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番薯牛腩煲
午后阳光明媚,之安捧着一杯暖呼呼的芋泥麻薯奶茶坐在葡萄藤下的矮凳上,脚边趴着皮毛发亮的阿黄,小白猫大约是觉着冷,团成一只毛绒绒的球状,趴在阿黄背上。
他正眼巴巴瞅着沈之禾在小院中拉起一条绳子,将卧房中的棉被抱出来晒。
前些日子,几乎日日在下雪,沈之禾许久未晒被,总觉得睡得不舒爽,好在小院扩建后,空间宽泛了许多,哪怕如今味仙居里头人多,也不显得拥挤。
一边拍着被子,沈之禾暗自琢磨着十日后顾家的宴席,那日她瞧着程夫人,偏好那菘菜豆腐煲中的腊肉,正好自己腌制的火腿十日后也差不多能吃了,到时候便带上一条,无论是用来炖汤还是炒菜,都是不错的选择。
想到此处,她便想着去瞧瞧自己挂在屋檐下的火腿,脚下步子匆匆,路过沈之安身侧,垂眸一瞧,只见他正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眸子望着自己。
白嫩的小脸被灰白色的兔毛包裹,可爱极了,沈之禾下意识抬手,轻轻掐了他脸颊一下,“外头冷,回屋子里头去。”
闻言,沈之安点了点头,捧着手中的茶杯,身后跟着一猫一狗,便钻回了卧房中,却还是趴在窗口瞧着外头,“阿姐,陆哥哥何时能回来?”
“大约等天气暖和了就会回来吧。”沈之禾脚下步子一顿,抬头瞧了眼空中的日头,思绪逐渐飘远。
与此同时,距离寒州城还有些距离的地方,一队车马在雪地中疾驰而过,为首的男子披着一身灰色防风披风,帽兜处镶着一圈白色绒毛,里头露出的半张脸颊,赫然就是陆今屿。
半月前,太子表兄偷摸着将宫中禁卫换成自己人后,便以利益相诱让孙茂指证二皇子母子私藏兵器,意图谋反,逼得二皇子逼宫谋反,被一举拿下后,总算将被困在宁德殿的圣上救出。
圣上借口身子不适,退位让贤,表兄登基,第一件事便是下旨让阿娘同陆侯爷和离,自己心中惦记着阿禾,好不容易等到表兄登基大典结,便带着阿娘匆匆赶回寒州,紧赶慢赶五六日,总算快瞧见寒州城门了。
十日转瞬即逝,一辆棕灰色的马车,自红叶镇外头驶来,穿过坐南朝北的街道,在路人疑惑的目光中,停在了味仙居门前,身穿青灰色窄袖棉袄的车夫,从马车上一跃而下,立在一旁,不过片刻,又一男子从马车上翻身而下,快步朝味仙居走去。
正巧闲来无事的沈之禾,正趴在柜台上琢磨着新菜色,而味仙居里头忙了半日的其他几位,正歪七扭八地坐在凳子上。
听着门帘掀开的动静,竹楹脸上习惯性地扬起一抹笑,正打算上前招呼,便听得那人开口询问,“沈之禾小娘子可在?”
闻言,沈之禾匆忙站起身子,“我便是,您寻我?”
