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虾饺
夏日炎炎,红叶镇的牢房坐落在小树林中,蝉声阵阵,大约是天热的蝉鸣声断断续续,有气无力。
牢房中原本还胸有成竹的沈大郎,听着孙县丞所言,心中一惊,在这酷暑时分,后背起了一身冷汗,他当即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快步走到牢门前。
“大人,那中毒的两人,想来同犬子无关。”
“有无关系,我说了可不算,毕竟数月前,那赌坊中有不少人瞧见令郎同这两位死者打了一架,县令要查,令郎自然是第一位嫌犯。”早在孙县丞刚踏入牢房时,便将里头的狱卒都赶了出去,如今这处不过就他二人而已。
他自然是卸下了伪装,顺手拖过一张长凳,袖子一挥掸去上头的灰尘,这才悠闲自得地坐了下来,也不着急。
毕竟那沈之垣是他沈大郎的独苗,又是他沈家的香火,他倒要看看沈大郎究竟如何抉择。
一时间,牢房中一片寂静,沈大郎垂眸,心中一阵后悔,只记得当初自己还没搭上孙县丞,自己手中虽没几个银钱,但过得还算惬意,二房一家每月都能有二十两银钱的进项,每月交给阿娘十辆,到自己手中便是五两银钱,偶尔自己还能去寻弟弟多要些银钱,他虽不愿,但十次总有五次能要到。
也就是在那次赌坊中,自己输了一大笔银钱,原本那时赌坊的掌柜的要砍掉自己一根手指,是孙县丞替自己还清了赌债,这才保住了自己的手指,也就是那时自己才死心塌地帮着他做事。
今日自己落在这等地步,全怪沈二郎,若不是自己求着他,让他帮自己还清那五十两银钱的赌债,自己何至于要当孙县丞的狗。
沈大郎目光阴沉,事到如今他哪里还不晓得,孙县丞是觉着自己知道的太多,如今要灭口了,毕竟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
“只要县丞大人能保犬子一命,您让我做什么,我都毫无怨言。”他垂下头,藏住眼中的阴狠。
闻言,孙县丞心情大好,这几日在县令同周老那处受得气一扫而空,他伸长了胳膊,在沈大郎肩头轻拍了几下,笑道:“你跟了我这些日子,也算是帮了我不少,我自然是不会亏待你。不过,你也晓得我家主子实在厌恶陆今屿,你若是能取了他的命,我自然是安顿好你的老母亲同妻子。”
听着此言,沈大郎心中惊诧,那陆郎君他是见过的,瞧着就是个金尊玉贵的人,“大人,您太看得起我了,我连那陆郎君三步之内都进不去,如何取他的性命?”
孙县丞静静地瞧了沈大郎半晌,蓦地笑出了声,从怀中取出一包东西,瞧着同早前孙琴手中的东西,如出一辙,“大郎你莫不是忘了,你那侄女同陆今屿关系匪浅,明日我会给你半日时间,你只要将这药粉撒入水井中便好。”
随手将那小纸包丢入沈大郎怀中,留下一句明日会有人帮着他混入味仙居中,便匆匆离去。
留下沈大郎目光不错地瞧着手中的纸包,说实在的,同孙县丞相处了这些时日,他不说多了解孙县丞的为人,但此人绝非善类,他方才所言不能信,自己还得再寻一条后路。
次日一早,天刚朦朦亮,沈之禾便睁开了眸子,才穿好衣裳准备到小院洗漱,便瞧见陆今屿领着之安再院中练武,阿黄乖巧地坐在一旁,倒是那只小白猫瞧着两人地动作,一上一下扑着两人晃动的衣摆。
“阿姐,今日朝食能吃虾饺跟凉面吗?”瞧见沈之禾从屋中出来,之安笑着开口,这几日他随着陆今屿习武,不仅个子长高了不少,连带着胃口也大了许多。
闻言,沈之禾无奈一笑,“要吃虾饺同凉面时间可要不少,今日学堂不用去了?”
话音才落,便听沈之安嘿嘿一笑,瞅了眼身侧的陆今屿才继续道:“今日先生家中有事,便放了一日假,昨日同陆哥哥下棋忘了同阿姐说。”
沈之禾顺着之安的目光瞧了眼陆今屿,正巧对上他满含期盼的目光,看来他也是想吃的,她抬头瞧了瞧还未大亮的天色,琢磨了一下,估摸着时间还早,便点了点头。
反正那虾饺做起来也不难,不过就是揉面费些时间,毕竟用来包虾饺的面皮同饺子皮还有点区别,她叮嘱两人练完武后喝杯温水,便匆匆朝灶房去了。
才舀了几勺面粉,便瞧见扈娘子扛着一只竹篓脚步稳健地领着王二娘同竹楹推门而入。
“娘子,今日郑叔可有多送些虾来?”沈之禾揉着面,闲暇之际抬头问了扈娘子一声。
这几日天热,沈之禾最新推出的白灼大虾卖得极好,几乎一位来食肆的食客都会点上一份,偶尔还会有些食客打包一份带回家去。
今日之安同陆郎君又要吃虾饺,等会儿再来个陆离,估摸着昨日那位陆小娘子也会跟着一同来,她身边那位名唤桃溪的丫头,也是个能吃的,那虾饺少说得包百来个,便要少了不少大虾。
“郑爷晓得这几日小娘子虾卖得好,今日特意多送了一筐,想来应当是够的,这还是郑爷的连襟特意去其他村子收的。”胡娘子将肩头的竹篓放下,指着竹楹手中提着还在滴水的竹篓,笑着道。
“那便好。”沈之禾放下心来,将揉好的面团放在一旁,盖上一块湿布巾醒面,扭头唤过王二娘同竹楹将虾洗干净。
她这才扭头准备开始准备凉面,凉面做起来就更简单了,面条是一早就备好的,要吃的时候便取上一些,在滚水中煮至断生,再往放了冰块中的凉水过一遍捞出,这样面条吃起来便会更加筋道有嚼劲。
凉面想要做得好吃,料汁便是关键,这对旁人来说或许有些难度,但对于沈之禾来说便是手拿把掐的事。
只瞧见她舀了一小勺猪油倒入锅中,瞧着油温差不多了,撒入一把红衣花生,“滋啦”一声,灶房中爆开一阵浓香,瞧着那花生粒外表镀上一层焦黄,沈之禾取过一旁的笊篱飞快将花生捞起。
又下入切好的胡葱同蒜泥,炒出香味,飞快弯腰撤了灶膛中的柴火,将锅中的蒜泥葱花盛出,同刚才炸好的花生装入同一个盆中,再加入糖酱油米醋,这料汁便调好了。
眼下再准备些配菜,这凉面便做好了,那配菜更简单了,小院里头种的胡瓜藤上挂满了婴孩胳膊粗的胡瓜,沈之禾唤过扈娘子摘了好几根洗干净后,便让凌七切成丝状。
她匆匆忙忙将煮好的虾从锅中捞出,抬头瞧了外头天色大亮,赶忙唤了刚从外头进来的之安同陆今屿,让他二人帮着一同剥些虾仁出来,正好用来包虾饺。
待到陆离领着陆袅从味仙居小院的后门进来时,陆袅便瞧见她那一向矜贵清冷的表兄坐在一张矮凳上,剥着他以往极讨厌的河虾,一时间愣在原地,下意识抬手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并未瞧错后。
目瞪口呆地扯了扯陆离的衣袖,“阿兄,那真是屿表兄?莫不是被什么孤魂野鬼夺舍了?”
听着陆袅的胡言乱语,陆离目露无奈,抬手弹了她一个脑瓜崩,“不如你直接取表兄跟前问问?”
“那倒也不必,我不敢。”陆袅捂着被陆离弹红了的额头,哼了一声跑到趴在树荫下的阿黄身旁。
她自幼便喜欢这些个毛茸茸的动物,奈何阿娘不喜欢,昨日她瞧见阿黄油光水滑的模样,就十分心动,想撸上一把,可惜还没上手就被阿兄拽着离开了。
想到此处,陆袅抬头瞪了陆离一眼,随即提着裙子,在阿黄身边蹲了下来,原以为阿黄会跑,哪知它只是掀开眼皮瞧了陆袅一眼,又躺回地上。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浓郁的香味自灶房中弥漫开来,顺着风往味仙居外头飘去,最后在街道上流连。
隔壁卖羊肉汤的娘子,下意识抽动着鼻尖,便听到自家小女儿开口,“阿娘,这味道好香啊。”
是啊,这味道实在太香了,自打隔壁这味仙居开业以来,这香味每日三次虽迟必到,说来也奇怪,自家是做羊肉汤的,按常理来说,自家
的是卖羊肉汤的,香味自然应该是羊肉汤更浓郁些,怎的每日都被味仙居压了一头。
不过她倒也不觉得眼红,毕竟沈小娘子的食肆从未卖过羊肉汤,虽说他家生意是受了些影响,但也没太大影响,毕竟他家羊肉汤用料实在,味道也十分不错,加之前些日子,沈小娘子帮着改善了一下方子,味道更上了一层楼。
如此一来,自己哪还会眼红味仙居的生意。
且不说羊肉汤铺子的东家,街道上往来的商贩与行人路过味仙居的外墙时都忍不住驻足,那带着点麻辣的滋味,光闻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奈何如今还没到味仙居开门的时间,有心上门问一问,也没法子,只好遗憾离开。
与此同时,被人惦记着的味仙里头,石桌上摆着慢慢的一桌吃食,饿了一宿的沈之安迫不及待夹起一颗个头极大的虾饺,只见虾饺皮晶莹剔透,露出里头红色的虾仁。
咬下一口,爆了满口鲜香的汤汁,虾肉鲜甜,一口一个,令人格外满足。
沈之安一口虾饺,一口凉面,还要抽空抬头冲着沈之禾甜甜一笑,“阿姐,好吃!”
可真是把他忙坏了。
再瞧陆家那兄妹几个,埋着头吃得一声不吭,想来是对今日的朝食十分满意的。
而此时,味仙居对面的王记酒楼后门口,一头戴幂篱瞧不出那男女的人,鬼鬼祟祟地往周围瞧了一眼,推门而入。
第142章 蜜桃浆水
王记酒楼门庭败落,别说酒楼中的歌女舞女,连跑堂都不见了人影,更别提沈大郎早前从宁湖府挖来的大厨了。
早在几月前,沈大郎被抓入狱中时便卷了酒楼不少银钱跑了,如今这偌大的酒楼不过就只有王家母子二人,王娘子虽会做些吃食,但那味道别说同沈之禾相比,连外头摆小吃摊的摊主都比不上。
加之最近天气炎热,她这酒楼更没有人来了。
鬼鬼祟祟从酒楼后门进来的那人,熟门熟路寻到王娘子所在的屋子,也不敲门,直接推门而入,只见王娘子坐在窗前,目光阴沉地瞧着对面味仙居。
这几日她也偷摸着去寻了招娣好几回,也不知那沈之禾那小贱蹄子,给招娣灌了什么迷魂汤,自己不过是想让招娣把她在味仙居学到菜谱交给自己,她不仅不同意,竟还威胁自己,倘若往后自己才提及此事,便要告到县衙,同自己断绝母女关系。
想到此处,王娘子便恨得牙痒痒,虽她也不在意那个闺女,如今向她低头不过是瞧着她日子过得不错,手中瞧着有不少银钱,但她竟敢为了旁人如此忤逆自己,当真是反了天了。
王娘子迟疑片刻,便打算让乾哥儿装病,改明儿她母子二人跪在味仙居的门口,她就不信招娣会不管她娘俩。
心中有了成算,王娘子目光阴沉,嗅着味仙居飘来的香味,肚子发出咕噜声,只觉着有些饿了,起身打算给自己同乾哥儿煮碗面吃,正好瞧瞧他醒了没,也不晓得这臭小子在做些什么,日日都要等戌时之后才会归家,也不知自己何时才能攒够赎回大郎的银钱。
才一转身,便瞧见门边阴影处站了一人,他头戴帷帽,瞧不清容貌亦看不出男女。
“你是何人?如何来我这酒楼的?”王娘子后背一凉,猛地站起身子,靠在墙边,不停地摸索着桌上地剪子,紧紧拽在手中,警惕地瞧着那人。
话音一落,那人冷哼一声,一把掀开头顶的帷帽,露出里头沈大郎讥讽的嘴脸,“娘子倒是好手段,不过几日的功夫我这酒楼便易主了,听闻你还将我妻子打出了酒楼?”
冷厉阴森的嗓音在空旷的屋子中响起,原来昨日在孙县丞离开后,沈大郎一人想了许久,觉着下毒一事,还是不能自己来,正巧王娘子家的闺女在味仙居中,不如借他们的手。
如此这般,待到自己瞧着王娘子入了味仙居,自己还寻个机会去县令府中投诚,寻个庇护,说不准自己还能保住一条性命,你说妻子?那便同自己无关了,只要自己还活着,日后还愁没有香火?
打定主意的沈大郎,今日才从狱中脱身,便揣着孙县丞给的药包,匆匆赶到沈记酒楼,他还特意从味仙居门前绕过,本想瞧瞧里头的光景,谁料一眼瞧见对面酒楼的招牌易了主。
王娘子虽瞧见门口那人是沈大郎,手中却依旧死死拽着那把剪子,强撑着笑脸道:“沈哥您从狱中出来,怎没让人提前给个消息,我好去接你。”
闻言,沈大郎上下打量了王娘子一眼,只瞧见她面色憔悴,倒不似早前那般珠圆玉润,偏过头冷哼一声,“你如今可还有同你家二娘联系?”
提到这个就来气,王娘子也顾不得防备,抬手猛拍了一下桌子道:“那吃里扒外的小贱蹄子,昨日我去寻她,让她来酒楼帮我,她竟一口回绝了我,我想着退一步,让她把菜谱给我,她竟用要同我断绝母子关系来威胁我。也不晓得沈之禾那贱蹄子,给招娣灌了什么迷魂汤,早前害了我家大郎不算,如今还害得招娣同我反目成仇,实在可恨。”
瞧着她那气愤的模样,若沈大郎不晓得其中缘由,还真觉得她们母女情深,他嗤笑一声,讥讽道:“你也莫再此处装什么母女情深,眼下有个让你为王大郎报仇的机会,你可接?”
话音一落,王娘子眸子一亮,当初自己来帮沈大郎一个是攒钱赎回大郎,一个便是瞧不惯沈之禾,如今机会送上门来,哪有不接的道理,当即点头应下。
正值酷暑时分,来味仙居吃午食的食客不多,三三两两散坐在膳厅中,食肆的四个角落摆着四个冰盆,正散发着凉意。
廖掌柜的药铺离着味仙居不远,他晨起便嗅到了从味仙居溢出的香味,馋了一上午,这点酷暑自然挡不住他的步子。
才踏入铺子便瞧见,味仙居里头多了一张长长的木桌,上头摆了不少切成丝状的素食,光瞧着便瞧出了胡瓜,菘菜,青白萝卜,还有紫苏同芫荽。
其中一个大碗瞧着十分稀奇,里头装着的似乎是切成小块脆桃,浸泡在浅紫色的汤汁中,凑近闻了闻,脆桃酸甜的滋味夹杂着淡淡的姜味钻入鼻尖。
廖掌柜心中了然,想来是这沈小娘子又推出了新菜色,还不待他开口,那头竹楹便满含笑意地迎了上来,“这是味仙居今日推出的新品紫苏桃子姜,口味酸甜爽口,廖掌柜可要尝尝。对了,今日食肆还推出了凉面,这些食材便是用在凉面里头的。”
竹楹点着桌上的吃食,同几人介绍着,话音未落,那头王二娘手中拖着托盘,里头摆着用竹筒装着的瞧不出什么东西的吃食,快步从灶房那处走来。
淡淡的甜香,随着王二娘的靠近,缓缓钻入几人鼻中,当下便有人忍不住了,坐直了身子,冲着王二娘问道:“娘子,着竹筒中装的什么吃食?”
不待王二娘开口,从灶房绕出来的沈之禾笑着开口,“这是也是味仙居今日的新品,如今天气炎热,想来诸位胃口也不大好,我便用脆桃还有薄荷做了些蜜桃浆水,因着今日头一次做,便想请给各位吃食,再提出些相关的建议,我好做调整。”
蜜桃浆水类似于现代的乳酸饮,是沈之禾用蒸熟的米饭发酵而来,如今天热,米饭发酵得极快,乳白色的浆水,入口酸甜,再搭配上去了皮,切成小块用糖腌制过的脆桃,最后点缀上一片翠绿的薄荷叶。
酸甜爽口中,还带着一点薄荷的清香,廖掌柜不见外地端起一只竹筒,抿了一口,霎时愉悦地眯起眸子,余光扫见摆在托盘角落的竹碗中,只见里头摆着一颗颗削得滚圆,晶莹剔透的冰球,一颗颗摞在碗中。
大约是为了好看,沈之禾还在竹碗边插了一朵不知名的米黄色的小花,边上还摆着一支竹制的夹子。
见此,廖掌柜心中了然,顺手抄起一旁的夹子,小心翼翼夹起冰球放入竹筒中,随意晃了两下,待到察觉有一股微微的寒意,顺着竹筒溢出时,他才抬手抿了一口。
带着凉意的浆水顺着嗓子滑落,驱散了一身暑气,廖掌柜不自觉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小娘子这蜜桃浆水,老夫觉着无需改善,酸甜可口,味道正好,老夫可否再来一杯?”
虽有些不好意思,但浆水的味道实在不错,加之那用糖腌制过的蜜桃,脆甜爽口,正是解暑的利器,若不是,眼下还只是是吃阶段,他都想买上一壶带回去给
夫人尝尝。
话音一落,边上原本还有些迟疑的食客,飞快站起身子,取过一杯蜜桃浆水,学着廖掌柜的动作,取了几颗冰球加入竹筒中,才饮了一口,皆是面露满足。
一时间夸赞之声不绝于耳,沈之禾心中高兴,心想着正好这批浆水还存了不少,不如趁着热度,直接多做些。
晚间袅姐儿去周家拜访时,正好让她带些最近的吃食过去,说来这几个月老师好像极忙,偶尔来食肆几回,也是循着陆郎君说上几句话,便匆匆离去,自己也只好做些方便携带的吃食让他带走。
凉面不好带,等晚点做一锅冰酥烙,灌在瓦罐中让袅姐儿带去,在配上些紫苏桃子姜,同爆鱼一同带去。
“小娘子,这凉面如何卖得?”那人方才瞧着桌上的吃食就十分稀奇,若是那些蔬菜摆在碗中还算正常,可他竟瞧见那碗中装着不少面条,里头还放了不少冰块。
“凉面一碗十五文,郎君可要尝尝?”
“那便来一碗。”
“好嘞,郎君可有什么忌口?”沈之禾取过筷子,从那装着冰块的碗中捞起面条,放入空碗中。
听着那人回应并无甚不吃,才动作麻利地夹起桌前碗中的蔬菜,最后淋上一勺她秘制的酱料,搅拌均匀后递到那人手中。
面条上均匀地裹着酱汁,他捞起一块送入口中,霎时肉香四溢,面条筋道爽口,酸辣地滋味直冲脑门,令人胃口大开,这不这人才吃了一口,便匆匆咽下,冲着沈之禾道:“劳烦小娘子给我打包三份,我带回去给妻女尝尝。”
“您且稍等片刻。”
一时间竹楹同王二娘在食肆中忙地不可开交。
不过半个时辰,沈之禾晨起准备地凉面便卖得一干二净,甚至还有不少后来地食客没吃上,满脸失望,直到沈之禾同他们说,明日会多准备些才好。
不过味仙居也不单单只有凉面,其他吃食味道也不错,尤其是那爆鱼,外酥里嫩,吸满了汤汁,一口咬下,咸香四溢,还爆汁哩,价格也不算贵,吃过爆鱼地食客,大多又多买了几份打包带回家中。
就在味仙居的食客,吃得正香时,外头忽然传来阵阵吵闹的声音,不过片刻,一道妇人尖利的哭号声从门外传来。
听着那熟悉的声音,王二娘身形一顿,霎时面色惨白。
第143章 争论
如今已至暮夏,日头高悬在空中,沿河边的柳树在烈日的暴晒下蔫哒哒地垂着枝叶,连带着枝头的知了也是有气无力地叫唤着。
可就这炎热的天气下,味仙居的门口也围了不少人,目带好奇的瞧着王娘子跪坐在地上,身边躺着面色苍白的王乾。
“请诸位给我评评理,我家二娘在这味仙居中做活,前几日我便想寻她问问近况如何,可谁晓得她竟直接一把推开了我,隔日我家乾哥儿便在酒楼门口被人打得鼻青脸肿的,指定是这味仙居里头的人干的。”王娘子眼眶通红,抬手指着那味仙居的门头,大声叫唤。
引得周边几家铺子的掌柜同行人围聚而来,王娘子瞧着人越来越多,精神一震,又高声道:“况且这沈小娘子在后院中,养了好几名男子,也不知在干什么勾当!”
