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各怀鬼胎

    “那你这是给谁准备的?”庸王道:“给楚奕也不行,万一他死了,我们庸王府第一个得完蛋,太后不会放过我们。”

    楚廉道:“父王,你都想些什么呢?楚奕不是请了无忧子道长来为百姓祈福?”

    “若是祈福当日,无忧子死了?还是毫无征兆地死了。”楚廉嘴角划出一抹嘲笑,“你说这是不是老天爷都不选择楚奕,那时候咱们再动动手脚,天下的百姓都会认为楚奕是个灾星。”

    庸王如梦初醒,“确实如此,这些百姓最好愚弄,若是不得民心,那朝堂之上想支持他的人也不敢逆着民心而来,太后不是一直都借着各种话本在传当年端慧太子如何如何的出神入化,为的还不是给成安王府博个好名声,太后会的,咱们也学着。”

    庸王悠悠地又坐了回去,端起桌上的茶盏,撇着浮沫,自在地喝上一口。

    楚廉接着分析,“无忧子死后,尸体皇上必定是想交给了皇城司,太后肯定不会同意,她想自己查,刑部尚书是太后的人,必定会交由刑部。”

    “落到刑部倒是不怕,只要不是邢立,中间请年太尉施压,用不了七天便会将无忧子尸体运出来处掉。”

    庸王点头,“进了刑部反而好办,年太尉好歹以前也是刑部尚书,底下全是他的老部下,况且仵作查完入了档便好办了。”

    ……

    上了半日的药,楚越口干舌燥,屋内一个人都没有,外面的没有一个闲人,邢立也是半刻不得闲,楚越干脆自己爬起来。

    扶着床沿朝桌边走去,才刚松手,脚下一用力,臀部,背部传来刺骨的疼痛,忽然脚下一软,就要倒了下去。

    门猛地被推开,邢立反应极快,在楚越将要倒地时将人扶住,楚越整个人趴在邢立身上。

    “我想倒水喝,”楚越忙解释道。

    “你别动,我来倒。”邢立抄起怀中人的膝弯,将人横抱起,走到床沿又小心翼翼地放好姿势,转身为楚越倒水。

    楚越又趴回了床上,邢立吹了吹杯中的茶水递给楚越道:“小心烫。”

    “多谢,”楚越接过水,先小酌了一口,“大人怎么有时间过来?礼部那边都准备好了?”

    “差不多了,没什么可准备的。”邢立看了眼楚越的臀部,“现在感觉怎么样?”

    楚越笑道:“你那金疮药真是神了,我刚刚趴在床上觉得自己好了,谁知起身还是会疼,看这样子明天早上就可以下床了。”

    “先歇着吧,明日也用不着你。”邢立接过楚越手里的空杯,转身又接了一杯。

    “又得大人伺候我,”楚越道:“等祭祀大典结束,我请你去天下第一楼吃大餐,随你怎么点。”

    邢立不说话,楚越总觉得邢立有心事,

    “你是不是想和我说什么?”楚越问。

    邢立看了眼屋外,“夜已经深了,我想和你一起睡。”

    “哦哦,”楚越往里面挪了挪,“你今夜不需要去皇上那守夜吗?”

    邢立和衣躺下,向楚越方向侧身,“皇上今夜在惠贵妃那,我让姚凉在守夜,今晚我不放心你。”

    楚越蹙眉:“我都这样,有什么不放心的。”

    就是再想去屋顶吓唬吓唬皇帝,也飞不上去了。

    邢立:“……你受伤,我便没心思做任何事情。只想待在你身边。”

    原来是自己解错了,两人刚刚就不在一条思维上。

    邢立总是情话连篇,楚越在那条鸿沟前徘徊不定,再者他不想和邢立有情感纠缠,将来说不定又要成为敌人。

    亦敌亦友,似乎是二人生生世世的宿命。

    “睡吧,”楚越从里侧摊开被子,将两人的身体都盖好,随后闭上眼睛。

    邢立听话地闭上眼睛。

    深夜楚越伤口火辣辣地疼,这样的不适令他烦躁的很,身体也无法随意移动,只能双臂轻轻撑着身体,稍微动一动。

    楚越小心翼翼,深怕打扰邢立休息。

    邢立的睡眠本身就浅,只要有风吹草动,他就会立马警醒。

    “不舒服吗?”邢立缓缓睁开眼。

    楚越不好意思道:“把你吵醒了,我只是睡不着。”

    “床太硬,”邢立道:“你趴在我身上睡吧。”

    楚越:“……不好吧?”

    这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你这么讨厌与我触碰吗?”

    邢立这话不像是质问,更像是委屈的呐喊。

    楚越很想争辩一句才没有,不是讨厌,是害怕,无来由的害怕。

    不等楚越想好如何回答,邢立一只手已经探进楚越的腰腹,一只手将人从腹腰抄起,撂在自己的胸膛,楚越像只小猫一只脑袋贴在了这个男人坚实的胸膛上,他的胸膛炙热而富有力量,楚越能清楚地听到那胸膛下那颗心脏的极速跳动,不仅仅是一种声音,更像是朦胧月色下的一种诱惑。

    楚越很恨自己,因为他失去了推开的能力,他反复地提醒自己不是断袖,可是他骗不了自己,他很喜欢这样的姿势,甚至他想更多,邢立的眼睛,邢立的鼻翼,邢立的薄唇,这是他每天都能在邢立身上见到的,他见到这些就心情愉悦,他见到邢立同他说话他就想笑。

    现在他贴在邢立的胸膛,他贪恋起来,想要一直这样享受来自邢立赠与他的温度和柔软。

    “怎么不反抗?”邢立垂眸,曲起一只手臂枕在后脑,眼睛注视着胸膛上楚越的额头,那饱满的天庭下方是优美的鼻翼,让邢立忍不住想摸一摸,但他还是忍住了。

    楚越已经丢兵卸甲了,他道:“没力气,难得动。”

    邢立嘴角露出满意的微笑,心跳也开始趋于平缓。

    在这寂静的寒夜,楚越觉得被褥里很燥热,他不敢乱动,这双手稍一不老实就会触碰到邢立的身体,楚越担心身体再起反应,那可真不如给他一刀算了。

    “能不能打开窗,我想看看外面的月色。”

    其实就是想借着寒风吹进屋子,冷静下来。

    邢立右手朝窗边击了一掌,窗户轰然开了,月色照了进来,那过堂风呼到脸上,楚越嘴角扯出点弧度,果然有用,清醒多了。

    “看来明日又是晴空万里。”楚越看着窗外悬挂着的皎月道。

    邢立撑起一条腿,看向那一轮月色,“这几日应当都是晴空万里。”

    楚越:“不下雨好啊,最近上京一直在下雨,听说景川的水灾更严重,景川在榆州的上游,一旦决堤,渝州城的百姓也都遭殃了。”

    邢立瞥了一眼怀中人,“今年的水灾严重,连月暴雨不断,流寇兴起,朝廷派了军队镇压。”

    楚越无声地叹息道:“那都是灾民啊,若不是被逼到绝境,谁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当流寇。”

    “朝廷不是一直在商议赈灾的事宜?”楚越抬头,“你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

    楚越这一抬头,两人鼻息交错,近在咫尺,邢立喉结上下动了动,道:“陛下暂时还没有决定,以往的一些赈灾款项都是由户部与庸王世子交接,赈灾事宜皆是庸王世子负责,今年朝堂上只是和以往建议一样,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太后开始干政了,她应该不会轻易将这样的肥差交到庸王府。”

    楚越只抬了一瞬,立刻讪讪地低了下去,“你是说太后想让楚奕负责赈灾一事?”

    “嗯嗯。长信侯和温君寒在朝堂提议过。”邢立道:“太后只是多年不问朝政,其实太后一党的权柄还在,不过当年太后还政于天子,这些权利都流向了皇上,如今又分裂开来。”

    楚越:“这么说来,楚奕也不是如外界说的那样一点胜算也没有。”

    聊了一会,楚越睡意朦胧,不知道邢立回答了什么,他已经悠悠然睡着了。

    楚越第二日醒来,邢立已经离开了,临走时将窗户关严实。

    白天楚越在床上躺了一天,黄昏时刻,

    楚越穿戴整齐,在寺里面散步,躺了一天一夜,对于练武之人其实是一种折磨,只有活动的时候楚越才能感受到生命的力量。

    长青寺在郊外的山顶上,这时的夕阳西下,最适宜找个视野开阔的地方,观赏一番落霞的美景。

    长青寺的正门通往下山的路口,这里有一片空旷的草地,那里的远瞰视野最好,楚越拖着不争气的腰臀,手撑着后腰,缓慢地朝长青寺门口走去。

    花了快半个时辰才踏出门槛,跟楚奕和楚廉撞了个正着。

    “哟,梅大人这是怎么了?这么虚弱。”楚奕今日很是高兴,“看来梅大人不仅白日忙,晚上更忙。”

    楚越给他翻了个白眼,这笔账先记着。

    楚廉装作没听懂,“梅大人这几日为奕弟忙里忙外,这才让你有了偷闲的功夫,你怎么还笑梅大人?”

    楚越要给两位世子行礼,楚廉立马将人扶好,“梅大人客气了。”

    楚越在长青寺被太后发了二十廷杖,早就传入楚廉和楚奕的耳朵里了。

    楚奕故意出言挖苦嘲讽一番。

    “两位世子今日怎么一同来了?”楚越故意将两只手都支着后腰,做出直不起腰的样子,楚奕不是喜欢挖苦,那就做给他看。

    “自然是路上遇上的。”楚奕一脚踏入寺内,才懒得和楚越,楚廉浪费时间。

    楚廉倒是很客气地同楚越寒暄了一会方才离开。

    第三十二章 爆炸

    暮色降临,楚越一人在山间夕阳下想了许多事情。

    想到了父母,想到了已故的弟妹,也想到了楚奕,除了成安王府他还想到了柳独,柳十三,兰姑,赵筠,皇帝,皇后……

    这里面有思念,有欢乐,有悲伤,有担忧,有憎恶。

    最终在他脑海里萦绕的只有邢立。

    从当年在刑房看到他冰川一般的眼睛,到成安王府软禁时一直站在屋脊之上,与坐在窗内的楚越四目相对时,那平静地如一潭死水的双眸。

    到后来眸子里逐渐泛起的涟漪。

    今日楚越想到了未来,既然活着,他想将来如果他能活着,他的身边会是谁,起初他想的是楚奕,可脑海中忽然闪过邢立,是他的性选择了楚奕,可是他的心却告诉他,

    深处还有一人。

    邢立喜欢他,

    楚越想了半天才将这件事情想明白,也许从迷谷开始,邢立就心悦他了。

    他是爱邢立的,从这些天,不论身体还是心里的反应,他都无法把锅甩在梅灵泽这具断袖身体上。

    他是爱邢立的,也许也是从迷谷开始的,

    那段时间他们一起砍柴,做饭,练剑,写字,出了迷谷他们几经生死,最后楚越也没有恨过邢立。

    也许那个时候就是爱的,不过是心底有太多的悲伤,太多的恨。那颗破碎的心再也爱不起任何人。

    自小楚越遇到令他躁动的事情时,他喜欢找个安静的地方,独自分析,直到想明白才罢休。

    想明白这一切,楚越面颊一路挂着笑意,回了长青寺。

    他想等明日祭天大典过去,他要和邢立坦白。他们彼此有很多事情要说,没个三天三夜是讲不完了。

    “梅大人身体可好些了?”

    楚越刚准备踏进寺内,有人开口,他抬头,姚凉正在寺外巡视,

    “无碍了。姚大人怎么在外巡逻?”

    姚凉身着盔甲走来,手里配着一把长刀,身后领着十几个巡逻兵,他道:“是邢大人让属下来外侧巡视一圈。”

    “哦哦。”楚越问:“那邢大人在哪?”

    “在……”

    倏尔

    一声震天巨响,打断了姚凉的话,顿时火光冲天,长青寺恍如白昼,爆炸声延绵起伏。

    楚越和在场所有人大惊失色。

    “是正殿方向爆炸了!”后面的士兵惊恐万分,手指着正殿方向。

    怎么会爆炸,楚越懵了。

    姚凉愣住一刻,失声道:“邢大人在正殿!”