“我是寒州顾家的仆从,名唤晏秋,夫人让我来接您去家中做寿宴。”晏秋拱手行礼,随即说明自己的来意。
听着此人所言,沈之禾这才想起十日已过,昨日她还在纳闷,程夫人说好会有人来接,怎的还未来,莫不是忘了。
因着人没来,她想着生意总还要做,
便没关门,今日忙了半日,又数了一遍银钱,倒是将此事抛之脑后,如今人来了,才想起此事,沈之禾当即让竹楹取壶热茶来。
“劳烦您等上片刻,喝杯热茶,我去取些东西来。”沈之禾快步朝后院走去,心中暗自琢磨着,凌七自然是不能带去的,之安要上学,扈娘子便也留在家中,云姐儿要带上,需得她帮着做些饮子,竹楹恐怕也是要跟着的,那二娘子同袅姐儿桃溪便也一同留在家中帮衬阿七。
她取了一条火腿,思忖片刻,又取下一根腊肠,这些都是她味仙居独有的吃食。
沈之禾提着腊肠同火腿,便匆匆往膳厅赶去,同几人叮嘱了几句,便带着云姐儿竹楹,跟着晏秋上了马车。
红叶镇距离寒州城,得两个时辰,顾家派来的马车空间极大,坐塌上摆着柔软的坐垫,中间是放着乌木桌子,桌子上头摆着一只雕花食盒,桌子旁边是一只燃着银丝炭的暖炉。
整个马车车厢都是暖融融的,沈之禾瞧着宽敞的车厢,不由暗叹一声,不愧是有钱人家,接个厨娘的车都这般好,还熏上了银丝炭。
倒是竹楹,自打上车起,眸中划过了然一言不发。
一路上白雪皑皑,静寂无声,偶尔远处传来几声嘶哑的鸟鸣,直到天色暗沉,他们一行五人才踏入寒州城中。
寒州城热闹非凡,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两旁,坐落着各种铺子,沈之禾掀开车帘,各种味道,混杂着飘入车厢之中。
就这样伴随着各种香味,沈之禾几人的马车穿过一处小门,停在小院中,待到沈之禾从马车上下来,程夫人同顾可沅早便等在门前。
“小娘子,一路奔波劳累,暮食我已差人备好,吃过后,好生休息,宴席准备的食材,我稍后让人送来。”程夫人快步迎上前,上下打量了沈之禾一番。
只瞧见她素色绣花端袄,下头穿着一条鹅黄色长裙,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用一枝素银簪子挽起,简简单单的穿着,却显得她格外温婉,身形苗条却不单薄,难怪那位陆世子情根深种。
程夫人叹了口气,原本听夫君提及那位世子要在寒州落户,还想着将自家闺女嫁过去,可今日瞧见他风尘仆仆,却还惦记着沈小娘子,特意将自己的马车布置得舒舒服服,又重新换了一炉子银丝炭,她便晓得,陆世子恐怕眼中再瞧不见旁的女子,这才歇了心思。
“多谢夫人。”沈之禾也不客气,毕竟自己是上门来做宴席的,自然是要休息好,才有精力。
次日一早,沈之禾早早起身,洗漱好后,顾家的仆从提着食盒送来了朝食,一小锅熬得浓稠的小米粥,配上几颗对半切开的咸鸭蛋。
三人吃过朝食,便跟着仆从朝顾家的灶房走去,大约是程夫人极重视此次宴会,灶房里头都的食材一应俱全,猪牛羊,甚至还有好些鱼养在盆中,沈之禾随意扫了眼,便瞧见里头不仅又黑鱼还有鳝鱼,心中有了成算。
猪肉便炖个酱肘子,色泽莹亮,软烂入味,羊腿她原本想做烤羊腿,但顾家没有烤炉,不大方便,只好退而求其次,炖一锅酱羊棒骨同手把羊肉,做起来简单,味道又十分鲜美。
牛肉便更简单了,加些番薯同火腿,炖一锅牛腩煲,冬日里头喝上这一碗热乎乎的烫,自然是心情舒畅。
这些吃食都是费工夫的,她同灶房中其他厨子打了声招呼,便唤过竹楹,帮着处理食材。
于是,心中满是不服的王大厨,便瞧见沈之禾动作麻利地将猪肘子放入葱姜水中腌制去腥,转头又开始处理羊肉,忙地像个陀螺似的转个不停,一时间他也不好计较,便同沈之禾一起忙着手中的事。
待到晌午时分,肉香四溢,捧着吃食往宴厅中去的仆从,嗅着砂锅中浓郁的香味,都快馋哭了,以往短短的路程,变得格外难熬。
