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推出奶茶
次日清晨,下了一夜的雨总算停了,晨光透过窗子落在沈之禾脸上,鸟鸣声阵阵。
片刻之后,一道高昂的鸡鸣声,随之响起,斜倚靠在床边的沈之禾缓缓睁开眸子,她呆愣了片刻,半晌才回过神来,目光落在仍旧双眸紧闭,面色惨白的陆今屿脸上,抬手锤了锤自己僵直的后背。
昨夜这人高烧反复不断,口中又一直不停地嘟囔着,自己生怕他烧坏了脑子,照顾了他一宿,临近寅时三刻,他烧退了,才眯了一小会,她瞧着床上那人虚弱的模样,无奈叹了口气。
弯下腰,伸手覆在他额头,当即松了口气,如今瞧着倒是稳定了不少,估摸着不会再烧起来了。沈之禾小心翼翼掀开褥子,瞧了眼他腰腹那处的伤口。
宁大夫的医术实在不错,昨夜用扈娘子手头的止血散,都未曾止住血的伤口,自打换了他的药膏后,那伤口便未再渗血,只是眼下这人还未醒,喂药倒是个难题。
沈之禾垂眸望着陆今屿,只见他苍白着脸躺在床上,额间散落着乌黑的发丝,实在可怜。
“小娘子,可起了?”忽而门外传来敲门声,竹楹的声音随之响起。
“起了。”沈之禾一边应着,一边朝门口走去,“你昨夜去了何处?”
拉开门,她一眼瞧见门外满身狼狈之人,心中一惊,口中责备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你这是怎么了?”
“昨夜瞧着陆郎君受了重伤,我便想着去周家报个信,谁料才出了味仙居便发现外头藏了不少人,我估摸着那些人就是伤了陆郎君的人,怕他们会伤了小娘子,便使了些手段,将这些人引走,回来的路上不留声摔了一跤。”竹楹目光越过沈之禾肩头,朝里头瞧了一眼,这才应道。
“陆郎君如今可还好?”竹楹低头瞧着沈之禾眼下的青灰,压低着嗓音问道。
闻言,沈之禾扭头瞧了眼卧在床上那人,叹息道:“应当是无碍了,昨日宁大夫说只要熬过昨夜便无事了,只是如今人还未醒,也不知何时能醒来?”
暖风拂过,从外墙探入的柳枝随风摇曳,码头上的号子声顺着风,飘入味仙居的小院中。
不过片刻,凌七便打着哈欠从卧房中推门而出,手中捧着一只木盆,肩上搭着一块布巾便朝水井走去,直到用井水擦了把脸,这才彻底清醒过来,随手将湿布巾挂在墙边的绳子上,便匆匆朝灶房去了。
竟一点也没瞧见站在屋檐下的两人,沈之禾瞧着凌七忙碌的背影无奈一笑,不怪他这般匆忙,今日十五,是卖火锅的日子,况且今日还要推出茶饮,他若不动作快些,自然是来不及的。
在凌七起身后,扈娘子同王二娘也不约而同推门而出,倒是王二娘一眼瞧见,昨夜一夜未归的竹楹,匆匆朝两人走来,瞧着她满身脏污的模样,心中焦急,也顾不得脏一手拽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瞧着无明显外伤,这才松了口气。
撇了眼沈之禾身后紧闭的房门,压低着嗓音道:“你昨夜去了何处?怎的一夜未归,可知小娘子十分担心?”
王二娘比竹楹大了一岁,这些时日相处下来,早便将她当做妹妹,且不说昨夜下着大雨,陆郎君这般人物都受了重伤,显然最近红叶镇不太平,她这小姑娘一宿未归,怎的不让人担心。
听着王二娘所言,竹楹心头一暖,一手揽住王二娘,赔着笑撒娇道:“好姐姐,昨夜小娘子让我去周家送信,周家瞧着雨势太大便留了我一晚,晨起我瞧着雨停了,心中挂念着你们,便匆匆回来,哪知路上有个水坑,这不,一个不留神踩空了,摔在了那水坑里头。”
“好了,快去换身衣服,去灶房给阿七打下手,今日估摸着生意会极好。”沈之禾抿了抿唇,瞧着王二娘满脸嫌弃得推开要凑到自己面前的竹楹,轻声道。
瞧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沈之禾转身回了卧房,她绕过屏风瞧了眼,窝在被子里头,睡得满脸通红的沈之安,心头一软,抬手捏了捏他肉肉的脸颊,唤道:“之安,快些醒醒,不然去学堂要迟到了。”
“阿姐,再让我睡一刻钟,一刻便好。”沈之安将头埋入被子,哼唧道。
昨夜睡得晚,今日果真是起不来了,沈之禾无奈摇了摇头
,瞧着外头天色还算早,倒也不催他起床了,从屏风后头绕出,走至陆今屿床边,低声道:“也不知周老何时会让人来我这味仙居,陆郎君身份贵重,总不能放在我这处养伤。”
沈之禾瞧了片刻,瞧着床上那人始终都未有苏醒的迹象,一阵无奈,只得转身朝灶房去了,眼下阿七在准备今日午间的锅底,估摸着是没空闲时间做朝食,加之陆今屿如今重伤在身,昏迷不醒,只能吃些流食。
时间过得极快,转眼便至晌午,大约是前月的锅子实在美味,今日这味仙居开门之际,门口便排了一条长队,那场景落在对面沈大郎的眼中,他霎时面色阴沉。
这几日他这酒楼的生意日渐变差,原先还有十数位食客,如今竟寥寥无几,他满心愤懑,一拳砸在身侧的桌子上,将从外头走来的王娘子下了一跳。
“沈郎这是怎么了?这么大的火气?”王娘子瞧着他砸红的手掌,眸中露出些许心疼,扭着腰肢就往沈大郎身边来。
闻言,沈大郎抬头,,眸中满是阴沉之色,“你何时才能将那菜谱拿来?你若实在做不到,便由我请人将你那不听话的女儿绑来。”
王娘子脚下步子一顿,心中升起一阵不耐,若不是瞧着沈大郎如今手中有些银钱,又在为县丞做事,自己想着替乾儿博个前程,再将大郎从采石场捞出来,不然自己何须在这废物面前装乖讨巧。
倘若自己真将那菜谱到手,倒不如避开他,亲自呈给县丞,往后自己便是县丞跟前的红人,何须再看这废物的脸色。
虽心中这般想,王娘子面上却未显露半分,扭着腰肢走到沈大郎身侧,提起水壶替他倒了杯热茶,赔着笑脸道:“沈郎莫急,你再给我五日,五日我便能将那菜谱拿到手。”
“行,那便五日,五日一到你若再拿不到菜谱,便带着你那成天惹事的儿子滚回山边小屋去。”沈大郎心中烦闷,推开朝自己靠来的王娘子,端起那杯热茶一饮而尽。
好在今日县丞要在酒楼为那三位大人践行,今日之后,再过三日便是云儿入县丞府的日子,到时候自己便是县丞的丈人,此后这红叶镇还有谁敢小瞧他沈大郎。
且不提这头沈大郎的臆想,眼下味仙居中宾客满座。
沈之禾坐在柜子后,瞧着竹楹一身青色短褂,如一只蝴蝶般穿行在人群之中。
“小娘子,这火锅是何物?”一人立在味仙居门口,瞧着门口那木板上贴着火锅模样的纸,心中好奇。
不待沈之禾开口,便有铺子内的食客笑着道:“郎君可是外地来的?”
“您是如何知晓的?我乃陵江人氏,前些日子听闻红叶镇有家名为味仙居的食肆,有位厨娘手艺十分不错,便想着来尝尝,只是这火锅倒是从未听说过。”那人冲着方才开口的食客拱了拱手,笑着道。
“原来如此。那郎君你便是来对了,味仙居的火锅味道极好,每月只有十五才卖,你运气好,头一次来便赶上了。”那人笑着道,抬手招呼着竹楹,“竹娘子,老样子,要一份牛油锅,涮菜的话,每样来一份,今日人多。”
“好勒,您稍等,对了今日本店推出饮品,老客上门立减十文钱,您要尝尝吗?”竹楹笑着将那人点的吃食记下,顺便同他推荐着奶茶。
闻言,那食客倒是来了兴致,“哦?可有什么茶饮?”
“桂花乌龙奶茶,口感清甜爽口,还带着乌龙茶的清香,老少皆宜,红糖桂圆莲子奶茶香醇可口,带着桂圆与红枣的甜香,驱寒暖胃,更适合女子饮用。”竹楹笑着将沈之禾早前做好的奶茶牌子取出,那上头的奶茶是寻了陆今屿亲手所画,栩栩如生,瞧着就让人食欲满满。
“那便按照你所言,每样来上一壶。”那食客瞧了眼自家娘子,只见她眸中难得露出一丝渴望,虽说这一壶茶要三十文,减去那十文,也就是二十文一壶,是有些贵了,但能讨得自家娘子欢心,更何况反正一月也就这么一次,手一挥便点了两壶。
“好勒,您稍等。”竹楹脸上顿时堆满笑意,手中拿着那木牌便朝沈之禾跟前走去,“小娘子旗开得胜!”
闻言,沈之禾笑着冲她竖起大拇指,心中暗叹一声,这丫头果然机灵,自己不过同她说了一遍这奶茶的特性,她便记了下来,还说得如此顺口,她也就是在古代,若是生在现代高低是个销冠。
而方才踏入铺子那人,若有所思地瞧了眼竹楹,又瞧了眼沈之禾,这才寻了一处空位坐下,正好能瞧见那一面挂满菜单的墙,正犹豫时,一股浓香顺着风飘到他鼻尖。
那人不由自主鼻尖一动,顺着那香味望去,只见他邻桌的食客桌上放了一个小炭盆,里头的炭火燃得正旺,炭盆上头架着一只铜锅,那香味正是从里头溢出。他不自觉坐直了身子,探头朝那锅中望去,只见奶白色的汤汁上头漂浮着一层金色的油脂,那鲜香的滋味里头似乎还掺杂着一些酸酸的滋味,勾得人口中不住得分泌着唾液,分外诱人。
第122章 炭盆火锅
随着锅底炭盆火势渐旺,铜锅中奶白色的汤汁不停地咕嘟着泡泡,香味愈渐浓郁。
沈之禾远远瞧见那食客夹起一块牛肉就要放在锅中,当即站起身子高声道:“老先生,您今日点的是小店最新推出的酸菜鱼锅,您可先喝汤,然后将锅中的鱼肉吃掉些,再下涮菜。”
话音一落,那人讪讪一笑,“我自晓得这是酸菜鱼,只是还未尝过用这种锅子涮肉,便想着试试。”
说罢,那人动作飞快,将牛肉丢回盘中,依照沈之禾所言,取过空碗,坐直身子,眸中带着些怀念的意味,舀了一勺鱼汤到碗中。
只见那奶白色的鱼汤表层,浮着一层金黄色的油脂,随着手中勺子的搅动,露出里头雪白的鱼肉,似乎还掺杂着些许淡黄色的酸菜,酸溜溜的滋味令人口齿生津。
温热的鱼汤顺着嗓子划入腹中,那人不自觉眯起眸子,回味无穷,那鱼汤味道倒是奇特,入口是浓郁的鲜香,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股酸麻,最后口中泛起一股子辣味,口感丰富。
鱼汤中的酸菜,那口感同自家平日里腌制的口感全然不同,味仙居的酸菜,入口清脆爽口。
那鱼汤中鱼片更是一绝,薄如蝉翼的鱼片浸泡在奶白色的汤汁中,他夹起一块送入口中,鱼肉鲜嫩入口即化,令人回味无穷。
待到口中的鱼肉咽下后,那人不由自主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他常年在外行走,也算是半个吃鱼的行家,酸菜鱼这等做法并不少见,但有些厨子处理不好,那鱼肉便会带上些许土腥味,哪怕后头的料下的再足,那味道也盖不住,反而糟蹋了一条好鱼。
这等味道的酸菜鱼,还是十数年前自己无意间路过临江府,在河边的一家小馆子中尝过一会,自此之后念念不忘,早年自己还回了一趟临江府,想着找寻一下那家馆子,奈何时过经年,物是人非,原本开着馆子的那处,如今变成了一家客栈。
这些年自己也尝试着做过酸菜鱼,却一次也没成功,直到昨日,他红叶镇的友人到宁湖府收账,顺道去自己府上拜访,说起这红叶镇开了家味仙居,味道极好,邀了自己今日一同来吃火锅。
他那友人也是个老餮,能让他赞不绝口的食肆倒是不多,一时间来了兴致,满
口应下。
“老先生,这酸菜鱼味道如何?”
自打这酸菜鱼端上桌起,尹宏便一直瞧着邻桌那位老者,原因无他,实在是这酸菜鱼味道极香,诱人得很。
闻言,那老者回过神来,扭头望向尹宏,浑浊的眼眸中还是来不及收回的追忆之色,瞧着对面少年郎殷切的神色,“这味道自然是不错的,不过这只是老夫片面之言,小郎君不若自己尝尝?”
话音一落,那老者又转过身子,瞧着对面的友人,又瞧了眼桌上的吃食,总觉得少了些东西。
半晌,一拍大腿,暗道一声,美食怎可无美酒相配,顿时坐直了身子,朝着食肆里头张望了一圈,只瞧见竹楹一人忙里忙外的,那老者对面的友人眼中划过疑惑。
随即探出半个身子,冲着正藏在柜子后头打瞌睡的沈之禾道:“沈小娘子,往常日日都在铺子里头的那位娘子,怎的今日不见她?”
听着此言,沈之禾猛地回过神来,笑着道:“您说扈娘子啊,她今日有事,您要什么,直接同我说便是。”
眼下陆今屿还未醒,自然要留人在身边照顾,原想着今日让同为男子的阿七照顾,自己去灶房,奈何因昨日没休息好,在自己切菜时险些切了手之后,被凌七礼貌地请出了灶房。
随即被扈娘子推到此处,美其名曰今日铺子食客来得多,正好让自己这个掌柜在前头坐镇,而她走南闯北这么些年,照顾伤患得心应手,便自告奋勇去照顾陆郎君了。
思及此,沈之禾无奈叹了口气,瞧着外头的天色,都快晌午了,怎的还不见周家的人上门,莫不是还不晓得陆郎君受了伤,亦或是还不晓得他在自己这。
等午食过了,自己还得好好问问竹楹,她昨日是如何同老师说的。
心中思绪万千,沈之禾面上却未显露半分,面上带着笑意瞧着那两位老者,等着他二人开口。
“小娘子,你这食肆里头可有酒水?”那老者眯着眸子笑着问道。
“有倒是有,不过那酒同北疆常见的烧刀子不同,也不知能合不合您二位的口味。”闻言,沈之禾略有些迟疑,毕竟北疆这边冬日里天寒地冻的,酒烈些正好取暖。
闻言,那两人对视一眼,笑道:“合不合胃口,小娘子取一壶来,我二人尝了便知。”
“是啊,小娘子莫怕,就算那酒不合胃口,我二人也不会因此对你有何不满。”
听着此言,沈之禾便知两人打定了主意要尝尝自己酿的桃花酿,无奈一笑,好在自己原本就打算过些时日,待天气再暖和一些,就再食肆里头推出自己酿的酒,眼下虽早了些,倒也是个不错的机会。
随即点了点头应声道:“那劳烦二位稍待片刻。”
说罢,沈之禾转身就要往食肆的后门去,才走出一步,便听得身后尹宏开口,“小娘子,可否给我来上一份同这二位老先生一样的酸菜鱼?”
“自然是可以的。”闻言,沈之禾转头笑道,目光扫过尹宏身前空无一物的桌子,当即冲着不远处的竹楹喊道:“竹楹,替这位郎君上壶热茶。”
瞧着竹楹手中提着水壶匆匆朝这边赶来,沈之禾才转身往后门赶去,心中盘算着除去要送与林大人的一坛桃花酿,眼下自己手头还剩了五坛。
若是能在食肆内顺利推出,估摸着这五坛酒能撑上一月便十分不错了自己还得多寻一些其他食材酿酒,也不知这红叶镇何处有青梅,若能摘些青梅,眼下葡萄还未成熟,能酿上些青梅酒也是不错的。
她忽而想起昨日郑叔让扈娘子带回的梅子姜,那那里头的梅子便是自己想要的青梅,不若待到明日郑叔送肉食来时,寻他问问,何处能买到新鲜的青梅。
思索间,沈之禾便立在酒坛前,阿黄领着小猫在她脚边打转,她蹲下身子,将两小只拨到一旁,掀开酒瓮上的盖子,瞬间酒香四溢,她下意识鼻尖一动,伸手从一侧取过长柄竹勺,胭脂色的酒水顺着长柄竹勺滑落,流入酒壶之中。
“小娘子,怎么在装酒?”正巧凌七立在窗前,闻着酒香,探出半个身子。
“这不,今日有两位食客,觉着无酒有些寡淡,让我装上一壶给他们尝尝。”沈之禾瞧着酒壶中的酒水,差不多装满,将酒瓮的盖子盖上,脚一勾,将挡在自己跟前的两小只拨开,“对了,阿七,稍后若是得了空炖一锅鱼片粥,若是今日陆郎君能醒,多半是腹中空空。”
说罢,也不待凌七回应,匆匆朝前头铺子赶去,不过三五步的路程,沈之禾便端着酒壶在那两位老者面前站定,“桃花酿来了,您二位尝尝。”
话音一落,沈之禾提起酒壶,取了一只小巧精致的酒杯,下一秒,胭脂色的酒水顺着壶口滑落,带着桃花清甜气息的酒香往四处散开,离得最近的两人,下意识吸了吸鼻子,光闻着酒香,肚子里头的酒虫便有些按耐不住了。
接过沈之禾递来的酒杯,那老者迫不及待送到嘴边,微微抿了一口,果真与寻常的烧刀子全然不同,这桃花酿入口绵软,清甜,还带着一股桃花独有的香味,配着酸菜鱼正正好。
“敢问小娘子,这桃花酿可是用桃花酿制?”老者细细品尝着桃花酿的余韵,满足地眯起了自己的眸子,不曾想红叶镇这边陲小镇竟还有手艺如此好的厨子。
“老先生,这桃花酿的确是用春日里的桃花所酿,您吃着可还合胃口?”