周边看戏得的大多围得都是男子,也时常会去味仙居点上一些吃食,嘴上说着是看重沈之禾得手艺,但总有些人垂涎于她的容貌,早前也有不少人出言调戏。
毕竟她一介孤女,家中无长辈撑腰,又带着个五六岁的娃娃,模样又长得温婉动人,那些人自然想着欺负了也就欺负了,她自不敢去报官。
谁料这小娘子只是瞧着温婉,对上那些出言不逊之人,柳眉一挑,提着菜刀便砍在身前的案板上。那“嘭”的一声闷响,惊得那几人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自是不敢再胡言乱语,生怕下一秒那把菜刀就砍到自己身上。
再到后来她同周家走得近,陆今屿同周莹来过几次之后,这些人便再不敢胡言乱语,且瞧着头遭得罪了沈小娘子,李家那位郎君。
挨了十板子,养好伤后,再去宁湖府的路上,不慎从马车上跌落,摔成了残废,那时大多只觉得人贱自有天收,倒也没往沈之禾身上想,可直到后来的王大郎,钱婆子,再到最近的吴永沈大郎,只要得罪过她的人,都莫名其妙倒了大霉。
那些人这才将这些事情串联了起来,至此之后便对沈小娘子避之不及,每日的吃食要么让家中的仆人来买,要么就随意对付一口。
如今听着王娘子所言,皆是露出意味深长的目光。
话音未落,王二娘苍白着脸从食肆中冲出来,眼中满是不敢置信,又是后悔万分,若是自己早日同她断绝母子关系,今日如何还能连累小娘子声名受辱。
她闭了闭眸子,似是下定了决心,“阿娘,感念你将我生养到十岁那年,此后我便被你卖入秦家为奴为婢,主家恩赐,让我平安长大,尔后,您为了乾哥儿的赌债,将我卖给镇子东头那位姓孙的人家做填房。”
王二娘还未说话,周边便响起阵阵窃窃私语,孙家那位,红叶镇上无人不知,家中有些银钱,可三年娶了五位夫人,无一例外都横死家中,是个克妻的命。
此后便再无人敢将闺女嫁他,哪怕他给再多的银钱也不行,没想到这王娘子竟这般狠心,这不明摆着将闺女推入火坑吗。
不待隔壁的卖羊肉汤的娘子出言责骂,便又听得情绪缓和的王二娘道:“那年冬日,我一身单衣从家中逃出,若没有沈小娘子,我早便冻死在那个冬日,你说小娘子后院养了男子,那简直就是胡扯……”
被王二娘一阵呛声的王娘子气得急头白脸,梗着脖子就打断了她的话,都顾不得还躺在地上装病的王乾,直接站起身子,就要往味仙居里头去,“你既说我胡说八道,不如让我们一同进去瞧瞧,那臭丫头是不是在后头养了男子,再者这臭丫头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如何能将吃食做得这般美味,莫不是里头放了见不得人的东西?”
说着,挤开王二娘就要往味仙居里头钻去,眼见着自己就要成功越过那里头的餐桌,直奔后院去了,王娘子眸中闪过喜意,还以为自己要费些功夫才能到后院来,没想到竟这般轻而易举。
王娘子扫了眼身后,瞧着有不少人跟着自己往后院来了,心中大定,暗叹一声,稍后自己只要借着寻找见不得人的东西,藏在人群中,往水井那处靠,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怀中的药粉撒入井中。
她满心沉浸在即将成功的喜悦中,丝毫没注意到味仙居的后院里头空无一人,哪怕是灶房也是门洞大开,里头瞧不见一个人,如今可是午间最忙的时候。
一时间味仙居的小院中挤满了人,以廖掌柜为首的食客,阻拦着另外一波想要借此机会偷鸡摸狗的人,廖掌柜目光焦急地扫过四周,实在太奇怪了,方才二娘子出去时,沈小娘子几人便借口有事匆匆离开。
如今这小院中更是空无一人。
王娘子混在人群中,走到水井旁,小心翼翼扫过四周,瞧着没人主意自己时,偷摸着从怀中取出纸包,正要撒入井中时,被不知从哪窜出来的竹楹一把摁到在地。
“总算是抓到你了!”竹楹夺过王娘子手中的纸包,往后一抛,正正好落入赶来的沈之禾怀中。
沈之禾牵着之安,身后跟着面色冰冷的陆今屿,后头便是陆离兄妹俩同味仙居其余几人。
“诸位搜得可还满意?可有在我这味仙居中搜出禁物?若是没有,那我可要同诸位谈一谈私闯民宅一事了,竹楹报官,扈娘子将门都关上,一个都不许放走!”沈之禾扫过灶房门前那几人。
只瞧见有几人手中拿着自己挂在梁上的腊肉,还有人口中叼着自己晨间做得虾饺,冷笑一声,当真
是借着搜寻之名,行强盗之举,无耻之际。
“小娘子莫急,早在这贼婆娘领着她那装病的儿子,在门口闹事时,我便求了扈娘子去报官。”竹楹一手将王娘子捆了,笑着同沈之禾解释。
除开跟在廖掌柜身侧的几人,其他那些跟着王娘子在味仙居小院闹腾的几人,顿时慌了,匆匆将腊肉放回远处后,便腆着脸凑到沈之禾身边,试图用邻里长辈的身份求她放过自己。
也不用沈之禾开口,这几人便被隔壁卖羊肉汤的娘子骂了个狗血淋头,那一点没有重复的词汇,惊得沈之禾瞪大了眸子。
大约过了一刻钟,县令大人便领着衙差匆匆赶来,如今陆世子便在这味仙居,若出了什么差错,他自是担待不起,怎敢不亲自前来。
由着前门的王二娘,引着踏过后门,才踏入小院,瞧见那一片狼藉,院子西侧围着篱笆的菜园,被人踩倒,连带着里头的本该青翠欲滴的青菜,也被踩烂在黑泥中,更别提小院里头的架子,无一不推到在地,实在可恨。
县令隔着人群远远瞧见陆今屿,匆忙赶到他身旁,行了一礼,来时路上扈娘子将事情都同他说了,也没多问,便让人捆着王娘子送回县衙,安全起见,陆离随他一同去了。
“你们砸烂沈小娘子多少东西,都照价赔偿,若再有下次,可就不单单是赔偿了。”县令扫过那几人一眼,都是些熟面孔,当下有些不耐,冷声道,“当然此次不仅仅要赔偿,还需同沈小娘子道歉。”
闻言,那几人只好蔫头耷脑地应下,咬着牙从怀中取出银钱,心中却恨上了王娘子,若不是她挑事儿,自己如何能得罪沈小娘子。
待到事了,味仙居的人渐渐散去,倒是廖掌柜留了下来,原因无他,实在好奇,今日这味仙居这事,瞧着沈小娘子早有准备。
“小娘子是如何料到今日一事的?”
“二娘子前几日同我说,她阿娘来寻过她,塞了一把药粉给她,让她将这药粉撒入井中。”沈之禾从怀中取出一包同方才竹楹丢给自己一模一样的纸包,“那时我便留了心,今日她一来我便晓得她要做什么了。”
“原来如此,小娘子实在聪慧。”闻言廖掌柜抚着胡须轻声赞叹。
与此同时,藏在王记酒楼的沈大郎瞧着被衙差带走的王二娘,目光阴沉,暗道一声蠢货,飞快抓过帷帽往头上一带,匆匆往酒楼的后门走去。
哪知他才跨出后门,忽然后脑勺传来一阵剧痛,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了。
那头县丞府中,孙县丞等了许久未等到沈大郎,只觉得这人抛家弃子跑了,心中暗恨,便派了人去沈家将沈之云掳来,正欲行不轨之际,利箭带着信封穿破窗子,直直扎入他两腿之间。
面色惨白,险些将他半条命吓没了,哆嗦着手取下绑在箭上的信封,拆开一瞧,惶恐更甚,原来他遍处寻不见的林家那两位公子,早就落入陆世子手中,连带着自己藏在寒洲城外的私兵同铁器也被一举缴获。
孙县丞再顾不得塌上的沈之云,匆匆穿好衣裤,连滚带爬地冲出屋子,只想着趁陆今屿还未查到自己头上,从红叶镇离开。
只要离开红叶镇,他便有法子回到京中,届时自己将陆世子在红叶镇所作地一切告知林家,想来应当能将功赎过。
陆家手握兵权又如何,待到二皇子登上高位后,随便寻个由头就能收回,倒是要他们地性命,岂不是如同碾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
他飞快收拾了些家中地金银细软,随意同家中仆人叮嘱了几句,便匆匆朝门口走去,哪知自己才拉开门便瞧见两位年轻郎君站在自家门前,正瞧着自己。
“县丞大人,背着包裹是要去何处?”面上带着笑,长相讨喜地少年郎君斜倚靠在门边。
第144章 脆皮烤鸭
闻言,孙县丞心头一跳,定睛瞧着跟前带笑的少年郎,在脑海中思索了许久,自己应当从未见过这少年郎,脚下步子往后微微撤了一步,半掩着木门,“郎君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我家门前?”
夕阳西下,天边的日头宛若一颗流心的咸鸭蛋,卧在河面上,洒落一片金黄。
站在角落的阿恒远远瞧着那落日,蓦地想起那日竹楹送来的蛋黄酥,那蛋黄酥外皮酥脆,内里的豆沙软糯香甜,里头包裹着一整颗金黄的咸蛋黄,咸味与甜味相互碰撞,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实在是诱人得很。
想到此处,阿恒不自觉吞咽着口水,今日晨间,他路过味仙居门前,似乎听见里头再说今日推出了新的吃食——爆鱼,似乎味道十分不错,他原想着今日暮食便拉上岑郎君一同去尝尝,临了临了,守着沈家的探子来报,孙县丞抓了沈大郎家的那位云姐儿。
前不久,他也见过云姐儿一面,是个性子软和的姑娘,大约是被家中挫磨了好些日子,整个人瞧着十分羸弱,面色苍白,容貌虽不及沈小娘子,但那病弱的模样,倒是为她凭白添了几分可怜的模样,难怪孙县丞这老色鬼对她念念不忘。
阿恒扭头瞪了孙县丞一眼,难得的在岑郎君之前开了口,“县丞大人,我家世子有请。”
听着此言,孙县丞心中一阵咯噔,方才他还在安慰着自己,这俩人说不准是京中家人派来的,如今他二人自报了家门,自然是再没法子宽慰自己了,他小心翼翼往屋内挪动着步子,一手撑着木门,一手护着自己怀中的金银,“您说笑了,这红叶镇哪来的世子大人。”
两人立在门前,好整以暇地瞧着孙县丞自以为旁人不晓得的小动作,心中讥笑不已,估摸着时辰,想来竹楹应当将沈家云姐儿带走了,自再无顾虑,同他玩玩一无妨,便由着孙县丞将话说完,便关上了门,一溜烟钻入屋中,想用沈之云钳制住他二人,为自己搏一条生路。
匆匆钻入屋中的孙县丞,一手抓着手中的包裹,快步朝床榻走去,一把掀开垂落的帷幕,顿时面色惨白,原本被绑在此处的云姐儿竟不见了踪影,只余一条绸带垂落在床边,此刻他才幡然醒悟,自己中了调虎离山之际,眼下自己再无筹码在手,大势已去,只能盼着京中的主子收到自己的信件,早日夺了那位置,将自己搭救出去。
若说自裁,自然是不会自裁的,他在这红叶镇靠着吴家攒了这么些银钱,还没来得及享受,如何能死,对了银钱,他掂了掂手中包裹的重量,虽有些肉痛,但想着若能以此黄白之物,换了自己一条性命也算不错,当即整了整情绪,快步朝门口去了。
“二位郎君,此乃我毕生积蓄,在下将此赠予二位,可否放我一条生路。”瞧着院中的两人,他再不敢摆县丞的架子,双手捧着包裹,低着头快步走到他二人身旁,轻声打着商量。
岑郎君取过包裹,掂量了几下,分量不轻,轻笑一声,还未开口,便对上孙县丞抬头望来满是期盼的眸子,“那自然不可,沈大郎将县丞大人你那些见不得人的事都招了,这些钱财亦是你搜刮民脂所得,本该充公,好了,我一会我还得同阿恒去味仙居吃暮食,晚了便吃不上,只能委屈一下县丞大人了。”
话音一落,孙县丞心道不好转身要跑,还未走出一步,后颈传来一阵剧痛,便没了意识。
与此同时,竹楹将沈之云带回了味
仙居中,她原本想着将云姐儿送回家中,可她宁死不回,也不愿说为何,只垂着头掉眼泪,竹楹没办法,又不能将衣衫褴褛的她丢在外头,只好将人带回了味仙居中。
沈之禾瞧见云姐儿那副模样,惊了一跳,赶忙将人带回卧房中,大约是瞧见了亲近的人,云姐儿这才卸下防备,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般簌簌落下,抽噎着同沈之禾道:“禾姐儿,我原以为阿娘心中是有我的,可今日她竟同阿弟亲手将我送入孙县丞府中,只因那狗官能平了阿弟杀人的事。我以为我包揽了家中大部分活计,将读书的名额让给阿弟,阿爹阿娘便会多瞧我一眼,可如今才发现,我不过是他们用来讨好旁人的工具,我究竟哪一点比不上垣哥儿,我日日要做一大家子的三餐,还要浆洗衣物,早前在书院读书时,哪一次考试我不是名列前茅,阿爹阿娘从未夸赞我一句,只因我是女子不成。”
沈之云伏趴在沈之禾怀中,心中满是怨恨,垣哥儿拿着给自己买药的钱到外头赌钱,险些让自己病死在榻上,若不是禾姐儿偷摸着来瞧自己,估摸着自己早丢了性命,阿娘却一句重话都舍不得对垣哥儿说,倒是自己拖着病体,做家中活计时不慎摔了只碗,竟被她骂了一整日,只因她是女子。
听着云姐儿声声泣血,沈之禾心头一窒,别说古代,哪怕千百年后的二十一世纪,重男轻女依旧层出不穷,虽说大邺女子地位还算不错,出门经商也无甚限制,但总改不了那些男子才能传宗接代的想法。
她轻拍着沈之云的后背,轻声安抚着,“云姐儿,如今总算是从泥潭中脱身了,今日之后你便是为自己而活,你若是愿意,可以留在味仙居中,正好如今味仙居生意极好,你又是个手巧的,我记得你做得饮子味道极好,不知你可否愿意帮着我做些饮子?”
闻言,沈之云原想点头,又想起自家阿娘老是惦记着禾姐儿的营生,一时有些迟疑。
瞧出了沈之云的迟疑,沈之禾心中了然,取过竹楹递来的热茶送到她手边,轻笑着开口,“云姐儿可是担心,大伯娘会来闹事?那你尽可放心,你瞧瞧王二娘子,在我这处也算有一年了,那王娘子也上门闹了几回,你瞧见她可有占过便宜?你若是愿意,尽管住下便是,正好前几日我将隔壁那家铺子也买了下来,打算将两件铺子打通,我们这几人也打不过来,你来了正好。”
话都到了这般地步,沈之云自然也不拿乔,破涕为笑地点了点头。
见此,沈之禾心中欢喜,“今日庆祝云姐儿新生与我小院中的土窑落成,今日烤上两只脆皮烤鸭,再烤些排骨。”
说来,沈之禾馋脆皮烤鸭也有些日子了,这不才将旁边的铺子买下来,便请了泥瓦匠在小院中垒了一个土窑,专门用来做烤制的吃食,比如今日要做的脆皮烤鸭,还有烤乳猪,烤猪蹄,烤羊排羊腿,等等,光想着就让人口水直流。
脆皮烤鸭要做得好,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
她估摸着时间,想着今日土窑便能晒干,昨日午后便领着王二娘去集市拎了两只活鸭回来,手起刀落两只鸭就咽了气,沈之禾将鸭血用大碗接了,想着处理一下直接炖汤吃,毕竟这血豆腐也是个好东西,吃起来细腻嫩滑,当然这东西也算是爱吃的人极爱,不爱吃的人便是避之不及。
接完鸭血后,甚至沈之禾便动作利落地将两只鸭开肠破肚,取出里头的鸭胗鸭肝鸭肠这些,做烤鸭,鸭子的肚子要处理干净,这些内脏自然是不能留在里头,她将取出的内脏放在碗中,想着晚上在菜园中揪上几片大蒜叶子,炒一盘鸭杂,再加上几颗辣椒,那味道当真是能把人香迷糊了。
处理完内脏后,本该朝里头吹起,让鸭子的皮肉分离,但眼下条件不太允许,沈之禾便掠过了这一步,直接在鸭子身上浇了三回开水,整只鸭便变得十分光滑,腌制去腥。
脆皮烤鸭的重点便是脆皮,想要烤出香脆焦脆,油脂四溢的烤鸭,最重要的便是那脆皮水,调制脆皮水不难,不过就是麦芽糖,蜂蜜同焦糖,里头的比例十分要紧,若稍有不慎,那烤鸭便会失败,不过这对沈之禾来说不难。
因她极爱烤鸭,前世自己不知烤了多少回了,那脆皮水的比例早就烂熟于心,麦芽糖蜂蜜这些事现成的,就焦糖费劲些,还得自己熬制,若是焦糖的色泽熬制得正好,那么烤出来的烤鸭外皮便是色泽红亮,她将准备好的焦糖同麦芽糖蜂蜜一同装入碗中,将往里头将了不少凉白开,搅和均匀之后,便均匀地涂抹到两只鸭上,足足涂了三四遍,确保每一个角落都没有遗漏后,沈之禾便两只鸭挂在灶房靠窗那处风干。
如今正好拿来入土窑烤着,烤鸭的火候凌七瞧着便可,她正好趁着这时候做些荷叶饼,荷叶饼做起来就更简单了,揉好面分成大小均匀的剂子,刷上一层豆油,这样便能防止面团水分流失,用擀面杖擀成厚薄均匀地面皮,用饼铛煎熟即可。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烤鸭带着油香的滋味从土窑中溢出,之安闻着味就来了,眼巴巴瞅着半人高的土窑,不停地吞咽着口水,别说他了,连平日里最稳重的陆今屿都有些馋了。
浓郁霸道的香味,顺着风从味仙居的小院飘出,打着旋儿往街道飘去,勾得路上的行人在门口驻足,如今已过饭点,那些人嗅着那味,好似自己从未吃过暮食一般,心中暗道沈小娘子在研究新的吃食了,明日自己一定要来味仙居尝尝,这味道实在太香了,好像一把小勾子似的,引得人想往味仙居去。
第145章 椒盐鸭架
味仙居外头的行人尚且如此,更别提就凑在烤窑前的几人,沈之安搬着张小板凳,捧着脸坐在土窑前头,眼巴巴地瞅着土窑,不停地吸着鼻子。
才将排骨处理好,匆匆走来的沈之禾,一眼瞧见之安眼馋的模样,心头好笑,将手中的排骨放在一旁,让正看着火候的凌七去灶房将母鸡处理了。
“阿姐,烤鸭还要多久才好?”闻着那浓郁的香味,沈之安吸溜着口水,实在是忍不住了,虽说阿姐以前做得吃食味道也十分不错,但今日这名唤烤鸭的吃食,实在太香了,可以说自己还从未闻到过这般香的吃食。
闻言,沈之禾抬手捏了捏之安的脸颊,估摸着时间,才开口道:“估摸着还要半个时辰,之安等不及了?”