一道道菜品上桌,顾可沅坐在程夫人身侧,眼巴巴地瞅着那暗色砂锅中色泽红亮的酱肘子,喉咙口不自觉地滑动两下,香,实在太香了。
“这是肘子?”程夫人右侧的貌美贵妇人,那妇人身旁是沈之禾许久未见的周莹,眼下那妇人瞧着那热腾腾的酱肘子,目露几分稀奇,猪肉至贱,京中宴请宾客,若非家中实在没法开锅,这猪肉是便会上桌的,没想到竟在顾督军家的宴会上瞧见了肘子。
“这道菜名为酱肘子,夫人且尝尝?”程夫人取了一侧的公筷,夹起一块放入那贵妇人碗中。
大约是不好驳了程夫人的面子,那妇人为难片刻,还是夹起那块肉送入口中,才一入口,顿时眸子一亮,那肘子炖得软烂入味,肘子皮入口即化,一点都不油腻,瘦肉吸满汤汁,酥香入味,这味道着实不错,眼下她倒是对谨之口中的那位沈小娘子有了几分好奇。
就在那妇人还在回味着方才的肘子,她身侧的周莹早便按捺不住了,夹了一大筷干煸黑鱼,便开始埋头苦吃,她在京中半年,便日日惦记着阿禾的手艺,直到陆今屿回京,带回了一些方便面,可惜自己才吃到两包,剩下都被先前的太子,如今的圣上一扫而空。
与此同时,男客那头陆今屿坐在上首,陆离同顾城分别坐在两侧,他摩挲着手中的木簪,心中的思念愈加浓郁,只想着今日宴会结束后将沈之禾拐回自己府上。
“顾大人从何处寻来的厨子,这手艺吃着比得月楼的大厨还好。”一人咽下口中的牛肉,满足地眯起眸子。
话音才落,那人邻侧的宾客接过话茬,“我吃着这味道跟红叶镇的味仙居差不多,顾大人莫不是请了那位厨娘?”
闻言,顾城瞧了眼身侧的陆今屿,朗声笑道:“猜对了,陈大人莫不是也时常光顾那味仙居?”
“那是自然,老夫此身唯爱美食,得了空便会去点上两个菜。”陈大人扶着胡须,眸中满是自得,全然一副老夫不想同你们这些未曾去过味仙居的人交谈。
“原来竟是她,我家闺女自打跟着老顾家的阿沅去过一次味仙居,便念念不忘,说来陆小侯爷,去岁一直在红叶镇,可有尝过那厨娘的手艺?”
话音一落,顾城一脸难言地瞅了那人一眼,暗自腹诽,你这不是废话么,陆小侯爷之前可是一直住在味仙居中。
“自然,阿禾的手艺,比之宫中御厨也不差分毫。”陆今屿收回手中那枝粗糙的桃木簪子,抬眸笑着应道。
大约是听出了陆今屿话语中的亲昵,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直到宴会结束,他们都还有些不敢置信,今日来此宴会,一则是顾城邀请,二则便是为这陆小侯爷。
年岁轻轻便位至镇北侯,甚至不是承袭临安侯,而是当今圣上亲封,前途无量,这些人家中多少有闺女,哪个不想攀上这门亲事,可如今瞧着陆小侯爷好似对那厨娘上了心。
而这些,正在后院收拾的沈只禾自然是不晓得的,来了一日多,她心中记挂着之安,便收拾东西想要回去,正打算同仆从说上一声,准备离开,便被程夫人派人请去宴厅。
“小娘子,这是今日的酬劳,对了,今日宴会上有位贵客,吃着你做的菜,觉着不错,想请你去做上一顿暮食。”程夫人同沈之禾说着,方才陆今屿同自己所言,心中暗自腹诽,这小侯爷也不知怎么想的,人都回来了,分明十分思念沈小娘子,还搞这么一出。
闻言,沈之禾有些迟疑,昨日午后自己都未来得及同之安说,便从味仙居离开,也不知他下学后有没有寻自己,正要拒绝,又听程夫人道。
“娘子,那位贵客的报酬是五十金。”
“那劳烦夫人,替我引路。”五十金,竟然是金子,若再迟疑,那便是对金子不敬。
瞧着沈之禾应下,程夫人松了口去,赶忙让人套车将沈之禾三人送去镇北侯府。
踏入侯府,除开竹楹一脸了然,沈家姐妹满心惊讶,沈之禾还好些,她想着反正自己就来做顿饭罢了,便寻了一位仆从询问灶房何处。
谁料,那人领着自己到了一处屋子,推门而入便瞧见屋中摆着一桌酒菜,许久未见的陆今屿坐在桌旁。
“阿禾,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