败。
“物是人非了,”楚越怅然道:“往事真的不堪回首,否则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
邢立似被这一句话触动,他道:“所以,将这些都留在心底深处吧,既然事实无法改变,那我们也只能面对。”
楚越浅浅笑了一声,“邢立,你知道其实我们真的很像。”
楚越总能在邢立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是一份坚韧,一份永远也无法被消灭掉的坚强。
邢立走到楚越身边坐下,与他一起俯瞰着榆州城,他道:“我能想象到成安王妃在此地遥望远方的管道,期待他儿子能够归家的心境,我母亲也曾等过我,如今想想恍如隔世。”
楚越与邢立相视一眼,随即继续欣赏着这热闹的榆州城和远方官道上奔波的人们。
人的一生都是在路上,朋友,亲人,乃至父母,伴侣都可能残忍到只是一个过客。
却深留心底。
邢立的伤养的差不多了,楚越带着他一起出发前往景川,自此以后,楚奕去哪,楚越便会去哪。
直到楚奕登基为帝,成为真正的一国之君。
其实楚越早就猜到,皇帝是有意楚奕成为储君的,楚廉只是被皇帝当成了训练楚奕的一把刀。
“这往景川的路上流民也太多了!”楚越和邢立一路起码来到这景川的城门外,见着萧条的模样,全然没有当年的富庶。
“这样的破败的天下,深宫庭院里的皇帝知道吗?”
楚越很惆怅。
“他知道。”一旁的邢立道。
楚越愕然,“他真的知道?”
看着邢立坚定的眼神,楚越以往的记忆才一点一点地浮现在眼前。
自小皇帝教他的都是如何成为一名明君,如何心系天下,这样的皇帝怎么会放任自己昏庸!
“是啊,”楚越在马背上自言自语,“他知道。”
“我们进城吧。”
邢立和楚越正准备策马进城,忽然听到后头有人在喊,“小七,等一下。”
那声音清脆明亮,像百灵鸟一样好听。
邢立和楚越齐回头,后面有一队人马,那群人里头还围着一辆豪华马车,伸出头来笑嫣如画,正招这手的是梅小六。
楚越在此地见到梅小六震惊之余更多的是喜悦。
待马车近了,梅小六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一把抱住楚越,“我还以为看错了,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楚越看了眼身旁的邢立,而后转身一副小情侣出来游玩的样子,道:“我们出来散散心,小六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六笑道:“小七你忘记啦,我是景川的媳妇,公爹马上六十大寿,相公在京城走不开,我这个长媳自从进了王家门还没有来过景川,所以这一次是替相公来为公爹过寿的。”
梅小六拉着楚越聊了一路,邢立被无辜地晾在一边,这一次他倒是很懂事,没有表现的很不悦。只是很听话地跟在楚越身后,一手抱着剑。
俨然一副护卫的模样,这叫梅小六带来的家丁下人惊掉了下巴。
小六余光瞥了眼后面的邢立,而后胳膊肘捣了捣楚越,道:“可以啊,小七,现在你手段高明,能把人训得如此乖巧。”
这可是邢立!
楚越:“……”
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转移话题道:“听说王大人是景川郡守?”
小六点头,“是啊,怎么了?”
楚越直奔主题,“当年成安王谋反案被平反,最重要的证人就是王大人。”
梅小六向来是个爽快的姑娘,在她面前,楚越也是十分洒脱地问了。
小六道:“这件事情我也有所耳闻,不过我没有问过,所以不太清楚,小七你怎么会忽然问这些?”
楚越笑道:“只是忽然想起来,这不是和邢大人从榆州来,所以好奇问一问。”
“哦哦,”小六点头,“官场上的事情我并不是很关心。”
梅小六倒是个没心没肺的姑娘,就是不知道王安宜有几分真心,楚越道:“小六,你和王安宜是怎么认识的?”
小六抬手就忘楚越脑袋上一巴掌,邢立脸色一变张张嘴,刚下了抬起的拳头,楚越缩着脖子挨了一拳。
小六道:“真是没大没小,不喊我姐姐就算了,连姐夫都直呼其名!”
“好好好,我错了。”楚越揉了揉脑袋,“请问六姐,你和这位六姐夫是怎么认识的?”
梅小六斜了楚越一眼,“在西市认识的,那时候我一眼便瞧见了他,长得风流倜傥,腰间配着一把剑,在人群里只冲我笑了那么一下,咦!”
楚越见梅小六这花痴模样,鸡皮疙瘩掉一地,在他看来,这王安宜哪有那么若仙若飘的,也就是个好看的公子哥。
“看一眼就沦陷了!”楚越不屑道:“也就那回事好不好,赵筠那么听话的一个世家公子哥你不要,便要选这一个。”
“我喜欢!”梅小六道。
因为喜欢所以不嫌弃王安宜是小门小户的出身,在上京那个遍地都是贵人的地方,梅小六偏偏喜欢这个市侩还圆滑,甚至有些江湖气的王安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