说罢,她便打算将排骨一同烤了,那排骨选用的是上好的仔排,用葱姜黄酒腌制了小半个时辰,再加入她秘制的调料,浸泡了一个时辰,正是入味的时候,放入土窑中烤上半个时辰,油脂四溢,焦香酥脆,那味道当真是能给人香迷糊了。
被捏了脸的之安也不恼,只仰着小脸,冲着沈之禾傻笑。
半晌扑到沈之禾身边,一把环住她的腰肢,仰着头黏黏糊糊地开口道:“阿姐做得吃食都香,希望阿姐能永远跟之安在一块儿。”
话音一落,沈之禾手下动作一动,半晌回过神来,将手中的排骨逐一放入土窑中,这才腾出手来,轻轻拍了怕他的后背,轻笑着开口:“这是自然,阿姐是不会离开之安的。”
自打她姐弟二人被孙琴赶出家门,此后便一直相依为命,沈之安依赖她,她倒是也没多想,毕竟之安再乖巧听话,也不过是个五六岁的娃娃。
“好了,之安去凳子上坐一会,这烤鸭还要等上好些时候,你若等着不了,便去卧房同云姐儿说说话,先前阿娘过世之后,大伯娘不给我们吃食,便是云姐儿日日偷摸着给我们姐弟俩送。”沈之禾顺手路了一把之安的脑袋,笑着开口。
天边的日头落下,一轮圆月借着暮色缓缓爬上枝头,微风四起,驱散了暮间的余热,趁着落日最后一抹余晖,沈之禾同凌七总算是将今日的暮食做好了。
才打开土窑,那霸道而又浓郁的香味,从里头喷涌而出,将一旁的沈之安香了一个趔趄,且不说他,连原本还在屋内的陆今屿几人都匆匆从屋内出来,眼巴巴地瞅着沈之禾的动作。
沈之禾瞧着那几人的模样,心中好笑,用钩子将土窑中的烤鸭勾出,只见那烤鸭色泽红润油亮,香气四溢,甚至还往下滴着油脂。
她将烤鸭摆在案板上,取过一旁的菜刀在烤鸭上轻刮了两下,发出清脆的
声响,沈之禾将手中的菜刀,轻巧地挽了花,随即将烤鸭片地皮肉分离。
沈之禾动作极快,刀工又好,不过片刻就将两只烤鸭片好装盘,烤得油亮酥脆的鸭皮装在一碟,鸭肉另作一碟,剩下的鸭架,不论是做椒盐鸭架还是用来炖粥,都不错。
她想了想,打算一只鸭架用来炖粥,一只用来做椒盐鸭架,今日她瞧着云姐儿比之前憔悴了不少,想来是这些日子在沈家被磋磨久了。
早前听竹楹说,这些日子云姐儿在家中不仅日日洗衣做饭,动辄还要被沈婆子打骂,连饭也不给她留一口,今日也不适合吃过于油腻的吃食,正好炖上一锅粥,再配上些好消化的吃食。
想到此处,沈之禾唤过竹楹将片好的烤鸭同排骨端去石桌上,让陆今屿几人先尝尝,蘸料她准备了两种,一种甜酱,一种辣酱,额外还加了一碟白糖。
瞧着那白糖竹楹心中诧异,“小娘子,这烤鸭为何还要加白糖?”
正拿着荷叶饼同胡瓜丝的沈之禾,听着此言,扭头解释道:“这白糖是用来蘸着烤鸭皮吃的,甜味中和了外皮的油脂,这样吃起来便是入口酥脆,肥而不腻,反而酥香诱人。再用鸭肉蘸些料,加些胡瓜葱丝,卷上荷叶饼,那味道自己尝尝便晓得了。”
沈之禾顺手替之安卷了一个烤鸭,塞到他手中,下一秒便瞧见他迫不及待塞入口中,鸭肉鲜嫩多汁,加了蘸料,咸甜可口,再往里咬上一口,便是清甜可口的胡瓜,正好解了烤鸭的油腻。
“阿姐,好好吃啊。”沈之安口中含着烤鸭,眸子晶亮,捧着脸赞叹道。
“好吃,你便多吃些。”沈之禾捏了捏之安的脸颊,提着那两副鸭架回了灶房。
瞧着正在里头忙里忙外的凌七同王二娘,沈之禾拍了拍王二娘肩头,自打那日王娘子上门闹事之后,她便日日躲着自己,还抢着活干,她好似总觉她亏欠了自己。
“阿七,你且去同扈娘子去尝尝我今日做得烤鸭,还有烤排骨,二娘子留着帮我生火。”沈之禾让凌七端着炒好的时蔬同鸡汤去了院子里。
瞧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沈之禾收回视线,取过一只砂锅,鸭架炖粥做法简单,取些粳米浸泡一刻钟,放入砂锅中加些冷水煮开,煮开后,将还带着鸭肉的鸭架切成小块,倒入砂锅中,炖上小半个时辰,米香中混杂着鸭肉的香味,从砂锅中溢出。
这时再往里头撒些带着水珠的青菜叶子,再焖上一炷香的时间,掀开盖子便是浓郁的香味,除开加了些盐巴调味,沈之禾还往里头些许胡椒粉。
粥在砂锅中炖着时,沈之禾便转头将剩余的鸭架,锅中放油,煸炒至两面金黄,最后撒上她特质的椒盐粉,翻炒均匀后出锅。
椒盐鸭架做好后,砂锅中的粥还要再等上一会,沈之禾瞧了眼坐在灶膛后头,一言不发的王二娘,拖过一张凳子,便坐在她身侧,“二娘子这几日怎躲着我?莫不是想着离开了?”
“没有,小娘子待我这般好,我怎会离开,只是我有些后悔,没有早听了小娘子所言,同阿娘那处断了往来,还私底下给了她不少银钱,养肥了她的胃口,让她上门来闹事。”闻言,王二娘心中一惊,飞快抬头,却对上沈之禾带着笑意的眸子,这才明白过来,这是她瞧着自己这几日情绪不佳,特意来宽慰自己的。
“这不是你的错,若你一早同王娘子断亲,说不准她还会反咬一口,说你不孝,如今这会正好,她意图下毒害人,县令大人自然不会轻饶她,入了大牢,轻易出不来,往后你身上便再无枷锁,如今可愿意帮着我掌厨?”沈之禾从碟子中捏了一根椒盐鸭架塞到王二娘手中,自己又叼了一根。
两人聊了许久,直到王二娘总算敞开心扉之际,沈之禾炖在炉子上的粥也好了,两人一人端着砂锅,一人端着椒盐鸭架朝小院去了。
走到石桌前,沈之禾本以为那烤鸭最多只剩一只时,瞧着桌上两盘除了之前自己给之安卷过一个之后,明显未再有人动过时,心中一暖。
“阿禾快些来,阿离同袅姐儿馋得口水都快止不住了。”陆今屿站起身子便朝沈之禾迎了过来,接过她手中的砂锅,瞥了眼正盯着烤鸭眼冒绿光的陆家兄妹俩,一阵无语。
且瞧瞧人家之安,不过五六岁的年纪,都不像这两人,当真丢脸,若是可以,他真想将这俩丢人的玩意儿扔到舅舅军营中去。
“表兄莫说我二人,小娘子未来知识,你分明也在不停地吞咽着口水。”陆离不敢揭短,陆袅自幼便是两家宠着长大的,无法无天惯了,自然是不害怕陆今屿,听着他揭自己的丑,当即反驳道。
闻言,陆今屿脚步一顿,偷偷瞧了眼身侧沈之禾,恰好对上她含笑的眸子,耳尖一红,扭头瞪了陆袅一眼,随即恼羞成怒地冲着陆离道:“就晓得日日来味仙居蹭饭,不做正事,今日可有去给阿恒送吃食?”
话音一落,口中叼着椒盐鸭架的陆离,猛地抬头,目露迷茫。
“好了,快些吃吧,这烤鸭凉了可就不好吃了。”沈之禾轻笑一声,取了只空碗给云姐儿舀了一碗粥,“云姐儿,你这几日身子弱,先喝碗粥垫垫肚子。”
“多谢禾妹妹。”接过碗,云姐儿嗅着带着鸭肉香味的米香,心中一酸,莫名红了眼圈,自打二叔二婶走后,沈家便家不像家,这还是自己这半年来都一次闻到肉香,喝上这一碗热乎乎的粥。
她借着端起的粥碗,藏住自己从眼角滑落的泪水,一勺热粥入口,最先是鸭骨汤的鲜味,再是里头炖煮里许久的粳米浸泡在淡黄色的汤汁中,鲜美极了,咽下之后,才又一股淡淡的胡椒味在口中弥漫。
有这如此美味,沈之云顾不得难过,羞涩地抬头瞧了眼沈之禾,小口小口地吃着碗里粥。
就在此时,味仙居小院的墙头传来一声响动,几人顺着声音望去,只瞧见阿恒同岑郎君立在墙头,正打算翻身跃下。
瞧着墙头那两人,沈之禾心中无奈极了,好似自打陆郎君不再隐藏自己身份之后,她这墙头日日都有人爬,也不晓得这些人是怎么想的,她这后院明明有门,非要爬墙。
“郎君,孙桥抓住了,就关在沈大郎旁边,两人如今正吵着呢。”两人快步从墙边走来,毫不见外地自己搬了一张凳子坐在桌旁,扭头冲着沈之禾谄媚一笑。
今日他两人来味仙居,瞧着门关了,便想着随意寻个铺子对付过去,可这脚他不听使唤,循着味便翻了味仙居的墙头,不过正好自己也有些是要寻公子,况且沈小娘子阿爹阿娘的死因也有了眉目。
第146章 八宝粥
天色昏暗,巷子口的柳树随风而动,寒意四起。
自从那日沈之禾知晓自己爹娘死因后,已过三月,天气渐渐转冷,不知不觉又到了冬日。
今年红叶镇的冬日,比往常来得要早,不过十月底外头便飘起鹅毛大雪,习惯了早期的沈之禾,听着窗外呼啸的寒风,心中惦记着昨日腌制的腊肉,匆匆披了件棉服,推门而出。
月光下只见小院被白雪覆盖,墙角的腊梅被积雪压弯,垂下枝头,嫩黄色的花苞星星点点藏在白雪之中,淡淡的幽香顺着寒风在鼻尖萦绕。
沈之禾一手提着灯,一手紧了紧衣领,迎着风雪穿过门廊,快步朝隔壁的仓库走去,还未走近,一股淡淡的肉香便从屋内溢出,里头还掺杂着不少香料的
味道,推开门,只瞧见不少大小均匀,形状类似的火腿挂在屋檐下。
这便是沈之禾仿照后世的金华火腿腌制的,去年冬日腌制的那条火腿,便挂在仓库最里头的角落,瞧着那暗红色的肉质,估摸着是能吃了,她摸着下巴,昨日王大娘送来的蔬菜里头,好像有不少冬笋,还有晒得干干的板栗,正好拿来炖火腿。
这仓库的房梁上,除了挂了不少火腿,还挂了好几只个大肉肥的大鹅,毕竟这大鹅腌制好后,同刚从地里拔出来的嫩白萝卜,炖上一锅汤,风干的鹅肉吸满萝卜清甜的汤汁,咸香可口,满□□汁,那味道光想着自己就能吃上一大碗白米饭。
沈之禾在仓库中绕了一圈,瞧着自己备下的干货,腌货都无甚问题,这才放下心来,正打算关了门出去时,目光落在仓库墙角,只见那头摆着一只藤编篮子,底下摆着一只塞满了柔软棉絮的垫子,垫子外头的那层布是褐色的绒布,十分柔软暖和。
阿黄便蜷缩在里头,那狗窝是前些日子,扈娘子瞧着降温了,特意寻了藤条给它编的,里头的塞满棉絮的垫子是王二娘亲手缝制的。
眼下正抬着头,睁着双葡萄似的眼珠盯着自己,沈之禾稀奇极了,以往阿黄瞧见自己,总是在自己脚边摇着尾巴打转,这还是她头一次瞧见阿黄蜷缩在窝中一动不动,心中有些担忧它受凉生病,三步并作两步走至阿黄旁边。
顿时恍然大悟,只瞧见一只粗壮的白猫蜷缩在阿黄肚皮底下,两只爪子捂着自己的眼睛,睡得正香。
沈之禾蹲下身子,轻轻点了点阿黄湿润的鼻头,“你倒是宠它,瞧瞧它如今都胖成一只小猪了。”
这只白猫正是那日阿黄叼着回来的,不过三个月,便将自己从巴掌大那么一只,吃成了一只小猪,沈之禾估摸着这小家伙少说得有五六斤的分量,可它如今不过在五个月大。
外头遥遥传来打更声,残月西垂,天边破开一抹天光,味仙居中的几人陆陆续续起身了,陆今屿穿好衣裳,推开门,便瞧见对面灶房的烟囱炊烟袅袅,想来是阿禾在做朝食了。
他正要朝灶房去,忽而一人从墙外翻身而入,动作间带下一树积雪,枝头飘落几片花瓣。
“公子,京中已准备妥当,将军让我请您回去。”那人刚站定,便匆匆走至陆今屿跟前,屈膝行李。
闻言,陆今屿透过灶房半掩的窗子,瞧见沈之禾忙碌的身影,心中不舍,但京中事急,便点了点头,“你去镇子西寻上岑辞同阿恒,带上孙茂先行回京,我同陆离随后便来。”
说罢,陆今屿懒得再开口,冲那人摆了摆手,正打算去寻陆离,忽而身后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他心中暗道一声不好,猛地回头,只见沈之安红着眼眶,站在自己身后。
两人相对而立,沈之安咬着下唇,圆圆的眸子中氤氲着泪水,片刻抬手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哽咽道:“陆哥哥要走?”
瞧着他强忍着哭腔的模样,陆今屿无奈叹了口气,快步走至沈之安身侧,蹲下身子,摸着他脑袋轻声道:“离开一些时日,去处理些事情,明年春日便会回来。”
“当真”沈之安抬头,目露怀疑。
"自然当真。"
“那陆哥哥同我拉钩。”沈之安拉起陆今屿的胳膊,拽着他同自己做完这些,这才破涕为笑。
总算将这个小的哄好,陆今屿长舒了口气,同之安说了声,让他将衣服穿好,再出来,随即怅然若失地瞧了眼灶房中沈之禾的身影,心中满是不舍,好在自己的封地就在北疆,待到京中事了,便是明年春日,正好将阿娘一同接来红叶镇,想来阿娘应该会喜欢阿禾。
陆今屿扫过四周,瞧着小院一片白茫茫的,他踩着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朝陆离住的屋子去了,自打沈之禾将隔壁的铺子买下后,袅姐儿便给了沈之禾十两金,带着陆离强行赖在了味仙居中。
眼下便住在西边相邻的两间小屋中,陆今屿还未走到门前,随着一声门响,陆离伸着懒腰推门而出,远远瞧见朝自己走来的表兄,动作一停。
“起了,便同我帮着沈小娘子将院子中的积雪清了。”陆今屿将手中的扫把抛向陆离,说罢也不瞧他一眼,便开始清扫院子中的积雪。
不过片刻,袅姐儿,扈娘子同沈之安也帮着一同清理院中的积雪,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院中积雪一扫而空。
灶房里头沈之禾几人也将朝食做好了,今日起得早,她除开炖了一锅八宝粥,还做了不少其他的吃食,春卷,虾饺,竟还有烤羊肉包子。
各种吃食的香味交织在一块儿,令人口水四溢。
“今日这是怎么了?怎么都沉着张脸?”今日实在奇怪,往日这个时候,不说旁人,之安早就扑上来了。
沈之禾不开口还好,一开口,陆今屿好不容易哄好的之安瞬间红了眼眶,抬头看了眼陆今屿又看了眼沈之禾,抽噎着开口,“阿姐,陆哥哥要走了。”
闻言,沈之禾手下动作一动,略显僵硬地抬头,“几时走?”
陆今屿会走,是她一早便晓得的事,他不说,她便也不问,今日忽然提起,倒是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回过身来,沈之禾低下头,瞧着眼前还冒着热气的砂锅,只觉得胸口闷闷的。
一时间,灶房内一片寂静,只有柴火的噼啪声。
“明日一早就走,来年春日回。”瞧着她避开自己的视线,心知她同之安一般,觉着自己走了便不会再回来,不由自主叹了口气。
想着她不信任自己,陆今屿有些气闷,但瞧着她红了的眼眶,又有些心疼,只好轻声哄道。
沈之禾听着他说明年春日便回,心中爬上一丝欢喜,但又不敢相信,只瞪着一双杏眼,直勾勾地瞧着他。
半晌,陆今屿最先撑不住,他瞧着沈之禾眼中,同早前沈之安如出一辙的怀疑,从怀中取出一枚雕刻精致的玉佩,在陆家兄妹俩惊诧地目光中,塞入沈之禾手中。
“这是我阿娘的传家玉佩,劳烦阿禾先替我保管,待明年春日我回来了,我再用其他的同你换可好?”
摸着手中的玉佩,入手温润,色泽莹亮,哪怕沈之禾不懂玉,也能看出这是一块好玉,摩挲着手中的玉佩,她有些迟疑。
“阿禾,你快收下吧,表兄自然不会骗你,你若再不收下,我与阿兄都要饿晕过去了。”扫了半个时辰积雪的陆袅,一手撑着下巴,出声提醒。
话音一落,沈之禾脸颊一红,只好将那玉佩收回袖袋中,打算寻个带锁地匣子,将它藏在里头,正想着,偷偷瞧了眼身侧的陆今屿,正好对上他满是温和笑意的眸子。
飞快错开视线,沈之禾取过空碗,舀了一碗八宝粥递到陆袅跟前,“袅姐儿尝尝这八宝粥。”
八宝粥顾名思义,便是用粳米,红豆,绿豆,红枣,花生,莲子,薏米,桂圆一同炖煮而成,做起来倒是不难,不过就是食材处理得费劲些,莲子要去芯,不然煮出来会带着些苦味,桂圆与红枣要去核,这要炖煮出来,便会软糯香甜。
最后将这些食材放入砂锅中,加水炖煮,煮开后再加些冰糖,炖上小半个时辰,这样一锅腊八粥便炖好了。
陆袅瞧着碗中黑乎乎的腊八粥,瞧着卖相不是很好,但那股子暖暖的甜香,一直萦绕在自己鼻尖,勾得她下意识挖了一勺塞入口中,入口软糯香甜,红枣与桂圆炖得软烂,唇一抿,就在口中化开。
她顿时眸子一亮,迫不及待又挖了一勺送入口中,自家府上每年冬日也会炖上一锅腊八粥,虽料放得足,但那味道齁甜,自己喝上两口便要灌上一杯茶,而阿禾炖得八宝粥,里头的料虽不及自家府上的多,但味道清甜可口,甜而不腻,甚至她还能再喝一碗。
那头竹楹几人坐在窗下,也是喝的一脸满足,冬日里能喝上这么一碗暖呼呼的热粥,令人心满意足。
与此同时,陆离喝了口粥,抄起筷子夹了一块春卷,只瞧见那春卷外皮炸得金黄酥脆,泛着油香。
“咔嚓”一口,咬破外头那层酥脆的表皮,尝到里头一点咸味,那是用荠菜做得肉馅。
冬日里自然是没有荠菜的,春卷里头用的荠菜是春日里晒成干的荠菜干,吃时用水泡开,虽不及春日里的鲜嫩,却多了几分干货的香味,如今裹在春卷中,吸满了猪肉鲜嫩的汁水,又带着荠菜独有的清香,倒是格外美味。
一时间陆离一个接一个的塞入口中,忽然便垮下了脸。
第147章 羊肉烤包子
晨曦微露,天边泛起一抹橙光,原本还蜷缩在角落的公鸡,抖着脖子上的毛,从鸡窝中钻了出来,扑扇着翅膀跃上借鸡窝顶,伸长了脖子发出高昂的鸡鸣。
不过片刻,红叶镇便接二连三的响起鸡鸣声,偶尔还掺杂着几声狗叫。
陆离垮着张脸,苦大仇深地瞧着自己面前的春卷,半晌才开口道:“表兄,我们明日便要走么,那岂不是要有半年吃不上沈小娘子做的吃食?”
话音一落,陆离身侧的陆袅手下动作一动,亦是脸一垮,碗中的八宝粥都不香了,也不是说家中的厨子手艺不行,实在是沈之禾的手艺太好了些,哪怕是寻常的吃食,由她手做出来的,味道总是要比旁人好上不少,就说自己碗中这八宝粥。
若是由陆府的钱大厨来做,他必然要放上不少冰糖,估摸着还要再加些银耳,且不说那八宝粥吃起来齁甜,加上那泡发的银耳,口感黏黏糊糊的,实在难吃得紧,而阿禾做的就不一样,甜味正好,多一分太甜,少一分不够,在加上红枣同桂圆,口味清甜,米香十足,再加上花生与莲子独有的香味,那味道比钱大厨做得要好上许多,
哪怕是京中惯常做粥的吉祥楼的大厨都比不上阿禾的手艺,陆袅心中不舍,眼珠一转,计上心头,飞快将手中的碗勺放下,扭头瞧了眼陆家两兄弟,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两位阿兄,你们回京有正事,小妹我却无甚要事,不如我留在红叶镇陪着阿禾可好?”