    这句话犹如另一场爆炸,将楚越的心击的粉碎,身体踉跄一步,姚凉见状赶紧上前扶住,楚越一把推开姚凉,大步朝正殿狂奔而去。

    姚凉和士兵被丢在身后,身边的所有人,所有的树木花草统统扔到后面,他的眼里只有前方,只有邢立。

    寺内顿时聚集了许多人,有人惊恐大喊,有人躁动不安,前方的轰鸣声不断,火光逐渐变大,印在楚越白皙的脸上。

    楚越不敢想一切的可能性,只想要奔跑,去他的地方,不论刀上火海。

    寺里慌作了一团,嘈杂声不绝于耳,楚越在这混乱中奔跑。

    直到撞到一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几乎弹地而起,又要往前跑,却被撞到的人搂在了怀里。

    “我在这,不要怕!”

    上方传来熟悉的声音,

    楚越定住,这时他仰首,才发觉搂着他的是邢立。

    “你有没有事?有没有受伤?”楚越在邢立身上翻找检查。

    “我没事,”邢立开口,楚越却是紧张地搓着他的衣服,看着有没有血迹,这样的楚越他太爱了。

    “我真的没事。”邢立情不自禁地将楚越搂在怀里,搂得很紧,楚越听到这一句,“哇”地一声就哭了,哭得像个丢了糖果的孩子,

    “我好痛!”楚越大哭道:“屁股好痛,哪里都好痛!太他妈疼了。”

    楚越抓着邢立久久不肯松开。

    姚凉和同行的士兵朝着邢立涌来,楚越还在怀里哭,

    他才不管其他人的目光,他就是想哭,想抓着邢立哭,像是对一件宝贝失而复得,哪有空去管别的。

    围上来的士兵一时不知道该把眼睛放哪里好,邢立似他们为无物,尽情地享受着这突如其来的拥抱,

    这时一位副将挠挠头,硬着头皮上前一步道:“大人,陛下宣您!”

    一声陛下将楚越拉了回来,他从邢立的怀里出来,与这些士兵对视一眼,楚越坦然地看向他们,反而是这些士兵好像害羞了,低下头不敢看楚越,

    他们都是听说梅灵泽委身邢立,虽然心里都是这样认为的,可是刚刚那一幕才算是证据如山。

    楚越从失而复得的喜悦中回过神,看着前方的火光四起,爆炸声已经息了,但火势越来越大,周围乱成一锅粥,灭火的士兵来回穿梭。

    长青寺在山顶之上,没有池塘更没有湖泊,只有一口深井,在这样的火海里,这点水只是杯水车薪,但火势既然已经发生,总不能什么也不做。

    楚越眼眶里一片火海,心却像坠入冰窟,短短时间,心境冰火两重天。

    邢立看出了楚越的忧心,他道:“事已至此,听天由命吧。”

    楚越转过身,平静道:“我们去见皇上吧。”

    皇帝这里早就早就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一声地动山摇,几乎将所有人都吓到了皇帝这里。

    所幸只有正殿那一片发生了爆炸,别院各处安然无恙。

    邢立领着众人前来,皇帝早就在院落里来回踱步,太后,皇后,惠贵妃,楚奕,楚廉皆站在身后。

    “臣邢立参见皇上。”

    “臣梅灵泽参见皇上。”

    “臣姚凉参见皇上。”

    三人一齐跪下。

    身后的将士跟着跪下,低着头,连呼吸声都不敢发出。

    “邢立,”皇帝寒声道:“你来给朕解释解释,这是这么回事?”

    邢立原本挺直的腰背立刻深深跪了下去,前额贴在手背,他道:“臣有罪,监察不力,着火原因尚未得知!”

    王阶因院外寒凉,手里端来了一杯热滚滚的茶,刚端来,邢立一行人便来了,知道皇帝怒气正盛也不敢上前,只好端着弓腰缩背地站在一旁。

    皇帝听到邢立的话,抄起王阶面前的茶具,直直往邢立背上砸去,滚烫的茶水猛地浇了邢立一身,随后茶具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邢立纹丝未动。

    楚越心底一紧,随后也同姚凉深跪了下去。

    皇帝怒目圆睁,他道:“你不知道?朕将整个皇城,将朕自己的性命都交由你手,你就是这样负责的?”

    “该死!”皇帝来回转了一圈,狠道。

    底下静的可怕,皇帝很少发怒,底下这些将士俱是吓了一哆嗦,头贴着地僵在那里。

    不远处的救火嘈杂声和火势燃烧的噼里啪啦声此时听得尤为清晰。

    “臣该死,请陛下降罪。”

    邢立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意思,皇帝听了怒极反笑,“好啊,朕问你原因你不知道,一心求死,好,朕成全你,来人……”

    “陛下开恩!”楚越直起腰,看向洪宣帝,“陛下,邢大人多年谨小慎微,从未办砸过差事,请陛下给大人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太后在芳如嬷嬷的搀扶下走向前,“这场火来的蹊跷,想必是有人故意为之,明日便是祭祀大典,今夜出现这样的事情,显然是有人不想让明日的祭祀大典举行,皇帝,此事还待好好查才是。”

    皇帝见太后开口,语气也缓和了许多,“母后说的是,此时一定得彻查到底。”

    “但是邢立这些日子一直负责长青寺的安全,今日却出现如此重大的事故,他是不论如何也推脱不掉责任,但罪不至死。先关押候审吧。”

    太后虽然很希望邢立死,但是她知道皇帝只是一时怒气,梅灵泽开口求情之后,皇帝也没有急于回答便知皇帝只是气急了。

    这件事情名义上是由楚奕和邢立共同负责,楚奕虽没有亲自来监管,却也是派了人来的,不光邢立有责任,楚奕也难逃连带责任,以太后对皇帝的了解这件事情多半还是交给皇城司去查,所以太后先要将邢立给关押起来,再将这件事情交由刑部,刑部尚书是太后的人,这件事情是一定要有个结果,结果必须是不能对楚奕不利。

    皇帝还未开口,楚廉忙走到邢立一旁跪下道:“这场祭祀大典邢大人并非主要责任人,以臣看,这是一场阴谋,好在天佑陛下,在今夜发生了爆炸,若是明日后果不堪设想。”

    “是啊。”楚奕也跪在邢立的另一边,道:“陛下,此事是臣负责,虽没有邢大人那般尽心竭力,但出了事情臣一定是跑不掉的,不知道是谁要害陛下和臣,竟然将算计用到了这里,陛下一定要查清,将此等反贼捉拿归案!”

    说完不忘盯楚廉一眼,楚廉被这一眼看的毛骨悚然,他道:“这场祭祀大典,陛下和太后如此看重,早在半月前长青寺就被重重围住,这样的情况下要是有人想从中作梗,一个外人,难如登天,不知是不是某些人心存反志!又或是在那里贼喊捉贼也未可知!”

    “够了!”皇帝不想再听二人互相撕咬。

    对于皇帝而言,不论是谁,都是对皇权的藐视,对皇帝的藐视,他将绝不姑息。

    第三十三章  我爱你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皇帝在事情还未查明之前确实不想惩处邢立,太后想的不错,相比较刑部,大寺。皇帝更相信邢立的皇城司。

    片刻安静之后,皇帝道:“邢立,”

    “臣在。”

    皇帝:“朕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你若查清此事,朕既往不咎,若是不能给朕一个满意的答复,朕再来处置你也不迟。”

    邢立:“臣……”

    “皇上,”太后并不给邢立说话的机会,“邢立有罪在身,且这件事情他该避嫌才是,毕竟从头至尾他都有参与,若是交由他负责那岂非不公?”

    楚越跪在地上,思绪百转千回,皇帝的心思他是了解的,于是开口道:“皇城司隶属于陛下,为陛下臂膀,今日之事虽邢大人不能负责,臣愿为陛下效劳,长青寺臣虽来过两趟,却未实际参与任何工作,这有往来档案可查。请陛下相信臣,若是臣不能查明真相,愿接受任何处罚。”

    皇帝本就有意皇城司,这时楚越开口,皇帝看向太后,道:“母后,皇城司办事更为简单,朕必须最快知道此事结果。”

    若是交由刑部或者大寺,层层官员参与,最后也是和稀泥了,那样的结果一定不是皇帝想要的。

    “陛下决定就好。”太后闻言不再开口。

    “梅灵泽?”皇帝问道。

    楚越叩首,“臣在。”

    “这桩案件朕交给你办,务必查个水落石出,否则朕连你一块治罪。”

    “臣领旨!”

    楚越松了一口气,只要交给皇城司,那一切都有转圜的余地,他既不能让楚奕被连累,也不能令邢立身处危险。

    长青寺上的一场爆炸引发的大火,如同点燃了烽火台,百姓聚在一起看热闹,那些朝中大臣就不淡定了,整个皇宫的贵人都在那里了,这还得了。

    整个京城一下兵荒马乱,大臣家里纷纷套马往长青寺里赶。

    深更半夜,长青寺的正殿和天宝塔也烧的差不多了,残垣断壁,一片萧条。

    各大官员整整齐齐地到了长青寺。梅怀先进门便见楚越跪在地上脸色苍白,心里既心疼又害怕。

    皇帝阴着脸,到底还是没有关押邢立,只要邢立在皇城司,那他就是指挥使,至于皇帝交给谁查这件事情,都是要经过邢立的。

    在百官的拥护下,皇帝的銮驾正要离开长青寺。

    忽然有将士来报。

    楚奕请来的无忧子道长,死在了别院里,尸体没有任何外伤,也没有中毒迹象,但人就是死了。

    这下不仅长青寺被烧了,还出了人命。原本今日好好地一场法事,全然变成了一个笑话。

    原本皇帝还在怀疑楚奕,虽然心底也不信任庸王府,但他与楚奕隔着血海深仇,要这样置他于死地,楚奕来做也是合乎情。

    但他请来的无忧子道长也死了,整件事情开始扑朔迷离,皇帝也不确定到底是谁。

    “查!”

    皇帝临走时丢下了这一句话。

    热闹的长青寺很快变得寂静起来,皇帝走后,长青寺的和尚坐在那废墟前方念经祷告,楚奕陪着太后在端慧殿上了柱香也离开了。

    楚廉还留下未走,等人群离开,邢立一行人才起身,已经跪了一夜的楚越,此时已经虚弱地要昏过去,浑身虚浮地双手撑地。

    楚廉上前想要扶一把,邢立在楚廉即将触碰楚越时,蹲地将人抱起,直接跨出拱门,连一眼都没瞧楚廉。

    楚廉两手还悬在空中,最后握手成拳,眼底划过一丝憎恶。

    梅怀先和百官先送走了皇帝,又和几位姑爷聊了一会,将几位姑爷都送走,急忙就要回头找楚越。

    刚踏进寺内,邢立抱着人走了出来。

    “怎么回事?”梅怀先急的要跳脚。

    邢立寒锋一般地看了梅怀先一眼,随后道:“麻烦大人送我们一程。”

    梅怀先坐马车来的,邢立一贯骑马,楚越已经昏昏欲睡,身上还有伤,这样的情况下也只能坐马车了。

    不过邢立的话像是对外人说的,似乎已经忘记,梅怀先是这具身体的父亲。

    “赶紧上车吧!”梅怀先对下人道:“快快回去叫大夫!”

    邢立抱着楚越上了马车,这马车跟邢立的那一辆比小的太多,根本没有可躺下的地方,无法,只能将人就这样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

    梅怀先很想问问邢立,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刚抬眼就泄了气,他根本不敢直视邢立,邢立身上戾气太重,仿佛下一秒就要大开杀戒。

    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梅怀先哪里敢与这样的人较量,可看着此人如此暧昧地抱着自己的儿子,想起以前种种,现在的各种传闻,梅怀先的心里就各种不是滋味。

    除了害怕邢立,心里还异常别扭,眼睛也不知道要放在哪里了。

    马车在山路上颠簸,楚越在邢立怀中呢喃,“邢立,我身上好痛。”

    “没事,很快就到家了!”邢立心都要碎了,舍不得松开,又不敢抱太紧。

    “灵泽”梅怀先听到楚越叫痛,眼前泪水氤氲,“哪里痛,跟爹说说就不痛了。”

    梅怀先蹲在楚越面前,伸手握住楚越的手,道:“你可别再吓唬爹了!爹年纪大了。”

    “不要吵!”邢立眼神冷绝,“坐回去!”