“倒是还不错,就是时间短了些,若再放上一段时日,这酒会更加香醇,可惜了。”老者瞧着白瓷杯中琥珀色的酒水,摇了摇头,暗道一声可惜。
可不是吗,早前自己用冬日里的雪水酿制的桃花酿早被林大人喝了干净,眼下这批还是一月前赶着最后一波桃花,用山泉水酿的,味道自然比不上头茬用雪水酿制的,沈之禾瞧着那俩老头,心中暗自嘀咕。
沈之禾瞧着两人似乎再无其他要求,便想着躲回柜子后头,摸个闲,忽而外头传来阵阵锣鼓声,引得众人探头张望。
只见对面沉寂了好些日子的酒楼,外头那处空地上正敲锣打鼓的舞狮,不过片刻,沈之禾便瞧见沈大郎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衣袍,瞧着十分喜庆,说起来沈家这兄弟俩长得都不错,不然光靠她阿娘也不会将自己这幅皮囊生的这般好。
瞧着对面这般热闹,沈之禾的瞌睡虫一扫而空,斜倚在柜子前,兴致昂扬地瞧着对面的酒楼,不多时,孙县丞同沈大郎碰了面,两人将落在身后的三位大人迎入酒楼中。
她瞧见沈大郎入酒楼前,还挑衅地望了自己一眼,沈之禾垂眸,眼下观众与其中两个主角都到场了,看来自己替沈大郎安排的这出好戏,今日是能完美演出了,只可惜莹姐姐同陆郎君不在,少了几分乐趣。
沈之禾无奈叹了口气,落在旁人眼中,倒是有几分怅然若失的模样。
“小娘子你这新推出的奶茶,味道实在不错,往后是同火锅一样每月十五上吗?”巧娘也就是方才同尹宏说话的那位郎君的夫人,瞧着沈之禾有些落寞,笑着开口。
闻言,沈之禾抬眸对上巧娘满是关怀的目光,心中一暖,当即晓得了她的心思,扬起一抹温和的笑意,“奶茶往后日日都有,巧娘若是想喝,随时来便是了。”
“那小娘子可得给我夫人算便宜些。”
谁料,话音一落,巧娘抬手锤了黄清一下,“休要胡说八道,沈小娘子小本生意,我怎好占她便宜。”
瞧着那两人打情骂俏的模样,沈之禾不知为何,脑海里浮现出陆今屿的模样,她赶忙甩了甩脑
袋冲着巧娘道:“巧娘,我们味仙居如今有个集卡活动,意思便是今日我会给你一张卡,每喝一次奶茶便会盖一颗章,集满八颗便能送上一壶奶茶,比如今日你二位点了两壶,便是两颗章,还差两颗便能免费得上一壶任意口味的奶茶。”
“这活动不错,劳烦沈小娘子给我记上。”听着沈之禾所言,巧娘眉眼一弯,露出一抹笑意。
不消片刻,这食肆里头原先没有点奶茶的,竟都纷纷点上了一壶,那盛况瞧得沈之禾笑得合不拢嘴,只瞧见那一壶壶奶茶化作带着翅膀的金元宝飞入自己的兜中。
第123章 蛋黄酥
食肆内人声鼎沸,两人忙得脚不沾地,沈之禾再没了心思惦记对面酒楼。
忽而一人从门外闯入,冲着食肆内吃着火锅的食客,高声道:“怎还在此处吃着,对面酒楼这会正送一品轩新出的蛋黄酥呢,统共十盒,先到先得。”
闻言,最外头的几位力工,三下五除二将碗中的素面吃干净,连带着面汤都喝得干干净净,顺手将银两置于桌上,擦了擦手便跟着那人朝对面酒楼跑去。
余下几人却依旧慢条斯理地吃着火锅,诚然那蛋黄酥味道不错,但总归还是敌不过眼前的火锅,毕竟能在味仙居吃得起锅子的,自然不差买蛋黄酥的银钱。
“那蛋黄酥是何物?”正坐在桌前等着酸菜鱼的尹宏,眸中划过不解,桃花酥,杏仁酥倒是听过不少,这蛋黄酥倒是头一次听说。
话音一落,尹宏左侧那桌的食客,笑着扭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郎君是从外地来的吧,那蛋黄酥乃是一品轩推出的新品糕点,外皮金黄酥脆上头还点缀着几颗黑芝麻,一口咬下层次分明的外皮,露出里头软糯细密的红豆沙,正是香甜可口,再往里头便是流沙的咸蛋黄,入口咸香,还带着些许沙沙的口感,那味道,说得我自己都有些馋了。”
那人舔了舔唇,心中暗道一声,等吃过午食,他绕去味仙居买上一盒蛋黄酥。
话音一落,尹宏眉头微微皱起,想了半晌,始终无法理解这甜口的红豆沙,如何能同咸香的咸蛋黄放在一块,他迟疑了片刻,“您说那蛋黄酥里头不仅有红豆沙,还有咸蛋黄?”
“是啊,那两种吃食放在一块,别有一番风味呢,听那一品轩的掌柜说,过几日还会推出一款加了肉松的蛋黄酥,也不知那肉松是何物?但我猜那味道绝对错不了。”那食客抚着胡须,眼中满是憧憬,实在不怪他。
就单单前几日尝过的蛋黄酥,那香酥可口的味道实在让人流连忘返,酥皮油而不腻,大约是里头加了牛乳,吃起来还带着香浓的奶味,而里头的红豆沙细腻绵软,香甜可口,咸蛋黄又是松软可口,入口齿颊留香,那吃法实在妙极了。
“郎君倒是个行家,这蛋黄酥不过推出几日,郎君便晓得了这糕点的精髓。”沈之禾端着酸菜鱼走至尹宏身侧,听着那食客所言,嘴角微微勾起,笑着应声。
闻言,那人自豪地拍了拍胸膛,“那是自然,自打这一品轩开业以来,我便是常客。”
“原来如此,难怪郎君对那一品轩的吃食如此了解。”沈之禾了然一笑,将手中的酸菜鱼放到那尹弘身前的桌上,“郎君您的菜齐了。”
说罢,转身便朝柜子那处走去,心中暗道一声,原先还觉着这红叶镇的人会吃不惯咸甜口的蛋黄酥,如今瞧着倒是接受度良好,再加上对面沈大郎替自己免费做的一波宣传,估摸着要不了几日,那蛋黄酥的名声便能打出去了。
正巧昨日除了那油炸小鱼干同桃花酿,自己还不晓得要再给那三位大人准备些什么,方才那人倒是给自己指了条明路,给那三位大人备上些能放的时间久些的糕点也是不错。
她心念一动,冲着不远处的竹楹招了招手,“眼下铺子里头食客的菜都上齐了,你在此处瞧着,若有事及时喊我,我去灶房瞧瞧。”
瞧着竹楹点头应是,沈之禾正要抬脚朝后门口走去。
忽而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叫唤,“小娘子,可否给我来上一壶那位郎君桌上的乌龙奶茶?”
闻言,沈之禾脚下步子一顿,转过身子,便瞧见尹弘端着瓷碗,抿了一口鱼汤,笑着冲自己道。
“小娘子,今日的奶茶都售空了。”沈之禾还未开口,便瞧见竹楹冲着自己摇了摇头,轻声道。
话音一落,沈之禾冲着尹弘歉意一笑,“郎君实在抱歉,这奶茶煮的分量有限,今日的都卖空了。”
“这样啊,那真是可惜了,我还想尝尝那奶茶究竟是何滋味。”闻言,尹弘落寞的低下头,喃喃自语,不过方才他听那小娘子所言,这奶茶似乎明日还有,大不了明日起早便是了。
瞧着他再无旁的要求,沈之禾快步穿过后门走至小院,暖风拂过,吹散她满身疲惫,水声阵阵,沈之禾抬头瞧见,正蹲在水井旁清洗着碗筷的王二娘。
“小娘子,前头忙好了?”听着动静,王二娘抬头,正好对上沈之禾望来的视线,她手下动作不停,轻声询问。
“还未,不过没新客进门,竹楹一人忙得过来,我来瞧瞧今日郑叔送了多少肉来,我想着烤些肉松来做蛋黄酥。”沈之禾一边说着,一边朝那灶房走去。
留得落在身后的王二娘,心中诧异,那蛋黄酥不是前些日子才做了一批,又将那方子交给了一品轩的成掌柜,怎的今日又要做,还要烤什么肉松,那又是什么东西,牛肉干她倒是晓得。
早前在秦家时,主家外出走生意,便会让灶房烘些肉干,随身带着,若是到了一处前不着村寻,后不着店的地方,便可就地架起一口铁锅,在锅中掰些肉干,加些水同干粮一起煮熟,这样便能吃上一口热食。
只是那肉松,自己实在是从未听过,又满心好奇,当即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只求快些将活做完,自己便能去瞧瞧肉松是何东西。
且说那头沈之禾推门踏入灶房,只同凌七打了个简便的招呼,便快步朝角落的竹筐走去,掀开盖子,原本满满当当的肉食只余筐底几块还算不错的里脊肉,她弯着腰,顺手将按几块里脊捞起。
心中暗喜,好在自己有先见之明,每日都会让郑叔多送两块猪里脊,原因无它,实在是食肆里头不少菜都要用到它,加之这些时日自己又有些馋锅包肉,原本打算就这几日做上一顿锅包肉。
谁料这陆郎君身受重伤,眼下倒是没空做了,不过这猪里脊可是用来做肉松的重要食材,锅包肉做不成了,那便正好拿它来烤些肉松,心动不如行动。
沈之禾取过剩余的几块猪里脊,用清水洗净,冷水下锅,加了不少葱姜与烧酒焯水,她瞧着锅中冷水逐渐煮开,一层层白色的浮沫飘在水面上,她只好取过架子上的笊篱,将那浮沫撇净。
她瞧着锅中的里脊肉逐渐变了色,赶忙将里脊肉从锅中捞起,放在一侧的竹篮中沥干水分,这才将那里脊肉取下,放在案板上。
眼见着她拿起一根手臂粗的擀面杖,就要朝那里脊砸上去,在一侧瞧了许久的凌七,心中惊诧不已,这又是何种做菜手法,“小娘子,这是要做什么吃食?”
闻言,沈之禾手下动作不停,只听一声闷响,她手中的擀面杖便敲在了切成片的猪里脊上,随着她有节奏的敲动,肉眼可见的,原本肉质紧实的里脊,逐渐变得蓬松起来。
“今日得空,做些肉松备着,日后哪怕用来佐着白粥喝也是不错的。”大约敲打了数百下,沈之禾捏起一块里脊肉透着光,瞧了眼,瞧着那上头的纹路到了自己想要的模样后,这才将手中的擀面杖放下。
“肉松?那是什么?”凌七将手中的抹布放下,快走走到沈之禾身侧。
话音一落,沈之禾抬眸瞧了他一眼,估摸着他手头再无其他事情,当即捏了一块里脊递到他面前,笑道:“你如今可是空闲了?正好帮着我将这肉撕成丝状,越细越好。”
凌七不理解,但凌七照办,他接
过沈之禾递来的肉块,学着她的动作,将那它撕成一缕一缕的丝状,这也是个费时间的活计,两人相对而坐,足足撕了有小半个时辰,才将手头的里脊肉都变成细条状。
就在凌七以为这肉松这样便算完成时,他瞧见沈之禾快手快脚地将那双耳铁锅洗净擦干,与平日里炒菜不同的是,沈之禾去了一把刷子,往油罐里头蘸了一下,便飞快将那刷子取出,飞快将锅边四周都刷了一遍油之后。
沈之禾这才将肉丝倒入锅中,小火不停地翻炒,直到那原本还带着粉色的肉丝,逐渐变得干燥泛白,直到水分完全炒干,她才取过盐罐,往里头加了一小勺盐巴,又依次加入其他调料,直到炒匀之后,她将那肉丝从锅中盛起。
身处古代没有绞肉机,这肉松要如何出绒,沈之禾捧着装满肉丝的碗,陷入深思,忽而目光一转,落在不远处的石臼上,“阿七,交给你一个艰巨的任务,用那石臼将这肉丝舂出绒来。”
话音一落,凌七愣在原地,这还是他头一次听说能将猪肉丝舂出绒来,他虽十分不解,但还是选择照做,就在他握着杵臼捶下去时,外头传来一声惊呼。
只见竹楹满脸兴奋地从屋外跑来,身后还跟着王二娘,“小娘子,快随我去前头瞧好戏。”
“何事让你如此高兴?”沈之禾不解,如今正是做肉松最后的步骤,何事这般着急,这会就要拉着自己去前头。
闻言,竹楹嘴角抑制不住上扬,片刻竟咯咯笑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至沈之禾身侧,一把勾住她的胳膊,带着她朝灶房外头走去,“您去前头瞧了便知。”
几人匆匆赶至食肆大厅,便听着里头沸沸扬扬也不知在讨论何事,走近仔细一听才晓得是对面沈大郎的酒楼出了事,听说是那沈大郎的女儿状告他卖女求荣,用来开酒楼的银钱也来路不正。
第124章 一出好戏
听着此言,沈之禾心中有了几分猜测,快步走至门前,探出半个身子朝外头张望。
只见同自家铺子隔着一条街的沈记酒楼前,原本还在载歌载舞的舞狮队不知何时停了,正同鼓手站在一块,瞧着门前那处空地上,两位女子跪在门前,瞧着那身形正是沈之云与青荷。
“小娘子也来看戏?”察觉到身侧站了一人,巧娘扭头望去,便瞧见沈之禾满脸兴味地站在门边,探头朝外头张望。
巧娘同样瞧着外头,将手中的糍粑撕成两半,顺手递了沈之禾一块。
“是啊,来晚了一步,怎的对面那俩人就跪在了地上?”接过巧娘递来的糍粑,沈之禾望着似乎正在哭诉的沈之云,满脸疑惑,早前同云姐儿说的时候,好像并未提到有哭戏这一场,怎的还哭了起来。
闻言,巧娘噗嗤笑出了声,抬手指着对面酒楼道:“方才你是没瞧见,那沈大郎将他女儿丢出酒楼的架势,瞧着不像是父女,反而将仇人似的,我瞧着那小娘子,估摸着膝盖都摔伤了。另外那位娘子听着好似是因为那沈大郎早年仗着有功名在身,强抢民女,将她阿姐抢入家中,此后生死未卜。”
“当真是造孽啊,这么说来,我估摸着那沈二郎也不是单单因病去世,毕竟二郎的身体好得很,怎会因着那一场小小的风寒就没挺过去。”一旁的林阿婆听着两人所言,暗叹一声。
她的话音才落,身侧众人便七嘴八舌谈论起来。
“是啊,我还同我家那口子说过,二郎生病前一日,我还瞧见二郎在地里种豆子与番薯,那时他还笑着同我打招呼,说自家丫头爱吃豆油,想着多种些豆子,等来年能多榨些豆油。”
“对对对,那日我还瞧见沈二娘子,抱着东西回山脚的旧宅。”
在众人的言语中,沈之禾逐渐拼凑出一些有用的线索,原来年前红叶镇并未染上疫病,不过是沈大郎忽悠沈之禾所言,当时原主忧心爹娘的身子,许久未出家门,倒是被他蒙骗了。
她垂下眼皮,瞧着不远处正与沈大郎纠缠的云姐儿,长舒了口气,因这事牵扯出爹娘的死因,她倒是没想到,不过如此说来,原身爹娘的死包括原身的死,估摸着都与沈大郎有关。
但他们不过是平头百姓,况且据她所知,沈家一家子的开销都是由沈二郎一人供给,害死他,对沈大郎并无好处,沈之禾摸了摸下巴,心中疑惑万分。
就在此时,外头传来一声闷响,沈之禾心中一惊,飞快扭头望去,只瞧见青荷倒在地上,身下溢出一滩血迹,云姐儿正跪在她身侧,对着沈大郎怒目而视。
“云儿,三位大人如今在厢房之中,你就算在此喊破了嗓子,他们也听不见。”沈大郎俯身瞧着自己的女儿,低声规劝,“你是我的女儿,阿爹还能害你不成,快些家去,好好准备明日入县丞府。”
闻言,沈之云咬着下唇,满目悲怆,“那县丞家中可是有十多位姨娘,你当真不是害我?”
话音一落,沈大郎面色微沉,袖子一甩,冷声道:“能入孙家,是你的福分,莫要给脸不要脸,来啊,把云姐儿压回去,锁起来,莫再让她出门。”
说罢,沈大郎转身就要往酒楼里头走。
谁料他才走出一步,身后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大伯昨日不还同这位青姨娘鹣鲽情深,怎的今日人倒在地上,也不见您派人去请大夫?”
听着此言,沈大郎面色骤变,猛地转过身子,一眼瞧见站在自己身后的沈之禾,咬牙切齿道:“侄女今日怎有空来大伯这?”
沈之禾也不理他,自顾自走到青荷身旁,只瞧着她面色惨白,躺倒在地上,配上她那汪着泪水的眸子,只道是我见犹怜,沈之禾的目光落在青荷受伤的胳膊,瞧着倒不像是方才所伤。
“竹楹,去德春堂请宁大夫来。”她瞧着青荷胳膊上的伤口,扭头冲竹楹道,正巧方才自己还想着总要再请宁大夫来给陆郎君瞧瞧。
竹楹点头应是,飞快穿过人群朝不远处的德春堂去了,她原本还打算今日寻个机会,往镇子中心的德胜楼去一趟,去瞧瞧陆离,顺便让那姓岑的查查究竟是谁,这般胆大包天敢对公子下手。
眼下沈小娘子让自己去寻大夫,倒是免了自己找借口外出。
沈大郎瞧着沈之禾立在门前似乎并不打算离开的样子,眸光一扫,只见周边围了不少看戏的人,顿时羞恼不已,恶狠狠地瞪了眼脚边的沈之云,“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滚回家去。”
眼见着沈大郎抬脚就要踹倒沈之云,沈之禾赶忙上前拦住,“云姐儿今日为何会在此处?”
“禾妹妹,阿爹要将我送入孙县丞府上做姨娘,我不愿意。”闻言,沈之云如瞧见救命稻草般,扯住沈之禾的衣袖,哭哭啼啼道,“我想请京中来的三位大人做主,却被阿爹拦在外头。”
话音一落,四周陷入一片寂静,只不远处的码头传来阵阵号子声。
暖风拂过,沈大郎抬头对上沈之禾平静无波的目光,莫名打了个哆嗦,背后爬上一层冷汗,顶着周边众人鄙夷的目光,他扯了扯唇角,故作镇定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入孙家吃香的喝辣的有何不可?”