闻言,陆今屿一时有些心动,毕竟要他从红叶镇离开,最放心不下的便是沈之禾,虽说有老师护着,但她这味仙居开在此处,生意又越来越好,总会有人眼红,若真有人在吃食里头动了手脚,出了事,那便不好了。
正要点头应下,谁料陆离直接开口戳破了陆袅的意图,“袅姐儿,你分明是想留在此处吃沈小娘子做的吃食,还美其名曰陪着她。”
“是又如何,我回不回京,本就无甚要紧的事,留在味仙居有什么不好的,若是有不长眼的人想要害她,我还能帮衬一把。”陆袅抬头冲着对过的沈之禾露出一抹讨好的笑意,随即扑到她身旁,挽着她的胳膊撒娇道。
沈之禾瞧着眼前的少女,想起如今身在京中的周莹,还记得自己同她初见那日,也是如此,早前不过是寻自己买了糕点,便拐着自己去周家做了一份酸菜鱼,也就是那份酸菜鱼,让自己结识了周老,让自己在这异世中感受到了长辈的关爱。
至此也同陆郎君有了交集。
她抬头看了眼身侧的陆今屿,只见他冲着自己点了点头,这才笑着答应了陆袅。
才瞧着沈之禾点头,原本因这要离开,而满心不快的陆袅,心中的郁闷一扫而空,食欲大涨,冲着自家阿兄露出得意的笑容后,便伸长了胳膊,捏起一只羊肉包子,羊肉她在京中也是吃过不少的。
不过寻常她吃过的羊肉,基本都是同隔壁那样做成羊肉泡馍,又或是清蒸,或是红烧,她还是头一次瞧见拿羊肉做包子。
陆袅略微吹了吹,便咬破羊肉包子的外皮,香味四溢,里头的羊肉鲜嫩多汁,细细一嚼,里头似乎还掺杂了笋丁,脆脆的,刚好中和了羊肉的油腻,她也不晓得沈之禾是怎么处理的羊肉,竟一点膻味都吃不出来。
一时间,陆袅也顾不上开口,捧着那成人手掌大的羊肉包子,吃得一言不发,那模样瞧得陆离心头痒痒的,也顾不上伤感,学着陆袅的动作,徒手捏了一只包子,只瞧见那包子个头极大,外皮烤得金黄,微微凑近便是一股浓郁的油香,还掺杂着一点花椒的香味。
才咬下一口,鲜香四溢的汤汁在口中溢开,陆离瞬间眸子一亮,难怪袅姐儿吃得都顾不上同自己拌嘴,这味道同沈小娘子先前做的面包羊腿截然不同,“小娘子,这包子味道实在太好了。”
沈之禾瞧着陆家兄妹俩埋头苦吃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这才发现那羊肉包子竟还只剩三个,当即坐直了身子,匆匆捞过那碟子,在沈之安面前的空碗中放了一个,便将剩下的两个推到陆今屿面前。
心中暗叹一声,自己还是低估了这兄妹俩的饭量,想着一人一碗八宝粥再一人配上两个羊肉包子总是够了,毕竟除了这两样,还有春卷和虾饺,便只端了十个包子,剩下的便让凌七端走,谁料这两人竟吃了七个,剩下那三个,若不是自己手快,估摸着也要进他俩的肚子。
之安人小,一碗粥加一个包子,便是绰绰有余的,但陆郎君便不一样了,在味仙居住了这些日子,他胃口好了不少,一碗粥配一个包子自然是不够吃的,正想着手边传来一阵温热。
抬眸一瞧,便瞧见陆今屿夹了一个包子,便将碟子里头最后一个推回收自己手边,“阿禾,快吃,若在不吃,这俩家伙,恐怕要扑上来抢了。”
陆今屿扫了眼对面,那俩兄妹眼冒绿光的模样,低头凑近沈之禾耳边轻声道。
温热的吐息扑在耳边,带着一点痒意,不过片刻,一抹红晕爬上沈之禾耳尖,她匆忙推开身侧的陆今屿,故作镇定地夹起包子送入口中。
咬下一口,烤得焦香酥脆的包子皮裹着鲜嫩的羊肉,那丰富的口感,让沈之禾愉悦地眯起眸子,心中暗叹一声不愧是她,这羊肉烤包子的味道,完美复刻了后世新疆的烤羊肉包子,外皮酥脆,内里汁水四溢,唯一地遗憾便是没有洋葱,倘若再加些洋葱,这烤包子的味道还能更上一层楼。
陆家那俩兄妹瞧着最后一个包子,入了沈之禾口中,便将视线落在春卷之上,又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
若说早前自己对离别还有些伤感,如今被这两人插科打诨,倒是将那伤感冲淡了不少,沈之禾眉眼弯弯,带着一抹温和的笑意,“陆郎君,早前听那三位钦差提起,红叶镇距离京城大约要半个月的路程,我今日多准备些吃食,给二位路上带着,反正如今天气凉,吃食放上个十天半个月也坏不了。”
闻言,原本还在同陆袅争抢最后一块春卷的陆离,当下也顾不得同袅姐儿抢了,抬头望着沈之禾,双眸晶亮,也不待陆今屿开口,便抢先开口道:“当真?”
“自然当真,明日一早便走,我便烤些肉干给你们带在路上吃。”说着,沈之禾便匆匆站起身子,时间不多了,自己只能尽量准备些方便的吃食。
沈之禾扫过灶房,眼下时辰还早,郑叔的肉食还没送来,凌七几人还在窗台下吃着朝食,王二娘倒是放下了碗筷,她当即冲着王二娘招了招手,“二娘子,去郑叔铺子瞧瞧,今日多要些猪里脊,再加些牛肉。”
瞧着王二娘匆匆离去的背影,沈之禾目光逡巡,忽而想起后世自己在家经常会包些馄饨冻在冰箱中,想吃了便去取些出来,眼下冬日,外头这温度,不说滴水成冰,也差不了多少了,她今日包上一些,用食盒装好,路上总是能生火的,到时候自己再寻个铁锅让陆离带上。
若是哪日运气不好,寻不到投宿的地方,还能自己煮上一碗热乎乎的馄饨,想到此处,沈之禾赶忙唤来吃好朝食得云姐儿,让她帮着揉面,又唤来凌七,去仓库取几颗青菜。
自己又琢磨了片刻,想着那馄饨也不甚方便,若要说方便的吃食,还得是后世的自热锅,只需冷水便能吃上一口热的,沈之禾不是没想过弄些自热包,但那自热包的做法实在麻烦,遂放弃。
说起来后世方便的吃食,可不止自热锅一种,方便面也是,做起来也不难,沈之禾瞧着正在揉面的云姐儿心念一动,今日不如就做些当便面试试,说干就干,沈之禾抄起袖子,又取过一只木盆,在几人疑惑的
目光中,舀了几勺面粉,又敲入几颗鸡蛋,揉匀后,放在一旁醒面。
眼下肉食还没来,她便打算先将蔬菜包准备好,不过小半个时辰,方便面的蔬菜包便准备好了,那头的面团也醒好了,沈之禾手下动作飞快,一根根粗细均匀的面条在她手下出现。
随即沈之禾取过笊篱,将面条沿着笊篱边缘放下,逐渐形成一个圆饼状,放入油锅之中,只听“滋啦”一声,油锅泛起阵阵油花,片刻之后,浓郁的香味在整个味仙居弥漫,连着整个巷子的人都嗅到了这股浓香,一时间自家灶台上的朝食也不香了。
街道上的积雪,一早便被人扫去,日头从天边升起,阳光笼罩了整个红叶镇。
大约是昨夜下了大雪,今日集市上的行人寥寥无几,空旷的街道上,王二娘手中提着一大块牛肉同猪里脊,身后跟着推着小车的郑屠匆匆朝味仙居赶来。
“县令大人实在是个好官,这一大早便领着衙差将街道上的积雪扫去,若不是他,今日恐怕我们出门都成问题。”郑屠扫过四周,轻声同身侧的王二娘道。
闻言,王二娘点了点头,如今红叶镇的县令确实是个好官。
两人说着话,眼见着味仙居的大门近在眼前,忽然斜刺里冲出一人,只见他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直直扑到王二娘面前,抱着她的腿便开始哭嚎起来。
第148章 牛肉面
早在瞧见那人扑过来时,王二娘往郑屠的独轮车后躲去,那人一时来不及躲闪,直直撞到侧边的柱子上,发出一声痛呼。
也不知怎么的,那人躺在地上,半晌都没动静,就在郑屠放下推车,抬脚要去瞧瞧地上那人究竟如何时,却被身侧的王二娘抬手拦住。
疑惑扭头,恰好对上王二娘一脸严肃,“叔,小心些,小娘子之前同我说过,若是路上遇到这种人,去寻个大夫便好,当心他碰瓷。”
“碰瓷?”被王二娘拽住的郑屠,满心疑惑,不过想着是沈之禾所言,便也站定了步子,扫过四周,便瞧见不远处的茶摊旁,三三两两坐着几位无所事的闲汉。
“二娘子,你且在此处等我片刻,虽不晓得那碰瓷是何意思,但这天寒地冻的,就让这人躺在此处,估摸着要不了一日便冻死了。瞧见了便不能不管,多少是条人命。”郑屠三步并作两步,往那茶摊去了。
不过片刻,他就领着两人匆匆而来,正打算让那俩闲汉将地上那人扶起送去德春堂,去瞧见地上那人扶着身侧的柱子,缓缓坐起身子。
他背靠着那根粗木柱子,不停地喘着粗气,好一会才缓过起来,伸出自己红肿着满是冻疮的手,颤颤巍巍撩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
王二娘这才发现这人竟是乾哥儿,瞧着他那狼狈的模样,她心中五味杂陈,乾哥儿自打出世,便是阿娘的眼珠子,自幼便捧在手里,含在口中,生怕他跌了碰了,后来阿爹走货的路上,失足跌入河中淹死,全家就靠着阿兄在员外家做工的银钱过活,后来乾哥儿到了开蒙的年纪,阿娘想着送他入学,便草草将自己卖入秦家为奴为婢,拿着她卖身的银钱,送了他去学堂。
本想着乾哥儿聪慧,总归能学出个名堂,可他却同沈家的远哥儿混在一处,旁的没学会,就学会了赌钱,一到休沐的日子,便领着几个狐朋狗友去了赌坊。
“阿姐!快给我十两银子,自打那日阿娘被衙差带走后,我便再未吃过一顿饱饭。”王乾瞧着面前虽只穿一身粗布棉衣,却面色红润,身形匀称的女子,眸中划过惊异,随即伸出自己脏兮兮的手掌。
粗粝的嗓音打断了王二娘的回忆,她抬头瞧了眼天色,时辰不早了,方才没认出王乾,便耽搁了一会时间,这会儿不能再同他纠缠,伸手从袖袋中数出三十枚铜板,递给那两位闲汉。
“劳烦二位将他送去德春堂便好,这银钱便是给二位的酬劳。”她拦住想要抢着付钱的郑屠,冲那俩闲汉道。
随即不顾王乾在身后的叫唤,领着郑屠匆匆往味仙居赶去。
若是没瞧见这人是王乾也就罢了,如今瞧见了她自然不能让郑屠付这个钱,十两银子自然是没有的,且不说阿娘给他留了一间酒楼,就单单他在家中连名带姓唤自己,将自己当作下人使唤时,可有想过自己是他阿姐,如今来要钱了,倒是晓得自己是他阿姐了。
街角距离味仙居不远,王二娘又是特意加快了步子,不过三五步的功夫他二人并一辆独轮车,便穿过味仙居的后门,立在小院中。
已是卯时三刻,为着准备午食,加之明日一早陆今屿二人便要离开,沈之禾几人忙地热火朝天。
不擅庖厨的扈娘子、竹楹,甚至于陆袅主仆都在水井旁帮着洗菜,陆今屿兄弟俩挽着袖子,带着之安,在柴房门口帮着劈柴。
透过灶房开着的窗子,一股带着花椒的霸道香味从里头涌出,郑屠下意识吸了吸鼻尖,这味道好香啊,似乎是面条在油锅中炸过的味道,但又掺杂着花甲的香味,影影绰绰地辨不清香味的来源,只觉得自己才吃过朝食的肚子,又唱起了空城计。
正在灶房里头炸面饼的沈之禾,听着小院传来的动静,将手中特制的长筷塞入凌七手中,匆匆朝外头赶去,正好同赶来的王二娘撞了个满怀。
“小娘子,牛肉同猪里脊买回来了。”王二娘站稳身子后,提起手中的肉食笑道。
两人一前一后朝灶房走去,王二娘提及今日路上被王乾拦住一事,沈之禾扭头叮嘱,赌徒讨钱恐不择手段,往后莫要独自一人出门。
瞧着王二娘应下,沈之禾才放下心来,快步走回灶台,便瞧见锅中的几个面饼,泛起一层焦黄,心中一惊,“阿七,快将那面饼捞起来!”
话音一落,沈之禾三步并作两步,扑到灶台旁,奈何为时已晚,炸面饼是个极考验火候的活,若时间少了,面饼没有炸熟透,若时间久了,这面饼便会炸焦,若再久些,这面饼就会发苦。
眼下这锅面饼便是炸得有些过了,好在两人反应迅速,飞快将锅中的面饼捞了起来,沈之禾瞧着带着点焦黄的面饼,小心翼翼掰下一点,送入口中,尝了尝,还好并未发苦,就是卖相不太好,不如等晚些自己将牛肉处理好后,用热水泡了尝尝。
打定主意后,沈之禾同凌七细细说了一番炸面饼的火候,这才取过王二娘取回的牛肉。
“小娘子,郑叔还在院子里头呢。”王二娘瞧着还呆立在院中的郑屠抿唇一笑,便猜出他估摸着是嗅到炸面饼的香味,舍不得走了。
当即抬手拽了下沈之禾,点着还立在小院中的郑屠。
顺着王二娘的动作,沈之禾探着头朝门外望去,一阵风刮过,葡萄枯藤上的积雪簌簌落下,恰好落在郑屠头上,将他冻了个激灵,回过神来,瞧着面前空无一物的独轮车,挠了挠头,同水井边的扈娘子,说了一声,便打算推着车离开。
“叔,且等一会。”
闻言,郑屠脚下步子一顿,转头瞧见沈之禾怀中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油纸包,身后跟着的王二娘手中提着一只食盒,匆匆朝自己跑来。
“叔,这是我昨日闲来无事做得蛋黄酥,还有些今日朝食做的虾饺,您带回去给瑶姐儿尝尝。”说罢,沈之禾不顾郑屠推拒,便将手中的油纸包塞到他怀中,转头接过王二娘递来的食盒一同放在推车上头。
“叔,我还有事要忙,便不送你了,明日照常送肉食来便好。”说罢,沈之禾匆匆回了灶房。
只因突然晓得陆今屿兄弟二人明日要走,沈之禾许多东西都来不及准备,只好捡着方便的吃食来做,眼下面饼由凌七再炸,蔬菜那些都放在烤炉中烘干水分,如今再将牛肉炖烂,卤上便好。
她快手快脚将牛肉切成麻将大小的块状,焯水去腥之后,与煮熟的鸡蛋一同放入砂锅中,加上香料调料小火炖着。
将这些做好,已辰时过半,今日雪天,除了吃暖锅,便是吃煲的好日子,例如白菜豆腐煲,板栗焖鸡煲,菌菇牛肉煲,冬日里能吃上这么一口热腾腾煲,当真是极畅快的事。
前些日子自己去杂货铺子买的那些砂锅正好能派上用场了,沈之禾翻看着竹篓中的肉食,里头除了常见的猪牛羊,便是鸡鸭鹅,翻到底下才瞧见,竟还藏着一条个头不小的鲢
鱼,鱼在红叶镇的冬日可是个好东西。
自打入冬之后,红叶镇上那条河便冻住了,鱼虾虽有,却十分稀少,也不晓得郑叔从哪里弄来的鲢鱼,瞧着这个头估摸着得有七八斤的样子。
正好鱼头用来做个鱼头煲,鱼身一半红烧一半做成爆鱼,还能给陆郎君带些在路上吃,一举两得。
想到此处,沈之禾取过一把刀,在手中随意挽了个花,让凌七将剩余的肉食处理好,便拎着那条鲢鱼往水井旁去了。
鱼头煲的做法不难,首先将鱼处理好后,剁下一整个鱼头,从中间劈开,将鱼鳃处理干净后,用黄酒葱姜腌上半刻钟去腥。
在腌制去腥时,沈之禾剔下一块五花肉,切成丁状,翻炒出油,霎时间肉香四溢,鱼头煲有两种做法,一种将香料调料倒入锅中,翻炒出香味,直接将腌制好的鱼头放入其中,加水焖煮便好。
另一种,便是沈之禾极爱的,先将鱼头从葱姜水中捞出,擦干后,放入油锅中煎至两面金黄,这样鱼头吃起来便是焦香酥脆,哪怕加入汤汁炖煮,这外皮吸饱汤汁后仍旧十分香酥。
沈之禾将鱼头煲放在炉子上小火炖着,扭头唤来凌七,让他瞧着自己做板栗焖鸡煲,凌七手艺也极好,只是这种砂锅煲算是后世改良的菜品,大邺自然是没有的,凌七自然也就不会。
好在砂锅煲做法十分简单,板栗焖鸡煲便是将小公鸡剁成块,焯水去腥之后,若要焖鸡煲的色泽好看些,便要比鱼头多上一步,在锅中加糖炒个糖色,再将鸡块倒入锅中,翻炒上色,直到鸡块表皮泛起一点焦黄,鸡肉鲜香的滋味在灶房中弥漫开来。
顺着风溢出味仙居,门口的街道上流连,勾得出来采买的行人,下意识挺住步子,立在味仙居墙外。
片刻便瞧见,扈娘子手中捧着一张纸,身后跟着提着一只竹篮的沈之安,匆匆朝门口走来,她拖过门外的木架子,将那张纸贴在了上头。
有好奇的,早在扈娘子出来时便围了上去,大约是猜到有人不认得字,扈娘子一边贴着,一边念着纸上写着的内容,今日味仙居推出砂锅煲,头十位入店的食客赠送精美糕点一份,十位至二十的食客送热饮一份,再往下惟妙惟肖地画了几只砂锅煲,让人一眼便能瞧见那砂锅里头卖得是何物。
“娘子,这头十位食客入味仙居用餐,可是从现在开始算?”离扈娘子最近的一位妇人,抬头瞧了瞧天,如今不过巳时三刻,这个点吃午食,实在有些早了。
扈娘子瞧着那妇人面露难色,想起出来前沈之禾同她所言,暗叹一声小娘子聪慧,飞快从跟在自己身后的沈之安手中,接过竹篮,从里头取出一块块标着数的小竹牌,笑着同身边几人解释,“诸位,沈小娘子考虑到这会吃午食实在早了些,特意做了这些号码牌,以此作为凭证,还请诸位到午时二刻来味仙居用膳。”
午时二刻,是味仙居惯常开门的时间,众人自然没什么异议。
红叶镇外,一辆乌木马车踩着积雪,晃晃悠悠地自远方而来,瞧着那方向,似乎从寒州而来,说来也奇怪自打那日从寒州来了一位贵客后,这半年来味仙居时常会有从寒州来得食客,沈之禾的名声也越传越远。
如今味仙居的名声也算是响彻寒州,如今寒州略有些地位的人,若是谁未曾吃过味仙居的吃食,都会遭人笑话,若不是沈之禾不愿离开红叶镇,他们都想请了沈之禾去做宴席。
而马车上这位,沈之禾也认得,便是头一次来得那位贵客,名唤顾城。
那日顾城吃过沈之禾做的干煸黑鱼同鳝鱼之后,那味道惊为天人,便想着寻个时间带着妻女一同来尝尝。
奈何事与愿违,那日自己才回了府上,陆世子便让人给自己穿了消息,让自己帮着将寒州周边的山林都搜了一遍,竟搜出不少兵器,里头还藏了不少人,私藏铁器造兵器,显然是要造反。
惊得他赶忙往京中送信,这段时日为了处理这事,愁得食不下咽,直到前几日,京中总算来了人,将这些人和兵器一同运往京中,自己便匆匆往味仙居来了,顾城打算今日问问那沈小东家,愿不愿意去寒州开一间酒楼。
若能在寒州开上一间味仙居,自己便再也不用为了一口吃的,一路奔波。
就在顾城的马车抵达红叶镇时,午时二刻到了,早早等在门口手中握着竹牌的食客,三步并作两步,将手中的竹牌塞入站在门口的扈娘子手中,那样子瞧着好似生怕被人抢了先。
直到在食肆中落了座,才长舒了口气,毕竟这味仙居糕点的味道可是比一品轩的还要好上一些,若非逢年过节,那可是买都买不着的。
第149章 砂锅煲
屋外寒风阵阵,探出墙头的枯枝,随风而动,枝头的积雪,簌簌落下。
今日是味仙居整修后头一日开业,只见门口的薄布帘换成了厚毛毡,铺子的四角都摆上了罩着镂空盖子炭火炉,故而整个食肆里头都是暖融融的。
取了一号竹牌的妇人,瞧着沈之禾新装饰后的味仙居,比早前大了一倍不止,延续了以往的装饰风格,正中央摆了一张柜台,墙上挂满了用小木牌写好的菜名,木牌下头还坠着红丝的缎子,瞧着格外喜庆,墙边摆着一排固定长桌,墙上挂着一副荷下童子图。
泛黄的宣纸上,寥寥数笔便将趴在荷塘边吃着莲子的娃娃画得惟妙惟肖,那妇人鼻尖一动,好似嗅到一股腊梅的幽香,她循着香味望去,只瞧见东南侧靠窗那一角,摆着一只青瓷莲花瓶,里头装着一枝缀满花苞的腊梅花。
瞧着味仙居里头颇有趣味的布置,那妇人暗自点头,心中暗叹着沈之禾的巧思,扫过一眼墙上的菜单,却未曾瞧见门外木架上画的砂锅煲,心中好奇,正打算唤过竹楹问问,余光一扫,只见外头涌入不少食客。
眼见着有人朝着自己心仪的空位走去,那妇人也顾不得其他,抬起步子,三步并作两步朝东南角那张空桌去了。
食客落了座,竹楹领着桃溪,手中各自捧着一块三寸长的木板,匆匆穿行在人群之中。
那妇人好奇极了,伸长了脖子,想瞧瞧竹楹手中的木板究竟是何物,好在片刻之后,竹楹便捧着木板到她身边,她这才发现,这木板上还糊着一张纸,上头画着同门外一样的砂锅。
寥寥数笔,活灵活现,仿佛瞧着这纸上的砂锅,那浓郁的香味便能扑鼻而来。
“给我来一个这个,再加一份清炒莴笋,加一碗饭便好。”妇人瞧着菜单上砂锅煲的价格,心中一惊,这砂锅瞧着不大,一份竟要五十文银钱,这还是最便宜的,最贵的要二百文!