    梅怀先立刻噤了声,乖乖地坐了回去,抬袖搽拭眼泪。

    进了城,邢立冲着外面的马夫道:“去邢府。”

    “为什么去邢府?”梅怀先难得支棱一次,“我儿子受了这么重的伤,不回自己家,去你那你能照顾好他吗?”

    梅怀先冲马夫道:“去梅府。”

    “停车!”邢立的气势浑然天成,马夫鬼使神差地停下马车。

    “是你下车,”邢立道:“还是我们下车,你选一个吧!”

    梅怀先如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反应。

    须臾,梅怀先自己乖乖地下了马车。

    马夫驾马离去,好像丢下的不是他们家老爷。

    邢府

    邢立下了马车匆匆往卧房里去,木青早就跟个屋头苍蝇在邢府门口转,昨夜长青寺的那一把火,把所有人都惊动了,木青为自家少爷担心了一晚上没合眼,在府门口转悠到现在。

    “去请上京最好的大夫!”

    邢立抱着人步伐轻快又均匀,木青几乎只听到大夫两个字就被邢立甩在了后面,连自家少爷都没看清。

    二话不说,木青赶紧往外跑。

    ……

    大夫为楚越上了药,又吩咐几句,叮嘱要好好养着,不能太过劳累。

    木青出门把人送走。

    楚越此时已经清醒过来,邢立为他梳洗一番,自己也收拾了一通,坐在床边,两人长发及腰,一言不发,很是颓废。

    良久,邢立打破寂静,“这件事情你别管了,陛下虽说要你负责调查,其实也只是个由头,他没有将我关押,说明还是想要我调查这件事情。”

    “我明白,邢立。”楚越深深地望着邢立。

    邢立猛地抬眸,这是楚越以梅灵泽的身份第一次叫他的名字,那语气和当年一样,熟悉又沉重。

    邢立又低下头,不知为何,他眼眶忽然一热,不敢在楚越面前露怯,梅灵泽的身份就好像是他们隐藏伤疤的外衣,一旦揭开,彼此的伤疤全都裸露出来,其实并不好看。

    但却真实,

    楚越这是要与他坦诚相对,说实话,邢立一直期待着这一刻,可真的到来,他却怕了。

    害怕是因为内疚,内疚上一世对楚越的造成的伤害无法弥补。

    “邢立,”楚越又叫了一声,“你看着我。”

    “哦哦,”邢立装作镇定地抬头。

    楚越趴在床上,这时他双肘撑起,伸出一只手,“把手给我。”

    邢立老实地伸出右手,楚越双手将邢立的右手拢在手心里,他虔诚道:“邢立,我要告诉你,我是楚越,不是梅灵泽。我想你是知道的。但你一定不知道的是,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就是永远在一起,你明白吗?”

    邢立怔在原地,

    得不到回应楚越心跳如鼓,

    过了一会儿,他看着邢立痴呆的表情道:“你……不喜欢我?”

    “我爱你!”邢立声音沙哑,他继续道:“楚越,我……爱……你。”

    他没想到楚越如此坦荡地就向他告白了,这满心的情丝,邢立种下已经七年了,七年他在心里说出无数遍“楚越,我爱你。”可唯独没有勇气说出来,哪怕在没有人的地方。

    他觉得自己不配,

    并非是因为楚越出身高贵,而是楚越本身就是一朵高山上的雪莲,洁白无暇,高贵无间。

    他被世人踩在污泥里,可他还是那么纤尘不染,楚越的心底永远似一汪清泉,任多少污墨也染不黑他。

    听到邢立如誓言一般地回答,楚越竟有一丝酸涩,他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

    邢立也无法回答,也许是在成安王府每日站在屋脊上熬鹰一般盯着楚越,盯出感情了?

    那时的邢立很想探索一下这位天之骄子,他是如何做到面对这样灭顶之灾还能静如无物的。

    那一双眼睛清澈,长得如谪仙一般的面容,并没有因牢狱刑法而有半分狼狈,这让邢立觉得他们才是穷凶极恶的豺狼,在欺负一个渡劫的仙人。

    邢立当时告诉自己,这一定是外表所迷惑了,一个人长得太好看,是不能长久盯着的,容易失去判断。

    对一个人产生兴趣,大概是情丝的一颗种子。

    第三十四章 情动

    真正发芽,应当是在迷谷的时候,在与楚越近距离接触时,被对方的善良和气质所吸引。

    什么时候无法自拔,邢立也不知道,也许是楚越在雨夜寻他的时候,也许是将他护在身后告诉他‘别怕’的时候,也许是在为他废了右手的时候,也许是在他濒死时舍掉一切仇恨救他的时候。

    邢立也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沦陷的。

    “楚越,你……不恨我吗?”

    邢立低声问,他记得楚越从来都没有原谅过他。

    楚越摇头,“身处仇恨里,许多东西看不清楚,我所遭受的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为什么你会变成梅灵泽?”邢立道:“明明就……”

    明明就死了,尸身还是邢立在景川王府的密室里发现的,那一天,邢立也死了。

    “我也不知道,当年我是被一个黑衣人一剑穿心。”想起那名黑衣人楚越还是心底发寒,邢立感觉到楚越手心在冒冷汗,

    “就是之前废了我右手的黑衣人,她竟是个女人?”楚越蹙眉,“虽然右手被废时,我的身体尚未恢复,可我能感知到,即使我没有受伤,也未必能赢了她。”

    “一个女人?”邢立另一只手盖在楚越手背上,“一个女人竟然有那么厉害的身手,当年景川王一党被抓,并没有这样一个人。”

    “也许是江湖人士。”楚越道:“景川王一党的案宗我在皇城司看了,确实没有漏洞,可我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陛下确实不是主谋。”

    时至今日,邢立还是这样坚持,以前他只要一开口,楚越就会发怒地打断他,可如今楚越心底相信了大半。

    如果皇帝要陷害成安王府,为什么还要给成安王府翻案,一旦翻案那史书上就会记上一笔,这皇帝的一世英名就要有了污点,可皇帝还是翻案了。

    但这并不能让楚越彻底相信,即使皇帝没有杀楚奕,但人生将了,楚奕又卷进这场风云里,谁知不是皇帝的又一盘棋。

    他到底是想为庸王除掉楚奕,还是真的想让楚奕当储君。

    “就算他不是主谋,我也不会原谅他。”楚越冷声道:“如果当年他真的信任成安王府,怎么会立刻将我关进刑部,刑部从来不是审宗室案件的地方,他这是怀疑我,心里痛恨我,证据还未确凿,只听别人那么一说。”

    楚越苦笑:“我成安王府两百多口,就没了。我世子府的奴仆在监狱里死伤过半,活着的有多少是腿脚健全的?”

    “我恨死他了!”楚越闭眼道。

    “算了,”楚越长叹一口气,“既然事情已经过去,既然这是一个无法报的仇,那我便认了!奈何桥边我从未见过的家人,他们是不是恨我没有替他们报仇。”

    楚越两行泪划过脸颊,邢立抬手为他拭去,“成安王少年领兵守疆卫国,后又在陛下左右震慑朝堂,去了封地榆州又为民减轻赋税,鼓励农耕,经商贸易。他所做的一切无不是为了天下百姓,你所想所做皆是成安王所愿。”

    “不说这些了,”楚越实在不想提起这些伤心事,他眼下被长青寺被炸一事忧心,如果这件事情不給皇帝一个满意的答复。

    不仅楚奕会被牵连,连邢立和他也不会逃掉。

    “长青寺这个案子到底该怎么查?”楚越身上有些麻了,起身挪了挪位置,问道:“你现在有思路吗?”

    邢立褪了鞋,很自然地靠在床头,把楚越的脑袋放在小腹上,指间划过楚越的乌发,酥麻到了心坎,这一切仿佛不太真实。

    他定了定神,道:“那把火是我放的。”

    “什么?”楚越刚缓下心情,依偎在邢立的身上,听到邢立的话,差点跪了起来。

    邢立抬手将人按了下去,他道:“我早就发现了端倪,从发现兵刃那天开始,我在恭房发现运出的恭桶有问题。”

    “什么问题?”

    邢立:“那些恭桶来来回回那么些趟,长青寺有那么多人?况且这些运送恭桶的杂役伪装的再好,有些刻在肌肉里的记忆是无法掩藏的。”

    楚越贴在邢立的小腹上细细听着。

    邢立接着说:“这些人总是在不经意间使用左手,且是在普通人不会使用左手时使用,如果是一个还好说,可惜我仔细观察,那几名杂役都有这样的特点。”

    楚越听到邢立的分析,心里早已惊涛骇浪,可他还是安心地躺在邢立身上,眼波微动,“苍旻山庄的太极剑术,讲究合二为一,左右双剑合并,有名不求人,以求自身将剑术达到顶峰,因此苍旻山上的弟子几乎自小修习左手剑法,不论吃饭,写字,还是干活都会下意识地使用左手,这是想改也改不掉的。”

    “不错。”邢立修长的手指嵌进楚越泼墨似的长发里,在里面拨弄着,“我当时并未有打草惊蛇,因为此事与楚奕有关我只能暗中观察,这长青寺里居然也有楚奕的人,每到深根半夜,那几名和尚悄无声息地将恭桶内侧藏的火药运到正殿的佛像后,他们自觉得做的天衣无缝,可惜在我眼里这只是跳梁小丑。”

    “所以你为了保护皇上和楚奕提前把炸药给点了?”

    邢立弄的楚越心痒痒,抬手也去抓住邢立一截头发卷在食指上,邢立埋下头,忍不住朝楚越的额头深深吻了下去,长发落在楚越的脸颊,酥得他春心荡漾。

    邢立的吻是一触既离,刚要离开,楚越举起一只手托住邢立的后脑,就这么将人按了下来,楚越下巴微扬,两人正好唇齿相依。

    这一接触邢立再也不肯分开,他两手抚上楚越的脸颊,胸膛上下起伏,鼻息紊乱,喉间发出微微的喘/息。楚越也面色红晕,似有潮动,窗外树影绰绰,月色透过窗纱,撒在青罗帐上,映在这一对璧人身上。

    在这场交缠里,他们二人才算找到了彼此的慰藉,或者说这是欲,是两人对彼此的欲望。

    在燥热膨胀的血液里,在此起彼伏的心跳里,邢立才感觉到原来他也是活生生的人,

    因为他有欲望,楚越亦如是。两个伤痕累累的年轻人在这场爱意中相互治愈。

    邢立痴迷地享受着来自楚越的馈赠,身体的欲望几乎要将他智的堡垒冲塌。

    楚越还受着伤,不能碰他。

    邢立松开手,抓紧身下的被褥,逼迫自己从楚越的唇舌间退出来,再这么肆无忌惮,他真的会失控地想要去占有楚越的整个身体。

    楚越在邢立的胸膛下早已被这场情动迷的不清晰,邢立退出后,楚越才缓缓睁开眼,波动的胸膛渐渐趋于平缓,潮红的肤色还未褪掉。

    邢立扬起下巴,仰靠在床头,他不能看这么勾引人的楚越,这时候他的身体早就有了反应,可是智告诉他,这一生他决不能伤害楚越分毫。

    “原本我是想放开一道口子,把他们暗地里的动作尽收眼底。”邢立继续之前的话题,“楚奕是你弟弟,我知道他最挂念的就是他,我是想默默地将炸药挪走便算了,可是礼部搭祭台那天,我发现不对劲,但始终也不敢确定,这个险我便不敢冒了。”

    “陛下入寺那天,不论是楚奕还是庸王都带了不少人,乱哄哄的,表面上风平浪静,可我知觉告诉我,这场祭祀大典很不妙啊,当天必得出些事情,我讨厌失控的事情,其他的我还可以冒险,但事关陛下安慰,我只能将祭祀大典毁了,这样所有人都能安然无恙。”

    楚越望着邢立刀削似的下巴,道:“这下所有人都保全了,可你自己呢?你可知道君恩易逝,这一次要怎么摆平才能让你在陛下面前不失宠。”

    邢立苦笑一声,无奈道:“你那个弟弟还真是勇气可嘉,来这上京夺嫡是假,报仇才是真,他不仅要杀了陛下,还要杀了我,倒是个人物。”

    楚越何尝不知,他心底早已痛到不能自已,“楚奕一定很孤独,我们所有人都离开了,他想要复仇何尝不是求死。”

    邢立握紧楚越的手,“没事的,你还活着,等抽时间你好好和他说,他会放弃复仇的。”

    说到复活,邢立又想起了之前问的,“为什么会变成梅灵泽?”