“放屁,你这老匹夫卖女求荣还说的如此冠冕堂皇。”脚程比较慢的林阿婆才走到沈之禾身边,就听见这么厚颜无耻的一句话,当即锤了锤拐杖骂道。
瞧着他那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沈之禾心中一阵憋闷,古时这么一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禁锢了多少女子,她停在沈大郎跟前三步之远,掀起眼皮瞧了他一眼,“不知大伯可否知晓,我爹娘究竟是因何而死。”
话音一落,沈大郎心中一惊,狐疑地打量着身前的少女,心中暗自嘀咕,莫不是她晓得了什么,可当时自己分明处理的十分干净,怕人来查,他连尸首都哄着阿娘烧了,她一个丫头片子如何能得知二郎夫妇的死因。
她在诈自己,得稳住心神,过了明日,他就能将那味仙居收入囊中。
沈大郎讪笑一声,“禾姐儿说笑了,整个红叶镇谁人不知二郎是因染了瘟疫过世。”
“当真?”沈之禾琉璃般的眸子,一错不错地盯着沈大郎,好似想从他眼中瞧出几分心虚。
就在几
人僵持不下之际,酒楼里头传来阵阵脚步声,不过片刻,便瞧见三位大人从里头走来,身后跟着面如菜色的孙县丞。
原是几人方才吃着沈记酒楼的樱桃肉,总觉得差些滋味,又想着味仙居就在对面,便想让沈大郎去买上两块,差人去寻他,谁料过了许久也不见有人来,三人便有些不耐烦。
本想由林大人出来瞧瞧,谁料才站起身子,那孙县丞便万般阻挠,便知外头有异,三人对视一眼,便都起身将拦在自己跟前的孙县丞推开,抬脚从厢房里头出来。
谁料才踏出厢房,便远远瞧见沈大郎将一女子推到在地,三人中性子最为火爆的金大人见此,当下就要撸起袖子上前,打算好好教训一番那欺男霸女的家伙,。
还未走出两步,便听得一道熟悉的嗓音从屋外传来,金大人站定步子,定睛一瞧,豁,果真是个熟人,竟是对面味仙居的小掌柜,早前听周老提起,这丫头瞧着年岁不大,处理事情却有些手段。
他远远瞧见,沈之禾同沈大郎不知说了一句什么,原本他满身气势瞬间萎靡下来,瞧着倒是有几分惊慌,金大人心中稀奇,扭头瞧了眼落在自己身后的两人一眼,抬脚便朝门口走去。
“何事如此吵闹?”随着一道威严的嗓音响起,金大人迈着四方步朝几人走来。
今日不过是为了给孙县丞一个面子,才随他来了这沈记酒楼,虽说这酒楼厨子的手艺还算不错,但这几日,他三人的吃食都是由沈小娘子的味仙居送去,早被她的手艺养刁了嘴,眼下吃着那厨子的手艺,多少差了些味道。
本想着给他留点面子,只说自己极爱味仙居的樱桃肉,让沈大郎去买上一份,奈何等了一炷香这人都未回来,几人等的不耐烦,便打算去对面的味仙居吃上一顿,正好问问那小娘子可有何吃食方便路上带着。
才出门就瞧见了这么一出好戏。
“求大人为我做主!”沈之云挣脱几人的桎梏,扑到金大人跟前,哭道,“民女状告孙县丞无才无德,仗着官职在身强抢民女。”
“休要胡说。”沈大郎正要上前拉开沈之云,“我这闺女早前受了点刺激,如今脑子不清晰,冲撞了大人,实在是小人的罪过,这强抢民女实在是误会,她不知晓我家同县丞早就换过庚帖,是名正言顺的。”
他将沈之云拉到身后,弯着要讪笑着解释。
话音一落,正巧竹楹背着药箱,领着宁大夫匆匆赶来。
“正好大夫来了,替这位娘子包扎好,瞧瞧那位姑娘可正如沈掌柜所言,神志不清。”金大人瞥了眼被沈大郎捂着嘴的沈之云,沉声道。
闻言,沈大郎偷摸着瞧了眼对面的孙县丞,心中惊骇,今日他分明同自己所言,这几位大人吃过饭便会离开,怎的还在此与自己纠缠,想到此处,他不由心中暗自埋怨孙县丞。
何苦非要将这三人请来酒楼用膳,倘若这几人不来,自己哪会惹得如此麻烦,思及此,沈大郎眸子一转,忽而想起一事,云姐儿平日里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她是从何处知晓,今日这三位钦差上门的,时间竟卡的这般好,莫不是有人给她通风报信,难不成是孙琴那个贱人,不对,自打她晓得攀上了县丞这层关系,她比自己还热络得多,恨不得当日便将云姐儿送过去。
“回大人的话,这位小娘子虽说身子弱了些,但神志清晰,并无半点疯症。”宁大夫恭敬地立在金大人跟前,低声回禀。
在座的解释人精,如此一来,哪还有什么不清楚的,自然就是如围观众人所言,这沈大郎为了搭上孙县丞,特意将自家女儿送去做妾,这三位大人家中有女,自是瞧不惯沈大郎这等做,当即就要让人带走,打上一顿板子。
却听得依靠在沈之禾身侧的女子,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大人在上,民妇状告沈大郎仗着功名在身,强抢民女,害死我阿姐。”
话音一落,人群中一阵唏嘘。
三人对视一眼,眸中皆是凝重,原以为不过是简单的卖女求荣,如今竟还牵扯了凶案,可明日他们几人便要离开,瞧着这孙县丞显然是与那沈大郎是一伙的。
“你可有证据?”林大人往前走了一步,问道。
“自然是有的,我阿姐的尸首,如今就在沈家后院的那口水井中。”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沈大郎瞬间白了脸色,求救似的瞧了孙县丞一眼,当即跪了下来,咬着牙,高呼冤枉,只道那院子原先是沈家二郎的住所,同他毫无干系,瞧着那架势是要将这黑锅丢到死去的沈二郎身上。
沈之禾听着那人无耻的发言,简直是要被气笑了,当即往前走了几步,冲着几位大人一拱手,“大人明鉴,家父去年便因病过世,我听着青娘子所言,此事似乎是今年年初发生的。”
听着周边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苏大人一阵头疼,手一挥,让人将那几人全部带走,冲着身侧的小厮道:“将人送去县衙,将此事原原本本通县令说清楚,此事由他全权负责,有何不解的事情可寻周老帮忙,切忌让孙县丞插手。”
说罢,苏大人意味不明地扫了孙县丞一眼,抬脚便随着几人朝沈家去了。
瞧了一处好戏的沈之禾,心满意足回了味仙居,心中暗道一声,原以为不过就只有卖女求荣一事罢了,没想到竟还牵扯出了杀人命案,眼下瞧着沈大郎估摸着是无法安然脱身了。
虽还未查明爹娘的死因是否同他有关,但如今瞧着他倒霉,沈之禾心情极好,她立在门前舒舒服服伸了个拦腰扭头钻回铺子。
“小娘子,阿七午食做好了,快些来吃饭。”瞧着那沈大郎倒大霉,竹楹早就将这好消息传回了食肆。
几人围着小院的石桌而坐,沈之禾瞧着桌上金灿灿的锅包肉心中大喜,只见那炸得金黄酥脆的锅包肉一片片摆在盘中,上头点缀着切成细长条的姜丝与胡萝卜丝,甚至还撒了一把碧绿的芫荽,端的是一个香气逼人,再上头还淋了一层琥珀色的酱汁,更是诱人得很。
今日晨起自己无意提了这么一嘴,凌七竟将这肉做了出来,她飞快夹起一块,还未入口,那股子浓郁的醋味,仿佛就要将人呛倒。
沈之禾暗自点头,就是这个味道,阿七实在聪慧,早前他从未做过锅包肉,不过听自己提过一遍做法,便能复刻出来,那肉的外壳炸得金黄酥脆,入口便是清脆的“嘎吱”声,酥脆惊人,酸甜可口,里头是与酥脆外皮截然不同猪里脊,鲜嫩多汁,口感丰富。
而那酸甜可口的酱汁恰到好处的平衡了油炸后的油腻,沈之禾感受着在口中弥漫开的酸甜感,满足的眯起眸子。
“小娘子,这味道可还好?”凌七笑着问道。
“这味道极好,阿七你可以出师了,对了,可有煮些粥?”沈之禾应道,随即抬眸瞧了眼自己的卧房,轻声问道。
“煮了一锅红豆粳米粥,如今正温在炉子上。”
“那便好,竹楹你昨日可有去同周老说陆郎君受伤一事?”沈之禾又夹起一块锅包肉,忽而想起一事,手中动作一顿,扭头冲着竹楹问道。
闻言,竹楹夹肉的筷子一顿,片刻又神色如常,笑着道:“自然是同周老说了,他原本昨天夜里就要来,但那雨势实在大,周老便说今日暮食来瞧瞧。”
话音一落,沈之禾应了一声,便未再开口,心中惦记着还未苏醒的陆今屿,匆匆吃了几口饭,便盛了一碗粳米粥,夹了两筷子,今日炒得肉松,早前她偷偷尝了一口,那味道虽说比不上后世放了许多调味料的肉松好,但如今这猪肉胜在都是吃天然食材长大,又十分新鲜,味道倒是十分不错的。
她端着碗踏入卧房,瞧着还未醒的陆今屿,又瞧了瞧手中的粥碗,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今日早上喂药他便是喝了一半,流了一半,估摸着这粥也是,方才宁大夫也瞧了,这人已没了生命危险,就是不知何时才能醒来。
沈之禾无意识地搅动着粳米粥,再抬眸正好对上陆今屿雾蒙蒙的眸子,她心中一喜,快步走至床边,将粥碗放在一侧的小桌上,扶着他半坐起身子,“郎君何时醒的?”
瞧着陆今屿似乎有些不舒服,她越过他的身子,从床铺里头取出一个软枕,垫在他身后。
闻言,陆今屿轻笑一声,“就方才,昨日还以为自己要命丧雨夜,没想到竟被小娘子救下,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在下可否以身相许?”
话音一落,沈之禾莹白的耳尖爬上一抹红色,她上下打量着床上那人,只见他面色苍白,乌黑的发丝散落在脸颊两侧,本就是极好的容色,如今更添了几分病弱之色,真是我见犹怜,她心头一颤,故作镇定地伸出手指。
将陆今屿下巴抬起,红着脸颊,眼神飘忽,“郎君姿容不错,以身相许倒也不是不可。”
听着沈之禾所言,陆今屿眸中划过一丝惊喜,他方才不过是抱着试探的心思,出言调侃,并未想到她会回应,眼下的意思难不成是她答应了,他试探性地伸出手,勾了勾沈之禾的衣袖。
“阿禾,我饿了。”
容貌艳丽的少年半倚靠在床头,睁着一双如水般的眸子,眼巴巴地瞧着自己,温声细语地同自己说饿了,这她那里招架的住,晕乎乎的端起粥碗,就着肉松,舀了一勺递到陆今屿唇边。
直到一碗粥喂完,沈之禾都未回过神来,原因无它,实在是美色误人,直到外头传来凌七的声音,沈之禾在蓦地回过神来,她对上陆今屿笑意盈盈的眸子,霎时恼羞成怒。
若是平日里她自然锤他一拳,可如今这人重伤在身,半晌她才咬牙切齿道:“今日周老来了,你便随他回周府。”
说罢,沈之禾抬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端起空碗便朝外头跑去,错过身后那人幽深的目光。
“阿禾,我好不容易才入了这味仙居,如何会轻易离开。”他瞧着沈之禾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
从卧房匆匆出来的沈之禾,瞧着正仰躺在藤椅上的凌七,快步走至他身旁,抬脚踹了踹他垂落在地上的脚,“阿七,唤我何事?”
凌七抬手将盖在脸上的布巾挪开,一眼瞧见立在自己跟前的沈之禾,满脸疑惑,“小娘子,你的脸怎这般红?”
“少废话,你方才唤我出来何事?”
“哦,今日午间火锅将肉食都卖的差不多了,可还要去寻郑屠送些来?”凌七坐起身子,问道。
“自然是要的。对了今日暮食,师父要来,我记得他老人家爱吃鱼,让郑叔再送几条鱼来。”
转眼已至暮食,窗外炊烟袅袅,味仙居里头宾客满足,皆在讨论着这两日红叶镇发生的大事,正说着,临近门口的几位食客,便远远瞧见一辆马车,沿着街道踏着落日的余晖,行至味仙居门前。
车夫从车辕上一跃而下,取过一张矮凳摆在马车下,片刻便瞧见周老掀开帘子,从马车中钻出。
“周老,您可算来了,我家小娘子等了您许久。”时刻瞧着外头的竹楹,一瞧见周老便匆匆迎上前来,笑道。
随着竹楹踏入味仙居,周老目光环顾四周,抚摸着胡须暗自点头,这铺子里头的食客,瞧着倒是比自己头一次来时,要多了不少,这丫头的生意倒是越做越好了。
第125章 烤鱼
夜风习习,带来些许潮湿的气息,周老立在门前,瞧着对面门可罗雀的沈记酒楼。
心中暗道一声,难怪那沈大郎时时妒忌阿禾,瞧着这两间的食客的对比,便是心知肚明了,周老一甩袖随着竹楹踏入味仙居中。
“周老,如今公子受了伤,正养在后院,您且随我去后院。”竹楹踮着脚,凑到周老耳边轻声道。
闻言,周老心中一惊,难怪他昨日未回周家,还以为他去了军营,没想到竟受了伤,正要开口细问,可瞧着食肆里头人声鼎沸的模样,又怕人多口杂,难免会有外来的探子,只好憋了回去。
扭头细细瞧着竹楹的神色,只见她神色如常,估摸着无甚大碍,高悬着的心倒是放下不少。
两人穿过挤挤挨挨的膳厅,走至后门口,才推开门,只见那院子瞧着不大,却是应有尽有,入目便是爬满架子郁郁葱葱的葡萄藤,上头挂满了个头不大的青色葡萄,靠近外墙的那处墙边。
搭着个不小的鸡窝,里头养着三五只精神抖擞的鸡崽子,不远处搭着个菜园子,大约是刚浇过水,碧绿青翠的叶子上挂满了水珠,晶莹剔透,长势喜人,周老抚着胡须,心中暗叹一声,这丫头倒是个会过日子的,短短半年她便将这小院拾掇的井井有条。
随着竹楹,两人走至葡萄藤下的石桌旁,“您在这稍待片刻,我去灶房将小娘子喊来。”
说罢,她匆匆朝灶房那处去了,正巧此时扈娘子领着下学回来的沈之安,从外头走来,正所谓半大的小子,饿死老子,今日午间他心中惦念着陆今屿,食不下咽,如今回了家,闻着那满屋子飘香的味道,肚子便开始咕咕叫唤。
他顺手将腰间挎着的布包,丢到身后扈娘子的手中,目不斜视,直冲冲地朝灶房跑去,恰好同里头出来的沈之禾撞了满怀,他双手环住沈之禾的腰,仰着脸,“阿姐,我饿了。”
那可怜巴巴的模样,若不是沈之禾晓得那无为斋的伙食不错,她都要觉得自家幼弟被人虐待了,沈之禾无奈一笑,揉了揉之安的脑袋,“暮食还得过一会,你且先吃几块蛋黄酥垫吧一下。”
“对了,你可有同周老行过礼?”沈之禾牵着沈之安朝那石桌旁走去。
沈之安这才瞧见周老好整以暇地坐在桌边,手中捧着一杯热茶,正笑意盈盈地瞧着自己,他飞快松开拽着沈之禾衣摆的手,规规矩矩地冲着周老行了一礼。
“小子见过周老。”
话音才落,那头竹楹捧着木质托盘快步朝几人走来,“小娘子点心同茶饮端来了。”
接过竹楹递来的托盘,沈之禾心知膳厅正是忙碌的时候,估摸着扈娘子一人是忙不过来,当即冲着竹楹道:“这给我便是,你快些去膳厅给扈娘子搭把手。”
闻言,竹楹连忙点头应是,当即三步并作两步朝膳厅赶去,自打天气回暖,河水化开之后,这味仙居的生意便一日比一日好,听着口音似乎还有不少自外地来的食客。
每日她与扈娘子,那是忙得脚不沾地,她捏了捏自己胳膊,暗叹一声,这跑堂日子,竟比平日里练功还要累些,好在每日都能吃上小娘子亲手所做的吃食。
沈之禾自是不晓得她心中所想,她瞧着面前精神矍铄的周老,小心翼翼将手中的托盘放到桌上,“老师,莹姐姐昨夜可有归家?”