她迟疑了片刻,点了一份八十文的焖鸡煲,心中安慰自己,不过难得吃上一次,又不天天吃,再说了她家中还算有些银钱,不过八十文罢了。
“好嘞,您稍等,板栗焖鸡煲片刻就来。”竹楹匆匆取下几块写着菜名的竹牌,快步走至西侧的墙边。
那头的墙上开着一个小窗,窗前放了一张直角形的料理台,窗子的另一边便是灶房,竹楹将手中的竹牌从窗口送入。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一只个头不小的砂锅从里头递出,随着竹楹的动作,鸡肉的香味混着板栗的甜香,在食肆中弥漫缠绕。
“您的板栗焖鸡,清炒莴笋还有一碟赠送的蛋黄酥,您请慢用。”竹楹拖着托盘,身后跟着桃溪,小心翼翼将砂锅煲,放在那妇人面前的。
掀开盖子,热气蒸腾,方才还闷在锅中的热气,喷薄而出,勾得边上几人伸长了脖子,朝那妇人的桌上瞧着,一边不停地吞咽着口水。
只恨自己不是头一个到的。
“诸位莫急,这砂锅煲很快就好。”大约是瞧出众人心中的急切,竹楹笑着安抚。
竹楹所言不假,前几日沈之禾打定主意要卖砂锅煲,便去镇子东头的杂货铺子订了一百只砂锅同二十个小炭炉。
今日晨起将方便面炸好之后,便炖了二十锅砂锅煲,温在炉子上,沈之禾想着今日天冷,自己的活动便也只定了前二十位,想来这二十份砂锅煲是绰绰有余的。
她估摸着傍晚,出来吃暮食的人会多些。
其实沈之禾原本想的没错,如今这街道上的行人,确实寥寥无几,可镇子口远远驶来一辆乌木马车,马蹄声阵阵,不过半炷香的时间,便停在了味仙居门前。
顾城掀开车帘一跃而下,抬头瞧着这食肆门头挂着的牌匾,眸色沉沉,这块牌匾应当是换过新的,旁的不说,就上头味仙居那三个字,便与自己头一次来时截然不同。
自己头一次来时,那三个字说不上丑,但瞧着十分稚嫩,而如今挂在门头上的那三个字,字体十分眼熟,笔力遒劲。
“郎君来得正巧,今日小店推出砂锅煲,前二十位入店便能送上一杯热饮。”守在门前的扈娘子,听着动静,掀帘而出,一眼瞧见立在门前,正瞧自家牌匾发愣的顾城。
闻言,顾城回过神来,笑着同扈娘子搭话,“您这铺子的牌匾上味仙居那三个字,倒是有大家之风,不知出自何人之手。”
“这是小娘子特意寻了人写的,我不过是个跑堂娘子,哪里晓得,郎君靠窗坐可好?”扈娘子当然晓得这字是出自何人之手,不单单门头上的牌匾,连味仙居菜单上的菜名都是出自那人之手。
不过这属实没必要同旁人说罢了。
“竹楹,快来招呼贵客。”扈娘子领着顾城,到东南角靠窗的那处空位坐下,恰好同今日头一个来的娘子邻桌。
“那娘子桌上的吃食是何?”顾城路过那娘子身侧,嗅着香味,瞥了眼,只见她口中塞得鼓鼓囊囊,面露满足之色。
不单单是那位娘子,味仙居中的食客,每个人面前都摆着一只个头不小的砂锅,热气腾腾,吃得脸颊通红,连带着额间都爬满细密的汗珠,畅快淋漓。
闻言,竹楹抿唇一笑,从怀中抽出木板摆在桌上,点着上头的砂锅煲同顾城,细细解释,“郎君,这是本店最新推出的砂锅煲,眼下有白菜豆腐煲,板栗焖鸡煲,芋头煲同牛腩煲。”
菜单上的简笔画搭配着竹楹的介绍,鼻尖又萦绕着菜的香味,令人神往,顾城点了点牛腩煲的图案道:“那我便要一份牛腩煲,一份干煸黑鱼,一碗腌笃鲜再来一份酿豆腐。”
一连串菜名报下来,竹楹面露震惊,伸长了脖子朝门口张望,半晌未曾有人进来,她才确信眼前之人,是孤身一人前来,可这菜点的也忒多了,味仙居菜量本就不少,这郎君一人点了四个菜,三个都算大菜,一个人竟能吃完不成。
迟疑片刻,竹楹拉过桃溪,让她盯着铺子,自己匆匆往灶房去了。
“小娘子,早前来过的一位客人,今日独自一人,点了一份牛腩煲,一份干煸黑鱼,腌笃鲜外加一份酿豆腐。”竹楹推门而入,冲着沈之禾道。
话音一落,灶房中的几人,手下动作一顿,尤其是沈之禾,她晓得北疆这块的人大多食量,故而她做得菜分量十足,哪怕是成年男子,一荤一素配上一份白米饭也就够了,这人一人便点了这么多吃食。
她擦了擦手便想去膳厅瞧瞧。
才推开门,便瞧见顾城立在后门口,正冲着陆今屿行礼,原来他瞧着菜单的字迹,越瞧越是熟悉,正打算问问桃溪,抬头就瞧见陆离悄无声息得立在自己身前,只轻声同自己说了一句,陆世子要见他。
陆离他自然是认识的,那毕竟是他老上司的二子,半年前亦是他到自己府上,让他将寒州城外的林子都搜寻了一遍。
随着陆离的步子,两人穿过门廊,远远瞧见陆今屿一声灰色粗布棉衣,立在小院中,正挽着衣袖劈柴。
那模样着实将顾城吓了一跳,早年在京中他见过一次陆今屿,彼时的陆世子锦衣华服,面色苍白冷淡,好似这世间的一切都同他无关。
“世子寻我可有要紧的事?”话音一落,不远处传来一声轻响,急促的脚步声匆匆而来,顾城循声望去。
只见一年岁不大的女子立在门前,脸颊通红,一头乌黑的长发只简简单单用一枝桃木簪挽起,瞧见自己时步子一顿,停在原处,杏眸中划过疑惑。
“这位是?”
“阿禾,这位是寒州城的督军,原先是阿离父亲的手下,名唤顾城,我寻他商量些事,便让阿离将他请到后院来了。”陆今屿将最后一根柴火劈完,拍了拍身上的灰,笑着同沈之禾解释。
听着陆今屿所言,沈之禾点了点头,瞧着他将顾城领到屋中,她才唤了竹楹,给他二人送上一壶热奶茶,这才转身回了灶房。
从另一侧的大锅中,舀出一大勺切成麻将块大小的牛腩,打算做上一锅牛腩煲,毕竟牛肉价格昂贵,寻常人自然是吃不起的,沈之禾便也没有提前炖上,只加了葱姜黄酒去腥后,加清水炖煮,毕竟牛肉要炖烂,花费的时间可不少。
这样提前将牛肉炖上,待到有食客点了,再做也废不少什么时间,哪怕这牛肉卖不掉,自己还能加些料之卤上,亦或是放入烤炉中烤干,做成牛肉干,正好她今日也打算做些牛肉干给陆今屿明日带在路上吃。
这头沈之禾在灶房中忙得脚不沾地,那头屋中陆今屿同顾城相对而坐,“顾督军可有见过老师?”
话音一落,顾城目露心虚,自然是没有的,昨日事一了,他连家都未归,便让车夫套了马车,匆匆往红叶镇来了,都只来得及遣了身边的随从,往家中递了口信,让妻女一同到红叶镇来。
估摸着时辰,他妻女也快到红叶镇了,原本他是打算先去拜访了周老,邀他一同到味仙居吃饭,同他商讨一番京中的局势,可他才走到街口,便听到街道旁有人在讨论装修了好些日子的味仙居今日头一天开门,推出了新吃食,还送糕点同热饮。
这马腿它有自己的想法,顺着街道便朝味仙居来了,待到他回过神来,马车早已停在了味仙居门口,那他自然就想着先吃过饭再说。
谁料本该在周家的陆世子,如今竟挽着袖子,在食肆后院劈柴。
“还未,下官原本想着吃过午食后,在上门拜谢周老绘制的地图,让下官能顺利寻到寒州城外私藏的兵器。”顾城垂着头,老老实实回答。
毕竟此次城外私藏的兵器同人,都是陆世子同周老查出来的,自己不过就出了些人,将城外的山林搜寻了一遍,可谓是倘若没有这二人,自己这督军的位置也就做到头了。
杯子轻触杯碗的声音,将顾城的思绪唤回。
“老师所绘制的地图,是参照阿禾爹娘用命换来的线索,我明日便要回京了,督军今日也瞧见了,阿禾是我放在心尖上的人,她如今生意好,恐有人眼红来闹事,待我走后,劳烦督军多关照她几分。”陆今屿冲着顾城拱手,轻声请求。
“这是自然,不过寒州离红叶镇有些距离,下官恐照顾不周,世子为何不同红叶镇的县令提一嘴?”闻言,顾城心中疑惑,实在不晓得陆今屿为何要舍近求远。
第150章 菘菜豆腐煲
寒风簌簌,红叶镇外头行来三五辆乌木马车,踩着青石板,晃晃悠悠沿着街道,缓缓停在味仙居门前。
街道上往来的行人,便瞧见车夫从车上跃下,手脚麻利地从车辕取下一方木凳,
不一会,几位年岁不大的少女,身披斗篷提着裙摆踩着木凳,从马车上下来。
尾随其后的便是几位妇人,气度不凡,瞧着便不是寻常人家,她们立在门前,瞧着眼前的味仙居,眼中划过疑惑,心中暗道一声,这铺子瞧着也不大,这里头的吃食当真能好吃?
其中一少女瞧了眼味仙居,她在寒州时,随时常听人提起味仙居,但从未来过,原先一直觉着味仙居应当是同得月楼一般的酒楼,可如今……
难不成味仙居的名声是被人吹嘘出来的,实则一般。
她暗自想着,又扭头瞧了眼不远处的王记酒楼,只觉得那酒楼的装潢,要比味仙居大气许多,她抬手拽了拽身侧的妇人,正要开口。
“在这站着作甚,外头好冷,快些进去,再慢些说不准我阿爹都将点的吃食都吃完了。”从后头匆匆赶来的少女,一手挽着自己身侧的妇人,一手挽住刚要开口的少女,拉着她二人便要往食肆里头钻去。
落在身后的几人瞧着她那着急忙慌的模样,轻笑着摇头,相互寒暄了几句便跟着她们一同踏入味仙居中。
顾可沅也就是方才着急忙慌拽着两人的少女,才踏入味仙居,只觉得这食肆外头瞧着不大,里头倒还不错,只是瞧着食客不多,零零散散坐着十几桌的样子。
她拉着苏渺,立在门前左顾右盼,好似在寻人。
“阿沅,伯父说的莫不是对面的王记酒楼?”苏渺顺着她的目光,扫过四周,并未瞧见顾家伯父,当即扯了扯顾可沅的衣摆,问道。
不怪她这般想,实在是光瞧着外边的门头,这味仙居不过就是极普通的食肆,里头的装饰虽有几分雅趣,但对面那酒楼瞧着就十分大气,单看那装潢瞧着比寒州的得月楼也差不了多少。
得月楼是寒州有名得酒楼,酒楼中的大厨手艺极好,她们几个好闺友便时常去吃,听说今日推出了新吃食,她原本打算约着几人一同去尝尝。
奈何她还未送出贴子,阿沅便让家中小厮,上门送信,说她阿爹在红叶镇寻到一家味道极好的食肆,便想着邀了几位小姐妹一同来,正好她阿娘也要一同来,便唤了阿娘一同来。
刚招呼完食客的扈娘子,听着动静扭头望来,只见门口站着好些个身着锦衣华服的少女夫人,赶忙擦了擦手,匆匆走来,还未走近便听了这一耳朵,含着笑意瞧了那苏渺一眼,“小娘子瞧着面生,是外地来的吧,今日来得正好,东家今日推出砂锅煲,舟车劳顿,天寒地冻的吃上一碗砂锅正好祛祛寒气。”
"砂锅煲?那是何物?"闻言,顾可沅柳眉一挑,收回目光,扭头望着身侧的扈娘子,她随父亲,自幼爱吃,家中也算有些银钱,爹娘又不拘着自己,旁的不说,整个寒州城,都快被她吃了个遍,这砂锅煲倒还是头一次听。
闻言,扈娘子朝顾可沅身后瞧了眼,估摸着有七八人的样子,正打量着味仙居,眸中带着一点怀疑,她当即堆起笑脸,点着隔壁桌刚上桌的菘菜豆腐煲道:“这便是小店的砂锅煲,乃沈小娘子用新鲜的菘菜同豆腐,外加她亲手腌制的火腿所炖,菘菜清甜,豆腐滑嫩,火腿咸香,奴家没读过书,那滋味是半分都描述不出来,对了,本店除了菘菜豆腐煲,还有芋头煲、牛肉煲和板栗焖鸡煲。对了,奴家方才瞧见您似乎在寻人?”
“你这娘子倒是细致,我同阿娘确实是来寻人的,我阿爹先行一步,到了味仙居,可我瞧了一圈都未寻见他。”顾可沅诧异地瞧了扈娘子一眼,倒是有些意外。
方才听她说了这么些,还以为她会直接推荐自己去点菜。
顾可沅回头瞧了眼自家阿娘,见她点了点头,才细细说明了顾城地特征。
话音才落,便听得扈娘子一拍手掌,笑得眉眼弯弯,“那位郎君正在我们食肆呢,怪不得奴家瞧着您很面善,您几位稍等片刻,我这便去寻那位郎君,竹楹,快招呼这几位娘子坐下,提一壶热腾腾的奶茶来。”
说罢,扈娘子步履匆匆朝后院赶。
留下几人竹楹瞧着,便同桃溪将两张桌拼在了一块儿,迎着几人坐下,落座后,几人这才仔细地打量着味仙居,干净整洁,墙上挂着几幅水墨童子,圆滚滚的,憨态可掬。
墙角摆着雕花暖炉,驱散了冬日的严寒,靠窗桌角上的青瓷瓶中插着几株开得正好的腊梅花,凭添了几分雅趣。
“这食肆的东家,倒是个有雅兴的。”程夫人目光扫过四周,笑着道。
程夫人话音一落,除开苏渺还有些不满,其他几位夫人皆笑着应和。
不多时,扈娘子去而复返,身后跟着顾城匆匆而来,才走到柜台边,顾城瞧着自己夫人同闺女,身侧还围着好几位同僚的妻女,脚下步子一顿,无奈叹了口气。
自己分明只想带着妻女来味仙居尝尝,怎的又带了这么多人来,看来今日自己的荷包是要遭殃了。
他瞧着自家闺女捧着奶茶,一脸满足的模样,忽然福至心灵,他猜他晓得为何陆世子要让自己照看沈小娘子了,红叶镇的县令家的儿子,年岁同沈小娘子差不多,而那小娘子,虽是商女,但模样极好。
“原来如此,竟是如此。”顾城豁然开朗,笑着朝自家妻女走去,想着一会得让阿沅同沈小娘子见上一面,想来阿沅会喜欢那位小娘子的。
随着顾城落座,早前点好的菜,陆陆续续端上桌来,眼下人多,程夫人做主又点了三个砂锅煲,想着正好每种口味都能尝尝。
顾城父女嗅着邻桌传来的香味,早便按捺不住了,待到竹楹几人将砂锅煲端上桌来,只来得及匆匆冲着几人几人一拱手,便抄起筷子,从距离自己最近的菘菜豆腐煲夹起一块暗红色的火腿肉。
腌制了将近一年的火腿肉,带着腊肉独有的风干的香味,在鲜美的汤汁中炖了小半个时辰,吸收了菘菜鲜甜的滋味,与火腿本身的咸香充分融合,那味道鲜得顾可沅恨不得连着舌头一同吞下。
“阿爹,有这般美食,你怎的昨日才同我与阿娘说。”匆匆将口中的腊肉咽下,顾可沅牛扭头控诉。
却瞧见顾城,夹菜的速度都快出了残影,丝毫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当下再也顾不得其他,一同加入战斗。
一顿饭便在顾家父女俩的争夺中度过,且不提旁人,连早前对沈之禾十分怀疑的苏渺都吃撑了,斜靠在椅背上,捧着杯洛神山楂饮消食。
胭脂色的茶汤浮起淡淡的香味,抿上一口,酸甜的滋味,在口中弥漫,她眉眼一弯,捧着茶杯小口小口的啜饮。
“劳烦娘子将你家掌柜请来。”将一杯茶饮尽后,顾城冲着不远处的扈娘子招了招手,瞧着她点头离开后,扭过头,压低着嗓音同身侧的程夫人解释道:“夫人,这味仙居的掌柜是陆世子放在心尖的人,他如今就在后院。明日世子便要启程回京,担心有人眼红给她下绊子,便寻了我多照顾她,夫人我猜世子是觉着我家是闺女,才放心让我照看,否则他怎么不寻红叶镇的钱县令。”
闻言,程夫人无奈地觑了顾城一眼,他这夫君哪里都好,就实在是碎嘴,就如现在自己一言未发,他都能一人自顾自说上许久,全然不顾桌上其他夫人的目光。
好在未过多久,沈之禾便从后院绕出,笑着同食肆里头相熟的食客打了声招呼,便快步走至顾城桌
前。
瞧着她年岁不大的模样,桌上那几位夫人目露惊诧,皆是一脸不敢置信,唯有顾可沅好奇地站起身子,凑到沈之禾身旁,眯着眼笑着开口,“这些吃食都是你做的?”
听着此言,沈之禾抬头望去,只见眼前的少女圆圆脸,眼睛极大,脸颊带着两颗小巧可爱的梨涡,瞧着就十分讨喜。
沈之禾亦笑着回答:“那自然不是,这些砂锅煲,干煸黑鱼出自我手,但其它的吃食便是阿七同二娘子所做,还有您几位喝的饮子出自我堂姐之手。”
话音才落,程夫人抬头,眸中满是惊叹,她这些年跟着顾城,也算是走过不少地方,平日里见到的大多都是喜好揽功之人,向她这般实诚的实在少见,当下多了几分好感。
“小娘子,手艺不错,日后我府上设宴可否请你上门帮忙?”程夫人将手中的茶杯放下,忽而想起年后自己打算办上一场赏花宴,给自家儿子相看姑娘,也正好借此机会给陆世子卖个好。
毕竟就前些日子,他帮着自家夫君,清扫了寒州城的逆贼,她便晓得,这传闻中病弱的世子,并不如表面显露的那般简单,加之他身后的太子,想来要不了几日,京中的局势就能明朗。
想到此处,程夫人脸上的笑意愈发浓了。
迟疑间,沈之禾忽而想起今日陆今屿,同自己所言,顾城乃寒州城督军,而他的宅邸便在寒州,“若夫人不嫌弃,那我自然乐意至极。”
“那便说定了,待我定好日子,提前派人来同你说,倒是小娘子安排好时间,我便遣人来接你。”程夫人心中欢喜,当下笑着道。
那几位夫人接二连三同沈之禾聊了几句,得知味仙居的茶饮竟还有便携式的茶包,心中有了计较,吃食不方便打包带走,总能买些茶饮回去让家里人尝尝。
大约聊了一炷香的时间,这几人才舍得将沈之禾放走,好不容易从人群中脱身的沈之禾,带着笑意匆匆往后院取了,直到在后院站定,才长舒了口气。
“你不喜欢人多?”