    楚越摇头,“我也不明白,我醒来时是在棺材里,想必梅灵泽被拜合提努打死了,我也算是借尸还魂了。”

    “对了,”楚越猛地想起,“你们是在景川王府的密室里找到我的尸身?”

    楚越记得早皇城司的案宗里看到过,是邢立发现的。

    邢立听不得“尸身”这两个字,这两个字似一把利剑,直剜他的心脏,

    “嗯,”邢立逃避似的点点头。

    “可我是死在了景川城外的官道上,那是个深夜,可是白雪皑皑,月色明亮的很!”楚越意识到不对劲,“那个女刺客将我的尸身带到景川王府,如果是为了交差,景川王要杀我,那杀了我之后应当扔的远远的,可是这么不巧就被你发现了?是否太过巧合?”

    邢立握住邢立的手越发的紧,他哑声道:“那也可能是栽赃嫁祸了。”

    楚越脑子刚清晰片刻,便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当年的案宗太完美,完美地找不出任何问题,可就是太完美显得那么不真实,楚越总觉得有一双无形的双手在操纵着这一切。

    “这件案子已经过去五年,”邢立道:“我会查下去,杀你的那个女刺客我一定会手刃了她,幕后的凶手我也一定揪出来。”

    当年的案子就像一团迷雾,疑点重重,偏偏又抓不住,楚越思索了一会道:“当年证明景川王锻造兵器陷害我成安王府的证人可是王安宜的父亲,如今景川王府不复存在,也仅仅有一丝血脉还关在宗人府早已不正常,那便只能从王家人做切入口。”

    邢立:“放心吧,等这件事情一了,我就暗中重查这个案子。”

    “嗯嗯,”楚越有些疲乏,说话也开始有气无力,“今日无忧子道长被杀你怎么看?”

    第三十五章 暗潮涌动

    “这件事情多半与楚奕有关,”邢立见楚越疲惫虚弱,不想再讨论这些糟心的事情,“别聊了休息吧,等几日养好了身体再去管这些。”

    楚越难得听话一次,他闭上眼睛,侧身枕在邢立身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邢立就这么静静看着,眼前这张脸虽然变得不再熟悉,可楚越还是楚越,不论他变成什么模样,只要是他,他都爱。

    楚越在养伤之余,还是会和邢立分析案情,邢立有了一些新的发现也会与楚越交流。

    但是有件事情邢立并没有告知楚越,那就是梅家人找楚越都快找疯了,因为三姐夫于绅被邢立下了大狱,不光于绅,所有参与的礼部官员都进了皇城司,甚至不少长青寺的和尚也没有逃掉。

    邢立不愿梅府和于府的人来打扰楚越养伤,况且这些人的出现会令楚越陷入两难得地步。

    木青呆头呆脑,在邢府门口见到梅家几位小姐,想要偷偷告知楚越,结果被邢立吊了一夜,第二日一早才放下来,从那天起连邢府门口都不敢去了,更不谈出府门。

    等了七八日,楚越身上的伤好多了,他自己也想着去皇城司好好参与长青寺这个案子,刚出现在府门口。

    梅家三姑娘就扑了上来,拖着笨重的身体扑通跪了下来,身后的仆人跟在后面拦也拦不及。

    “小七,你救救你姐夫吧!”梅三姑娘脸色蜡黄,两边脸颊满是泪痕,楚越赶紧上前弯身扶她,梅三姑娘却不愿意起身,楚越只好单膝跪在梅三姑娘面前。

    “三姐,你先起来。”楚越劝道,其实于绅被下狱楚越是猜到的,这么大的一件事情,要下狱的人太多,楚越也不好为梅家的任何人去搞特殊,在皇帝眼皮底下若是就于绅能在家好好地,那将置邢立于何地。

    梅三姑娘泣不成声,一直摇头,“我已经几日没有见到你姐夫了,进了皇城司的人有几人是全须全尾走出去的!”

    楚越宽声道:“三姐放心,只要姐夫是清白的就一定能完好地走出皇城司,我向你保证。”

    梅三姑娘只顾摇头,也说不出话来,楚越不知她摇头是什么意思,但看到她如此悲伤,心底很不是滋味,只好一直为她抚背顺气,半晌她才道:“你姐夫是被冤枉的,他怎么会害皇上,于家几代清明,效忠陛下,况且官人他只是个员外郎,他能有多大的胆量做这些,这肯定是查错了,判错了!”

    这话听得楚越一头雾水,他抬头看了身后的木青,木青缩着脖子连头也不敢抬,他只好看着梅三姑娘身后的两个丫头,其中一名身穿玫红色外衣的小丫头流着泪稚气道:“我家老爷被判了秋后斩首!”

    “什么!”

    楚越震惊,邢立从未和他说这些,他又问小丫头:“什么时候的事情?”

    小丫鬟啜泣道:“就是今日一早。”

    “你早就知道些什么?”楚越回身问木青,木青被楚越责问的哑口无言,楚越很少会凶人,但是刚刚他对木青很是厉声。

    木青跪下道:“对不起少爷,是邢大人不让我说任何与梅府有关的事情。”

    “是下的圣旨吗?”楚越问。

    木青摇头,他也不清楚,梅三姑娘道:“不是,是皇城司判的,说是已经经得陛下同意,求求你小七,救救你姐夫,他真的是被冤枉的。”

    “三姐你先回去,我已经知道了,我不会不管这件事情的。”楚越对这两个小丫头道:“看好你家主子,将她带回去。”

    梅三姑娘根本不愿意走,楚越看着他隆起的小腹,只好向她保证一定会救于绅,梅三姑娘这才愿意回去,谁知刚起身就晕了过去。

    楚越赶紧将梅三姑娘接进府里,木青和梅府几个嬷嬷忙活了半日,又是请大夫又是熬保胎汤药。

    楚越得知大夫说母子无碍,急忙骑上傲雪,策马去皇城司。

    邢立正坐在正堂,浏览着主簿誊写完善的结案案卷,楚越顶着一腔怒火跨进堂内,

    “今日怎么来了?”邢立跟看不见楚越的怒气似的,摆手示意主簿退下,主簿向两位作揖退出门外。

    楚越眼底怒意未消,他道:“你急忙着结案是怕我好的太快,影响你断案?”

    “有点,”邢立坏坏道。

    “别嬉皮笑脸!”楚越一腔怒火在邢立的笑容下熄了不少,他语气平顺了许多道:“我知道你想将这件事情稀里糊涂地结了,可就这么让一个无辜的人顶罪,我心里实在不安。”

    “你先坐。”邢立上前将人扶到椅子上,楚越很是顺从地坐下,邢立接着道:“礼部参与人员全下了狱,有几人也招了供,他们口供里说是于绅命人换了木材,这些木材都是新置的,置办木材的工匠口供也都对得上。”

    “是于绅不错,”楚越拿起邢立交给他的案卷细细看着,“可是中间被动了手脚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况且他做这些的动机是什么?”

    “自然不重要,”邢立负手道:“陛下当然知道于绅是冤枉的,礼部的员外郎林浩是于达舟培养的人,之前于达舟看好于绅,可惜于绅不愿意涉及党争,那于达舟便舍弃了于绅转而去提拔林浩,林浩之前在于绅手底下,如今两人职位相当,林浩一直不容于绅且处处使绊子。”

    楚越迷惑,“这件事情与这林浩有什么关系?”

    邢立道:“于绅成了主谋,他要破坏这场祭祀大典,由是不满于达舟对他的舍弃,这样的由根本不合,他这不是搬自己的石头砸自己的脚,全程都是他在负责。”

    “所以所有人都会认为这是林浩的栽赃陷害?”楚越恍然大悟,“两人的内斗怎么会如此激烈,皇上必然是不相信的,他宁可相信这是于达舟与庸王合谋陷害楚奕,皇帝本就忌惮楚奕,这件事情怎么也会令皇帝心里起了疙瘩。”

    “如果无忧子不死,皇帝一定会怀疑楚奕。”邢立冷艳的眼尾露出一丝冰凉的笑意,“可是无忧子死了,陛下会怀疑是否有人陷害楚奕,毕竟人是楚奕和太后请来的,那无忧子毫无预兆地死了,一点被杀的痕迹也没有,像是突然就没了呼吸。”

    邢立蹙眉,无忧子那么巧就无声无息地死了,说不通。

    “是楚奕?那日柳十三并不在他身边。”楚越又觉得不对,他摇头道:“长青寺爆炸是你所为,并不在楚奕的意料之中,柳十三并没有那个智谋,他也没有那么狠绝,一定不会是楚奕的人?而且你说无忧子不像被杀,这一定是表象,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是太后!”楚越猛然起身,“太后身边藏匿高手?”

    邢立并不吃惊,“在场的也就太后有这样的谋略,将糟糕的结果挽救回来,可她到底是怎么杀了无忧子?”

    能这么无声无息地解决了一个会武功的得道高人,两人陷入短暂沉默。

    想了半刻,邢立打破沉默。

    “太后想让刑部查案,最终的结局也是让于绅背了这一身罪名,阿越。”邢立转身看向楚越,开口道:“你应该明白其中缘由。”

    “我明白,”楚越垂下眼帘,“这件事情皇帝就算知道是楚奕他也动不了,因为有太后在,可太后同样也不会动庸王府,这件事情其实是皇帝和太后之间的较量,至于真相,对于皇帝很重要,对于世人并不重要。皇帝想查这件事,说明他对庸王也是不信任的。”

    邢立:“可陛下也是被左右掣肘,他不相信任何人可又不得不选择一方,他深知自己的无可奈何,又极力地想要维护自己的皇权。”

    楚越抬眼见邢立幽深的眼眸看不见任何情绪,他不是一向维护皇帝,如今看来也并非如此。

    “于绅顶了罪,陛下只会怀疑于达舟和庸王府,加上无忧子的死,更加加深了他们的嫌疑,虽说无忧子死于非命的证据不足,可陛下不相信啊。”楚越喃喃道:“我也不相信。”

    邢立走到楚越一旁的椅子边坐下,“就算证明无忧子死于非命,又能证明什么?这件事情只能说明有人想要破坏这场祭祀大典,可这件事情与长青寺爆炸并无直接关系,如果两者是同一个人做的,那埋炸药的人为何还要费力去杀无忧子。”

    “太后要杀无忧子,无非就是想要把庸王府拉下水,告诉陛下,这件事情谁也不干净,将水搅混了,陛下也难以看清,所以就成了糊涂案。”邢立懒懒道。

    “其实并不难,如果皇帝死了,楚廉能登基为帝吗?两方胜算都不大,楚奕有太后保着,楚廉会笨到这个地步?”楚越还是担心皇帝心里其实是确定楚奕要杀他。

    “如今怎么看,两方都有嫌疑。”邢立笑道:“陛下应该很头疼吧,他现在想的是,到底谁是主谋,到底谁要杀他,你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楚越问。

    “因为陛下写了传位密旨,上面是楚廉的名字。”

    楚越犹如晴天霹雳,“他连密诏都写好了,还让楚奕回上京,他这是要斩草除根?替楚廉消了后顾之忧?”