听得此言,周老端着杯子的手一顿,他昨夜在家中设宴,为那三位大人践行,因酒兴正酣,到了戌时三刻都未散宴,倒是不知阿莹何时回的家,“昨夜她何时回的家,我倒是不清楚,不过今日晨起倒是瞧见阿莹在家中吃朝食。”
话音一落,沈之禾松了口气,晓得周莹无事便好,毕竟昨夜她是瞧着周莹同陆今屿一同离开,她顿了顿,琢磨了片刻,垂眸对上沈之安眼巴巴地眸子,抬手取过一块蛋黄酥塞到他口中。
“老师,竹楹应当同你说了,陆郎君昨夜被人袭击受了伤,如今正在卧房中养伤,如今人已经醒了,您可要去见见他。”
“陆哥哥醒了?”闻言,沈之安心中大喜,叼着蛋黄酥便朝卧房跑去。
落在身后的沈之禾瞧着他跑远的背影,无奈摇了摇头。
“去瞧瞧,正好问问他昨夜是否瞧清了是何人伤了他。”周老站起身子,双手背在身后,跟在沈之安身后朝那卧房去了。
推开门,入目便是陆今屿斜倚靠在床头,光线透过半开的窗子,洒在他身上,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边,他手中握着一卷书,发丝从脸颊两侧滑落,听着动静抬头看来,那模样当真是我见犹怜。
抬眸对上周老的视线,
陆今屿将手中的书合上,无奈一笑,“老师,恕学生无礼,受了伤,实在没法向你行礼。”
“无事,伤在何处?”周老越过沈之禾身侧,匆匆走到陆今屿床边,语气中带着几分焦急。
闻言,陆今屿偏头瞧了沈之禾一眼,撩开盖在身上的薄褥子,“被人偷袭,挨了一刀,不过瞧着无甚大碍,将养几日便可。”
话音一落,周老狐疑地瞧了他一眼,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一时间又说不上来,只好顺着他的目光,落在他腹部的伤口上,只见白色的绷带上渗出殷红的血迹,“伤口又渗血了,还说没事,原本我今日想着若你伤势不重,我便将你接回周家。眼下你这伤口还在渗血,自然是不方便移动。”
说着,周老转过身来,冲着沈之禾歉意一笑,“阿禾,为师拜托你一件事,这几日就辛苦你照顾谨之了,他的药费你同我说,由我周家出。”
话到如此,沈之禾哪怕再不愿意,也无法开口推脱,只好点头应是,她瞧着两人似有话要谈,“老师今日留下用暮食,正好方才去郑叔那头拿了一条快十斤的花鲢,还有两条肥美的昂刺鱼。”
“那老夫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周老笑道。
得了周老的回答,沈之禾拉着之安就要往外头去,谁料他呆在陆今屿身侧不愿离开,正无奈之际,便听得陆今屿轻笑一声,“小娘子,既之安不愿走,便让他留在此处。”
无奈沈之禾只好独自一人踏出卧房,心中暗自腹诽,今日午间自己分明瞧过他腰腹的刀上,并无渗血,怎的周老一来,就渗血了。
不过今日沈大郎倒了大霉,她心情极好,正巧郑叔的连襟又网了一条个头极大的花鲢,正好用来做烤鱼,自打来了这红叶镇,自己便再未吃过烤鱼,烤盘倒是简单,直接将早前用来装馄饨的铁盘当做烤盘。
沈之禾哼着小曲,踩着轻快的步子朝灶房去了,那头得了空的凌七,一早便将花鲢处理的干干净净,正摆在案板上,她取过菜刀将那花鲢从中间劈成两半,鱼身切上花刀后,将其放入一早便备下的葱姜水中腌制小半个时辰。
与此同时,沈之禾又取了条昂刺鱼,早前她听闻昂刺鱼营养丰富,炖出来的汤不仅味道鲜美,对伤口愈合也是极好的,正好拿来给陆今屿炖锅鱼汤,如今他受了伤,得清淡些。
只在锅底舀了一勺油,她掂起铁锅瞧着那热油将整个锅子浸透后,随即在锅中撒了几颗精盐,随即小心翼翼地将昂刺鱼放入锅中,只听“滋啦”一声,那昂刺鱼便裹上一层金黄,这便是鱼汤能出白的诀窍。
直到那两条昂刺鱼煎得两面金黄,沈之禾飞快从另一侧的炉子上,舀了一勺开水倒在锅中,瞬间热气蒸腾,锅中的鱼汤咕嘟咕嘟冒着泡,不消片刻,锅中的鱼汤便成了奶白色,鲜香十足。
她掀开盖子,瞧着香浓的鱼汤,又往里头撒了一把切成片的蘑菇与豆腐,复又盖上锅盖,小火慢炖。
正好另一侧的花鲢也腌制好了,沈之禾将花鲢从木盆中捞起,沥干水后,放入油锅中,炸得两面都金黄酥脆,用刀背一刮,便能听见清脆的声响,这便算好了。
在凌七与王二娘疑惑的目光中,沈之禾将炸好的花鲢放在铁盆中,鱼身周边摆了一圈蔬菜,例如番薯,菘菜,萝卜蘑菇等,她将一早调好的酱汁均匀浇在鱼身上,用另一个铁盆当做盖子,盖在上头,架在碳炉上烤着。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整个灶房都弥漫着烤鱼的浓香。
“小娘子这是何等做法?这鱼肉竟能这般香。”凌七凑到沈之禾身边,眸子直勾勾地瞧着那铁盆,实在好奇极了。
闻言,沈之禾抿唇一笑,“这叫烤鱼,先将那鱼炸过之后,变得酥脆,随即同调料一起在炭火上烤,便能让调料的香味完美的渗入鱼肉中,这样吸满汤汁的鱼肉,味道格外鲜美,稍后你尝尝便知。”
既要留周老吃暮食,单单一份烤鱼自然是不够的,不过暮食不宜多吃,不然不好克化,大肉自然是不好再做,不如片上几块腊肉与莴笋一同炒,再炒个蒜薹腊肠,外加一个清炒山药,最后再加一碗青菜豆腐汤解腻。
沈之禾快手快脚,赶在太阳落山前,总算是将这满桌的菜做好,如今天气还算凉快,她招呼着王二娘将吃食端到小院的石桌上,自己舀了一碗鱼汤,又夹了几筷子鱼肚上的嫩肉到碗中。
匆匆朝卧房赶去,这鱼汤得趁热喝,不然凉了总会有些腥味,她推门而入,只见沈之安坐在靠窗的桌边,周老坐在他身侧,正在给他讲解着书本上的故事。
听着动静,几人扭头望来,沈之禾将手中的托盘往身前端了端,“陆郎君,先喝几口鱼汤吧。”
话音一落,她快步走至陆今屿床边,将托盘放在一旁,拖过一张凳子坐下后,这才端起鱼汤,舀了一勺,略吹了吹,递到他唇边。
午间吃得粥,不大顶饱,陆今屿早便饿了,只不好意思开口同沈之禾讲,不过一小会,他便就着沈之禾的动作将那碗鱼汤喝得干干净净,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
“你伤着,需吃些清淡的,晚些我再给你煮完粥。”她顺手取下腰间的帕子递到陆今屿手中,随即扭头同周老道:“老师,暮食备好了,随我去吃饭吧。”
第126章 端午
夜风习习,从墙外探入院内的柳枝,随风摇曳,虫鸣声声。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洒在河面上,波光粼粼,整个红叶镇炊烟袅袅。
味仙居里头宾客满座,竹楹如一只轻盈的蝴蝶一般穿行在人群之中,只听着那些食客对于今日午间一事议论纷纷。
原是食肆内吃过午饭本就无事的几人,随着三位大人一同去了沈家,竟真在那水井中捞出一具女尸,脖颈间一道红痕,分明是被人勒死后丢入井中,三位大人震怒。
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县令便领着衙役匆匆从县衙赶来,乌泱泱的一群人,动作迅速,很快便将沈家众人都带回县衙。
竹楹将这些话一字不落听入耳中,她趁着人少的功夫,同扈娘子说了一声,便匆匆赶至小院。
只见微风拂过,垂落的葡萄藤随意摆动了几下,发出沙沙的声响,沈之禾三人围着石桌而坐,盛放着烤鱼的铁盘架在碳炉上,浓香四溢。
“小娘子,我方才听膳堂的食客说起,当真是在沈家的那口水井中捞起了一具女尸,这下沈大郎无法抵赖,被县令大人带回了县衙中。”竹楹将方才听来的话,一字不落的叙述给沈之禾,那眉飞色舞的模样,好似她在现场亲眼所见一般。
闻言,沈之禾还未开口,身侧的周老倒是兴致盎然地抬头,“那位沈大郎可就是早前,谨之同我说过的,你的大伯?”
“对,就是大伯,她纵容大伯娘,在去年年末天寒地冻之际,将我与阿姐赶出家门,若不是阿姐聪慧,用豆腐脑发家赚钱,恐怕如今我同阿姐,要么被那姓林的卖身做奴,要么便是冻死街头。”
沈之安如今在无为斋上了半年学,倒是同以往那怯懦的模样不同,如今
不仅胆子大了不少,连带着口齿也清晰了许多,他将手中的筷子放下,仰着脸道。
话音一落,周老面色一沉,他只知这姐弟俩是靠摆摊发家,竟不知早前还有这么一段故事,若不是今日这小子提起,恐怕这丫头以后也不会说,想到这处,周老抬头瞪了沈之禾一眼。
不过此事也怪不得她,毕竟早前她虽去过府上两次,但都是因着阿莹的交情,自己也与她不相熟,直到她到无为斋那次,自己才动了收她为徒的心思,他暗叹一声。
抬手将沈之安揽入怀中,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之安可还想要兄长与姐姐?”
听着此言,沈之安眸子一亮,扭头瞧了眼沈之禾,又低下头,捏着自己的衣角,迟疑了片刻,从周老怀中退出,故作老成道:“多谢周老关心,但之安有阿姐一人便够了。”
瞧着他那小脸严肃的模样,沈之禾心中好笑,抬手捏了捏沈之安肉肉的脸颊,笑道:“怎的,如今连卧房里的陆哥哥也不要了?”
“这个自然是要的。”沈之安赶忙扑上前抱住沈之禾的胳膊,超大声地开口,好似生怕自己回答晚了,她便会将陆今屿赶走。
周老瞧着姐弟两人的动作,笑着眯起眸子,端起身前的酒杯,抿了一口,桃花的香味瞬间盈满唇齿之间。
自打老大带着儿女去了寒洲,老二又常年在外,家中冷清得很,知道谨之来了红叶镇才好些。
“之安怎的这般喜欢谨之?”瞧着沈之安抱着沈之禾得胳膊撒娇卖痴,周老倒是有些意外,平日里他来这味仙居的次数少,倒是不晓得之安同谨之的关系处得这般好。
闻言,沈之安松开了抱着阿姐的手,扭头望向周老,圆圆的眸子中,满是亮色,“因为陆哥哥是头一个出手帮阿姐的人。”
话音一落,沈之禾愣了片刻,这才忆起他口中所言所谓何事,因是那次自己同陆今屿的初见。
那日自己被李家的纨绔诬陷勾引他,在众人都不相信自己时,是他替自己解了围,不过那日之安分明被他吓哭,还以为他会讨厌陆郎君呢。
“哦?”周老顿时兴味十足,正打算继续追问。
哪知沈之禾伸手将改在烤鱼上的盖子取下,伴随着蒸腾而起的热气,热辣鲜香的气息扑鼻而来。
直到热气散去,裹满料汁的烤鱼摆在炭火炙烤的铁盘中,“滋滋”作响,带着胡椒的香味扑鼻而来,只见那烤鱼表层金黄酥脆,鱼身边上摆满了各种切成小块的蔬菜,被浓稠的汤汁包裹。
鱼身上头点缀着切成小段的辣椒与洋葱,酱香十足,周老抿了抿唇,心中暗道一声着味道都用不着尝,便晓得十分不错。
他忽而察觉衣角被人扯了两下,周老顺着力道低头,正好对上正摇着尾巴的阿黄,只见那水汪汪的黑眸中,竟满是人性化的期盼。
瞧着周老许久未动筷,沈之禾心中疑惑,一抬头便瞧见周老正垂着头望着地上,她顺着周老的力道望去。
只见不知何时从狗窝中钻出的阿黄,正摇着尾鬼迷日眼地望着周老,试图讨些吃食,沈之禾无奈一笑,抬脚就往阿黄身边走去。
脚一勾,将阿黄带到一侧,瞧着它又要往周老身旁去,沈之禾飞快一把掐住它的脖子,将它带到自己饭盆前。
木盆里头满满一碗水煮鸡肉,不过才吃了两口,也不知从何时起的,每日他们吃饭时,这狗子都缠在脚边,一副不给吃便不走的架势。
往常给了也就给了,如今天气回暖,这阿黄像蒲公英似的,随意撸它一把,便沾了满手的毛,自然是不好再给它吃有咸味的吃食。
今日等同竹楹说上一说,往后莫要瞧这狗子装可怜,便在饭桌上夹了菜给它吃,沈之禾心中暗道一声,顺手将篱笆门带上。
全然不顾阿黄在里头扒拉着门,呜咽出声,直到沈之禾走远,阿黄便知装可怜的招数对她无用,当即甩了甩尾巴,悠哉游哉走回自己饭盆前,埋头苦吃。
这一幕直接看到了身后的周老,虽说狗通人性,可眼前这只就不单单是通人性了,竟还像个娃娃一样晓得耍赖。
果真古灵精怪的人,养的狗也比寻常人家的机敏,他笑着摇了摇头,伸长了胳膊,从烤鱼的鱼肚子上夹下一大块嫩肉。
在沈之安眼巴巴的目光中,将鱼肉放入他的碗中,笑着揉了揉他脑袋,“快吃,这鱼肉冷了可就不好吃了。”
走回桌前的沈之禾,正好瞧见这一老一少,坐在一块,正埋头吃着烤鱼。
且说周老夹起一块鱼肉,鱼肉外层炸得酥香,又吸满汤汁,一口咬下,汁水四溢,霎时带着些麻辣的滋味在口中炸开。
咬破酥香皮后,露出里头鲜嫩的鱼肉,这时他才发觉,这鱼的鱼刺极少,吃起来倒是方便。
因着炭火,铁盆中的汤汁愈渐浓稠,瞧着那盆底的番薯都裹上了浓稠的汤汁,沈之安吸了吸鼻子,伸长了胳膊就要去夹上一块番薯。
奈何个子矮,手短腿短的,够了半晌都未够着,扭头瞧了眼身侧的沈之禾,只见她正垂着头同自己碗中的鱼头斗争,之安无奈,只好扭头望向另一侧的周老。
却见他,一口小酒一口烤鱼满是陶醉,显然是没空搭理自己,他垮了肩膀,无奈叹了口气,十分怀念同扈娘子他们一同吃饭的日子。
他沉默了片刻,将筷子放在桌上,一骨碌爬到椅子上,抄起筷子,探出半个身子,从盆中捞起一块炖得软烂的番薯。
大约是炖得时间久了,那番薯的边缘都有些融化,只听一声闷响,身侧的两人不约而同循声望去,原是沈之安手中的筷子一使劲,那番薯从中间断开,落回盆中。
霎时,沈之安垮了小脸,正当沈之禾想瞧瞧他还有何动作时,说时迟那时快,他伸长了胳膊将筷子直接插入番薯中,随后一把将那番薯抄起,满是得意地瞧了眼沈之禾,随即送入口中。
烤了许久的番薯,早就软烂入味,又吸饱了烤鱼的汤汁,绵软细腻,入口即化,那味道竟不比鱼肉差上几分,沈之禾眸子一亮,握着那筷子啃得满嘴都是褐色的汤汁。
瞧着他吃得香甜的模样,周老也不由自主吞了吞口水,随即坐直了身子,在鱼身表面夹起一块番薯,往汤汁里蘸了蘸,才小心翼翼地夹起,入口是鱼肉的鲜香,番薯的表皮被烤得焦香,韧劲十足,咬破外皮,里头的番薯芯子,烤得面面的,香甜软糯,十分诱人。
一时间,周老竟吃上了瘾,一块接一块地夹到碗中,待到沈之禾发觉时,盆中的番薯早已所剩无几,她不由哑然失笑,眼见着周老的筷子瞄准那仅剩的几块番薯时,她赶忙阻拦,“老师,天色已晚,这番薯不好消化,莫要多吃。”
被沈之禾抓了包的周老,讪讪一笑,收回筷子,心中暗道一声,以往自己也不是贪嘴之人,实在是这烤鱼中的番薯味道绝妙,吸满了鱼肉的鲜味,在用自己本身香甜的滋味完美融合,正是恰到好处。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三人总算吃饱喝足,周老端着茶杯,瞧着忙前忙后的沈之禾,迟疑了片刻,终是同她说了昨夜陆今屿遇袭一事,原是昨日吴家那两位来自宁湖府的姓林的郎君。
他们二人来自京中,是临安侯府侧妃娘家的兄弟,自幼便同陆今屿不对付,不知为何放着京中纸醉金迷的日子不过,跑来这红叶镇,他猜测昨夜袭击陆今屿的人便是那两人的手下。
“同你说这些,不是为了吓唬你,只是如今谨之在你这小院养伤,那两人一击未中,势必会在暗处搜寻谨之的下落,迟早会查到此处,你千万小心,此处我也会让人在暗处守着。”周老站在马车,小声叮嘱着沈之禾。
余光扫过四周,果真瞧见街角处有人盯梢,周老当即高着嗓子同沈之禾道:“你这几日实在懒惰,三日前交于你的字帖竟还没练完,若明日再未写完,罚你将千字文抄写十遍。”
闻言,沈之禾心中一惊,抬头就要争辩,恰好瞧见周老冲着她使眼色,这才明白过来,随即哭丧着脸点了点头,“晓得了,老师,明日我必定将作业交给你。”
周老哼了一声,转身钻入马车,随着铜铃声渐渐远去,马车逐渐消失在夜幕之中。
“沈小娘子,你方才唤周老老师?”