少女清脆的嗓音自身后传来,惊得沈之禾一个趔趄,险些被门槛绊倒,好在她眼疾手快,扶住身侧的柱子,这才幸免于难,扭过头这才发现,方才头一个挤到自己身侧的圆脸姑娘,竟跟着自己到了后院中。
大约瞧出了沈之禾眸底的意外,顾可沅坦坦荡荡,丝毫没有一点尾随的心虚,“我名唤顾可沅,我头一次瞧见厨艺极好的厨娘,实在好奇,便跟了过来,娘子莫怪。”
望着她那坦荡的模样,沈之禾无奈抚额,来者是客,自己不好将她往外头赶,只好领着她朝烤炉去了。
一路上便是顾可沅叽叽喳喳的嗓音,同沈之禾偶尔应声。
这一幕落在不远处的陆今屿眼中,他不自觉黑了脸,暗自后悔,自己为何要多嘴,同顾城提那么一嘴,自己只晓得顾城是个碎嘴子,没想到他的闺女竟然也是,阿禾如此聪慧机敏,如何需要旁人照看,明日自己便要走了,如今这臭丫头黏着阿禾,自己都寻不到机会同阿禾说上两句。
沉吟片刻,他目光落在自己对面正埋头苦吃的兄妹俩,摸索着下巴,计上心来。
第151章 鸡蛋饼
次日一早,难得没有下雪,收拾好的陆今屿瞧了眼对面床上还在沉睡着的沈之安,提着包裹轻手轻脚绕过屏风,往外头走去。
他不喜离别,故而起得早,想趁着沈之禾还未醒,同陆离早些离开,谁料他才推开门,便瞧见不远处的灶房,在雾蒙蒙的夜色下亮着一盏烛火。
因着陆今屿今日要走,早早起身准备朝食的沈之禾,听着门口传来细微的动静,飞快擦了擦手,步履匆匆朝灶房门前赶去,拉开门只见陆家那俩兄弟一人提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站在小院中。
“再等上一小会,锅中的鸡蛋饼便好了。”沈之禾从门口探出半个身子,笑着道。
闻言,两人相视一眼,嗅着空气中鸡蛋同肉的香味,一夜未吃的腹中,顿时唱起了空城计,两人飞快将手中的包裹放下,陆今屿揉了揉冰凉的耳尖,“阿禾我替你生火。”
便随着沈之禾一同踏入灶房,落在身后的陆离瞧了眼面前的包裹,又瞧了眼钻入灶房的陆今屿,寒风席卷,将他冻了个哆嗦,当机立断钻入灶房之中。
昏黄的烛光下,沈之禾低着头,从身侧一早调好的面糊碗中,舀了一勺倒在饼铛上,手中取过扁平的竹板在饼铛上划过,不一会儿,一张薄薄的面皮便出现在沈之禾手下。
沈之禾瞧着手下的饼皮成型后,飞快取过一颗鸡蛋,敲在饼铛上,再撒了几颗芝麻,一股子浓郁的鸡蛋香味夹杂着芝麻的味道直直钻入鼻尖,让人垂涎不已。
陆离眼不错地盯着沈之禾的动作,力争头一个鸡蛋饼归他。
大约是他的目光太过灼热,沈之禾下意识抬头,一眼瞧见端坐在自己面前的陆离同阿黄,这俩渴望的目光如出一辙。
仿佛再不吃上那口鸡蛋饼,下一秒就要饿死了似的,沈之禾下意识加快手中的动作,从一旁摆得整整齐齐的碗中,取出一早备好的里脊肉同香肠,放在饼铛上热着。
与此同时又舀了一勺面糊,摊上一张饼皮,待到里脊肉热乎了,沈之禾挖了一勺自制的甜面酱在饼皮上抹匀,随即将里脊肉同香肠放入面皮上,最后加上一把青瓜丝,豆皮同一勺子雪菜笋丁。
片刻之后,两个热腾腾的鸡蛋饼便出锅了,不说旁的,单陆离一人的饭量,一个鸡蛋饼自然是不够的,加之鸡蛋饼携带也方便,哪怕凉了,只要路上能生火,隔水蒸热便也能吃。
故而沈之禾打算多做些,原因无他,只因为昨日顾可沅跟着自己瞧见了烤炉中的牛肉,还有晾在一旁的面饼,实在好奇,自己又对她印象极好,且也打算尝尝味,便用开水泡了几包。
谁料这头一开,且不说自家人还没吃午食,连吃过午食的顾可沅,又吸哩呼噜吃了好些自己为陆郎君准备的方便面,这人光吃还不够,还硬是塞给自己十两银钱买了好些走。
沈之禾看在那十两银钱的份上,自然是将那二十份方便面用油纸包好,取了一只从陈大爷那头买来的竹篮装好,让顾可沅带回家去。
原本炸了一百来份的方便面,便只剩下七十多份。
好在鸡蛋饼做起来方便,且如今天气严寒,这饼放上三五日也不成问题,正想着沈之禾顺手指着一旁的炉子,瞧了眼捧着鸡蛋饼就迫不及待吃起来的陆离,同陆今屿道:“郎君,那炉子上温了牛乳,正好配着鸡蛋饼一同吃。”
“不急,我先帮你看着火。”陆今屿抬头,冲着沈之禾露出一抹笑意,自打阿禾晓得自己要走后,便担忧自己路上吃不好,从昨日起便一直在为自己准备路上的吃食,自己除了帮她生火,便再无其能帮忙的地方。
陆今屿垂眸,藏住自己眼中的失落与不舍,心中暗叹一声若不是自己用了一次苦肉计,死缠烂打留在味仙居中,估摸着阿禾也不会对自己另眼相看,总等寻个法子让阿禾答应嫁给自己,这样自己才能放下心来,不至于这般提心吊胆的,生怕哪日她从自己身边离开。
眼下正忙着做鸡蛋饼的沈之禾,全然不晓得炉子旁的陆今屿,心中的万般思绪。
待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沈之禾足足做了三十来个鸡蛋饼才停手,她留了十个给味仙居其他几人当作朝食,剩下的二十来个,用米纸小心翼翼包好,放入竹匣中。
米纸,顾名思义便是用米浆做出来的纸,沈之禾原本打算用油纸包着,但想起后世,那闷在塑料袋中的纸被水汽浸湿,手一拿,便沾了黏黏糊糊一手的纸。
正好前些日子云姐儿研究新的饮子,熬了些米糊,沈之禾瞧着米糊上头那一层薄膜,心念一动,忽而想起自己幼时极爱的奶糖,外头便是抱着一层半透明的米纸,香甜可口,入口即化。
沈之禾便想着用米浆做了些米纸出来
,正好包着鸡蛋饼。
伴随着小院中公鸡的鸣叫声,沈之云等人陆陆续续起床了,陆家兄弟俩也揣着沈之禾准备的吃食离去。
一下子家中少了两人,沈之禾还有些不适应,还在还未伤感一会,昨日并未离开的顾可沅,领着自己的好闺友,踩着朝阳,绕过巷子,立在味仙居的门前。
将味仙居的大门拍的啪啪作响,惊得小院中的阿黄站直了身子,耳朵竖得笔直,警惕地瞧着门口。
那紧张的模样,连带着才洗漱完的王二娘也有些慌张,生怕是王乾手中没钱上门来闹事,直到清脆的女声从门外传来,她才松了口气。
“阿禾,快些开门,我来吃朝食了。”
“阿沅,我们来得太早了些,你瞧那些这街道上都没什么人呢。”苏渺披着斗篷,跟在顾可沅身旁,她抬头扫过四周。
只瞧见路上寥寥无几的行人,目露好奇地打量着站在味仙居门前的两人,不过片刻,一位好心的大娘,臂弯间挎着一只竹篮,“二位娘子瞧着不是红叶镇人吧,这味仙居每日生意极好,但从不做朝食,两位若是要吃朝食,不如再往前走走,有家秦记素面铺子,虽味道不大好吃,但总能果腹。”
大娘话音才落,便听“吱呀”一声,味仙居的大门从里头打开,露出里头沈之禾满脸无奈。
“昨日我吃过你的手艺,甚是喜欢,便未随着爹娘离开,这位是我的闺友,是寒州司户参军家的千金,昨日听我要留下,便随着我一同留下来了。”三人一前一后朝食肆里头走去,顾可沅指着身侧的少女解释。
“阿禾,你去忙,这两位小娘子由我配着便好。”原本正捧着鸡蛋饼啃的陆袅,望着乖巧坐在自己跟前的沈之安,听着前头的喧闹,忽然想起昨日表兄同自己所言。
面色骤变,当即三两下将鸡蛋饼塞入口中,扭头叮嘱桃溪,让她看着点之安,自己如火烧屁股般,往膳厅赶去,正好瞧见顾家那位小娘子仰着脸朝沈之禾露出笑意。
与此同时,骑着马匆匆朝红叶镇外赶去的陆家兄弟俩,在镇子西边同岑辞两人汇合,人还未走近,阿恒便吸了吸鼻子,朝陆离摊开了手。
却见陆离动作一滞,骂骂咧咧从马背上的行囊中取出一只竹匣,抛入阿恒手中,“吃吃吃,成日就知道吃。”
听着陆离不痛不痒的牢骚,阿恒全当没听见,一大早他就同岑辞等在此处,等了一个时辰,世子才领着他姗姗来迟,若不说今日出了太阳,他同阿辞早被冻僵在此处。
他动作迅速从竹匣里头取出吃食,还是热乎的,这吃食瞧着像卷饼,但又有些奇怪,阿恒小心翼翼咬了一口,瞬间眸子一亮,这饼皮柔软,鸡蛋同芝麻的香味缠绕,再往里头是一整块里脊肉,腌制后的里脊肉,汁水充盈,咬一口就爆了满口的肉汁,极为鲜美。
里头的香肠更不用说了,那是沈之禾去岁冬日亲手灌的,在锅中蒸熟后,包入饼中,才咬了一口,那带着甜味的油脂便在口中炸开,阿恒三五下将香肠吞入口中,这才发现里头还夹着青瓜丝,清爽的青瓜丝正好接了肉的油腻。
三五下将手中的鸡蛋饼吃完,阿恒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指尖,又直勾勾地望向陆离。
惊得他慌忙捂住自己马背上地包裹,喊道:“这里头是路上的吃食,你若是一顿吃完,我们往后的路上岂不是要饿肚子?”
闻言,阿恒只好遗憾地收回目光。
这一段小插曲,沈之禾自然不晓得,如今她正发愁地瞧着铺子里头陆陆续续进来的食客,没错,自打她领着顾可沅同苏渺进来后,食肆的门便一直开着,只用一块厚实的毛毡挡着风。
不过这一小会,就陆陆续续来了不少食客,其中还有不少面生的,一眼便晓得是从外地来的。
袅姐儿,竹楹还有扈娘子同他们说了,食肆不做朝食生意,可他们瞧着顾可沅手中的鸡蛋饼,便说就要这个便可,无奈之下,她只好让今日休沐在家的沈之安,临时写上一份朝食菜单。
心中暗自琢磨着,反正近来午食生意也不甚好,不如就改成朝食暮食两顿生意,菜一样备着,也不影响。
既要重新做回朝食的生意,揉面自然是少不得的,眼下她忙着做鸡蛋饼,阿七帮着包虾饺,王二娘煮粥做小菜,一时间竟还有些忙不开了,好在袅姐儿的丫鬟桃溪力气极大,正是揉面的一把好手。
前头跑腿倒是不用她担心,且不说扈娘子一直在膳厅帮衬着,袅姐儿自幼便跟着她阿娘学掌家的本事,应付这些自然绰绰有余。
一时间前后院分工明确,忙地热火朝天,吃食的香味顺着寒风从院墙飘出,在街道上游荡,勾得路上往来的行人,驻足在味仙居门口,心中暗自惊奇,为何不管哪种吃食只要经了沈小娘子的手,便格外的香。
与此同时,镇子西边的沈家却是一阵愁云惨淡,沈家父子蓄意杀人关押在牢中,只待京中旨意传来,便能问斩,这些日子,孙琴想尽法子想进牢中见沈之垣一眼,奈何花光了积蓄都未曾见上一面。
她瞧着床上的沈婆子,忽然便想起了云姐儿。
第152章 鱼头煲
屋外寒风呼啸,原本还算不错的沈家,如今残破不堪,家中值钱的物件都被讨债的搬走,外头哭嚎声阵阵。
“大房家的,外头何人在哭?”中风瘫在床上不得动弹的沈婆子,被外头外头的哭嚎声,吵得无法入眠,掀开眼皮,强撑着精神问着身侧的孙琴。
闻言,孙琴面色阴沉地抬头瞧了眼门外,心中烦闷,还能是谁,自然是被垣哥儿毒死的那两家苦主,要她说,这同垣哥儿有何关系,不若是那两个臭小子故意挑衅垣哥儿,他何至于要到杀人的地步,
云姐儿也真是的,倘若她乖乖入了孙县丞府中,垣哥儿这事不早摆平了,他们一家还能借着孙县丞的势,一跃成为红叶镇有头有脸的人家,也不知她矫情个什么劲儿,如今好了县丞不见了踪影,垣哥儿同大郎被关在狱中,自己想尽了法子,都不得见,自己还要照顾这死老婆子,若不是自己还惦记着她手中藏着的那几个银钱,自己早回娘家去了。
沈婆子等了半晌都不得孙琴回应,心中恼怒,奈何动弹不得,不由悲从中来。
如今沈家门庭败落,沈婆子倒是想起二房家的好来了,可如今二郎夫妻早就命丧黄泉,眼下这沈家只剩自己同这惯常喜欢掐尖要强的孙琴,她浑浊的眸子转动几下,忽然想起二房的禾姐儿如今开得食肆赚得极好。
当即叫唤了几声,瞧着孙琴扭头望来,沈婆子含糊不清地开口,“大房家的,禾姐儿开的那家叫味什么的食肆,好似赚得不错,你去请了她来,同她商量商量,让她出些银钱,将大郎还有垣哥儿赎出来。”
此言一出,孙琴顿时笑出了声,“老太婆,你还觉着禾姐儿那丫头是任你揉捏的软柿子么?早前她高烧,你不仅不让人请大夫,还将她姐弟俩赶出家门,如今人家背靠周家,生意做得红火,我听闻连寒州来的贵人都时常去她那铺子吃饭……”
孙琴话未尽,沈婆子只听见同周家交好,挣扎着伸出枯瘦如树枝般的胳膊,死死拽住孙琴,许久未剪而尖利的指甲,直直嵌入孙琴肉中,“她是我孙女,若她不来便是不孝,大邺孝字当头,我不信她不来,大房家的,你难道不想垣哥儿从狱中出来吗,周家,名望极高,禾姐儿若能求了周家帮忙,说不准垣哥儿能从狱中出来。”
沈婆子瞧着孙琴有些意动,喘了几口气又接着道:“垣哥儿可是我沈家的香火,若他死了,我沈家的想香火也就算了,大房家的,我晓得你服侍我是为了我的私房钱,你今日若能将禾姐儿请来,我便告诉你银钱藏在何处。”
听着此言,孙琴神情一变,心中有些怀疑,她同沈婆子相处了二十余年,实在了解自家婆母的性子,十足是个守财奴,这么些年,旁的不说手中积攒的银钱,少说得有四五十两,她咬了咬牙,“既阿娘都如此有诚意,那我便走一趟。”
心中惦记着沈婆子手中的银钱,孙琴匆匆推门而出,这才发现坐在门口哭嚎的几人还未走,心中一惊,猛地将门关上,一时烦恼不已,她沉吟片刻才想起,自家还有个暗门,当即匆匆从暗门离开。
如今已是晌午,味仙居生意红火,沈
之禾同凌七两人在灶房中忙得脚不沾地,昨日才推出的砂锅煲,今日便来了不少食客,指名道姓要点这道菜,好在沈之禾有先见之明,早早让扈娘子又去杂货铺子买了好些个碳炉回来,否则这砂锅煲是全然来不及炖的。
只瞧见灶房里头,沈之禾手脚麻利的将收来的芋头切成一指宽的厚度,再将两片芋头中夹上一块一指宽的煎得金黄酥脆的五花肉,整齐地摆入砂锅之中,往里头加入一早调制好的料,再将砂锅放在炉子上炖着便是。
将芋头煲炖上后,沈之禾唤来正同阿黄小白猫玩得正欢的沈之安,让他看着炉火,自己转头去处理鸡肉同排骨,今日来的食客,牛肉煲点的不多,大多都是点鸡肉排骨芋头多些,且不说沈之禾,王二娘剥栗子,剥的手都疼,还是竹楹聪慧,只用一小块竹片便做出一个剥栗子的神器,倒是省了王二娘不少功夫。
云姐儿一人独占一处,调制着今日的热饮,自打云姐儿搬来味仙居后,便同德春堂的廖掌柜成了忘年交,还跟着他学了不少药理知识,如今都灵活运用到她调配的饮子中了,就好比说她手中正在调制的桂圆黄芪枸杞奶茶,对于女子来说这正是冬日的好饮子。
就这几日云姐儿研究的饮子,几乎日日都是卖空的,如今她脸上也多了不少笑意。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味仙居里头的食客这才陆陆续续离开,沈之禾抬手锤了锤自己酸痛的后腰,目光落在枯藤下的石桌上,心中暗叹一声,陆郎君离开,还以为自己会难过上一些日子,谁曾想自己竟忙到没空伤感。
她抬头瞧见暖阳高悬于空中,估摸着陆郎君这会已离开红叶镇了。
“咕噜。”一道清脆的声音在沈之禾耳边响起,将她的思绪拉回,只见竹楹捂着肚子,眼巴巴地瞧着自己,她才想起,忙了这半日,自家人还未来得及吃饭。
“竹楹,且等一会,今日我们吃昨日没吃上的鱼头煲。”沈之禾略带歉意的瞧了她一眼,步履匆匆赶回灶房,那鱼头便是郑叔送来的那条鲢鱼,本来昨日炖了半个鱼头,可谁料到来了顾可沅一家子,午食还好些,只点了牛肉煲。
吃过午食后,这一大家子便浩浩荡荡离开了,沈之禾原以为走了也就走了,可谁曾想,还未到申时,顾城便请了周老一同前来,身后还跟着程夫人同顾可沅,就那么巧,瞧见了自己锅中炖着的,自己还没来得及尝上一口的鱼头煲。
于是,那锅炖了整整一个时辰,连鱼骨都炖得酥软的鱼头煲就这么从她眼前被老师端走。
好在那鱼头够大,她还留了半个,从昨日起沈之禾便惦记着那锅鱼头煲,连昨夜入睡前还在想着,这不今日一早起来,便将那剩下的半个鱼头处理感情,热油下锅煎得两面金黄,又将调料炒香后,一同倒入砂锅中,炖上小半个时辰后,再往里头加上些豆腐,菘菜雪菜。
这会鲜香的滋味从锅中溢出,勾得蹲守在炉子旁的竹楹,不住的吞咽着口水。
“阿七炒一盘番薯丝,再炒两颗鸡蛋便准备开饭吧。”沈之禾瞧着竹楹眼不错地盯着那砂锅,心中好笑,手脚麻利地从锅中挖了一大盆米饭,打算做上一锅咸泡饭。
咸泡饭做法简单,且费时极短,只瞧见沈之禾从水中捞起浸泡了许久的腌肉切成丁状,又切了一根腊肠,放入一旁的碗中备用,转头让王二娘从地里拔起一颗霜打后的青菜,切成细丝状,同腌肉腊肠一起倒入锅中,炒出浓郁的油脂香味,紧接着将米饭倒入锅中,迅速翻炒,直到腌肉同腊肠的油脂包裹住每一颗米饭,最后加水焖煮一刻钟,咸泡饭便做好了。
自从红叶镇入冬以来,沈之禾便寻了木匠,另外打了一张长桌,正好能坐下味仙居几口人,她招呼着竹楹将还在膳厅忙碌的陆袅几人唤来,她同凌七几人将吃食摆好,之安倒是还好,没有多饿。
毕竟不管沈之禾还是凌七,两人瞧着之安在身边,总会往他口中塞上些吃食,比如虾饺之类的。
沈之安瞧着两人忙碌的声音,小跑着走到碗柜前,踮着脚从柜中取出碗筷,小心翼翼地捧着碗筷走到桌前,按着人头将碗筷摆好。
在他将碗筷摆好之际,那头竹楹也领着几人来了,只是脸色有些不大好,好似瞧见了什么脏东西似的,沈之禾心中疑虑,不过想着这几人今日都饿了半日,想着吃过饭再说,便招呼着几人坐下。
鱼头煲炖了一个时辰,早就酥香入味,陆袅鼻子一动,抄起一旁的空碗,便替自己舀了一碗,带着花椒微麻的滋味,奶白色的鱼汤入口香醇,鱼肉的表皮煎得酥脆,但又在锅中炖煮许久,吸饱了汤汁,一口下去嚼劲十足,又带着鱼汤的鲜香,令人回味无穷。鱼肉鲜甜,沈之禾处理的极好,除开鱼肉本身的鲜味,便再无一点鱼腥味。
一不留神,陆袅便喝了三碗鱼汤,这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将手中的汤碗放下,心中暗叹一声,鱼她也是吃过很多回,还是头一次吃鱼头炖得汤,说来这味道着实不错,除了鱼肉少些以外,倒是没有其他缺点,连鱼汤里头的菘菜浸润了鱼汤,味道也格外的鲜美,更别提吸满汤汁的油豆腐了,一口咬下,汁水在唇齿间充盈。
她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这才端起手边的咸泡饭。
而那头心中装着事的竹楹,难得一见的胃口不佳,沈之禾瞧着她无意识地舀了一勺刚从砂锅中舀出的泡饭就往口中塞,还没来得及阻拦,便听她发出一声痛呼。
“竹楹姐姐,你今日怎有些心不在焉?”沈之安一骨碌从椅子上滚下,小跑着端起一杯凉茶,捧在手中,小心翼翼跑回竹楹身旁,圆圆的眸子中满是关心。
“多谢之安。”竹楹接过沈之安递来的凉茶,下意识瞧了眼凌七身侧的沈之云,心中万分纠结。
第153章 回沈家
一顿午食便在竹楹的纠结之下吃完。
吃过午食,时辰好在,忙碌了半日的王二娘几人,伸着懒腰快步朝卧房去了,打算趁着午后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一会,只有竹楹磨磨蹭蹭地跟在沈之禾身后。
自从沈之禾将隔壁的铺子买下后,便将两家的后院打通,沈之安早早从她房中搬出,如今她一人住在原先的屋子中,她立在门前,扭头望向自己身后的竹楹,又瞧了眼不远处的云姐儿,心中有了几分猜测。
“你且随我进来。”沈之禾领着竹楹快步回了卧房,反手将门带上后,才又开口,“你方才在门口可是瞧见了孙琴?”