    邢立起身,“就是不知道陛下如今会怎么想?我现在最好奇的是无忧子到底是怎么死的?我与仵作检查了几遍也没看出端倪。”

    邢立很是费解。

    第三十六章 皇后与蕙贵妃

    “如今我只想救于绅的性命。”楚越将卷轴放在桌上,思绪还在快速运转,到底怎么样才能救于绅。

    邢立早猜到楚越不会袖手旁观,没有他,楚越可怎么办?邢立无奈摇摇头。

    “我知道你要说我是妇人之仁。”楚越见邢立摇头,他明白邢立所想。

    邢立道:“你就是这样一个人,我以前觉得悲天悯人是极具讽刺的词,只有懦弱的人才会悲天悯人,强者只看结果,只会平衡得失。可直到遇到你,我才发现强者才应该有悲天悯人的心,这样的人真的很有魅力。”

    楚越听到“魅力”一词,不由地害羞,“你现在越来越油嘴滑舌了,以前我怎么没看出来?”

    邢立贴近楚越,撒娇似地道:“以前阿越也没给我机会呀。”

    “阿……越?”楚越把自己的名字轻声读了一遍,已经很久没人这么亲昵叫他了。

    “我能这么叫你吗?”邢立忐忑问。

    楚越点头:“我很喜欢。”

    邢立放松一笑,又亲昵地喊了一声,“阿……越。”

    楚越抿唇笑而不语,眼底的喜欢是藏不住的。

    “阿越不要担心,”邢立似乎已经掌握大局,他道:“离秋后斩首还早着呢,到时就说于绅提前暴毙,吃些假死药,将人弄出来,从此以后远离朝堂是非,反正他也不是当官这块料,留下来迟早还是成为被殃及的池鱼。”

    楚越不想他连这些都想到了,他可是邢立啊,冷酷无情的邢立,想不到也会想到这些。

    “干嘛这么看我?”邢立见楚越不可置信的表情,道:“我也是为我的阿越着想,并非是什么良心发现。”

    “嗯,那我便替梅家和于家谢过邢大人了。”楚越起身给邢立深深地鞠了一躬。

    邢立很是受用,傲娇地仰着下巴,这一揖是楚越对他的表扬,当然要开心地收下。

    “那现在是不是可以查查无忧子到底是怎么死的?”邢立道:“我真的很好奇。”

    “无忧子的尸身在哪?”楚越也很想知道。

    邢立起身来扶楚越,“停尸房,咱们再去看看。”

    楚越这么被扶起来,倒像是个柔弱不能自的病人,“我哪有这么虚弱,还需要你扶我?”

    邢立不以为意道:“要不是怕你不高兴,我还想抱着你呢。”

    楚越:“……”

    那还是由他扶着吧。

    ……

    停尸房里停了不少尸体,当下是寒冬季节,这些尸体并没有腐烂。

    邢立带着楚越来得正巧,再晚一步无忧子的尸体就要被运走。

    在门口两人刚好遇到搬尸人在搬运尸体。

    邢立坐在椅子上,静的可怕,那双黑眸里深不可测。

    那停尸房的领头是个花甲之年的老头,花白胡子,此时跪在邢立下方,身后还跪着两个搬尸的伙计。

    “邢,邢大人,下官以为上头已经结了案子,而且,而且无忧子道长是逍遥观的观主,这些日子逍遥观的道士一直在催着要尸体,下官想着既然已经结案,且这尸体已经快十来天了,再不处了就要发臭了!”

    花胡子老头,结结巴巴地解释一番,好像也能说通,他自己也安心不少。

    可邢立目光冷滞,周围的空气快被他冻结了,窒息感传遍场上的所有人,没有一个人敢再说一句话。

    自始至终邢立也没有说一句。

    花胡子老头,浑身颤抖,最终败在了这无声的压迫之中,他两腿一软,差点跪躺在邢立面前,邢立翘着二郎腿,一直盯着面前的老头,可眼中没有任何人。

    “下官该死不该擅自做主,请大人饶命!”

    领头语言悲戚,如临死前的恐惧。

    “我在等你给我想要的答案啊。”邢立压下身来,那居高临下地身体缓缓贴近,如同一座大山压下,花胡子领头身子伏在地上,身体抽搐,道:“是那些道士给了我许多银两,我想着尸体反正没用了,就还给他们,还能挣些银子。”

    邢立一遍嘴角扯出一丝弧度,向椅子后靠去,道:“老杨啊,你在这停尸房干了所少年了?”

    领头不可思议地抬头,对上邢立的眼睛又低了下去,他没想到邢立知道他姓什么,还知道同僚都唤他老杨。

    “下官在这停尸房已经干了十五个年头。”老杨颤声道。

    “可惜了,”邢立惋惜道。

    老杨瞬间如坠阎罗,颤颤巍巍地爬起身,两手抱住邢立的牛皮靴,拼命地求饶,邢立抬脚将人踢开。

    屋外进来两名皇城司的兵士,把老杨拖了出去,任由地上的人怎么求饶。

    那两名抬尸人早已吓得没了骨头,松散地趴在地上,邢立并没有处置这两人,他只需要杀鸡儆猴。

    皇城司只能由他邢立说的算,底下的任何小动作都是不被允许的。

    在邢立这里从来没有法外开恩这一说,坏了他立的规矩,就是与他作对,那么后果就是要自己负责。

    楚越站在邢立一旁,并没有为老杨说话,因为他是赞同邢立的,仁心不适合用在皇城司,身处那个位置邢立想要有绝对的话语权就必须狠,楚越很欣赏邢立这一点。

    处了老杨,仵作提起十二分的精神,为邢立和楚越领路。

    绕过几个走廊,

    无忧子的尸体又被送回了停尸房。

    仵作将盖在尸体上的白布掀开,无忧子的尸体僵硬地躺在床上,已经尸斑尽显,

    “邢大人,梅大人,这便是无忧子的尸体。”仵作把手中的工具箱子放在一旁的凳子上。

    这具身体他已经验了几次,这一次还是准备将之前的流程再走一遍,可当他在仔细看一遍这具尸身的口鼻时明显发觉出异常。

    “这是……”楚越已经提前发觉端倪。

    “中毒!”邢立道。

    仵作吃惊不已,这确实很像中毒迹象,他赶紧跪下,就差对天发誓,道:“下官之前两次验尸都没有出现中毒迹象,为何今日这尸体出现了这迹象!”

    “少废话!是不是中毒一验便知。”邢立道。

    仵作忙不迭地起身,打开工具箱,抽出里面细长的银针,楚越自小晕针,心底非常害怕这样细长的东西。

    一根细长的针就这么毫无防备地横在楚越眼前,楚越心口一搅,脸色煞白,邢立火速地用身体挡住楚越的目光。

    楚越身形一晃,邢立两手按在他的双臂,楚越这才定住身体,快速调节急促的呼吸。

    仵作不知发生了什么,紧接着用银针插入尸身里,片刻又缓缓拔了出来,银针变黑,确实中毒无疑。

    仵作迟疑片刻,忙道:“大人,下官知道这是什么毒了,这是南疆的一种毒,名叫无影,中毒者前七日并不表现出任何中毒迹象,七日后所有的症状都会在身体里表现出来。”

    楚越低着眼眸不敢去看那仵作手里的针,邢立回头,眯着眼睛打量眼前这跟通黑的银针。

    ……

    从停尸房里出来,楚越脸色逐渐恢复过来,他忽然轻笑。邢立不解道:“怎么了?”

    “原来你是这么认识我的,”楚越停下脚步,“你是因为我恐惧银针所以在国子监认出了我,对吗?”

    邢立点头。

    “原来你还记得。”

    楚越记得当年在世子府,邢立负责看守他,宫里的太医来为他施针,楚越就表现出那么一次,邢立竟然就记在了心里。

    “不曾忘。”邢立道。

    楚越看着眼前的美男子如此深情的眼神,很想上前亲上一口,可惜这里是皇城司,不能太放荡,于是他只能忍住,言归正传道:“无影又名七日散,此毒服下起码要几个时辰才能发作,无忧子是半夜被发现的,也就是说无忧子在白日里就被下了毒。”

    邢立静静地听着楚越分析,两手背在身后,他道:“那就不可能是太后所为,多半是庸王一党,这也不难猜,庸王怎么可能没有动作?”

    毕竟这么好的机会,看来这一次的祭祀大典还真是各怀鬼胎,两方都不是省油的灯,幸好邢立置之死地而后生,亲自将长青寺点了。

    现在看来,只有这样后果是最可控的。

    “可无忧子的饭菜都是长青寺内准备的,”邢立一只手摩挲着下唇,楚越看的思绪都跑到九霄云外了,邢立自顾自地蹙眉道:“一切都在我的监视下,不可能有人会在伙食上下毒。”

    “阿越,你说……”邢立侧首问楚越,见楚越痴痴地看着他,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四目相对,楚越从失神中清醒,道:“那就得看半日前都有谁接触过无忧子。”

    邢立坏笑一声,敛了得意的表情,道:“姚凉,太后,皇后,蕙贵妃那日都见过无忧子,除这些外只剩一些下人。”

    楚越:“太后不会杀无忧子,姚凉更不会,那只剩下皇后和蕙贵妃。”

    “你怀疑皇后和蕙贵妃?”邢立面露疑色。

    楚越沉默不语,他也不是怀疑,只是目前只有这两人最可疑。

    “往后留意这两位深宫贵人吧。”楚越低声道。

    “想不到后宫还有庸王一党?”邢立似乎很有兴致,如同看到猎物一般,“这一次狐狸尾巴漏出来了,再想缩回去就难了。”

    蕙贵妃母族没有背景,一个地方县丞的女儿,因选秀入宫,出生与皇后是云泥之别,蕙贵妃如今没有家族背景,也没有子嗣。皇后的嫌疑倒是更大了。

    想到皇后,楚越便想到了赵筠。

    第三十七章 梅三姑娘

    长信侯府的荣耀在皇后这里无法延续,长信侯表面上不参与党争,其实早就与庸王暗度陈仓。

    如果真的是这样,楚越面色划过一丝难过,原来一切都是不可避免的。

    于绅只是个开始,将来要面对的还有更多,有赵筠,有梅家。友情,情亲都在这场纷争里。

    真的是毫无人性!

    ……

    自长青寺被炸之后,庸王便称病不出,早朝也不去上了,楚廉同样也告病在家,整个调查始末庸王府无一人参与,楚廉明白,他这次弄巧成拙,原本是想毒死无忧子害楚奕一把,不想楚奕自己憋了大招,最后两人竹篮子打水一场空。最终还是楚廉比较吃亏,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皇帝这下要怀疑他们庸王府不忠。

    楚正庸的病半真半假,一半是装的,一半是被楚奕吓得。

    通过这件事情,楚廉认为楚奕并无意储君,他只是来找皇帝报仇的。

    他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盘算。

    楚奕因为邢立坏了他的好事,所有计划功亏一篑。柳十三带着兰姑还没出城就回来了,埋伏在城外的私兵也都撤了。

    邢立这次是真的把楚奕惹恼了,也开始想方设法地要邢立速死。

    庸王府的既然都病了,他成安王世子如果不病一场显得怪不合适的,于是楚奕也称病在家。

    自打楚奕来了上京,太后一直给他安排各种场合的活动,还特意指派了老师教他如何治国平天下,搞得好像他是太子一样。

    这几日太后也消停了,朝堂难得一次如此平静,平时嚷着立储的官员也都缄口不言,深怕与长青寺一案扯上关系。

    成安王世子府

    兰姑哼着歌,手舞足蹈地在伙房里捯饬,他们一家子好久没有这么聚在一起了。

    整个府就兰姑是个例外,其他人都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兰姑摆了一桌子菜,冲着房顶大喊一声,“吃饭了!”

    柳溪探出一直脑袋,口水都要下来了,接连跳跃,翻过几个房顶,来到楚奕的院子,此时柳十三正在院落里给楚奕梳发,楚奕躺在摇椅上闭目养神,享受着这场阳光浴。

    “吃饭了!”柳溪学着兰姑也大吼一声。

    楚奕双眸睁开,如无数刺刀,捅向柳溪。柳溪缩了缩脖子,识趣地跳到了其他院子里去了。

    楚奕对吃饭提不起一点兴趣,来上京时计划了那么久,居然就这么被邢立给毁了,越想越恨,这一天他等了七年!