沈之禾转身正要回铺子,另一侧卖羊肉泡馍的林娘
子从窗口探出半个身子,出声询问。
听着此言,沈之禾脚下步子一顿,虽说自己同林娘子是邻居,但终日里甚少见面,除开那日她上门提醒自己,此后便只见过一面,不过那次也算自己承了她的情,眼下她唤住自己,自然不好当做没听见离开。
她无奈叹了口气,扭头之际,脸上挂着浅笑,“不过是借着莹姑娘的光,同周老见过几面罢了。”
话音一落,沈之禾便瞧见林娘子失望的神色,“原是如此,想来小娘子铺子中还有不少要紧事,我便不多叨扰小娘子了。”
沈之禾同周莹关系好,她是晓得的,但方才瞧着周老的神色,明显是瞧自己喜爱的后辈的目光,自家两个孩子都到了开蒙的年级,原本自己还厚着脸皮,让小娘子帮着自己同周老说上几句好话,让自己的孩子去无为斋上学。
可方才听着沈小娘子所言,自己倒是不好再开口,只好失落地回了铺子。
时间过得极快,转瞬便临近端午,沈大郎因杀人锒铛入狱,吴家郎君喜好男风一事,宛如插了翅膀一般,传遍了整个红叶镇。
原本躺在床上养伤的陆今屿,也能起来走动几步。
沈之禾立在门前,瞧着街道上往来的人群,只见那沿河边的小摊上,挂满了五彩绳与艾草,整个红叶镇都弥漫着艾草的清香,连带着今日晨起来送蔬菜的阿婆都给她带了一捆粽叶。
瞧着那鲜嫩翠绿的粽叶,沈之禾还未开口,其他几人便满心期盼地瞧着沈之禾,显然是对端午十分期待,据她所知,红叶镇的粽子,大多都是白米棕,蜜枣粽,或者红豆棕,多是甜粽。
倒是从南方来的凌七,他们家乡有鲜肉棕,沈之禾未吃过,也不晓得那肉粽是什么滋味,不过眼下由她调制的馅料,那可是后世经过千百年改良之后的品种,味道自然差不了。
她琢磨了片刻,打算调四种馅料,两种甜粽,两种咸粽,甜粽那便包蜜豆棕和蜜枣粽,咸粽那便是后世极为经典的鲜肉棕与鲜肉咸蛋黄棕。
打定注意,沈之禾转身钻入铺子,打算就着馅料一事同凌七商量一番,正好在让王二娘将瓮中的咸鸭蛋都掏出来,洗干净备用,再让扈娘子去买些艾草与编五彩绳的绳子回来,正巧昨日陆今屿暗示自己想要一根她亲手编制的五彩绳。
第127章 干煸黑鱼
回忆着昨日,陆今屿坐在桌旁,微红着脸颊,同自己讨要五彩绳的模样,心中不由好笑。
除开他下不了床的那几日,自己忙地晕头转向,自打他能下床开始,自己便省心了不少,连带着每日之安的功课他都接手了过去。
就这三两日的功夫,他两人的关系倒是突飞猛进,如今瞧着同亲兄弟也差不了几分。
就说今日,大约是临近端午,无为斋放了假,一早起来的沈之安便黏在陆今屿身旁,一大一小脑袋凑在一起,也不知在嘀咕些什么。是不是还故作隐蔽地抬头瞧自己一眼。
沈之禾远远瞧着两人,无奈笑着摇了摇头,伸手取过挂在屋檐下的粽叶,匆匆钻入灶房。
粽子的馅料与旁的不同,里头的米用的是上好的糯米,这样煮出来的粽子味道才格外的香糯香甜,蜜枣与蜜豆还好些,集市都有现成的卖。
不过大邺的蜜枣与蜜豆同糕点一般,实在太甜了,大约是里头加了不少糖,卖得价格也十分昂贵,简单来说,又贵又难吃。
沈之禾想着反正距离端午还有两日的功夫,时间还算宽裕,不如今日做完午食生意,便带上之安去集市瞧瞧,买些枣子同红豆自己回来做。
总归做起来也不算难,况且自己做的蜜枣与蜜豆味道更好些,只是那肉馅的略微麻烦些,毕竟这肉与寻常的做菜用的猪肉还不甚相同。
用来做粽子馅料的猪肉得用上好的梅花肉,除开梅花肉还得加上一小块肥肉,这样煮出来的肉粽,才会油汪汪的晶莹剔透,肉香四溢。
若是再加上一颗流油的咸鸭蛋,那滋味刚想着口水就要流出来了。
她抬手摸了一把唇角莫须有的口水,抬头瞧见灶房里头正片着鱼片的凌七,只见他手下动作麻利,不过片刻,手边便堆了一堆薄如蝉翼的鱼片。
瞧着那架势许是要做酸菜鱼,说来也奇怪,这几日味仙居的食客越来越多,时常能听见不少食客,操着一口外乡话。
原先不过是以为外地来的跑商的商人,可她观察了几日,有好些人并未带货物,甚至连行囊都带,好似特地跑了一趟红叶镇,只为来味仙居吃上一口。
不过这几日虽忙了些,但瞧着每日的进项,她昨日算了算就这三两日的功夫竟足足赚了一百五十两银钱。
顿时干劲十足,她舀了一勺清水,净手后,才取过猪里脊,打算做一份锅包肉。
忽地门外传来一声响动,沈之禾扭头望去,只见竹楹脚步匆匆,手中还提着只还在滴水的竹篓,隐约可见里头有什么东西在动,“小娘子,外头来了位食客,点名要一份干煸黑鱼。”
说罢,竹楹提了提手中的竹篓,“还有这个,他让您一并做了。”
接过竹楹带来的竹篓,分量倒是不轻,里头的活物还在四处乱窜,她手上使劲这才没让这竹篓从手中跑掉。
沈之禾飞快将竹篓丢入一侧的空盆中,方才透过竹篓的空隙瞧了一眼,一长条的,似是鳝鱼油似是蛇,她顺手抽了一根木棍,伸长了胳膊将那竹篓的盖子掀开。
瞧清了里头的东西后,沈之禾不由自主松了口气,还好是鳝鱼,若真是蛇,那这单生意,她恐怕是做不成了。
原因无他,实在是沈之禾对于蛇这种生物有天然的害怕,光想着就能起一声鸡皮疙瘩。
“晓得了,你去同那位食客说,稍待片刻。”沈之禾点头应道,蹲着身子同眼前的鳝鱼,大眼瞪小眼。
半晌才转过头来,直勾勾地瞧着正在浆鱼片的凌七。
炙热的目光落在后背,凌七想当作瞧不见都不行,无奈之下,只好放下手中的活计,扭头望向沈之禾,“小娘子,可是有事?”
话音才落,他便瞧见沈之禾抄着木棍,将竹篓中的鳝鱼挑起,笑着道:“阿七,这鳝鱼我虽会做,但我有些不喜欢这滑不溜秋的手感,便劳烦阿七将这鳝鱼处理一下,作为交换,那道酸菜鱼便由我来做可好?”
对上沈之禾期盼的目光,凌七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好点了点头,他将沾满了生粉的手洗净后。
走到盆子前,一把掐住那鳝鱼的头部,便将它拎了起来,手起刀落,不过半炷香的时间,他便熟门熟路地将鳝鱼处理干净了。
那动作利落地当真令人叹为观止,“瞧着阿七地动作,好似以往做惯了鳝鱼?”
闻言,凌七手下动作一顿,半晌才敷衍地勾了勾唇,“之前主家爱吃,便做过几回。”
说罢,便低着头处理着竹篓中剩余的鳝鱼,未再开口。
见他不愿多说,沈之禾便未再多问,只将手中的黑鱼片下了锅,霎时浓香四溢。
大火煮开后,沈之禾飞快将炉子中的燃着的柴火撤出,靠着里头炭火的余温,满满炖着,大约过了一刻钟,酸菜鱼便能出锅了,她抓了把切成段的干辣椒与花椒撒在碗中,随即将热好的滚油自上淋下。
只听“滋啦”一声,霸道的香味在灶房中弥漫,片刻又顺着窗子向外头散去,将坐在膳堂原本就饿着肚子的食客,勾得疯狂吞咽着口水。
实在是太香了,这酸菜鱼无
论吃过几回,都抗拒不了这麻辣鲜香的滋味。
“闻着这味道,估摸着我的酸菜鱼出锅了。”
“怎么是你的,分明是我先来的。”
就在几人争论谁先之际,竹楹端着摆了五六碗酸菜鱼的托盘,步子稳健地朝几人走来,笑着安抚道:“诸位莫急,这桌角都有号,自然是按照诸位点菜的顺序来的。”
瞧着自己眼前的酸菜鱼,几人讪讪一笑,未再多言,毕竟美食当前,哪还顾得上多言,抓起筷子,便从汤碗中捞起一块鱼片。
嗅着那浓郁的香味,也顾不得烫,直接塞入口中,麻辣鲜香的滋味瞬间在口中爆开,只道一声过瘾。
“小娘子,你家掌柜可同意了,替我做那鳝鱼?”顾城,就是那位将装着鳝鱼的竹篓递给竹楹的人,手中摇着扇子高声道。
闻言,竹楹转过身来,“答应了,劳您喝杯热茶稍待片刻。”
与此同时,沈之禾接过凌七处理好的鳝鱼,加入葱姜与黄酒腌制去腥,转过身子,正打算将一早备下的黑鱼片,下锅干煸时这才想起,早前自己嫌这黑鱼做法麻烦,除开那日在周家的宴席上做过一回后,便只在自家人跟前做过。
那位食客是如何晓得这道菜的。
心中疑惑,但沈之禾手下动作不停,锅热倒油,待到油热后,才小心翼翼将碗中浆好的鱼片,一片一片滑入锅中,“滋啦”一声,不过片刻,那黑鱼便裹上了已成金黄色的外壳。
瞧着那鱼片逐渐定型,她飞快将鱼片捞起,将锅中剩余的油舀出后,倒入干辣椒与花椒,将香味充分煸炒出后,她又将鱼片倒回锅中。
几下翻炒后,将鱼肉原本的鲜香激发的淋漓尽致。
这香味可比方才的酸菜鱼,还要霸道不少,此刻正顺着窗子朝外头散去,膳厅里头的食客,不约而同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寻着那香味的来处。
“竹娘子,你家掌柜的又在做什么吃食,怎么这么香?”
“是啊,闻着那味道比我手中的酸菜鱼还要香上许多。”
与竹楹相熟的食客,七嘴八舌地将她围住,竹楹实在无法挣脱,只好指了指坐在靠窗那处的顾城,笑着解释,“估摸着那位食客指名要的干煸黑鱼。”
话音才落,那头沈之禾便端着黑鱼从灶房绕出,顶着竹楹疑惑的目光,直直朝顾城身边走去,不怪竹楹奇怪,原本这黑鱼直接从窗口递出便行,她却亲自跑了一趟。
实在是沈之禾奇怪这人是从何得知,自己这味仙居有干煸黑鱼这等吃食。
浓郁霸道的香味随着沈之禾的步子,在整个味仙居中弥漫,膳厅中的食客不由自主伸长了脖子,直到沈之禾将那碟黑鱼放在顾城面前。
只见炸得金灿灿的鱼片卧在盘中,鱼片中掺杂着几颗泛着油光的干辣椒,上头点缀着些许青葱的芫荽,光瞧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郎君这黑鱼得趁热吃,若是凉了味道就变了。”沈之禾笑着提醒,虽说心中抓心挠肺的奇怪。
话音一落,却见顾城掀起眼皮瞧了沈之禾一眼,心中暗道一声,早前听林大人提及这红叶镇有位厨娘开了间名为味仙居的食肆,年岁不大,手艺却极好,尤其是那干煸黑鱼味道更是一绝。
丝毫不比京中大厨的手艺差,甚至连那极其挑嘴的陆世子都赞不绝口,倒是让他十分好奇,这不才得了空便巴巴儿的从寒洲跑来,甚至还将门客网来的野鳝鱼带了来,可直到他站在味仙居门前,瞧着这小小的门头心中便起了怀疑。
若是这味仙居生意当真如林大人所言那般,为何这铺子这般小。
虽十分怀疑,但顾城秉着来都来了的想法,还是踏入了这味仙居,瞧着里头坐满的食客,他才略放下了悬着的心,他垂眸瞧着眼前这道色香味俱全的干煸黑鱼,在沈之禾殷切的目光下,夹了一块鱼片送入口中。
“咔滋”一声咬破外头那层酥脆的外皮,咸鲜麻辣的滋味顿时在口中炸开,顾城不自觉眼睛一亮,心中暗道一声过瘾,里头的鱼肉鲜嫩多汁,沈之禾将鱼片处理的极好,他吃不出半点腥味,他三五下将口中的鱼片吞下。
“林大人说得不错,你这处的吃食果真不错,劳烦小娘子将那鳝鱼做好,送来我尝尝。”他抬头瞧了眼还未走的沈之禾,心中了然,开口道。
说罢,随即又夹起一块送入口中,不过一小会,原本冒着尖儿的黑鱼片便少了许多,这浓烈的香味,引得众人直吞口水。
“郎君,这黑鱼味道如何?”
“还用问,瞧那郎君的吃法,你还不晓得吗?”
眼见着沈之禾要走,那几位相熟的食客赶忙开口询问,“小娘子,这干煸黑鱼今日可还有?”
话音一落,沈之禾脚下步子一顿,倒是有些迟疑,这干煸黑鱼做起来实在麻烦还费油,况且这黑鱼里头用的调料价格也不便宜,若非必要自己实在不想做这黑鱼卖,只想着寻常时候馋了,自己做些解解馋罢了。
正犹豫着,忽然后院传来一声闷响,沈之禾脸色一变,冲着食客一拱手,道了声抱歉,匆匆穿过后门,往小院去了。
第128章 板栗鳝鱼
直到在小院中站定后,沈之禾才拍着胸脯松了口气,心中暗道一声好险,她顺手将滑落的衣袖捞起,扭头顺着声源那处望去。
只见那一大一小坐在葡萄藤下,身前的桌上摆着一块陶土,似乎准备用这陶土捏出个小玩意儿来,方才她听到的那声闷响,便是他二人将陶土捶在地上的声音。
“之安小心了,莫伤了陆郎君。”沈之禾立在小院中,瞧着两人的动作,笑着开口。
话音一落,两人不约而同扭过头来,沈之禾这才瞧清楚两人的模样,杏眸中瞬间爬满细碎的笑意,半晌轻笑出声。
原来这两人捏陶土捏的入神,脸上都沾了土,尤其是沈之安,圆鼓鼓的脸颊两侧沾着泥点,像只小花猫似的,尤其是那呆愣愣的模样,可爱得紧。
身侧的陆今屿亦然,乌黑的发丝用一根粗布绑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与沈之安不同的是,他脸上虽也沾了不少泥点,却丝毫不影响他出挑的姿容。
他对上沈之禾满是笑意的眸子,耳尖微微泛红,下意识将桌上的陶土推到沈之安面前,故作镇定道:“之安的先生正好教到陶土一课,便留了做陶器的作业。”
其中的含义,沈之禾听明白了,大约就是这陶土是之安央求着他帮忙一同做的,不是他主动要玩这陶土。
沈之禾抿唇一笑,目光落在他微红的耳尖上,轻声道:“那便劳烦郎君了。”
阳光之下,她抿着唇微笑的模样,温暖至极,陆今屿蓦地抬手捂住胸口,只觉得心中砰砰直跳,好似有无数只十一在心中跳舞似的。
十一便是陆离养在他府邸的一只蠢狗,日日精力旺盛,在府邸的小花园中刨坑。
直到沈之禾走远,陆今屿都未回过身来,他就这么坐在原处,直勾勾地瞧着灶房门。
“陆哥哥,这陶土不是为了给阿姐准备生辰礼物的么?”沈之安抬手戳了戳石桌上的陶土,不解抬头。
疑惑的嗓音落入陆今屿耳中,他才回过神来,低头对上沈之安狐疑的目光,莫名一阵心虚,干咳了几声后,本想揉一揉他的脑袋,才抬起手便瞧见双手沾满了泥土,只好讪笑一声,将手放下。
故作神秘一笑,“早前我在京中听说,送女子礼物前得先藏着,这样才有神秘感,到生辰那日你阿姐才会有惊喜的感觉。”
话音一落,沈之安半信半疑地瞧了陆今屿一眼,却见他满脸认真,丝毫瞧不出半点骗小孩地模样,便只好点了点头,含泪背下这口黑锅。
而此时,味仙居的灶房中。
凌七听着门响,抬头望去只见沈之禾满是笑意地推门而入,“小娘子可是遇到了什么喜事?”
“你怎晓得?你可还记得那三位钦差大人临走时,我让人送扈娘子送去周家的吃食?”沈之禾眉眼一碗,脚下步子轻快。
说罢,她将一早放在盆中腌制去腥的鳝鱼捞起,放在竹篮中沥水,随即转身取过一块干净的抹布将锅中的水擦干。
“自然是晓得的,那包吃食莫不是小娘子特意送与那三位大人的?”听着沈之禾所言,凌七沉吟片刻,忽然灵光一闪,心中有了计较。
“聪明,方才外头那位指名要干煸黑鱼的食客,便是林大人的旧识,我瞧着他那通身的气派,不像寻常人。”闻言,沈之禾赞赏地瞧了凌七一眼,同他说着自己方才观察所得。
话音才落,只见那头沈之禾手脚麻利地舀了一勺香味十足的猪油倒入锅中,这鳝鱼是荤食,若是用素油炒出来的味道总觉得会差一筹,不如荤油炒出来的滋味香。
毕竟做吃食,除开新鲜的食材,油盐酱醋这些调料也是十分重要的,沈之禾估摸着火候,觉着锅中油热后,她飞快将切成段的鳝鱼倒入锅中,铁锅炭火极旺,随着她的翻炒,不过片刻,鳝鱼的表层便镀上一层金黄。
就在凌七以为沈之禾要将那鳝鱼捞起时,却见她捏着木铲继续在锅中翻动,直到锅中的整个变得金黄酥脆,她才取过笊篱将鳝鱼段捞起。
随着她的抖动,笊篱中的鳝鱼段上下翻动,猪油顺着笊篱的空隙低落,鳝鱼的鲜香弥漫在整个灶房中。
“小娘子这是做得炸鳝鱼?”凌七心中疑惑,实在不怪他,以往在南边时,自己虽隔三岔五会做上一顿鳝鱼,但油贵,这鳝鱼寻常都是红烧的做法,偶尔会做上一道炸鳝丝。
不过那鳝丝的做法也与沈小娘子如今的手法不同,那鳝丝是取鳝鱼脊背那块部位,裹上粉,油炸至酥脆,再下锅烹炒,最后点缀几根炸过的姜丝。
闻言,沈之禾倒是有些诧异,据她所知,炸鳝鱼是江南一带的名菜,那人伢子不是同自己说,凌七是京城酒楼的大厨么。
“那倒不是,只不过是这鳝鱼个头小,不如将它炸得酥脆,再加入板栗,炖一锅板栗鳝鱼,想来那郎君应是觉得不错。”沈之禾动作麻利地将铁锅擦干,又舀了一小勺猪油到锅中。
待到油热后,往锅中撒了一把葱姜,待到完全炒出香味后,她飞快将炸好的鳝鱼倒入锅中,迅速翻炒几下后,将鳝鱼的香味完美激发后,接过凌七递来的板栗倒入锅中。
她迅速翻动几下,瞧着每一颗板栗都均匀的裹上汤汁后,便盖上了锅盖,小火焖煮片刻,这道板栗鳝鱼精髓便在炖得软糯香甜的板栗上。
随着时间的推移,浓郁的香味从锅中溢出,随即顺着窗子朝膳厅飘去,那香味诱得厅中的食客不由自主放下筷子,直勾勾地瞧着连通着灶房的窗口,心中暗道一声若不是那两位娘子在厅中守着,自己少不得探头去那窗口瞧瞧。
瞥了眼不远处的竹楹,离得近的几位食客暗道一声可惜,好在自己点的酸菜鱼味道也十分不错,但从那窗子里头传来的香味实在勾人了些,“竹娘子,你家掌柜的在灶房做什么吃食呢,这味道都快给人香迷糊了。”
闻言,竹楹尴尬一笑,别说他们几人,连她自己都被这香味勾得想去灶房瞧瞧,顺便看看能否讨上一口尝尝,如今正是抓心挠肺的好奇。
正犹豫着是否要去灶房瞧瞧,便听得后门传来一声响动,几人循声望去,只见沈之禾端着托盘,推门而来。
随着她越走越近,那碗中的香味愈来愈浓,引得众人不住地吞咽着口水,直勾勾地瞧着沈之禾手中的托盘,直到瞧见她端着那托盘直直走到顾城跟前,众人才恍然大悟,这人来时手中提了个还在滴水的竹篓,说是里头装了两条野生鳝鱼,家中无人会做,想央沈小娘子将这鳝鱼处理了。
果然,下一瞬他们便听见沈之禾开口,“郎君,您的鳝鱼做好了,快尝尝。”
她将手中装着鳝鱼的碗放在桌上,顾城便瞧见那鳝鱼裹满酱汁,上头用几颗碧绿的葱段做点缀,瞧着格外诱人,大约是方才那干煸黑鱼的味道实在美味,他匆匆与沈之禾道了声谢。
抄起一旁的筷子,夹了一块鳝鱼送入口中,这鳝鱼炸得透透的,不仅外皮酥脆,连鱼骨都炸得焦脆,一口咬下连鱼骨都能直接吞咽下去,又炖了许久,鱼肉吸满鲜美的汤汁,细细品来,里头似乎还掺杂着板栗的甜香。
顾城眸子一亮,捏着筷子,随意翻动了几下,果真在里头寻到了几颗饱满的栗子,上头裹满了琥珀色的汤汁,板栗炖得烂糊,嘴唇一抿便能尝出那粉糯香甜的滋味。
他手一招,冲着沈之禾道:“劳烦小娘子再来一碗米饭。”
待到米饭送到跟前,他取了一把汤勺,舀了一勺板栗鳝鱼的汤汁浇在米饭上,随意拌了两下,捏着勺挖了一大勺米饭送入口中,颗粒饱满的米饭浸泡在汤汁中,鲜香浓郁,令人胃口大开,不过三五下的功夫,顾城一碗饭便落了肚。
他意犹未尽地抹了抹嘴,随即抬头扫了眼味仙居,这才发现沈小娘子不知何时走了,当即冲着一侧的竹楹道:“劳烦小娘子同你家掌柜的说一声,再打包两份干煸黑鱼。”
“郎君,这黑鱼要刚出锅的才好吃,您这打包回去了,凉了不说,这鱼片也不再酥脆了。”闻言,竹楹连连摆手,劝道。
闻言,顾城垮了脸,心知竹楹所言不虚,只要无奈点头,忽而眸子一转,“你家掌柜可接寒州的宴席?”