闻言,竹楹不自觉瞪大了眸子,早知沈小娘子聪慧,可她还未开口,仅凭借自己的神色便能猜出原因,她下意识点了点头,“方才我瞧着外头天色暗沉,恐要下雪,便想着将门外的油布搭起,远远瞧见孙琴藏在王记酒楼的柱子后,偷摸着瞧着味仙居,虽未上门,但此人定然不安好心。”
话音一落,沈之禾抬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陷入沉思,那日阿恒二人将云姐儿从孙茂那处救出后,孙琴都没来寻过一次,怎的今日偷偷摸摸地在远处张望,忽然,沈之禾双手击掌,想起一事。
就在数十日前,红叶镇一场初雪,她便想着买些猪后腿回来腌制火腿,因她要的数量多,郑叔铺子不够,他便让自己在铺子坐上一会儿,自己出门去寻了连襟,去镇子下头的村子里头去收些猪腿来。
也就是那时,郑家婶子同自己说,前几日沈家来了不少衙差,直接闯入屋中将还在睡觉的垣哥儿绑了,带回了衙门,郑家婶子实在好奇,顺手从家里抓了一把瓜子,走到巷子口挤在人群冲,朝里头张望,只见孙琴满身狼狈地跪在地上,口中不停地哭嚎着自己孩子绝不会杀人,却被一壮实的妇人一把拽住头发。
随即劈头盖脸的巴掌便落在她脸上,只听得那妇人带
着哭腔骂道:“证据确凿,连你儿自己都承认了下毒害死我的轩哥儿,你这贱皮子竟还敢狡辩。”
那惟妙惟肖的叙述,让沈之禾仿佛身临其境一般。
想来这几日,孙琴为了沈之垣一事,日日在外奔走,这才没空来寻云姐儿的麻烦,今日上门,应当如竹楹所说,不安好心,难不成她想寻自己要钱,她听云姐儿说沈婆子如今瘫痪在床,眼下沈家除了孙琴再无第三个人,据说家中的钱财都被青荷卷走了。
沈之禾正同竹楹两人猜测着孙琴的来意,忽而墙外传来林娘子的喊声,“你是何人,鬼鬼祟祟在味仙居门口作甚?”
今日因林掌柜早早出了门,只好在家中守着铺子的林娘子,嗅着隔壁味仙居传来的浓香,瞧着自家的羊肉汤都不香了,如今瞧着铺子的食客陆续离开,这不匆匆关了门就往味仙居来了。
谁料才推开门,就瞧见孙琴鬼鬼祟祟藏在味仙居门口的柱子后,满脸纠结,反正瞧着不像好人。
既瞧着不像好人,林娘子自然不会坐视不管,且不说早前沈小娘子帮着改良了自己的羊汤配方,让自己生意更上一层楼,还在陆郎君教安哥儿时将自家询哥儿带上,省了一笔请先生的开销,故而两家如今走得近。
这不瞧着孙琴偷偷摸摸的样子,快步上前一把将她按住,扯着嗓门喊道,不一会儿,味仙居门口便围了不少路人,一来二去的,便有人认出了孙琴。
“这不是沈大郎家的?”
闻言,另一人绕到孙琴跟前,细细一瞧,便点着头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这味仙居的沈小娘子是沈二郎家的闺女,在沈二郎夫妇过世后,这姐弟俩便被这婆娘赶出家门,好在沈小娘子自己是个伶俐的,孤身一人带着弟弟早日摆摊,倒是挣下了这两件铺子。反观他沈大郎一家,两名男丁皆数入狱,家中只剩一个卧病在床的老妇,我听说连那家的女儿都因这婆娘为了搭救丈夫和儿子,被她亲手送到了孙县丞床上。”
随着此人话音落下,人群中响起阵阵私语。
林娘子正是怒火中烧,钳制住孙琴的手一使劲,只听她发出一一声闷哼,林娘子冷笑一声,“早知你沈大郎一家都是黑心肝的,我还不信,如今瞧着倒是一点错也没有,老话常说虎毒尚且不食子,你那儿子是命根子,你那闺女就不是了?那孙县丞是个什么东西,来了红叶镇不过三年,就纳了七八房小妾,只要他瞧上的女子,鲜少有逃脱的,你倒好,竟还亲自将闺女推入火坑,当真不要脸。”
林娘子家中也有一子一女,倒也不曾因儿子亏待了闺女,那小女儿也是如珠如宝放在手心宠着,如今骤然听得此事,真真是气昏了头,半晌才想起自己擒住她,是因为她偷偷摸摸扒在味仙居窗口朝里头张望。
当即眼一斜,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孙琴,“你方才趴在窗子口看什么?”
话音一落,味仙居门口传来一声响动,沈之禾推门而出,身后还跟着陆袅,原来方才她在院中听着林娘子的喊声,便猜到孙琴被林娘子擒住,当机立断让竹楹去寻云姐儿将她稳住,自己去门口瞧瞧。
谁料还没走至后门口,同样听得动静的陆袅匆匆从屋中出来,一脸兴味十足,无奈之下,沈之禾只好将她一同带上。
“小娘子,此人鬼鬼祟祟扒在味仙居窗口,我怀疑她要偷窃。”也不知林娘子是何意,在瞧见沈之禾出来的瞬间,一把将孙琴摁在墙上,将她的脸挡了个严实,连带着周边看戏的路人也帮着遮掩。
大约是不想此人惹自己心烦,沈之禾领了众人的好意,正打算顺着她们的话,让人报官。
就在此时,林娘子手下的孙琴奋力挣扎,一不留神,还真让她挣脱开了,孙琴飞快扑到沈之禾跟前,眼眶通红带着哭腔道:“禾姐儿,大伯娘晓得你不会原谅我,但你祖母如今病重,大夫说估摸着活不过冬日了,她觉着亏欠你姐弟二人,想着临走前能见上你姐弟俩一眼,你行行好,今日随我回去一趟可好?”
沈之禾垂眸瞧着眼前声泪俱下的孙琴,漆黑的眸底划过一丝兴味,好些日子不见,她倒是聪明了不少,还晓得示弱用孝字来绑架自己,不过想想倒也正常,毕竟眼下她夫君同儿子都在牢中,只待京中旨意传来便要斩首。
不过听孙琴的意思,是沈老婆子要见自己,那倒是稀奇了,爹娘还在时,那老婆子就瞧不惯阿娘,连带着也不待见自己同阿弟,去岁来了一趟也是瞧着自己赚了些银钱,想来要钱,难不成这次也是要钱。
思及此,沈之禾摇了摇头,不对,应当不是要钱,如今沈大郎同垣哥儿在狱中,那老婆子莫不是瞧着自己同周家走得近,动了歪心思,想要自己去寻老师求情,将他俩从狱中放出,她越想越觉得就是如此,否则,孙琴这种鼻孔朝天的人,怎会向自己低头。
大邺孝字当头,孙琴这一招倒是不错,于情于理沈之禾都要上门去瞧一瞧那老婆子,林娘子目露关怀,正想着若是沈小娘子真要去沈家瞧瞧,自己便陪她一同去,要是沈家婆媳俩欺负她,自己还能帮上一把。
“小娘子莫怕,倒是我喊上当家的陪你一同去。”林娘子一拍胸脯高声道。
“就是,我们随小娘子一同去。”正可谓是一呼百应。
沈之禾瞧着围在自己身边的邻里,心中一暖,冲着几人安抚性地笑了笑,垂眸望向跪坐在地上的孙琴。
她眼底划过一丝玩味的笑意,俯下身子,在孙琴耳边低声道:“大伯娘可是忘了,早在去岁冬日,沈之禾便病重而亡,那药不是你亲手端给她的?”
霎时孙琴面色骤白,哆嗦着抬起头,对上沈之禾满含恶意的黑眸,宛如瞧见恶鬼降世一般,她四肢并用,爬着从沈之禾身前离开,口中不停地嘟囔着“有鬼。”
那模样瞧着似乎是吓疯了,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沈之禾冷眼瞧着钻入人群中消失不见的孙琴,心中暗道一声,阿禾,伤害你的人都会付出相应的代价。
“阿禾,你方才同那婆娘说了什么,她怎的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倚在门边,瞧了全程的陆袅,心中好奇极了,瞧着围在门前的人逐渐散去后,迫不及待凑到沈之禾身边,轻声询问。
闻言,沈之禾扭头望着陆袅,忽而露出一抹灿若春光的笑容,“吓了吓她,说我阿娘就站在她身后。”
上挑的尾音消散在寒风中,两人正打算回铺子时,沈之禾余光扫见依旧站在门口的林娘子,脸上露出些许为难。
“娘子,这是怎么了?”沈之禾脚下步子一顿,扭头问道。
只见之前摁着孙琴大杀四方的林娘子,红着脸搓着自己的衣角,憋了许久,才开口,“小娘子,您今日铺子里头卖的砂锅煲能不能给我来一份?”
“竟是这事?自然是可以的,不过眼下只剩菘菜豆腐煲了,娘子直接随我进来吧。”闻言,沈之禾抿唇一笑,虽说林娘子家中卖羊肉泡馍,但也是味仙居的常客。
“那便先谢过小娘子了,我家那丫头,闻着这香味哭着闹着要吃,若是寻常还好,午间我直接领着他们俩就来吃了,但今日当家的有事外出,我一人在铺子里头实在没法子出来,直到这会儿过了饭点,才想着来碰碰运气。”林娘子跟在沈之禾身后,絮絮叨叨。
与此同时,孙琴跌跌撞撞回了沈家,不顾沈婆子的叫唤,直接将自己关入房中,神经质地将自己裹在被
子中,咬着自己的指甲,片刻又从床上翻身而下,在屋中翻箱倒柜,不晓得再寻些什么东西。
第154章 冰糖烤梨
一阵翻箱倒柜之下,总算是在墙角的柜子中,寻到一只小巧精致的瓷瓶,孙琴小心翼翼将瓷瓶取出,自言自语道:“那日我分明瞧着那臭丫头将加了料的汤喝入腹中,为何她还没同沈二郎夫妇那般高热而死。”
“不对,她方才所言,分明是说自己不是禾姐儿,难不成闹鬼了?”孙琴后背发凉,宛如烫手般将手中的瓷瓶丢到一旁,拥着被子,神色慌张地盯着门口。
这一切,沈之禾自然是不晓得的,她今日所言,不过是结合着脑海中原身的记忆,想着诈一下孙琴,没想到真给她诈出了些东西来。
眼下沈之禾正领着林娘子往灶房走,说来也巧,今日午后她打算去一趟周家,便将四种口味的砂锅煲各留了一锅,想着送去给周老尝尝,顺便问问陆郎君如今到了何处。
“娘子,今日只有豆腐煲可给你尝尝,明日你再来吃其他口味。”沈之禾取过抹布将砂锅包好,放入一侧结实的竹篮中,又叮嘱林娘子吃完后将砂锅送回来,这才让桃溪将她送出门去。
瞧着林娘子走远,沈之禾心中惦记着云姐儿,匆匆往她屋中赶去,不过三五步,便瞧见沈之云手中捧着木盆,胳膊上挎着只竹篮,里头装着今日秦阿婆送来的梨。
这两日天气干燥,不仅安哥儿,连禾姐儿也是,夜里总咳嗽,故而昨日她特意寻了秦阿婆,让她今日送些梨来,她好炖上些冰糖雪梨。
沈之云挎着篮子,走到水井旁,扭头瞧见正眼不错盯着自己的竹楹,心中好笑,她晓得竹楹是禾姐儿唤来陪着自己的,也晓得她阿娘今日来了食肆,不过她早在阿娘亲手将自己送到孙茂床上时,她便在心中告诫自己,往后她沈之云便不再是沈家大房的女儿。
“竹楹,可有空帮我将着梨子的核从中间掏出来?”瞧着竹楹跟在自己身旁,百无聊赖的模样,沈之云从木盆中取出一只洗干净的梨子,递到她手中。
冰糖雪梨做法十分简单,只消将梨子外头那层表皮削去,露出里头莹白中还带着甜香的梨肉,若是想吃起来方便些,便可在炖煮之前,先将梨中的果核掏出,再放入锅中炖煮,加入冰糖桂花,若是春日,还能再加上些枇杷叶,润喉效果更佳。
远远瞧着云姐儿的动作,沈之禾便晓得她的意图,她瞧着云姐儿手边的堆了一堆的梨,心念一动,忽而便想起后世冬日,自己在路边吃过的烤梨。
冰糖烤梨其实同炖煮的雪梨差不了大多,但吃起来烤梨的口感会更好一些,做法也简单,同时自己还能在烤梨的同时,再烤上几个芋头,用来做芋泥。
思及此,沈之禾一声不吭,扭头回了灶房,不过片刻手中提着一只竹篮,推门而出,快步走到水井旁,两人才瞧见里头装了不少芋头。
待到三人将梨同芋头处理干净后,天色雾蒙蒙一片,不消片刻,就飘起了雪花,三人一人抱着一只竹篮,匆匆往灶房钻去。
而陆袅桃溪两人早早在灶房中,泡上了不少银耳,大邺的银耳价格昂贵,就一小两便要卖到一百两银钱,好在银耳不压称。
况且沈之禾手中也积攒了不少银钱,倒是不缺这一二百两,便买了些,打算炖一锅银耳莲子羹,谁料莲子羹没炖上,倒是先吃上了烤梨。
是了,在沈之禾的力荐下,云姐儿总算是将炖梨换成了烤梨。
随着梨汤淡淡的甜香从炉子中溢出,竹楹下意识吞咽着口水,随即扭头扫过四周,未寻到之安的声音,便晓得他如今在房中读书,说来也奇怪,自打公子同陆离走后,除了沈之禾,沈之安便最黏着竹楹。
一大一小捧着碗坐在门槛上吃饭,身边围着一只黄狗同一只胖猫,便是味仙居这几日常见的景象,不说旁的,光瞧着这两人吃饭的模样,就能让人胃口大开。
简直是味仙居十足的活招牌,眼下两人便一人捧着一只装着烤梨的瓷碗,蹲在灶房门口,仰着头,瞧着从空中簌簌落下的雪花。
梨汤清甜的滋味在口中弥漫,清润肺腑,银耳软糯,红枣香甜,吃的二沈之安不由自主眯起眸子,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日子过得极快,转瞬便到了年节,这段时日陆今屿虽有信件传来,但沈之禾总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便是长期去周家打探消息,只晓得如今京中局势紧张,二皇子同贵妃,趁着当今圣上病重,把持朝政,太子殿下也只能避其锋芒。
而陆今屿又同太子是表兄弟,带着孙茂回京,一路上艰险万分,好在几人身手不错,总算是安全回到京中。
对于政局,沈之禾不懂,但她听闻陆今屿安全抵达京中,长舒了口气,扭头却见周老眉头紧皱一脸担忧。
“回了京,那场硬仗才算正式开始。”
“嘶。”沈之禾飞快缩回被烫到的手,垂眸掩藏眸底的不安。
“阿姐,快用冷水敷一敷。”个头窜起不少的之安,从门外抄起一把积雪按在她指尖,心疼地低头吹了吹,“阿姐在想什么?是在担心陆哥哥么?”
被赶出灶房的沈之禾同之安两人坐在廊下,她垂眸瞧着红肿的手指,心中苦笑,这还是自己头一遭在做饭时出神。
大约是这几日临近年关,味仙居休息,没什么忙的,便有心思想些有的没的,不过距离陆郎君上次送信来,已有半个多月,实在有些反常。
她故作镇定地冲着之安笑了笑,“没有,阿姐只是在想,我们之安长得真快,上月做得衣服便有些短了。”
而此时被沈之禾惦记着的陆今屿,正带着陆离还有一位模样同两人有几分相似的俊美男子藏身在一处山洞之中。
“孙茂那处可还安全?”那男子满身狼狈却依旧不减矜贵,他面色苍白,斜倚靠在山壁上,一手捂着胳膊,垂眸瞧着地上跳跃的柴火。
陆今屿担忧地瞧了眼那男子,随即拨弄着地上的火堆,从怀中取出一个油纸包递到陆离手中,“表兄放心,孙茂如今押在城北大营,那处都是舅舅的人,岑辞也在那处,眼下要紧的是你胳膊上的伤。”
“小伤,无事。”说罢,萧蘅便不愿多言,靠在墙边瞧着陆离将那油纸包打开,手脚麻利地将里头地东西倒入烧开地瓦罐中,不消片刻,香味四溢,勾得原本无甚食欲的萧蘅下意识吞咽着口水。
大约过了三五分钟,锅中的方便面便煮好了,野外条件艰苦,自然没有碗筷,陆今屿扫过四周,顺手砍下几根枯枝,手中匕首翻飞,三双简易的筷子便做好了。
三人奔逃一日,早就饿坏了,不一会儿便连汤带面吃得干干净净。
方便面陆今屿同陆离吃过不少,但萧蘅还是头一次吃,炸过的面条依旧筋道,还带着酥香,汤汁鲜美,那牛肉瞧着一小块,倒入锅中后,吸满汤汁,竟一点不比新鲜的牛肉差,还带着一点风干牛肉的香味。
萧蘅意犹未尽地抿了抿唇,瞧着空空如也地瓦罐怅然若失,这面的滋味实在不错,比京中大多面馆的味道都好,难怪他这挑嘴的表弟,在北疆呆了一年,身子骨比在京中结实了许多。
大约是吃得心满意足,萧蘅情绪好了许多,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己对面的陆家两兄弟,谨之还好些,之瞧着身子骨结实了不少,陆离倒是比离京时胖了许多,“方才煮的面,就是出自你瞧上的那位小娘子之手?”