    柳十三看出楚越满腔恨意,但他不能开口说话,又不善于肢体表达,通常只是静静地看着楚奕,很奇怪的是楚奕每次都能通过他浅色的瞳孔,明白他的心中所思。

    柳十三放下手中的牛角梳,两手覆在楚奕的双肩,身体从他身后慢慢靠近,直到将下巴放在楚奕的肩头,柳十三动作很温柔,他想用自己的行动来安慰楚奕。

    楚奕脸颊向柳十三蹭了蹭,两人面容贴合,楚奕侧眸看十三,难得露出一个没有杀气而是满含温柔的笑意,他道:“那日让你走,你怎么不走?知不知道一旦暴露了有多危险!”

    十三露出一个满不在乎的笑,他不怕危险,越危险他越想和楚奕待在一起。

    楚奕是他看着长大的,从一个男孩长成一个男人,这一路的成长他看在眼里,柳十三心疼楚奕,因为楚奕和他一样孤独,他们内心都极其地悲观。

    当他们两人依偎在一起,楚奕和柳十三都觉得自己不是那么孤单的,

    “吃饭去吧,”楚奕拍了拍柳十三的手背,从躺椅上起身,及腰的乌发泼墨似的铺在后背,紫色衣袍映出他高贵的气质,他缓缓转身对柳十三道:“再不走,兰姑就要骂我们了。”

    柳十三点点头,乖巧地跟在楚奕身后。

    兰姑摆满一桌子菜肴,柳寒和柳溪已经坐在桌前咽口水,不得不说兰姑的手艺是真的没话可说,色香味俱全。

    柳溪年级小,看着红润光泽的红烧肉,余光瞥了一眼兰姑,兰姑正在门前张望等着柳十三和楚亦。柳溪忍不住偷偷伸出手,手里捻了一块肉,以最快的速度丢进嘴里。

    兰姑正巧回头,柳溪鼓鼓的腮帮一动也不敢动。柳寒一旁憋着笑,看着柳溪这孩子偷吃。

    兰姑眉毛一竖,大步走到桌前,吼道:“小溪,你又偷吃!”

    柳溪拨浪鼓似的摇头,发出否定的声音,嘴巴鼓的像小金鱼。两只无辜的大眼睛瞅着兰姑。

    兰姑可不是那么好骗的,抬手上前就要去抠柳溪的嘴巴,“你把嘴巴张开,人赃俱获看你怎么狡辩!你两个哥哥还没到就偷吃,没规矩!”

    “我错了!”柳溪忙逃离饭桌往门外跑,嘴里含糊道。张嘴瞬间,口水滴溜下来。

    兰姑追在身后,柳寒看到这两个活宝你追我赶,沉闷的心情也好了许多,张着嘴在那哈哈大笑。

    楚奕和柳十三刚穿过走廊,柳溪两手油乎乎,口水在嘴角拉的老长,就这么扑了上来,眼看就要扑在楚奕身上,兰姑在后面不知什么时候抄起一个鸡毛掸子在后面追,边追边骂着:“今天要动家法。”

    楚奕毛发瞬间竖起,他讨厌别人的触碰,除了楚越和柳十三,楚奕几乎不与人有肢体接触,每次进宫见太后,太后都要拉着他的手聊半天,楚越十分嫌弃还得表现出祖孙情深。

    楚奕抬脚就要踹开柳溪,抬脚瞬间柳十三忽然在他身前挡住了柳溪,还好楚奕收脚快,不然连柳十三一起被一脚踢飞。

    柳溪口水,油污糊了柳十三一身,白色锦缎长袍被柳溪染成了酱色。

    追了一路,柳溪也没舍得把红烧肉给吐了,扑在柳十三怀里,三下五除二把一整口红烧肉给吞咽了下去,

    “十三救我!”柳溪边抹嘴,边躲到十三身后,“兰姑要打我!”

    “就是要打你!”说兰姑,兰姑已经扛着鸡毛掸子追了上来,“十三你别管,这小子没规矩,要好好揍一顿才行。”

    兰姑的鸡毛掸子在十三的身侧划来划去,柳溪巧妙躲在十三身后就是不出去,十三把人护在身后,一直给兰姑赔笑。

    楚奕早已躲到了一边,眼前聒噪的要命,楚奕冷着脸觉得真烦躁,“能不能消停会!再闹都滚回苍冥山。”

    吵闹声立即停了下来,楚奕没趣地瞪了一眼,“赶紧吃饭。”

    楚奕抬脚离开,后面的人停止了打闹跟在后面。

    饭桌上,人人都低着头吃饭,一句话也没有,兰姑翻了翻眼皮,“啪!”饭碗被重重放下,发出抗议的声音,楚奕,十三,柳寒,柳溪齐齐抬头。

    “我要出去玩,”兰姑决绝说。

    众人又齐齐看向楚奕,楚奕不动声色说:“随你。”

    众人不可置信,楚奕眼眸未抬,“听说今夜有灯会,来上京城这么久还没有出去看看。”

    楚奕虽然年纪不大,在世子府可是当家人,在这里所有人都要听他的,柳寒虽然年纪最长,但是他追随楚奕之后,一直把楚奕当成主子,他苍冥山想要入士,告别江湖。他最好的选择就是楚奕。

    对楚奕有救命之恩,加之柳十三与楚奕的关系虽然大家没有明说,可每个人都心知肚明,柳十三和楚奕的关系不是一般的知己好友,这二人将彼此都系在心尖上,这一点柳寒心里再清楚不过,因此他苍冥山毫无保留的支持楚奕。

    日子一久,苍冥山就是楚奕的另一个家,在坐的也成了他外表嫌弃,内心十分在意的家人。

    长青寺一案过去也有一段时间,皇城司大狱里涉案人员,该判的判,该放的放。邢立因为监察不利被罚了一年俸禄,朝廷都等着看邢立被降职,或者被下狱。楚越倒是不慌不忙,因为他太了解皇帝,皇帝此时最是缺乏信任和安全感的时候,这时候邢立非但没有失宠反而更受皇帝信任,楚越虽没有问邢立,可大致也能猜到一些,邢立肯定是告诉了皇帝他守株待兔,自己一把火点了长青寺。

    至于原因,邢立应该是有意无意地往庸王府靠,所以皇帝才那么潦草地结了案。

    楚奕和邢立一样,被停俸一年。

    今日的灯会比以往热闹,年关将过,除旧迎新的氛围愈发隆重。

    今夜,楚越特意去了一趟于府,梅三姑娘在家忧思成疾,梅府上下都焦灼不安,于绅被判了来年秋后问斩,楚越虽然跟梅三姑娘偷偷说明,人在皇城司,他一定会将人弄出来。梅三姑娘还是心神不宁。

    梅三姑娘见自己弟弟来了,久未下床的她,特意下床送楚越出府,楚越见她面上并无担忧,可见她如此憔悴,也知道她是装的,为了不让父母兄弟姐妹担忧。

    梅三姑娘挽着楚越胳膊将人送到府门外,邢立在府门外负手而立,听闻身后的动静,缓缓转过身来,梅三姑娘向邢立微拂一礼,邢立略微点头示意。

    望着梅三姑娘转身回府的背影,楚越面露担忧,“她再这么憔悴下去可怎么办?”

    “该做的我们都做了,”邢立也看着梅三姑娘落寞的身影,没有丝毫情绪道:“剩下的我们也无能为力。”

    “走吧。”邢立握住楚越的手,“今日有灯会,富宁街很是热闹,我带你去看看。”

    邢立的身体一直都很寒凉,也只有在情动时才会像个正常人的温度,楚越雪白大氅下的手温暖地像个小火炉。

    第三十八章 灯会

    “手怎么这样凉,外头很冷吧,让你坐马车非不肯。”楚越两只手握紧邢立那只冰凉的手,来回搓了搓,想要搓出温度来。

    邢立会心一笑,“我的身体一直都是如此,光这手搓可没什么用。”邢立凑近坏笑道:“你晚上得认真给我暖一暖。”

    楚越脸嗖地红了,“你现在每日都想什么乱七八糟。”

    “有吗?”邢立委屈道:“你都不想要我吗?”

    楚越拉着邢立就走,懒得跟他油腔滑调,这人现在脸皮厚的很。

    富宁街这一片向来热闹,今日火红一片,欢声笑语不绝于耳,有钱的商贩轮流放起了烟火,五彩缤纷在空中绽放,处于拥挤人群中的楚越停下脚步,抬头想起了邢立那日为他放的烟火。

    “邢立,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楚越仰着面容问一旁的邢立,那日邢立的话他是听到的。

    邢立一愣,道:“我忘记了。”

    楚越吃惊,“是不知道还是忘记了?”

    自己的生辰怎么会不记得。

    邢立无所谓道:“那些都如同前尘往事,已经记不太清了。”

    楚越想邢立的童年到底是怎样的灰暗,以至于和谁都不愿意再提。

    身边的人流忽然涌动起来,楚越被周边奔跑的人群推攘,“小心!”邢立一把把人拉进怀里。

    “猜灯谜了,猜灯谜了!”

    “快去,猜中了有奖励。”

    人群都朝着面前的舞台涌,那上面也没有表演,倒是摆了许多红色灯笼,舞台上有很多包装好的奖品。

    “我们也去看看?”楚越也很喜欢猜灯谜。

    邢立牵着楚越顺着人群朝舞台去。

    台上的掌柜手持一把折扇,待人都涌了上来,看着台下皑皑人群,他才一挥扇子,开口道:“咱们今日的灯会是由富宁街的几位老板合力举办的,奖品非常诱人,当然了难度也相对较大。”

    “大了才有意思,那都有什么奖励呀!”

    “是啊,别像去年一样,一人一包米,打发要饭的。”

    “就是!”

    能在这猜灯谜的多半是读书人,去年老板发的都是大米,豆子,胭脂,珠钗之类的,这些文人骚客嗤之以鼻,去年那场灯会被喷的一无是处。其实也不怪这些举办商是真的没钱,近几年来大魏天灾人祸较多,国库的赈灾银子不够,那最终都只能从这些商人手里出,商人们大出血,自然不愿意再掏钱在这些附庸风雅的灯会上。

    “那不会,”掌柜的道:“今年的老板们可是出了大价钱!抬上来!”

    身后的伙计,把各种奖品抬了上来。

    “这不是一把普通的折扇,”掌柜的拿过台上的扇子,小心翼翼第展开来看,“这上面是唐寅大师的真迹!这上面可是有印章的,可辨真伪。”

    底下一片哗然,上来就是大手笔。

    “想不到这么大手笔。”楚越感叹,“唐寅大师的书法可是大魏数一数二的。”

    “我看写的不怎么样?没你写的好看。”邢立不以为意。

    挤在人群里,这样讨骂的话一说出口,楚越立马想抬手遮住自己的脸,不然口水要喷到二人脸上了,果然,那些崇拜唐寅的读书人,开始了口诛笔伐。

    “呦!这么大口气,要不要给你一张纸,写写看,能不能够到唐大师的项背。”

    “这样狂傲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他以为他是端慧太子呢,唐大师可就只服过太子殿下!”

    “真是自不量力,哪来的宵小之辈。”

    楚越抬着臂上的大氅,挡着脸,免得口水喷到脸上,没几句话,耳朵清净了,楚越放下手臂,只见邢立阴鸷地看着这些骂他们的人。

    有人认出了邢立,偷偷说了句,“这是皇城司的邢大人!”

    于是四下突然就安静了。

    掌柜的才介绍第一件贵重物品,就因为邢立而被打乱,他看着邢立,立刻下来,恭敬道:“邢大人也在这呢,赶紧上座,底下吵闹,不是您这样的贵人站的地。”

    邢立看了眼楚越,道:“不必,你招呼你的,我们就喜欢站在这。”

    底下忽然就没了热闹的气氛,这还玩什么?邢立想了想,道:“今日没有邢立,你们该玩的玩,改骂的骂。”

    随后邢立把手里的佩剑扔给掌柜,“这把剑也是价格不菲,今日本将军作为奖励送给这些谜友。”

    “原来邢大人也喜欢猜灯谜,”掌柜的抱着邢立扔过来的佩剑,吓得半死,还以为邢立要发火了。

    这样高高在上的人也与他们有共同乐趣,距离一下子拉近了不少,从开始的畏惧,到引以为豪,邢立在他们心里的形象也温暖了不少。

    掌柜的抱着剑走到台上,又继续介绍了不少宝贝,有古玩字画,玉佩珠宝。

    灯谜开始,掌柜的摇着扇子,缓缓道:“这第一轮的灯谜很简单,当然相应的奖励也简单,宝华寺开光的护身符一枚。”

    介绍完,掌柜开始了灯谜,“一马饮尽池中水,打一字。”

    楚越一笑,邢立也猜到了,与楚越相视一眼,皆笑而不语。

    “驰,疾驰而过的驰。”一人抢先道。

    “答对了,”掌柜挥手,“送上护身符,见公子书生模样,遥祝公子来年高中。”

    “下一题,不怕身上脏,墙角把身藏,出来走一走,地面光有光,打一物品。”

    掌柜话音刚落,一个郎朗女声道:“笤帚!”