话音一落,且不说竹楹愣了片刻,连带着周边的食客都雅雀无声,面面相觑,半晌廖掌柜才笑着接话,“郎君说笑了,这寒州城虽离红叶镇不远,但往返途中也要半日,这沈小娘子若是去寒州城做宴,这味仙居少不得得关上三两日,这多少有些不太合适。”
“就是啊,若是小娘子去了寒州城,我等的吃食该如何解决。”
一时间,味仙居一片嘈杂,竹楹见势不好,同扈娘子叮嘱一声,赶忙朝后院赶去。
“怎么了这是,竟这般匆忙?”行过陆今屿身侧,他瞧着竹楹慌乱的模样,出言询问。
“公子,外头有位寒州来的郎君,要请小娘子去寒州做宴席,红叶镇的食客自然不愿,这不在膳厅吵起来了,我先去同小娘子说上一说。”竹楹快速将前因后果同陆今屿完,人已经立在灶房门前。
却不想身后的陆今屿,听得寒州二字,眸底划过深思,自己的府邸便在寒州,想来自己多日未回,有人来打探消息来了,也不知来的是哪一位。
沉思间,忽而传来一声门响,只见沈之禾领着竹楹脚步匆匆,朝膳厅赶去,他心中好奇,沉吟片刻,将手中的陶土放下,牵着沈之安跟上了她的步子。
第129章 调侃
膳厅内一阵嘈杂,几人七嘴八舌争论不休。
“诸位莫吵了,不如等沈小娘子来了,问一问便知,我们总不能替她做决定。”
大约是这人在红叶镇还算有些名望,话音一落,还在争论的几人,总算是闭了嘴,相互瞪了一眼,这才端起自己面前的碗,继续吃了起来。
就在此时,沈之禾匆匆推门而入,落在身后的陆今屿远远瞧见窗口那熟悉的面孔,抿唇一笑,来得倒是个熟人。
顾城,本是舅舅的手下,后在一场战役中负伤退伍,朝廷体恤,让他留在寒洲做了名司法参军,自己同他见过几次,此人倒是个刚正不阿的性子。
总得寻个机会,同他见上一面,将自己查到的东西递回京中。
他一身素布麻衣,斜倚在门边,垂眸瞧着沈之禾快步走到顾城身侧,福了福身。
“郎君可是这鳝鱼吃着不好?”虽说来时路上,竹楹将前因后果同自己说了一遍,沈之禾还是笑着寒暄了一句。
闻言,顾城放下手中的筷子,身子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目光上下打量着沈之禾,随即笑着开口,“自然不是,小娘子的手艺十分不错,比我早年在京中吃过的吃食味道还好。”
忽而他环顾四周的目光一顿,落在沈之禾身后某处,片刻才又开口,“请你来,不过是这干煸黑鱼我吃着不错,想打包两份回去给妻女尝尝,但那位小娘子同我说,这黑鱼得刚出锅味道才好,我便想着请你上门做上一顿。”
他倒是未提及,以廖掌柜为首的几位食客帮着沈之禾拒绝了他。
语毕,一时间整个味仙居食客的目光齐刷刷落在沈之禾身上,抬头对上这些热切的目光,似乎生怕她答应了顾城的请求,往寒洲城去,她不自觉眼角抽搐。
思忖片刻,冲着顾城歉意一笑,“顾郎君,实在抱歉,你今日也瞧见了有不少食客,除开这些食客,还有不少码头上的力工,我这实在走不开。”
话已至此,顾城心知多说无益,失望地点了点头,“既小娘子这般说,那我便不再强人所难,改日得了空,再携妻女上门。”
他将最后一块鳝鱼塞入口中,从腰间取出一两银钱放在桌上,冲着沈之禾一拱手,转身便朝外头就走。
“小娘子,今日怎得不答应此人?”瞧着顾城走远,竹楹才溜溜达达走上前,站在沈之禾身侧。
闻言,沈之禾瞥了她一眼,眺望着不远处的码头,暖风拂过,河边的柳枝随风摇曳,河边上波光粼粼。码头边停靠着不少船只,尤其是那两层高的客船尤为突出。
大约是瞧着沈之禾不搭理自己,竹楹扭过头,正好瞧见她望着不远处的船只,眸子一转,答案浮上心间,“小娘子可是瞧着近日来了不少外乡人,故而不想歇业?”
“猜对了一半,你可知后日便是端午,若我今日应了他,路上来回少说要耽搁一日,那我这端午佳节岂不是错过了。”沈之禾收回瞧着客船的视线扭身回了铺子。
目光逡巡,瞧着那些食客吃得正好,便打算往灶房去给正在后院玩泥巴的一大一小炖个虾仁鸡蛋羹,想到那个大的,沈之禾便一阵头疼。
如今这人伤势愈合得不错,按常理来说总归该回周家了,奈何只要自己一提让他回周家一事,那当夜他必定高烧不止,就这么几次,沈之禾怕他烧坏脑子,倒是不敢再提。
说来也奇怪,自己不提后,陆今屿便再未发过烧,实在何难让她不怀疑,她私底下问了之安数次,却一无所获,只好就此作罢。
毕竟这人半夜高烧,倒霉的还是自己。索性有他在,之安不再黏着自己,也同自己说了不少外头的趣事,虽说瞧着他俩关系好,多少有些吃味,但之安瞧着倒是自信了不少,连带着体态也好了许多。
沈之禾忽略心底那抹奇怪的感觉,越过几人廖掌柜身侧,朝后门走去,才走出一步,便被廖掌柜拽住,“小娘子,方才立在后门口的小郎君可是你的夫婿?老夫瞧着虽瘦弱了些,但模样倒是上乘,而且那周身的气质,绝非凡人。”
“您说笑了,我哪里来的夫婿,方才那位郎君您也见过,就是周家那位陆郎君,前些日子酒多了,在外头跌了一脚,伤了脚,行动不便,在我这处养伤呢。”闻言,沈之禾面上一红,打着哈哈。
谁料,廖掌柜露出一抹了然的笑意,抚着胡须打趣儿,“老夫晓得了。”
说罢,便抬脚从味仙居离开,留下身后的沈之禾一头雾水,心中暗自嘀咕,他晓得什么了,就晓得了。
瞧着廖掌柜的背影消失不见,沈之禾才扭头准备往灶房去,才踏入小院,正好与站在院子中的陆今屿对上视线,也不知他在此处瞧了多久,灿若星辰的眸子中,满是温柔的笑意,瞧得她不自觉红了脸颊。
“稍待片刻便用午食。”丢下一句话,她错开陆今屿的视线,落荒而来。
“陆哥哥,阿姐这是怎么了?”沈之安扯了扯陆今屿衣角,满心不解,方才阿姐似乎都未瞧见自己。
话音一落,陆今屿含着笑意低头,顺手揉了揉之安的脑袋,笑着解释,“估摸着是你阿姐太忙了,好了随我继续去做陶器。”
且说那头沈之禾钻入灶房,她反手将门关上后,背靠在门上,抬手扇了扇自己滚烫的脸颊,半晌才回过神来,抬眸正好对上凌七疑惑的目光,她也未解释,快步走到柜子旁,拉开柜门,从第二层取出几枚鸡蛋。
又取过两只空碗,捏起一颗鸡蛋手脚麻利地在碗边一敲,鸡蛋落入碗中,飞快将鸡蛋打散后,加入一点米酒去腥,随后撒入一些盐巴,上锅蒸熟。
趁着这个空档,沈之禾取了一根猪棒骨,冷水下锅,瞧着似乎打算炖上一锅骨汤,又冲着凌七道:“阿七,午后你在铺子里头守着,我同扈娘子去肉铺瞧瞧,买些肉回来包粽子。”
自打陆今屿受了伤后,味仙居每日的餐食都会一碗汤,有时是骨汤,有时是鱼汤,甚至还有猪蹄汤,日日都是大补的汤水,这接二连三吃了小半月,除开陆今屿,其他几人都圆润了不少。
说来也奇怪,这陆郎君日日同他们的吃食都是一模一样,这人却一点肉都不长,让人看着就来气。
随着时间流逝,砂锅中的猪骨汤,馥郁芬芳,实在诱人极了,沈之禾掀开锅盖,里头奶白色的骨汤正咕嘟咕嘟冒着泡,她快手快叫将一早竟浸泡着的腊肉,切成小块,丢入锅中。
今日打算做上一道笋干腊肉汤,那笋干是用春日里头刚出土的嫩笋,拨开外壳切成小段,然后滚水锅里汆过后,晾在外头足足晒了小半个月,要吃时便取出一些,在冷水中泡发之后,炖汤或者红烧味道都十分不错。
沈之禾取过锅铲,搅动着锅中的汤汁,思忖了片刻,又取了一块豆腐切成方块中倒入汤中,小火慢炖小半个时辰,这笋干腊肉汤便好了。
待到火候差不多了,沈之禾从窗口探出半个身子,朝小院张望,一眼瞧见正在小菜园里头,蹲着身子不知道在种些什么的王二娘,再往那头去,便是葡萄藤下玩泥巴的一大一小。
“二娘子,午食做好了,去前头膳厅瞧瞧是否还有食客,便唤竹楹同扈娘子吃饭。”那一大一小自然指望不上,沈之禾轻敲窗棱,冲着王二娘道。
闻言,王二娘将手中的小锄头放到一旁,快步走到水井旁,洗干净了手,才匆匆朝膳厅去了,如今午时已过,膳厅的食客都吃的七七八八,眼下只余三两个食客坐在桌边,瞧着碗中的吃食,估摸着要不了一会也该起身了。
“可是小娘子午食做好了?我方才就闻到了一股子浓郁的香味,好似炖得是骨汤?”竹楹眼尖地瞧见王二娘,快步走至她身侧,压低着嗓音问。
话音一落,王二娘好笑地瞧了她一眼,心中暗道一声,这丫头的鼻子实在灵,“猜对了,今日小娘子做了一锅笋干炖腊肉。”
“啊?”竹楹一懵,方才她同王二娘所言是骨汤,怎会绕到笋干炖腊肉上头,这弯拐得也太大了些。
瞧着她茫然的神色,王二娘不由噗嗤笑出了声,扫过一眼食肆里头仅剩的几位食客,小声道:“你莫不是忘了,小娘子为了陆郎君每日都会炖上一锅汤,要么是骨汤要么便是鱼汤,这笋干炖腊肉正是用骨汤做的。”
“原来如此。”竹楹心中了然,不过也奇怪得很,公子将沈小娘子放在心尖一事,旁人都能看出来,可小娘子却有些奇怪,说她对公子无意吧,也不尽然,毕竟这几日自己也瞧在眼里,日日照顾公子,想着法儿的给公子补身子。
说她对公子有意吧,也不太像,毕竟她日日想着把公子送回周家,实在让人费解。
想不通,那便不想了,不如想想沈小娘子做的笋干炖腊肉味道如何,方才光闻着那味儿,便止不住的吞咽着口水,想到此处,竹楹瞥了眼还端
坐在窗边,慢条斯理用餐的那人,心中焦急。
好在那人似乎接收到了竹楹的怨念,咽下口中最后一口吃食后,便从袖袋中取出一枚碎银,放在桌上,随即转身离去。
待到那人的背影汇入街道的人群中,竹楹才匆匆上前,将那桌子收拾干净,三人一同往小院走去,才推开门,鲜香四溢的滋味扑鼻而来。
第130章 糖水
只见葡萄藤下的石桌上,摆满了吃食,沈之禾几人早早坐在桌边,阳光透过葡萄藤的缝隙落在几人肩头,留下许多斑驳的光影。
远远瞧见三人呆愣在原地,沈之禾伸手冲着几人招了招手,“愣在那处做什么?还不快些来吃饭,吃过饭,我们还有事要出门呢。”
“欸,来啦!”三人相视一笑,笑着朝桌边走来。
竹楹头一个坐下,伸长了脖子瞧着汤碗中的笋干炖腊肉,大约是腊肉炖得时间久了,奶白色的汤汁上浮着一层金黄的油脂,隐约可见几块肥瘦相间的腊肉在里头沉浮,那油亮的腊肉瞧着就让人口水直流。
沈之禾余光扫过竹楹眼馋的模样,抿唇一笑,伸长胳膊从陆今屿身侧取过一只长柄木勺,撇去漂浮在汤汁上头的油脂,替他同之安各舀了一碗汤。
切成薄片的腊肉,肥瘦相间,原本风干的腊肉在骨汤中炖了许久,吸满汤汁,嚼起来瘦肉瘦而不柴,还带着腊肉独有的香味,肥肉的油脂都被风干,吃在口中哏哏赳赳,韧劲十足。
三两下将口中的腊肉吞咽下去之后,沈之安又夹起一块笋干,泡发的嫩笋,带着春日里雨后的清新,又带着干货独有的香味。在浓汤中炖了小半个时辰,早便吸满骨汤的鲜香,那一口下去,虽不如鲜笋那般爽脆,但也是肉质肥厚,又裹满腊肉的香味,吃起来竟比腊肉的味道还要好上几分。
一时间,沈之安吃得满嘴流油,他埋着头,呼噜呼噜一碗笋干炖肉便落了肚,他捧着空碗冲着沈之禾咧唇一笑,“阿姐好吃,再来一碗!”
那举着碗的小模样逗得桌上几人不自觉笑出了声,沈之禾抬手捏了捏之日渐丰盈的脸颊,笑着调侃:“自从陆郎君住下后,我们家之安每日的饭量都打大了不少呢。”
目光上下打量着沈之安,话音一顿,这才发现他身上的衣服短了一截,露出一小段胳膊与脚踝,这一个月倒是又长高了不少。
她顺手搭在沈之安肩头,估摸着是这些日子日日缠着陆今屿习武,原本软软的胳膊也结实了不少,说起来记忆中他每逢春日都会伤风,今年倒是没有,看来她养娃还是有一手的。
沈之禾自豪极了,又舀了一勺笋干炖腊肉到沈之安碗中,“少喝些汤,等会儿饭吃不下了。”
“晓得了。”沈之安抱着碗应道。
那头陆今屿瞧着沈之禾替自己舀了一碗汤后,便只顾着给沈之安夹菜,心念一动,夹起一块红烧排骨送到沈之禾碗中。
瞧着自己碗中的排骨,沈之禾愣了愣神,抬头对上陆今屿满含笑意的眸子,她耳尖一红,夹起那排骨塞入口中。
心中暗道一声,今日这排骨也没放多少糖,怎的这般甜。
这一幕落在对面竹楹的眼中,她抬手戳了戳身侧的扈娘子,却见她毫无反应,不由含着鸡块,仰天案暗叹一声,“此刻要是陆离在便好了。”
与此同时,被竹楹惦记着的陆离,仰躺在红叶镇西南的一家小院中,抬手挡着刺目的阳光,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身下的躺椅。
随着一声门响,两道身影一前一后从门外走来,其中一人一边甩着手,一边同身后那人嘀咕道:“还以为是个骨头硬的,结果才将那刑具取出,就吓得什么都招了,实在无趣。”
“你说京中那女人要晓得这三个废物如此不经吓,可后悔让他三人来这了。”
……
随着那人的声音越来越近,陆离皱了皱眉,翻身从躺椅上坐起,眯着眼瞧着朝自己走来的两人,正是那日在味仙居说起陈敬挨了一闷棍的岑郎君与那位名唤阿恒的少年郎。
“哟,陆小郎君总算能下床了?”远远瞧见坐在院子中的陆离,三步并作两步跨到他身旁。
一屁股坐在他身旁的凳子上,拎起水壶给自己倒了杯凉茶,还记得那夜,竹楹扛着受了重伤的他砸门,那惨白的脸色,险些都觉着他熬不住了,好在来时将军塞给自己不少上好的金疮药,总算是将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托你的福,暂时死不掉。”陆离坐起身子,一把抢过岑郎君手中的茶杯,冲着阿恒微微颔首,“那三人招了?”