“表兄,你不晓得,那沈小娘子做得吃食,不仅菜品新奇,那味道更是没得说,恐怕连你府上的刘大厨都比不上她的手艺。”不待陆今屿开口,陆离便抢着道。
“哦?”萧蘅这边来了兴致。
就这样,在三人等待救援的时间里,陆离将这一年多沈之禾做得吃食都同萧蘅说了个遍,里头偶尔还穿插着陆今屿利用苦肉计博取沈小娘子的同情,倒是将原本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
与此同时,红叶镇,味仙居中。
热热闹闹,宾客满足,来得食客大多都点了涮锅同砂锅煲,砂锅煲中,点豆腐煲的食客,尤为多,沈之禾同凌七两人在灶房中忙得脚不沾地,甚至在这严寒的冬日,忙出了一身汗。
扈娘子挽着袖子,正在小院中捶着石臼,原因无它,只因为月初,味仙居推出的芋泥麻薯鲜奶一经推出便风靡整个红叶镇,来得食客十有八九都要点上一杯。
麻薯日日供不应求,只好苦了胡娘
子,日日在小院中捶打麻薯。
膳厅里头,陆袅领着之安坐在柜台后,帮着记账,竹楹桃溪端着托盘在铺子中跑前跑后。
当真是好一派生意兴隆。
且不说味仙居生意极好,自那次孙琴回了沈家后,便开始疑神疑鬼,总觉着身后有人跟着,就这样日子过了三五日,她便疯了,日日在家中哭号,说不是自己要害死沈二郎一家,是沈大郎嫉妒他夫妻二人赚钱多,这才想着下毒手,不关她的事。
就这样又过了三五日,沈婆子实在熬不住了,硬撑着爬起身子,指着孙琴破口大骂,这才惊动了周边邻里。
郑家婶子便是其中之一,只瞧着孙琴蓬头垢面地坐在地上,手中死死拽着一只瓷瓶,口中不停地嘟囔着,“不是我要害死你们的,冤有头债有主,一切都是沈大郎的错。”
有人听着不对,当即报了官,孙琴也被一同抓入牢中,如今沈家只剩沈婆子一人瘫痪在床上,每日靠着官家救济活着。
这一切还是后来,沈之禾去郑家肉铺送节礼,听郑家婶子提起。
如今的沈之禾还在灶房中,忙碌着,自打顾家一大家子来过一次味仙居后,味仙居的生意便越来越好,以往寒州来得食客不过三五个,如今这铺子日日都要排队,连带着周边卖杂货饰品的铺子生意也好了不少。
这几日更是,味仙居几人日日从白日忙到天黑,沈之禾再无闲心去担忧陆今屿。
第155章 鲜香美味酸辣汤
时间如水般,在忙碌的日子中悄悄溜走。
沈之禾立在灶房中,瞧着窗外白茫茫的一片,昨夜有下了一场大雪,估摸着今日铺子没什么食客,她打算今日休息一个上午,之作暮食生意。
正好后日便要过年,今日晨间领着竹楹几人出去逛逛,买些红纸回来写桃符。
集市一片喧闹,游鱼巷的商铺,家家户户挂着大红灯笼,洋溢着喜庆。
“小娘子今日这么早出门?”隔壁水粉铺子的钱娘子在二楼推开窗子,一眼瞧见沈之禾一身草绿色袄子,领口处围着一圈灰色绒毛,瞧着就十分暖和,将她整个人衬得格外白皙。
手边牵着到她腰间的沈之安,只见那养得白胖的娃娃,穿着一身湖蓝色棉袄,领口处用灰白的长线绣着两条活灵活现的锦鲤,头上带着一只同色系的帽子,帽子两侧垂下两条白色毛绒的兔耳,搭配着沈之安白皙红润的小胖脸,显得格外可爱。
姐弟两人身后还跟着陆袅主仆,沈之禾本不想唤她,原想着就买上几张红纸,再去集市瞧瞧,碰碰运气,能否买上一条鱼回去,毕竟过年么,没有鱼的年如何能称得上过年。
哪知袅姐儿瞧着自己要出门,三两下将碗中的馄饨吃完,飞快扑到沈之禾身旁,可怜巴巴地央求着自己,同自己说,她长到如今十六岁,还从未在年关时分逛过集市。
瞧着她实在可怜,无奈之下沈之禾只好同意带上她,袅姐儿要外出,桃溪自然也要跟着。
沈之禾便想着,反正今日她也不打算卖朝食,不如领着食肆里头几人一同出去逛逛,扭过头,问上一句,便瞧见她们几人摆了摆手。
瞧着沈之禾面露疑惑,云姐儿才笑着解释,“禾姐儿,我同二娘子还有阿七商量了一下,反正都快过年了,今日铺子关门也不甚好,不如就你同安哥儿出去逛,我们几人守着铺子,还能抽空扫个尘。”
见云姐儿坚持,沈之禾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就此作罢。
就这样,原本打算歇业半日的味仙居又开了门,听着钱娘子的招呼声,沈之禾一边回忆着今日早起的趣事,一边笑着同钱娘子搭话,“娘子安好,这不快过年了,我那新的桃符还未备好,正好今日得空,想去集市瞧瞧。”
“那小娘子可得快些去,镇子西的那家书铺,估摸着今日午间就会关门。”钱娘子抬手将窗子撑住,又取过一把刷子,将窗子上的积雪扫去,笑着提醒。
“多谢娘子。”闻言,沈之禾一拱手,领着三人直奔镇子西的兰亭书局赶去,实在是整个红叶镇只有这一家书铺卖过年的红纸,而那铺子的掌柜,家住寒州,他为了早些回家过年,往往提前一两日便将那铺子关门了。
四人步子匆匆,总算是买上了一捆红纸,一捆红纸里头大约有十张,红纸边缘画着一株腊梅,瞧着别有一番趣味,除了红纸,沈之禾还买了六张大红的福字,其中一张尤为有趣,上头画着一个胖娃娃怀中摆着一条个头极大的锦鲤,意喻年年有余。
待到四人从书局出来,天色大亮,暖日高悬于空中,温暖柔和的阳光落在身上,照得人整个都暖洋洋的。
几人穿行在街道上,偶遇一位卖糖葫芦的大爷,手中握着一枝随风转动的风车,肩上扛着一根插满通红糖葫芦的稻草把子,身后跟着一连串馋糖葫芦的小豆丁。
沈之禾见此,低头瞧了眼沈之安,“之安,可想吃糖葫芦?”
不待沈之安开口,身后的陆袅便财大气粗地从旁那个怀中取出荷包,快步追上那位大爷,要了十串糖葫芦,喜得那大爷笑眯了眼,手脚麻利地将手中地插满糖葫芦地草把子落在地上。
笑意盈盈地瞧了身前四人一眼,从上头取下一根圆润的糖葫芦送到沈之安手中,瞧着他拿稳了,笑着赞叹一声,“这娃娃养得真好,白白胖胖得好似年画里头的娃娃,瞧着就福气满满。”
那自然是福气漫漫,如今的之安比之去岁,不仅长高了许多,还长了不少肉,如今抱起来沉甸甸的,比去岁这个时候好了许多。
直到午时,她们四人才意犹未尽地提着大包小包,从味仙居的后门回了小院,竹楹远远瞧见沈之禾便迎了上来,满脸喜意地接过她手中地包裹,笑着开口,“小娘子,还以为昨日下过雪,今日不会有人上门,没想到今日生意极好,小笼包卖了二十笼,馄饨也卖了许多,还有那酸辣汤,点的人比吃馄饨的还多。”
说起酸辣汤,沈之禾早前只在吴家寿宴上做过一回,后来便因这样那样的原因,便一直没再做过,味仙居也就没再上新,直到昨日,她瞧着自己炸出来的油面筋,忽然就馋那么一口了。
因着家中没有牛肉,她匆匆唤了扈娘子,去郑屠的铺子买些牛肉回来。
待到扈娘子买了一大块牛肉回来后,沈之禾便迫不及待地将那一大块牛肉卤上,自己另外去处理其他的配菜。
首先将鲜嫩的冬笋切成丝状,其实这笋丝也可用笋干替代,但沈之禾就独爱那一口鲜笋,入口清脆鲜甜,放入酸辣汤中尤其美味。
将笋丝备好后,沈之禾从盆中捞出一早就泡发的木耳,同样切成丝状,不一会儿,她面前便摆了好些切成丝状的配菜,大约过了一个时辰,砂锅中溢出浓郁的肉香,她卤制放的牛肉好了。
沈之禾掀开砂锅盖子,小心翼翼地将大块的卤牛肉从锅中捞起,放在案板上,随着菜刀落在案板上的声音响起,一片片薄厚均匀的牛肉出现在她手边。
一刻钟后,沈之禾瞧着砂锅中酸辣汤逐渐浓稠,飞快将打散的鸡蛋液,倒入锅中,片刻之后酱油色的酸辣汤表层浮起蛋花的模样。
最后再撒上一把碧绿的葱碎,撒上一把牛肉粒,这一碗热腾腾的酸辣汤便做好了,还未吃,光闻着就是一股鲜香酸辣的滋味,勾得人不停的吞咽着口水。
昨日暮时,味仙居众人便是吃得酸辣汤,酸辣开胃,里头的冬笋清脆爽口,木耳丝爽脆弹牙,每一种食材都恰到好处的完美融合。
酸辣汤才入口,凌七便瞪大了双眸,吸哩呼噜咽下一口,便同沈之禾提议,不如次日的朝食将这道才加上。
于是今日的朝食菜品便多了一道酸辣汤,原以为来吃得食客,多少需要适应一段时日,未曾想到,一经推出
,便让整个味仙居的食客赞不绝口,直言冬日吃上这么一碗酸辣汤,整个人身子都暖和了起来。
直到铺子食客逐渐散去,沈之禾几人吃着午食时,竹楹都还在说着今日酸辣汤卖得好。
日子一日日的过着,沈之禾总算赶在除夕夜前,斥巨资买到一条鳜鱼,准备除夕年夜饭做一条糖醋鳜鱼,昨日起味仙居便歇年了。
这两日,沈之禾便在小院中准备着送去周家同郑家的节里,与往年比,今年她还打算烤上些糕点给巷子邻里分分,毕竟这一年她们也是帮了自己不少。
打定主意的沈之禾,打算周家送上五只烤鸭,加两盒蛋黄酥,老师爱吃她做得腌菜,正好入冬前腌制的菘菜和酸萝卜好了,也给他送些去。
郑家便送两只烤鸭,两盒蛋黄酥加一盒松子糖,郑叔家人少,小闺女岁数又小,正是爱吃糖的时候,她做得粽子糖,是用麦芽糖熬得,不会太甜正好适合小孩子吃。
邻里这些,她想好了,烤上一些红豆饼,搭配着蛋黄酥,每家送上一盒。
就这样,为着送去周郑两家的烤鸭,这一日凌七宰了十只鸭子,在烤炉旁守了整整一日,而沈之禾同王二娘,连带着云姐儿做了一整日的糕点,到晚间时,这几人都下意识捂着自己的腰。
好在总算是赶在日落前,将这些都准备好了,烤鸭的浓香在味仙居的小院中弥漫,沈之禾央着凌七将要送人的那几只烤鸭片好后,自己将剩下的鸭架裹鸡蛋液往油锅中炸了一遍,撒上一层她特制的粉末,与片好的烤鸭一同装入食盒中。
分别交到竹楹同扈娘子手中,其实按照沈之禾原本的想法,她打算自己去周家送节礼,顺便打听一下陆郎君的消息,可今日是除夕,自己还需忙着掌勺做年夜饭,故而只好作罢。
赶明儿,寻个时间她领着之安还有袅姐儿,一同去老师门上拜年时,再借机问问陆郎君的消息。
与此同时被沈之禾记挂着的陆今屿,小心翼翼将最后一包方面便藏入自己卧房的暗格中,这实在怪不得他,自打那日他们三人被手下寻到后,太子表兄将二皇子安插在东宫的眼线揪出后,便借机发难,一时间朝中局势混乱。
朝中大臣原以为萧蘅会借此机会,将二皇子的爪牙斩断,可谁料萧蘅竟未乘胜追击,只是将自己的两个表弟拘在东宫,好似要让他二人将什么面交出,才放他二人离开。
旁人不晓得,倒是去过红叶镇的三位大人,心中有了几分猜测,估摸着太子要的便是陆世子从红叶镇带回的味仙居的吃食。
藏在陆离那处的方便面早便萧蘅一扫而空,陆今屿手中也只余这一块罢了,他自是舍不得给萧蘅,这才偷偷藏在暗格之中,说来也神奇,这暗格还是他幼时住在东宫时,为了藏圣上的赏赐掏的,如今竟用来藏阿禾给自己的面饼了。
抚着暗格的开关,陆今屿垂眸扬起一抹浅笑,照着表兄的计划,说不准,年后他便能离京,带着阿娘去见红叶镇见阿禾。
暮色沉沉,味仙居的灶房中灯火通明,沈之禾几人围桌而坐,脸上满是欢快的笑意,这一年也是陆袅头一次在离家千里的地方过年,虽心中惦记着爹娘,但瞧着这满桌丰盛的吃食,再想想自家厨子的手艺,京中的将军府,瞬间被她抛之脑后。
第156章 咸肉菜饭
味仙居的年夜饭吃得热热闹闹,在几人举杯饮下梅花酒后,沈之禾神神秘秘地从卧房中抱出一只木匣。
在众人好奇地目光中,她将手中的木匣小心翼翼放在桌上,打开盖子从里头取出一份红布包着的物什,首先递到王二娘手中,笑着同她道:“二娘子是我们味仙居头一个员工,年底的分红自然也是头一个拿。”
接过分量十足的红布包,王二娘心头一暖,眼眶红了一圈,在周边几人期许的目光中,颤抖着掀开红布,竟足足有十五两银钱。
若是再算上自己这一年的工钱,王二娘手中也攒了五十余两,这些银钱便是普通人家三五年的嚼用,而自己一年便攒下了这么多。
这是去年还在秦家的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事,王二娘攥着手中的银钱,满心激动,眸中氤氲着泪水,抬头望向沈之禾,“小娘子,明年我会继续努力好好做工。”
话音一落,沈之禾忽而想起后世,自己手下的员工领了年终奖,也如二娘子一般,激动地握着自己的手,同自己说来年必定更加努力,再创辉煌,她抿唇一笑,点了点头,又从木匣中取出一个红布包,塞入扈娘子手中。
味仙居中,就属二娘子与她时间最久,因着二娘子性子腼腆,便一直跟着自己在灶房中,而扈娘子早年在外走镖,来了味仙居也时常帮着沈之禾在外头,为着食材奔波,也是辛苦了一年,年底红封自然也是少不得的。
沈之禾捧着木匣,逐一分发着里头的红封,不仅味仙居的众人都有,甚至连陆袅桃溪,她都准备了一份。
唯有之安不同,除了大家都有的红封外,他还格外多了个绣得十分精致的小猪荷包,里头装着一只用银子铸成的小猪,虽个头不大,但圆滚滚的,瞧着就憨态可掬。
沈之安一瞧见这只小猪便喜欢上了,细细端详了一番,便小心翼翼将那只小猪塞回荷包中,贴身藏好,笑嘻嘻地捧着手中转满奶茶的杯子,抿了一口,心中暗自盘算着自己的小金库。
瞧着众人皆是满脸笑意的模样,沈之禾举起酒杯,与此同时漆黑的夜幕中,炸开一朵灿烂的焰火。
“新年快乐,来年财源滚滚!”伴随着窗外焰火的声音,屋内味仙居众人举起手中的酒杯,述说着对来年的期盼。
休息的日子过得极快,在沈之禾还未察觉之际,便到了初八,又是开业的日子。
初九一早,沈之禾的铺子门才开,便瞧见顾可沅领着苏渺,满脸笑意地立在门外,“阿禾,快给我来两笼小笼包再加两碗酸辣汤,再要一叠锅贴……”
身侧的苏渺听着她还要点,抬头对上对面沈之禾惊诧的目光,满脸尴尬,捂着脸,伸出空余的手扯了扯她的衣袖,“阿沅莫点了,再点吃不完了。”
被打断了兴致的顾可沅面色一滞,片刻耷拉下脑袋,周身弥漫着不开心的气息,自打吃过沈之禾做得吃食后,她便不愿再回寒州,便央着阿爹在游鱼巷不远的地方买了一处小宅子,年前她便住在那处,一日三餐都在味仙居吃着。
临到过年,阿爹才派人将自己接回家去,这几日在家中吃着自家厨子做得吃食,虽也还算美味,却格外惦记沈之禾的手艺,这不才出年关,她便匆匆拉着苏渺来了。
大约是瞧出顾可沅不开心,沈之禾无奈抿了抿唇,“娘子不如先点上一笼小笼,加两碗酸辣汤,先吃着,若不够吃,再加如何?”
“是啊,阿沅,吃不够再加便是了,若点多了,吃不下那岂不是浪费么?”苏渺一同劝着。
听着两人所言,顾可沅也是冷静下来,随着两人踏入味仙居中,循着一处摆着腊梅花的桌子坐下。
鹅黄色的腊梅散发着清幽的香味,落座后的顾可沅扫过四周,只瞧见一个身着草青色棉袄,头顶扎着一个丸子头的圆脸娃娃坐在柜台后,手中捧着一本书,郑摇头晃脑地念着,那小模样瞧着实在可爱。
她瞧着那娃娃白嫩圆胖的脸颊,不自觉有些手痒,正打算上前掐上一把,还没来得及动作,竹楹便端着吃食,从后门那处绕了出来,路过柜台时,同那娃娃说了一声,顾可沅便瞧见他一骨碌从椅子上滚落。
倒腾着自己的小胖腿朝小院跑去。
“娘子,您的吃食来了,小心些烫。”竹楹将托盘中的吃食,摆在桌上,叮嘱着,转身之际便有食客从门外来,她赶忙上前招呼。
刚出锅的小笼还冒着热气,半
透明的表皮里头,裹满汤汁瞧着就十分诱人,顾可沅迫不及待夹起一只,略吹了吹,便小心翼翼咬破外头那层半透明的表皮,稍微用力一吸,鲜甜的汤汁盈满唇齿之间。
顾可沅满足地眯起眸子,这小笼还得是味仙居的对味,汤汁鲜美,肉馅嫩滑多汁,哪怕她一顿吃上十个都不觉得腻。
这头顾可沅三两下吃完一只包子,那头苏渺小心翼翼生怕里头的汤汁溢出,半晌过去才吃了半只,眼见着她又要吃完一只,苏渺才开始着急起来,当下再顾不得斯文,学着她的动作,先将里头汤汁吸完,果真这样速度便快了不少。
不过一刻钟,味仙居里头便坐满了食客,原本还在小院偷懒的陆袅,听着膳厅竹楹同桃溪的嚷嚷,只好一把拎起身侧怀中抱着猫的沈之安,连他带猫一同带到柜台处。
大约是真应了招财猫的说法,今日一早这味仙居的食客络绎不绝,直到午时三刻,铺子中的食客才渐渐散去,忙了半日的沈之禾,立在院子中,捶着自己酸痛的后背,好在几人朝食吃得还算晚。
中间还吃了几口垫吧垫吧,眼下倒也不算很饿,她瞧着挂在屋檐下的腌肉与腊肠,心想着不如煮上一锅菜饭,正好连暮食也解决了。
菜饭做法简单,最要紧的便是咸肉、腊肠同青菜,除开这些,沈之禾还喜欢往里头加上些排骨,芋头,这样焖出来的菜饭格外的香。
尤其是底下那层金灿灿的锅巴,浸润了猪油油脂的香味,吃起来香酥可口,每一粒米饭都吸饱油脂,入口便是满满的肉香,搭配着里头焖得软软糯糯的芋头,更是能直接把人香迷糊了。
寒风吹拂,屋檐的积雪簌簌落下,沈之禾回过神来,抬手摸了一把嘴角莫须有的口水,取过一旁的竹竿,踮着脚将挂在屋檐上的腊肉取下。
与此同时,吃饱喝足的顾可沅,这才想起来时阿娘交给自己的任务,邀沈小娘子十日后去家中做宴,阿娘还说要将调制饮子的那位娘子一同带上。
就前日阿娘将家中买的茶包喝完后,便日日念念不忘,原想着今日同自己一起来红叶镇,奈何京中传来消息,就这几日,要有贵客临门,她忙着准备,没法跟着自己一同来,只好对着自己千叮咛万嘱咐,务必要将沈小娘子请来。
顾可沅将来意说明后,瞧着沈之禾应下,便要离开。
转身之际,沈之禾猪油下锅,那香气馥郁的滋味,瞬间勾住她的步子,她飞快转身搬过一张凳子,寻了一处空地坐下,眼不错地瞧着沈之禾手中的菜刀挽了个花。
随着菜刀落在案板上的声音,一块块薄厚均匀颜色红润的腊肉便出现在她手边,只瞧着她飞快的动作,不过片刻就将那腊肉炒得四角泛起焦黄。
不多时,她便眼睁睁瞧着沈之禾将这些倒入砂锅中,加入洗净的米焖煮。
将锅盖盖上后,沈之禾打算再做一锅雪菜蛋花汤,扭头往外头去时,一眼瞧见坐在角落的顾可沅,心中一惊,“娘子怎还在此处?”
闻言,顾可沅讪讪一笑,“瞧着娘子的做饭的动作出了神,这菜和大米炖在一锅是何做法?”
“那是菜饭。”沈之禾顺嘴答了,瞧着她眼中渴望的目光,沈之禾试探着开口,“等焖好后,娘子可要尝尝?”
“那自然是极好的!”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米饭的香味中混杂着腊肉的香味,从砂锅中溢出,且不说顾可沅,连一旁的苏渺都眼巴巴地盯着炉子上砂锅,暗叹一声,实在是太香了。
灼热的目光盯得沈之禾,下意识加快手中的速度,她在砂锅盖上淋了一层热油,又焖了三五分钟,掀开锅盖,热气蒸腾,香味四溢。
好在味仙居灶房中的桌子也不算小,坐下这么些人也还算宽敞,忙了半日的沈师傅总算是吃上午食了,除开她焖得一锅菜饭与蛋花汤外,剩下的便是凌七炒的青椒肉片,莴笋,满满当当的又是一桌。
在膳厅跑了一上午的桃溪跟竹楹,早便饿坏了,接过沈之禾递来的菜饭,也顾不得其他,抓起一旁的勺子,挖了满满一勺塞入口中。
浸润了腊肉油脂香味的米饭,在口中炸开,两人不自觉眯起眸子,实在太香了,两人又正好饿狠了,不过三五分钟,一碗菜饭落了肚。
那速度将味仙居唯一的男丁都看呆了眼,只见着两人续上第二碗,这才回过神来,像是比赛似的,匆匆往口中扒拉着米饭。
待到桌上的饭菜一扫而空,味仙居众人都捧着肚子摊在椅子上。
沈家姐妹作为屋子中,唯二没有吃撑的两人,瞧着那几人心中只觉得好笑,又见着几人实在撑得难受,无奈摇头,泡了一壶山楂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