    兰姑笑的相当灿烂,刚来就碰到一个会的灯谜,那哪能给别人机会,举着手跳起来嚷道。

    邢立和楚越闻声望去,由于他们两个在正前方,兰姑已经挤到他们身边,伸手问掌柜的要礼品。

    看到兰姑那一刻,如在梦里,楚越眼角已经湿润。邢立呆愣了片刻,喃喃道:“兰姑?”

    兰姑一身锦衣绸缎,打扮的像个京城贵妇,不过这行为举止还是在迷谷的兰姑,跟个农家泼妇似的。

    兰姑转身,抬头看邢立,没有一丝惊讶,“十三?你怎么在这?”又把目光移向了一旁的楚越,笑的更开心了,“小越越!你们两个出来玩,把我丢到一边太过分了吧!”

    兰姑张口就是小越越,没有因为他的容貌改变而不认识他,楚越听着兰姑的声音抱住她,这个疯疯癫癫的女人现在还好好的,真好。

    兰姑被抱得一愣,不过她非常开心,拍了怕楚越的后背,“我不怪你们就是了,怎么还撒娇了呢。”

    “兰姑,你怎么会在这?”邢立抬头四处张望,由于他身量较高,一眼便看见人群外楚奕和柳十三带着其他人在寻找什么,很显然在找兰姑。

    “我出来玩呀,十三和越越看着我不让我走,我就偷偷跑了。”兰姑伸手接过掌柜送她的护身符,

    兰姑说话颠三倒四,楚越和邢立早就习惯了,自然也知道她说的是谁。

    楚越想着楚奕和柳十三应该就在附近,忽然感觉有一双手在自己的腰间扒拉着,楚越低头,兰姑正在将护身符系在他腰上。动作井条有序,楚越垂眸,一时失神,兰姑像母亲一样动作细腻地为楚越系好护身护符。

    直起身,狠狠地拍了拍楚越臂膀,“这些年你去哪了?都不来看我。”

    “你也是!”兰姑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邢立。“你们两个太无情了!把老婆子丢在山谷里,自己逍遥快活去了!”

    邢立低下头,楚越死后,他已然心死,没有什么事情,也没有什么人是他放不下的,他就是这样无情的一个人。

    周围的热闹似乎与这三人无关,兰姑觉得两个人无趣,摆摆手不他们两个,接着听掌柜的报灯谜。

    这时楚奕和柳十三挤了进来。楚奕一把扯过兰姑,把人从人群中拉了出来,兰姑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剩下三人身形微动,想要去扶。

    人已经被拉走了,他们几人也从里面挤了出来。

    兰姑踉跄两步站稳,楚奕火气冲天,“一眨眼功夫就跑没影了,你知道我和十三有多着急?”

    “咦!越越你怎么这么凶啊!”兰姑挣开楚奕的束缚,往楚越身边躲,“你太凶了,还是小越越人好。”

    兰姑拉着楚越的胳膊,“我不要和你回去了,从今以后我就和小越越,十三住一起。”

    一旁的柳十三见兰姑神志不清,无声地叹了口气。楚奕气结,“兰姑,你脑子又坏了是不是?谁是柳十三?他是吗?”楚奕指着邢立,道:“他不过是个凶手,杀了我哥的凶手。”

    “不是的!”楚越道。

    楚奕不懈地看了一眼楚越,眼神蔑视,道:“兰姑,你看清楚了,这个人不是我哥!他不过是邢立的玩意而已。”

    “他是小越越,”兰姑倔强说,“他是你哥!”

    楚越嘴巴微张,想不到兰姑只见他一面就能认出他。

    楚奕攥着拳头,骨节吱吱作响,一字一字道:“把兰姑带回去!”

    十三无法,上前去拉兰姑,

    “我不走!”兰姑抱着楚越不肯放手,“我要和小越越在一起。”

    楚越也拉着兰姑的手不让他走,邢立一掌将柳十三弹开。

    “邢立!你敢!”楚奕怒极。

    “有何不敢?”邢立乜了一眼楚奕道:“今日除非兰姑要跟你们回去,否则就只能跟我们走了!”

    两方就这样争执不下。

    第三十九章 灯会2

    阁楼上的楚廉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想不到他邢立一人之上万人之下,会因为一个疯婆子与楚奕起争执!”

    阁楼里坐着年太尉,年太尉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放下杯子道:“我本以为世子会因为长青寺一案而备受打击,今天看这模样,似乎并没有太大影响。”

    楚廉‘嗤’笑一声,“这件事情始料未及,想不到楚奕如此疯狂,这倒好办了,既然他无意皇位,那我们也可能是盟友。”

    “世子想怎么做?”年太尉拿起酒壶为自己斟酒,这间阁楼隐秘的很,连伺候的仆人也都屏退在外。

    楚廉盯着楚越出神,口中慢悠悠道:“可以先帮楚奕解决了邢立!”

    年太尉斟酒的手一顿,“想杀邢立?对你有什么好处。”

    “当年楚越的死,太后和楚奕应当都恨死了邢立。我不如帮他们一把?”楚廉冷冽地盯着外头的邢立,“他又不能为我所用,这件事情他完全没有帮我们庸王府,反倒和楚奕站在一条线上,不过他也没得选择,这次他不仅得罪了我庸王府,还得罪了楚奕,骑虎难下啊,什么权倾朝野,说到底一个奴才而已,又不是天潢贵胄!我想让他死,他就别想活!”

    楚奕手中的酒杯被捏碎,年太尉看了眼窗外的邢立,又看了会身为梅灵泽的楚越,忽然笑出了声。

    楚廉不解地看着年太尉,年太尉道:“你们到底都是年轻人,年轻气盛啊!这梅灵泽到底哪里吸引了你和邢立?老夫早就看出来你对这梅小公子心思不单纯。”

    楚廉顿了顿,道:“难道拜合提努是太尉的人?”

    年太尉并没有否认,“这梅灵泽也是命大,世子,欲成大事,心中就不能有牵挂!你不论对什么样的人动心,男人也好女人也罢,那都是消遣的玩意。”

    楚廉并不否认,他此时才明白,原来父亲容不下他动情。

    “本世子想得到的东西,就一定会想方设法得到。”楚越猛地饮了一口酒。

    年太尉翻开眼皮,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情绪,“世子想着办法对付邢立,不如想着怎么解决了楚奕吧,楚奕想不想争储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后想,太后身后的世家想控制这皇权,楚奕就必须去争。”

    “大人放心,我心中有数。”楚廉忽然想到一件好玩的事情,招来人,在耳边附语几句,待人走后。

    楚廉笑道:“大人,等会请你看一场好戏。”

    年太尉不知所以。

    …………

    兰姑见这四个人剑拔弩张好没意思,一溜烟钻进人群去看猜灯谜去了。

    楚越在邢立身后轻轻拉了拉邢立的黑氅,又给楚奕赔笑道:“那个,我们也去猜灯谜吧!”

    楚奕冷笑一声,“谁要和你们一起,我怕污了我的眼!”

    “楚奕!你不可以这样对他说话!”邢立目光森然,如果楚奕再出言不逊,邢立真的就要动手了。

    楚越干脆拉起邢立的手,果断的要把人拉走。

    这样亲昵的动作不知刺到了楚奕哪一根神经,他骂道:“一对贱人!呸!”

    “你……”邢立回头要动手,楚越全力把人拉住了,柳十三已经挡在楚奕身前,楚奕在身后叫嚣,“十三你让开,我会怕他邢立?”

    这时兰姑从人群里有钻了出来,“哎呦!小越越,不得了了!”

    兰姑拉着楚越的手,浑身找了一遍,问:“你的宝剑呢!怎么到别人手里了?”

    “宝剑?什么宝剑?”楚越脑子转了一圈,“哦哦,兰姑说的……”

    楚越立刻打住看了看邢立,邢立明白兰姑说的是那把棠溪宝剑,楚越记得梅小六说过剑在邢立手上,如果真的在邢立手上,早就还给他了。

    “在谁的手上?”楚奕神色一变。

    兰姑手指着台上的掌柜,“在他的手上。”

    众人齐看去,掌柜的果真拿着棠溪宝剑,在那夸夸其谈,介绍着这把宝剑的由来。

    “为什么我哥的棠溪剑会在这里?”楚奕责问道:“邢立,我哥的棠溪剑不是在你手上吗?”

    邢立懒得他,反而看着楚越道:“当年的棠溪剑被陛下拿走了,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在这里。”

    楚越的目光悠远深邃地看着掌柜手里那把跟了他十年的棠溪剑,那把剑本就是皇帝赐给他的。

    台上的掌柜小心翼翼地吧棠溪剑放在剑架上,转身捋着胡须,哈哈道:“接下来三局两胜,胜利者,棠溪剑自会双手奉上。”

    “这幕后主子是谁啊!竟然会有端慧太子遗物!”

    “今年的灯会有意思。”

    “不知道谁会有这样的运气。”

    台下的读书人都蠢蠢欲动,虽说都表面谦虚着,内里都对这把棠溪剑势在必得。

    掌柜的幽幽开口:“无家可归,到处流浪,此答案在四书五经中,是在给各位读书人的机会!”

    “什么嘛,开始就这么难?”

    兰姑手指着掌柜大嚷,那些没怎么读过书的大叔大娘也都很不服气,开始就把他们给排除了,动脑子的事情还得看他们读书人。

    底下一个答案接着一个答案,层出不穷,没有一个是对的。

    邢立本就不善读这些圣贤书,楚奕这些年更是没有接受过正规夫子的教导,柳十三自不必说,一是不会,二是会了他也不会说话。

    邢立垂眸看了一眼楚越,楚越泰然自若,朗声道:“答案出自论语中的‘有所不行’。”

    掌柜激动道:“这位梅大人真是饱览群书,答对了!”

    邢立与楚越相视而笑,

    掌柜的摊开手里的字条,这些灯谜都是幕后人题好的,他开始读道:“处处无家处处家,打一中草药。”

    底下人面面相觑,这是什么题?

    “是什么?是什么?”兰姑拉着楚越充满了期待。

    楚越还没回答。

    “广寄生,”邢立道。四书五经邢立不熟,但是中草药相关的典籍他是滚瓜烂熟的,这些年作为杀手被培养,除了杀人,还得学习如何杀人如何救人,医学方面的书籍一直都是滚瓜烂熟。

    “哇塞!十三好厉害。”兰姑跳起来拍掌。

    真正的十三有些羞愧的低下头,楚奕也是干瞪眼,谁让他们两个肚里没什么墨水,这方面,楚越和邢立把他们两个甩的远远的。

    阁楼上的楚廉透过窗户,露出一个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笑意。

    掌柜的笑意盈盈,“恭喜邢大人!答对了。”掌柜的眼睛不经意间扫了一眼楚廉包厢的窗户,只一眼。

    邢立侧首,冰冷的目光隔着一层窗户纸与楚廉瑶瑶相望,这样的对视之下,楚廉在这场无声的较量之中忽然心口一沉,那么一瞬,他觉得自己输了,他没有邢立这样傲视群雄的目光,那样居高临下,目中无人的模样,楚廉看了就生气。

    年太尉隔着窗纱凝望着邢立,神色如常,看不出年太尉的任何情绪。

    这头掌柜的已经出第三道题,第三道谜底还是个中草药,而且不常用,楚越也是一时没有想起来,邢立脱口而出。

    輕Tuan 掌柜的恭敬地把棠溪剑送到邢立手上,

    “拿着,”邢立把剑交到楚越手上,所有人俱是一惊。

    楚廉不敢相信,“他居然把棠溪剑就这么送出去了?他当真这样在乎梅灵泽?”