被抢走茶杯的岑郎君也不生气,只冲着阿恒招了招手,让他一同坐下,随后又取过空茶杯,倒了两杯凉茶,这才开口道:“招了,烙铁都没烧红就招了。”
“确实是林家的人,一脉相承的没骨气。”闻言,陆离不由嗤笑一声,“可有查出那姓孙的县丞有何异常?”
“倒是没有,自打那日沈之云状告沈大郎卖女求荣后,他便称病在家,不过有一点十分奇怪,沈大郎下狱后,县令屡次想提审,都被他拦住了。”岑郎君顺手往阿恒口中塞了一块一品轩的蛋黄酥。
“姓孙的,昨夜放了只信鸽。”阿恒口中含着蛋黄酥含糊不清道。
闻言,陆离一惊就要从椅子上跳起来,一不留神扯到了腰腹的伤口,痛了一个激灵,被岑郎君一把按回椅子上。
“伤口还没好,小心些,那信鸽是公子让放出去的。”岑郎君一把掀开,陆离的衣摆,扫了眼腰上的伤口,瞧着没渗血,这才松了口气。
难得冷下了脸,“如今红叶镇形式已然明了,眼下差的便是沈小娘子父母的死因,我晓得你着急回公子身旁,但如今你二人都受了伤,最要紧的是养好伤。”
与此同时,味仙居中。
难得没闹着要跟沈之禾一同出门的竹楹,站在陆今屿跟前,垂首道:“公子,玄戈递来消息,在沈大郎卧房的床底下挖出了五十金。”
闻言,陆今屿一言不发,垂眸摸索着手中的杯子,半晌才从袖中取出一张泛黄的宣纸,“去这几处瞧瞧,是否有异常。”
“是。”竹楹接过宣纸,翻身从墙头跃出。
临近端午,哪怕是午后,集市上也人来人往,沈之禾牵着之安穿行在人群中,沿途边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各种吃食的香味混杂在一块,仿佛一把小勾子引得一人往前去。
除开原先就有的油糕铺子,亦或是馅饼铺子,竟还多了不少糖水铺子,行人三三两两聚作一团,挤在糖水铺子前。
忽而一少年手中捧着一碗糖水从几人身旁路过,那甜滋滋的味道,顺着风边落入沈之安鼻中。
“阿姐,我们可否尝尝那糖水?”他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抬手拽了拽沈之禾的衣摆,轻声道。
沈之禾顺着力道望去,正好对上他亮晶晶的眸子,牵起他的手便朝那糖水铺子走去。
走近才瞧见一位年过半百的阿婆,坐在摊位后头,小车上摆着一只只精致小巧的竹碗,上头还雕刻着一只只活灵活现的小兔子,摊位又比别的干净不少,难怪她这处的生意要比旁人好上许多。
“小娘子,可要来上一碗糖水?我这糖水可是今日一早摘了信息新鲜的枇杷,加上老冰糖熬了一个时辰,甜而不腻,生津止渴。”说着,那阿婆快手快脚,从一旁的瓮中舀了一勺枇杷糖水。
只见那去了皮个头圆润的枇杷,卧在竹碗中显得格外诱人,沈之禾垂眸对上之安渴望的目光,“阿婆,这糖水怎么卖得?”
“五文钱一碗,小娘子要几碗?”闻言,那阿婆顿时喜笑颜开。
“要四碗吧。”沈之禾扭头瞧了眼落在身后的扈王二位娘子,从荷包中数出二十文银钱递到那阿婆手中。
她将三碗分给三人后,自己才接过最后一碗汤水,远远瞧见那竹碗精致,凑近一瞧更是细致,连碗边缘的毛边都磨得平整光滑,显然手上功夫不错,她捏着签子,扎起一颗滚圆的枇杷送入口中,咬下一口,酸甜的滋味令人口齿生津。
这糖水果真如那阿婆所言,生津止渴,眼下天气还不算热,到了夏日,炎炎烈日下,码头上来往的力夫顶着夏日搬运货物,闲暇时若能喝上这么一碗冰镇
的汤水,倒也是不错的。
“阿婆,你这糖水铺子可是夏日生意好?”沈之禾将口中的枇杷咽下后,笑着问道。
“小娘子聪慧,红叶镇这糖水生意啊,也就夏日好些,冬日虽也有热的汤水,但买的人总归比夏日要少许多。”那阿婆抬头瞧了眼沈之禾,笑着应道。
瞧着这阿婆也是健谈的性子,沈之禾便凑上前去笑着同她套近乎,半晌才开口问道:“阿婆,我瞧您这摊位生意也不错,怎的只有你一人在此?”
话音一落,那阿婆好似打开了话匣子,扯从摊位后头搬出一张矮凳,扯过沈之禾便道:“姑娘有所不知啊,我同我家那口子无儿无女,他又腿脚不灵便,这不只好在家中帮我弄些竹碗,我便趁着初夏,院中的枇杷熟了,摘些下来做糖水卖,挣些钱补贴家用。”
听到此处,沈之禾心中一喜,当即点着桌上那一摞竹碗道:“那是大爷所做?连上面的小兔子也是大爷所雕?”
瞧着沈之禾略显激动的神情,那阿婆倒是有些愣住了,片刻回过神来,当下骄傲地挺起胸脯,“那是自然,我家那口子的手极巧,无论在竹子还是木头上雕刻的动物都活灵活现。”
“阿婆,我可否劳烦大爷替我做上五十个竹制礼盒,等稍后我将图纸给您,一个礼盒十文如何?您若是应下,我这便给您一百文定金。”沈之禾拉住那阿婆的手道,她本就在为端午的礼盒苦恼。
先前打算寻木匠定制几个木质礼盒,但做了几个都不甚满意,且不说样式好不好看,那木质的礼盒实在太重了些,拎起来实在不方便,况且那木匠要价也高,实在不合算,如今好了,她瞧着这竹碗也十分喜欢,想来这位大爷的手艺应当十分不错。
“当真?”那阿婆满脸不敢置信。
“自然当真,您若不信,待您收了摊,我随您家去瞧瞧。”沈之禾有一下没一下摩挲着沈之安的脑袋,笑着开口。
话音一落,那阿婆连糖水也顾不得卖,当下就要收摊带着沈之禾家去,无奈之下,她只好扭头冲着扈娘子同王二娘道:“劳烦两位娘子去郑叔铺子买上十斤梅花肉与五花肉,再买些肥肉,就同他说我要用来包粽子,他便晓得了。”
叮嘱完她二人后,沈之禾牵着沈之安,跟在那阿婆身后,穿过一条狭窄的小巷,停在一间两进小屋前。
第131章 馅料
只瞧见那阿婆将手中的推车停在墙边,利落地推门而入,“老头子,来客人了,接壶热水来。”
话音一落,她便扭头招呼这沈之禾姐弟俩朝小院去。
小院不大,一眼就能扫完,但胜在干净整洁,除开墙边的一口水井以外,便是西东南墙角那处立着一颗枇杷树,上头挂满了一颗颗好似黄灯笼似的枇杷,树荫下摆着三两张竹椅同一张矮桌,椅子旁堆了不少摆放整齐的竹子与竹篾,还有不少早前在那阿婆摊位上瞧见的竹碗。
正当沈之禾打量着眼前的小院,不远处传来一两声轻重不一的脚步声,片刻一位头发花白的老翁提着水壶,从屋内绕出。
见此,陈阿婆快步上前接过陈大爷手中的水壶,笑着将沈之禾迎至桌边,“小娘子见谅,家中简陋。”
“无碍,您这一树枇杷倒是长得极好。”沈之禾抬眸瞧着那满树圆滚滚的枇杷笑着开口。
话音才落,一直沉默寡言的陈大爷站起身子,踮着脚从枝头摘下几颗个头极大的枇杷塞到沈之禾手中,半晌才憋出一个字,“吃。”
那模样逗笑了一旁的陈阿婆,她轻推了一把陈大爷笑道:“老头子,你且去编个竹制的匣子给这小娘子瞧瞧。”
闻言,陈大爷抽出几根竹篾,在沈家姐弟震惊的目光中,不过三两下功夫,他手下便出现了一个小巧精致的竹匣。
捧起陈大爷递来的竹匣,沈之禾倒还好些,毕竟她也是活了两世的人,早知那些手艺人的手十分灵巧,只沈之安年岁小,还从从未见过这等手艺,一时瞪大了眼睛,看出了神。
“阿翁,您的手好巧!”半晌他才捧着脸,发出一声惊叹,随即扭过头拽着沈之禾的衣袖道,“阿姐,这阿翁做得匣子比扈娘子的还要精巧!”
“这是自然,阿翁他是专门做这门手艺的,而扈娘子却是因为家中无人会做,为了帮衬我们才主动去做的。”话音一落,沈之禾拉过沈之安,笑着点了点他的额头,“这话以后可不许再说,若是让扈娘子听见,会不开心的。”
说罢,沈之禾冲着两位歉意一笑,“家弟不懂事,劳烦您二位见谅,不过您做得匣子实在不错,方才我同阿婆说,想让您先帮我坐上五十个竹匣,原先订的价格是十文一个。如今亲眼瞧见,觉着十文银钱有些低了,给您十五文一个如何?”
闻言,陈大爷皱如橘皮的脸瞬间舒展开来,瞅了眼身侧的陈阿婆,瞧着她冲着自己点了点头,“好!小娘子何时要这匣子?”
“后日,后日可能好?”
陈大爷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从陈家小院出来的沈之禾,瞧着外头天色还早,牵着沈之安匆匆朝郑屠的肉铺赶去。
行至集市,忽而听见几声叫骂从不远处传来,姐弟二人对视一眼,眸中皆八卦之意,两人脚下步子一转,拨开人群朝叫骂声那处钻去。
谁料还未走近,便被廖掌柜拦下,“小娘子去不得。”
“我方才去瞧了一眼,你大伯娘去酒楼讨钱被王家那母子打了出来,如今正闹着呢。”瞧着沈之禾面露不解,廖掌柜解释道。
“原来如此,多谢廖掌柜提醒,这热闹我便不去瞧了。”沈之禾心中暗道一声幸好,冲着廖掌柜一拱手,绕过人群便往肉铺去了。
沈家的事她不曾特意去打听,但也晓得不少,自打那日沈大郎入狱后,青荷便卷了沈家大半银钱跑了,沈婆子遍处寻不到她,将气都撒在云姐儿身上,日日磋磨之下,云姐儿病了,沈婆子打算就这么让她病着,孙琴自然是不依的,争执之下推了沈婆子一下,这不家中统共四个人,两个卧病在床,剩下那个小的,日日不着家,孙琴便打起了沈记酒楼的主意。
好在这一切都同她沈之禾无关。
待到沈之禾赶至肉铺,正好郑屠帮着两位娘子往小推车上装着猪肉,远远瞧见沈之禾,立时爽朗一笑,“大侄女,要肉同我说一声便是,怎的还亲自来了?”
“来瞧瞧您,前头您让扈娘子带来的蜜饯味道不错,总得亲自来道声谢。”沈之禾背在身后的手,戳了戳沈之安笑着开口。
“多谢郑叔,那梅子姜味道很好!”接受到讯息的沈之安回过神来,站直身子,眼睛一弯,肉乎乎的小脸上堆满笑意。
那模样瞧得还未有娃的郑屠心都化了,“那蜜饯值不了几个钱,若是爱吃,等叔过几日去寒洲,再给你买!”
“好。”
辞别郑屠,四人又绕了一条巷子,总算是将枣子与红豆买齐,心想着回去总归要澳糖浆还做蜜枣与蜜豆,沈之禾步子一拐,又买了不少老冰糖与白糖,路过米粮铺子时又买了五十斤糯米。
小推车上塞得满满当当,临到味仙居门口的街道,沈之禾这才想起,五色绳还未买,好在路边就有杂货铺子。
几人踩着夕阳的余晖踏入小院,听着动静,凌七匆匆从灶房钻出,帮着将推车上的东西搬回灶房中。
原本陆今屿也想上前帮忙,却被沈之禾一把拦住,
笑话,好不容易这伤口才结了痂,若是让他干了活,伤口裂开,他不是又要赖上自己一阵子。
毕竟她这小院实在小了些,四间小屋住的满满当当,这人还同自己挤在一间屋子,虽说中间有屏风挡着,总归还是不方便。
留在院中的陆今屿瞧着沈之禾忙里忙外的背影,眸色深深。
“小娘子,怎买了这么多肉与糯米?”凌七瞧着灶房内堆得满满当当的食材,不由咂舌。
“这些是用来包粽子的,红叶镇的人食量大,我估摸着一个粽子吃不饱,所以便多买了些,加之这粽子一日三餐都能吃呢。”正将红豆与枣子倒入盆中的沈之禾,闻言,解释道。
“劳烦二位娘子将这些糯米洗了泡好。”
几人分工明确,切肉的切肉,淘米的淘米,一切步入正轨,沈之禾便开始做蜜枣,蜜枣做法十分简单,将枣洗干净后,在锅中加入老冰糖与水一同煮开。
待到锅中水开后,枣子原本清甜的滋味交缠着甜滋滋的味道,从锅中溢出,沈之禾飞快撤去炭炉中的柴火,用炭火原本的余温将那糖浆煮的浓稠。
小火慢炖,她瞧着一早就泡着的红豆时辰差不多了,她快手快脚用笊篱将木盆中的红豆捞出,倒入锅中,加水加糖焖煮。
不过小半个时辰,整个灶房都弥漫着红豆的香甜,正在腌制猪肉的沈之禾,鼻尖一动,匆匆将手中的猪肉丢下,擦了擦手,便朝着锅边跑去,抬手掀开盖子,随着热气蒸腾,露出底下通红的豆子,甜香四溢。
浓郁的香味顺着窗子往外头溢去,飘出墙头,勾得路上行人不由自主停下了步子,四处张望找寻着香味的来处。
沈之禾取过一只筷子,只觉锅中红豆松软,招呼着扈娘子赶紧将炉灶中的火撤去,她才取了一瓶槐花蜜,估摸着锅中红豆的分量,舀了两勺淋在红豆上,搅拌均匀,盛出放凉备用。
至此用来包甜粽的两种馅料便备好了,眼下便是要准备咸粽的馅料,说来咸粽的馅料更简单了,只要将猪肉洗净,先用加入黄酒的葱姜水腌制去腥,再捞出后加入酱油盐等调料腌制入味即可。
这些不急,可待到糯米泡好后,一同腌制便是,没错,包咸粽不仅肉要腌制,连糯米也得腌制。
正打算一鼓作气将肉一并切好的沈之禾,抬头对上竹楹一脸菜色的模样,心中一惊,这才发觉外头天都黑了,若不是有阿七顶着,估摸着今日的暮食生意也做不成了。
她讪讪一笑,“竹楹可是饿了?我去膳厅瞧一眼,便来做暮食。”
说罢,沈之禾擦了擦手,心中暗自嘀咕,竹楹在帮着自己处理猪肉,二娘子在洗咸鸭蛋,前头膳厅便只余扈娘子一人,她如何忙得过来。
直到她推开门,瞧见坐在柜台后头正执笔记帐的陆今屿,一时间愣在原地,心中不知究竟是何滋味。
“小娘子,您竟招揽了陆郎君来做账房先生。”有眼尖的瞧见站在门口的沈之禾,高声调侃。
瞧着自己被人发现,沈之禾也不再藏着,笑着从门后走来,瞥了眼陆今屿正要开口否认,也不知怎么的瞧着他略带委屈的神色,刚要出口的话,拐了个弯,只好胡乱点了点头,含糊不清道:“这些日子,之安随陆郎君习武。”
听着沈之禾并未戳穿自己,陆今屿眸中漾开一抹潋滟的笑意,“诸位见笑了,今日在下不过是瞧着小娘子忙着准备端午的吃食,扈娘子忙不过来,想着帮衬一下,这才越俎代庖。”
话音一落,味仙居中的食客,注意都被端午的吃食吸引,毕竟早前腊八的炸鸡排还有元宵的炸元宵还历历在目,想来这次的端午也差不了。
“小娘子,你这端午的吃食何时开始售卖?”有人迫不及待开口问道。
毕竟如今这味仙居除开红叶镇本地的食客,还有不少外来的,有些不过是过路的商人,留不了几日便要离开,这不有些着急。
沈之禾心知陆今屿是要借此机会帮着自己宣传一番,端午的粽子,她自然承了这份情,笑着同铺子中的食客解释道:“这端午的吃食便是传统的粽子,分咸甜两种口味,且会推出礼盒装,诸位若是有兴趣,待到端午当日,可来我这味仙居瞧瞧,我这粽子必然分量十足,拿出去送人也十分有面。”
方才听到粽子时,有几人面上露出些许失望,毕竟粽子这吃食,每逢端午,家家户户都会包上一些,味道说不上好,但足以饱腹,只是不晓得这沈小娘子能做出什么花样来,不过也就这么几日了。
第132章 生煎包
暮色沉沉,暖风拂过吹落枝头的树叶,总算将猪肉腌制好的沈之禾站起身子,捶了捶酸痛的后腰,这才发现夕阳西下。
挂在天边的那轮日头,卧在水面上宛如一颗黄澄澄的咸鸭蛋黄,映照在河面上的余晖,随风而动,宛如扎破咸鸭蛋一头,那流出的金灿灿的油。
沈之禾不由自主吞咽着口水,心中暗道一声今日不如就做个咸蛋黄炒饭吧,方才她瞧着锅中还剩了不少米饭,更何况自己也有好些时日未吃过炒饭了。
正好今日买的猪肉还有不少,再做些生煎包同锅贴,最后再喝上一碗鲜香四溢的酸辣汤,简直是人间美味。
想到那香浓酸爽的酸辣汤,沈之禾口水都要留下来了,她抬手抹了一把嘴角莫须有的口水,站直了身子,伸了个懒腰,招呼着王二娘从瓮里拾了几颗咸鸭蛋。
又唤过凌七,将去岁买来的干木耳泡上,既要做生煎包,葱花自然是少不得的,正巧前些日子从种下的小葱冒了头,郁郁葱葱的瞧着十分喜人,沈之禾快步上前,见着长势最密那处拔了几根。
拎着还带着泥的小葱,便一头扎入灶房中,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若要生煎包做得好吃,满口丶爆汁,首先馅料便要调得好,若是调得不好,那肉馅便是干巴巴的,吃起来不爽口。当然这对沈之禾来说自然算不上难事。
生煎包的肉馅,她用的是上好的五花肉,早早就放入葱姜水中腌制去腥,这会正好拿出来剁成肉馅,待到那五花肉剁得细密绵软,她才将肉馅盛入碗中。
“小娘子,这肉馅是做何用?”揉好面团的凌七在旁边瞧了好一会,眼下瞧着她往盆中倒入酱油时,实在好奇。
闻言,沈之禾手下动作不停,又将一早备好的葱姜水,少量多次的加入肉馅中,为了丰富这肉馅的口味,她还在这葱姜水中加了少许花椒,“这个用来做生煎包,对了,阿七帮我去将柜子里头存放的皮冻拿出来。”
那皮冻是前几日之安馋小笼包时,沈之禾用猪皮熬出来的,那日熬了一盆,不过用了一小半,剩下的正好今日用来包生煎包。
毕竟这可是生煎包能否爆汁的关键,她快手快脚将皮冻切碎倒入肉馅中搅拌均匀,这时凌七揉的面也醒好了,沈之禾掀开盖在上头的湿布,手脚麻利地揪出许多个个头差不多大小的剂子。
擀面杖一滚,三五下一个中间厚四周薄的面皮便出现在沈之禾手中,不过片刻她手边便堆了一堆。
凌七的速度也不遑多让,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两人便将那满满一盆的面团,擀成了面皮状,正巧这时候王二娘捧着煮好的咸鸭蛋来了。
“小娘子,这鸭蛋煮好了要如何?”