    年太尉淡定地自酌,

    楚奕抬手抽出柳十三手上的佩剑,指着邢立,目眦欲裂,“邢立!把我哥的东西还给我!不要欺人太甚!”

    楚越瞬间觉得手里的剑太烫手,赶紧想着递给楚奕,不想楚奕调转剑尖,朝他刺过来。

    楚越神色一惊,拿手里的棠溪剑去挡,两个人剑锋寒意四起,楚奕招招带着杀意,邢立在一旁并未出手,他知道楚奕并不是楚越的对手。

    好好的一场灯会,因为两人打起来,四下百姓哄散逃命。

    “这是世子为下官准备的好戏?”年太尉有些不屑地看了一眼楚廉。

    楚廉虽然目中无人,对于手握军权的年太尉,他还是十分忌惮的,他恭敬道:“大人不觉得有趣吗?我原本以为楚越在邢立的心里很重要,现在想想也不过如此,时间会淡化一切。”

    年太尉笑了笑,“王爷约了老夫下棋,现下就不陪世子在此看戏了,你们年轻人有你们年轻人想做的事情,我们老家伙只喜欢喝茶下棋。”

    楚廉起身送走了年太尉,也下了楼。

    楚奕和楚越的这一场较量吸引了许多人来围观,围观的自然不是手无寸铁的百姓,而是上京城那些非富即贵的人物,比如赵筠带着一群狐朋狗友,于长风面色凝重身旁还跟着上阳郡主,梅小六两手环着王安宜,这条街上今夜的熟人特别多,又是靠着梅府,不仅梅小六,还有梅家其他沾亲带故的人。

    梅小六见成安王世子与自己的亲弟弟打了起来,松了手,捋起袖子就参了进去,梅小六也是个女中豪杰,自小和梅灵泽一起偷偷练武,身手还是不错的。

    王安宜吓得面色煞白,想要拦住自家娘子,奈何自家娘子是个护短的,根本不给他反应机会。已经和楚越一起同楚奕打了起来。

    柳十三见梅小六掺和进去,也不在袖手旁观。

    第四十章 楚廉一样情根深重

    邢立自然也不能放任自家男人被欺负了,赤手空拳,随意的移形换影,动作利索地钳制住了柳十三,楚奕见状立刻停了下来,见邢立一掌就要往柳十三后脑上劈,目光骇然,失声吼道:“邢立你住手!”

    邢立单手困住柳十三的双手,抬脚便将人踢的单膝跪了下去,那一掌在触碰到柳十三的发丝时停下。

    在楚奕的惊骇叫声中,所有人都停下来手中的动作。

    “你不要伤害他!”楚奕嗓音颤抖,眼底有藏不住的恐惧。

    楚越将手中利剑归鞘,抬手去扶楚奕,安慰道:“放心,邢立不会伤害他。”

    楚奕甩开楚越,凶狠地瞪着他,咬牙切齿道:“你不是说要选我吗?现在我给你个机会,拿着你手中的剑杀了他!”

    楚奕指向邢立,“只要你杀了他,以后我相信你!”

    楚越汗毛炸起,大庭广众之下楚奕就将他们这点秘密给抖了出来,这中间的合作还没有达成,楚奕此话一出,梅小六和王安宜,乃至赵筠,于长风每个人的脸色各不相同。

    楚越茫然地四周扫了一圈,道:“世子在这里说这些,叫梅某如何自处!还是当着邢大人的面,把你我之间这点苟且之事说出来实在是不雅。”

    邢立:“……”

    楚奕五官拎成一团,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楚越低着头,羞愧不已,“世子不要再让灵泽难看了!”

    “你……”楚奕手臂颤抖,改了方向转而指着楚越,柳十三挣脱了邢立的束缚,邢立被楚越的话惊住,任由柳十三挣脱开。

    围上来的人小声议论纷纷。

    赵筠张着下巴,于长风的三观在不停地洗刷,上阳郡主露出钦佩之色,梅小六和王安宜也是楞在原地。

    “呵呵,梅大人还真是多情啊!不知道你到底是喜欢邢大人还是楚奕哥哥?”

    上阳郡主手舞足蹈地从人群中走出来,楚越抬眼,今日的上阳郡主与平日风格完全不同,一身曳地暖黄色华裙,身披同色大氅,头上珠光宝气,整个人尊贵之极,魅惑无双。

    这么俏皮的动作一起,楚越对这位堂妹实在讨厌不起来,反而有些亲近的感觉。

    楚越不能叫楚奕在大庭广众之下将他卖了,卖了他不要紧,可他是梅灵泽,身后牵扯的人太多,尤其现在还有邢立,打死他也不能承认。

    楚越并不回答上阳郡主的问题,上阳郡主还要追着问:“如果是我的话,我一定会选楚奕哥哥,楚奕哥哥年轻又是天潢贵胄!邢大人如同一个冰窖,没趣的很。”

    上阳捂嘴在笑。还不等邢立和楚奕有所反应。

    一声喝止声传来,“上阳,你住口!”

    人群中有人让出一条道,楚廉从人群中走来,身后跟着几个小厮,“上阳,你现在越来越刁蛮任性!向奕弟,梅大人,邢大人道歉!”

    上阳翻了翻白眼,背着手道:“我为什么要道歉!我只是好奇而已,大哥你不好奇吗?”

    “我不好奇!”楚廉冷冷道。

    楚廉目光严厉,上阳郡主平时也只有楚廉的话能听一两句,楚廉的脸色对上阳郡主还是有作用的,她小声嘀咕,“你不好奇,有的是人好奇!”

    “长风,你把上阳送回府。”

    楚廉一开口,于长风一刻也不敢耽误,从人群中几步并一步走到上阳郡主身边,哀求道:“咱们回去吧!”

    “哼!”上阳郡主瞪了楚廉一眼,甩开身上的大氅,潇洒地走了,于长风跟个小太监似地快步跟在后面。

    楚廉走到楚奕面前,“奕弟能否给个面子,今日这灯会一年只有这么一次,京城的百姓可是期盼了一整年呢。”

    楚奕收敛了怒气,阴阳怪气道:“堂哥的面子楚奕不能不给!”

    楚越好说歹说吧兰姑劝好,楚奕和柳十三带着兰姑一起离开后。

    向楚廉道谢,“今日多谢世子解围。”

    楚廉客气道:“举手之劳罢了!我也实在不想看到楚奕和上阳胡闹,陛下知道要怪罪的。”

    这人说话楚越是真不爱听,行了礼笑笑转身要走,楚廉忙叫住道:“梅大人可否有空?我想请梅大人小酌一杯。”

    楚越面露惊讶,刚刚楚奕说的话楚廉应当都听到了,不知道他在怀疑什么,是要试探他吗?

    “今日太晚,我们要回府了,世子见谅。”邢立拉上楚越要走。

    楚越一手覆在邢立抓他的手背上,“世子盛邀,在下怎么能拒绝?”

    邢立知道楚越有自己的想法,便不再阻拦,楚廉把楚越邀请到之前的酒楼包厢内,邢立则是在楼下大堂坐着等。

    楚越坐在桌旁,楚廉起身为他倒酒,楚越起身却被楚廉一掌按在肩头按了下去,鼻息蹭在楚越的耳畔“灵泽,你为什么要选楚奕?”

    楚越浑身一紧,虽然料到楚廉会怀疑他,但是没想到如此直接了当,

    楚越打算继续装傻,“成安王世子曾经对我吐露倾心之意,我又不好拒绝,所以当时随便搪塞。”

    小弟呀,千万不要怪哥哥,虽然我已经鸡皮疙瘩掉一地,恶心到家了,但是保命要紧!楚越强咽下恶心。

    楚廉另一只手也按了上来,深深地闻着楚越身上的味道,“好香啊!是什么香薰?”

    楚越被蹭的莫名其妙,身子往前倾了倾,他又没有熏香,多半是邢立身上的龙涎香。

    楚廉却不打算就此罢手,他像是吸取了某种上瘾的毒药,呼吸加重,两只手不自觉地钳制住楚越的双手,将人从桌子上拽了起来,与他面对面,鼻子不受控制地朝楚越脖颈去探。

    “世子!你……你要做什么!”楚越脑子里散过无数疑问,这楚廉是什么意思?

    “不做什么!”楚廉如同醉酒,“你是真心喜欢邢立的吗?”

    眼前这个人,强制把他困住,行为暧昧,又问这样的话,实在是不叫人胡思乱想,楚越虽然很排斥但是不得不承认,这楚廉貌似对自己也有点意思,不对,不是自己,是梅灵泽。

    天呐,这是什么三角恋!

    楚越用尽全身力气把眼前人推开,“世子要是没什么事得话,下官先回去了!”楚越没想到楚廉的力气这么大,内力应当不低。想不到他也如此深藏不漏。

    楚越起身要走,刚走两步忽感头晕目眩,两脚发软,踉跄几步扶着一旁的屏风,“你给我下毒?”楚越两眼逐渐模糊,明明他一口酒都没有喝,楚越眼睛看向一旁的香炉。

    “不错,灵泽真是聪明!”楚廉走到楚越跟前,把人横抱起,“这是迷情香,等会就会起作用,我已经服下解药,今日本世子要你好好伺候。”

    楚越听得清楚,身体失去了反抗的能力,此刻软绵绵的,

    楚廉抱着人转身,他一旁的小厮打开这个房间的暗门,这包厢内还有一个房间,是一间密室。楚越用尽浑身力气奋力一推,面前的屏风倾斜将倒,刚开了暗门的小厮赶紧跑来扶好。

    楚越身体开始燥热,喉咙干燥,心却凉了大半,屏风没有倒,楼下客人熙攘,邢立听不到动静,今日就要折在楚廉这王八羔子手上了!

    “楚廉!”楚越有气无力,软绵绵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楚廉把人放到密室里的茶桌上,密室里没有床,只有一张案桌,楚越躺上去已经没有其他地方了,楚廉坐在地上,似乎在等待楚越情思发作。

    “楚廉?你叫的真好听。”楚廉盯着楚越脖颈上晶莹剔透的水珠,眼神愈发疯狂,虽然他没有中迷情香,现下倒是比楚越还早情动,

    “再叫一声!”楚廉呼吸加重,吻上楚越的脖颈,声音粗重道:“叫我楚廉,灵泽,求你了,再叫我一声!”

    楚越倒是想出声,可是迷情香的作用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他浑身躁动,痒的难耐,渴望有一个人能来帮帮他,体内的一团火已经迸发,楚越抓起眼前人,那人长得清风明月,一如当年的自己。

    楚廉坐在地上,任由楚越扑向他,楚越疯狂地想要扯掉楚廉的衣服,楚廉闭上眼睛,嘴角微扬,甚是享受。

    楚越动作只粗鲁了那么一下,强大的自制力告诉他,不可以,不能就这么认输了。

    这人不是邢立,就不能!

    “邢立,救我……救……”楚越哑着嗓子用尽浑身力气呐喊,最后只是气若游丝地发出声音。楚廉满意的笑容瞬间冷了下去,他抓着楚越的衣领,把人扯了过来,“你真的那么爱邢立吗?我的爱你就不稀罕吗!”

    楚廉喘息着,与楚越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越来越分不清现实与虚幻,眼前的这一张脸逐渐模糊,又逐渐清晰。

    不知什么时候,楚越觉得耳边嘈杂的很,有兵器碰撞的声音,有叫喊声,有穿梭的风声。最后都化作了云雨,

    楚越不甘心,他一直唤者邢立的名字,求邢立救救他,

    在梦里他见到了邢立,邢立那张精美的脸离贴在他的眼前,他冰凉的唇吻着他,撬开他的唇瓣,楚越不断地迎合,直到邢立粗鲁又爱意满满地吻了他的每一个角落,楚越双手紧紧环着邢立强劲的腰,在循序渐进中,在此起彼伏中享受着邢立的爱意。

    楚越两手逐渐松开,两手抓着床头,烧红的脸颊都是情迷的味道,唇间一张一合喊得都是邢立的名字。

    耳边不断响起回应的声音,“我在!”

    沙哑的嗓音与他一样情根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