“劳烦二娘子将它的蛋黄剥出来,碾得碎碎的,再将锅中的米饭盛起来,放到小院中放凉后捻开,弄得粒粒分明才好。”沈之禾一边说着,一边抄起一块面皮,挖了一勺肉馅,往面皮中间一扣,手指翻飞间,一个圆滚滚胖乎乎,口上卷着一层花边的生煎包便出现在她手中。
凌七原想着一同帮忙,奈何捏破了两张皮子之后,遗憾退场,说起来,沈之禾也觉得稀奇,阿七刀工手艺都不错,也不知为何就是学不会馄饨小笼这些。
抬头扫过他郁闷的模样,沈之禾无奈,抬手指着不远处桌上的百叶,冲他道:“劳烦阿七将那百叶切成丝,还有火腿肉也切丝,对了那卤牛肉切成肉丁状便可。”
说话间,沈之禾手边桌上便有一排滚圆白胖的生煎包摆在上头,瞧着那模样格外喜人。
与此同时,味仙居的小院里头,陆今屿同沈之安坐在葡萄藤下,手中的陶土出现一个女子的形状。
忽而墙外传来几声翅膀扇动的声响,趴在两人脚边的阿黄耳朵一动,抬头朝墙头望去,空无一物,它豆子似的眼珠闪过疑惑,瞧了片刻,这才转回脑袋趴了回去。
“之安,做得真棒,我再去取些陶土来。”陆今屿扫过地上的阿黄,同正在水井旁洗碗的竹楹交换了视线后,笑着道。
瞧着沈之安点了点头,他才起身朝小院的后门去了,轻手轻脚推开门后,便瞧见那位名唤阿恒的少年立在墙下,手中还捏着一只半死不活的信鸽。
“公子,那三人招了,是侧妃让他们几人借机取你性命。”阿恒瞧见陆今屿出来,行了一礼,随即将那从信鸽脚上取下的竹筒递到他手中。
瞧见那信纸上的文字,陆今屿不由发出一声嗤笑,“晓得了,阿离如今可还好?”
“陆小郎君伤势虽重,但好在恢复得不错。”说到此处,阿恒似是想到一事,皱了皱眉,有些难以启齿地瞧了陆今屿一眼。
“有事直说,这般吞吞吐吐的是为何?”察觉出他的为难,陆今屿顺手将手中的信纸碾碎。
“就是他日日吵着要见您,要您给他带沈小娘子亲手做得吃食。”话音未落,阿恒瞧见陆今屿气及反笑,随即垂下头,眼观鼻鼻观心。
“他日子倒是过得舒坦,不如我直接带着沈小娘子一同去得了。”陆今屿咬着后槽牙,压低着嗓音道。
“好了,你且回去吧,记得盯住那姓孙的,对了,再让人去盯着沈大郎一家,莫让他们来味仙居闹事。”沈家的事,陆今屿自然也是晓得的,毕竟那沈大郎入狱,也有他的手笔。
如今沈家大房败落,自然会将主意打到味仙居头上,虽说沈小娘子是个吃不了亏的,但这种事应付起来,多少费心劳神。
说罢,转身回了小院。
而此时味仙居的灶房中,包好的生煎包早已下锅,沈之禾瞧着火候差不多了,掀开锅盖,手脚麻利地往锅中浇了一碗面粉水,只听“滋啦”一声,热气蒸腾,带着肉香的气息在空中飘散,盖上锅盖,再焖上一小会,最后撒上葱花同芝麻便好出锅了。
接着沈之禾便要开始做酸辣汤,酸辣汤的做法十分简单,水烧开后,将一早备下的百叶丝木耳丝以及火腿丝等倒入锅中,煮一盏茶的时间,加入酱油,盐巴等调料,辣味她用的是晒干的辣椒,磨成粉。
这样这酸辣汤中既有了辣味,又不会因出现干辣椒而显得不美观,考虑到陆今屿吃不得辣,沈之禾只在里头加了少许辣椒粉提味。
瞧着锅中火候差不多了,沈之禾取过打散的鸡蛋液,均匀地淋在汤上,最后加入一小碗水淀粉,这酸辣汤便也做好了。
酸香浓郁,又掺杂着霸道的辣味。
“沈小娘子又在做什么吃食,这味道也实在太香了些。”
“是啊,我这才吃过的暮食,这会又饿了。”
墙外路过的行人,眼巴巴地瞅着味仙居紧闭的大门,只恨自己脸皮太薄,含恨而去,心中暗道一声,待到明日沈小娘子这味仙居开门,自己必定要问问今日究竟是何种吃食,那味道当真快给人香迷糊了。
待到酸辣汤出锅,今日的暮食便只剩最后一样咸蛋黄炒饭,蛋黄与米饭早就备好,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油亮金灿的咸蛋黄炒饭便出锅了。
沈之禾取过一只大碗将锅中的炒饭盛起,满满当当的一碗竟还盛不下,只好又取过一只碗,这才堪堪盛完。
“阿七将那酸辣汤端上,再唤了竹楹来将这生煎包端上,吃暮食了。”沈之禾端着炒饭路过凌七身旁,低声叮嘱。
“之安,去洗个手唤陆郎君还有扈娘子吃饭了。”她瞧着正蹲在阿黄跟前,揉搓着小白猫的沈之安,喊道。
窗外暮色沉沉,沈之禾几人围坐一桌,竹楹同凌七他们围坐一桌,鲜香四溢。
陆今屿瞧着那碟子中的生煎包,圆滚滚一个,底部焦黄,顶上点缀着些许碧绿的葱花,油亮亮的瞧着同早前吃过的小笼包有些相似,又不尽相同。
他夹起一颗生煎包送入口中,听着耳边沈之禾的提醒,小心翼翼咬破上头那层表皮,鲜甜的汤汁裹着油香在口中炸开,大约是因为用油煎过的缘故,这生煎包的外皮是小笼包全然不同的香酥。
陆今屿眸子一亮,也顾不得烫,一口咬下,汤汁香浓,肉质鲜嫩,口感焦香酥脆,肉香混杂着油香,还带着葱香与芝麻香,口齿留香,令人意犹未尽。
待到将口中的吃食咽下,陆今屿抬眸对上沈之禾的视线,迟疑了片刻,才开口道:“小娘子这生煎包焦香酥脆,肉汁浓郁实在美味。”
目光缱绻,令人沉溺。
“陆哥哥说得对,阿姐做得吃食是全天下最好吃的!”不待沈之禾开口,便听得口中含着炒饭的沈之安含糊不清地开口。
“好好吃饭,咽下去再说话。”沈之禾忽略心头那抹异样,轻轻弹了一下沈之安的脑袋道。
瞧着他捂着脑袋,委屈巴巴瞧着自己的模样,沈之禾心头一软,舀了一碗酸辣汤递到他面前。
再说那道酸辣汤,酸辣开胃,入口便是木耳丝同冬笋的爽脆,里头的火腿丝同牛肉粒分量十足,又吸满汤汁,软烂入味,虽带着一点辣味,又不是很辣,正适合餐后来上一碗。
沈之禾瞧着两人都吃得正香,眯着眸子露出一抹愉悦的笑意,这才替自己舀了满满一碗炒饭,塞入口中,霎时咸蛋黄咸香的滋味在口中弥漫,每一颗米粒上都裹满了咸蛋黄,那沙沙的口感令人心满意足。
几人就着酸辣汤,将那炒饭同生煎包吃得干干净净,皆是捧着肚子半瘫在椅子上,半晌才缓过神来,沈之禾瞧着天色还算早,便招呼着之安几人一同去灶房包粽子,毕竟这也是他念叨了许久的事情。
第133章 菖蒲节
吃过暮食,围着小院墙边走了一小会,沈之禾觉着总算没那么撑了,便溜达着走到摆在灶房前,几口木盆前,里头切成方块状的猪肉用酱油腌制成了深色,瞧着黑乎乎模样实在说不上好看。
别如今这猪肉的卖相不好,到时候包出来的鲜肉粽,味道可是极好的,那酱色的糯米包裹着猪肉,油汪汪的,光想着就让人口水直流。
不过这猪肉还得再腌上小半个时辰,才能彻底入味,这样包出来的粽子味道才能更好,甜粽就不一样了,蜜枣与蜜豆一早就煮好放凉了,这会正好能包。
她瞧了眼跃跃欲试的沈之安,抿唇一笑,捏起一颗裹着糖浆的蜜枣塞到他口中,瞧着他捧着脸,露出愉悦的模样时,她不由会心一笑。
转过头取了一只空碗,装上些泡发的糯米,又挖了一勺香喷喷的蜜豆,抬头扯下几根挂在屋檐下的粽叶,塞到沈之禾安手中,笑道:“今日之安便帮着阿姐,包些蜜豆粽。”
“嗯!”闻言,沈之安高兴极了,毕竟从阿姐打算端午做粽子卖时,自己便时时缠着阿姐,想要一起帮忙。
他一手捧着小碗,一手扯着陆今屿,性质高昂地往灶房里头钻去。
落在身后的沈之禾,瞧着两人的背影,无奈摇了摇头,也不知从何时起,之安黏陆郎君黏得很,也不知等陆郎君伤好后离开,他要伤心几日。
想到陆郎君离开,沈之禾心底莫名泛起一点不舍,大约是这些时日相处久了,每日一睁眼便能瞧见这人,她甩了甩头,暗道一声矫情。
当下踮起脚,将挂在屋檐下的粽叶取下,抱在怀中,抬脚便朝灶房里头去了。
与此同时,凌七同王二娘,一早便将甜粽的馅料搬到灶房中,眼下这不大的灶房里头挤了五个人,满满当当的。
这几日阴雨,扈娘子腰疼得厉害,沈之禾一早便让她歇下了,原本竹楹也想着来凑个热闹,奈何她是个坐不住的性子,一听包粽子要坐上一两个时辰不挪窝,当即打起了退堂鼓,同沈之禾说了嘴出门遛弯,便从后门走了。
沈之禾想着她多少有些拳脚在身上,便也懒得拘着她,也就由着她去了。
几人相对而坐,皆是眼巴巴地瞧着沈之禾手中的动作,毕竟包粽子也算个技术活,这四人除开凌七,沈之安年岁小,虽说父母还在时,买过几回粽子,但他光顾着吃了,哪里晓得怎么包。
王二娘自幼卖到秦家,端午偶尔得了主家的赏,领了一两个粽子,也从未吃过,皆是入了王家那兄弟俩口中,更不用提陆今屿了,这人金尊玉贵的,估摸着进灶房的次数一只手便能数得过来。
对上几人殷切的目光,沈之禾抿着唇,从木盆中
抽出两条宽宽的粽叶,并在一起,指尖一卷,一个尖头小脚似的形状便出现在她手中,“这个卷得卷的严实些,不然糯米放在里头会漏出来。”
她一边演示着,一边往粽叶里头加入糯米与蜜豆,不过三五下的功夫一只尖头小脚的蜜豆粽便包好了,为了同蜜枣粽区分,沈之禾用来缠蜜豆粽的绳子是黑色的,她打算用红绳来缠蜜枣粽。
“可瞧会了?”
“嗯!”沈之安胸有成竹,跃跃欲试。
他学着沈之禾的动作,将粽叶一卷,却怎么也卷不了,倒在里头的糯米漏得四处都是,好在沈之禾有先见之明,早早在几人中间放了一只竖起来有一人高的木盆,紧接着王二娘手中的粽叶一松,也是劈里啪啦的漏了一盆。
除了原本就会包粽子的凌七,令人意外的是,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陆今屿竟也包的不错,那模样虽比不得他二人包的美观,但毕竟是头一次包,多包上几个,估摸着就差不离了。
“没想到陆郎君的手竟这般巧。”抬眸对上他殷切的目光,沈之禾不由一愣,半晌回过神来,才意识到他这是才朝自己撒娇要夸赞,她轻咳一声,道。
得了夸赞的陆今屿,耳尖微红,垂眸又扯了几根粽叶。
转眼便到了与陈大爷约定的日子,晨起沈之禾将之安包的粽子煮了做朝食,吃过后便领着扈娘子拐去郑屠家借了驴车,将那五十个竹制匣子拉回味仙居,临了瞧着小院中陈大爷随手编的小竹篮,小巧精致,用来装明日单卖粽子正好。
她这次总共包了二百个粽子,这竹匣瞧着能装上八个粽子,郑叔家送一盒,廖掌柜连带着他东家得送上两盒,毕竟自己回回去买香料都能便宜不少,周家人多,且自己同他们关系最近,自然要多送些,至少得送上三盒。
这样算下来,二百个粽子便只余一百五十二个,不过礼盒里头也总不能全放粽子,还得加上些咸鸭蛋这些,估摸着还得再要上一百个竹篮。
不多时,两人拉着匣子与小竹篮回到味仙居中,沈之禾借着还车的功夫给郑屠装了一盒粽子,四种口味都装了一个,里头还塞了好些个咸鸭蛋。
瞧着那满满当当的礼盒,郑屠脸上跟笑开了花似的,快手快脚,切了一大段猪里脊用油纸包好,塞到沈之禾怀中。
瞧着天色不早了,还打算回去煮粽子的沈之禾,便同他道了声谢,打算改日再给他送些吃食。
早早便起身的沈之禾同凌七将前两日包好的粽子下锅煮熟,除开粽子,她还包了不少青团,那青团是用鲜嫩的艾草碾出汁液,揉进面团,用红豆沙与咸蛋黄肉松做馅料,蒸熟后糯叽叽,之安一人便吃了三四个。
大约到了巳时,味仙居外头传来阵阵叫卖声,粽叶与艾草的香味弥漫在整个红叶镇中,沈之禾为着卖粽子同青团方便,在味仙居的外头用油布撑起了个棚子,搬了几张桌子拼在一块。
将两个炭炉置于桌上,炉子上头都架着一口大铁锅,锅子上头架着蒸笼,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她才将吃食摆好,便有相熟的食客,循着味来了。
“这里头炖得什么,怎的这么香?”
“这便是我早前同诸位说的粽子还有青团,您可要来个尝尝?”沈之禾掀开蒸笼上的盖子,露出里头一颗颗暗绿色的青团,圆滚滚的格外可爱。
“为何这些头有尖尖,而那些是光滑的?”艾草的清香顺着微风钻入鼻尖,林家娘子打量着蒸笼中的青团,这才发现那青团竟也不是一模一样的。
闻言,沈之禾笑着解释,“娘子这青团有两种口味,这头顶捏着尖的是咸蛋黄肉松馅,那滚圆的便是红豆沙,一种咸口,一种甜口。”
豆沙馅她倒是晓得,平日里买的包子便有豆沙馅的,只是那咸蛋黄肉松,倒是有些稀奇了,早前倒是尝过一品轩的蛋黄酥,里头的馅料倒是整个儿的蛋黄,只是这肉松倒是从未听过,不过自己也算是这味仙居的常客,一月三十日,少说得有十五日在这味仙居中吃,对沈之禾的手艺还是深信不疑。
加之这青团色泽油亮,圆滚滚的卧在蒸笼中,瞧着格外诱人,“劳烦小娘子这两种口味都给我来一个尝尝。”
“好嘞,豆沙青团一个十文,咸蛋黄肉松一个十五文,您拿好,小心烫口。”沈之禾取出一只小巧的竹篮,往里头装了两个胖嘟嘟的青团,并着一根竹签递到林娘子手中。
热腾腾的青团散发着艾草的清香,林娘子用竹签扎起那颗带着尖的青团略吹了吹,才咬下一口,便被青团那糯叽叽的口感征服,松软柔韧的面皮,不甜不腻,软软糯糯带着清单却悠长的艾草清香,有一点黏,却不粘牙。
墨绿色的表皮里头裹着一整颗咸蛋黄,沙沙糯糯,满口咸香,里头的肉松吸满了咸蛋黄的油脂,松松软软,软糯咸香,口感丰富层次分明一点,一点也不腻人。
林娘子才将口中的咸蛋黄青团咽下,那豆沙也不尝了,直接冲着沈之禾伸出五个指头,“小娘子,这两种青团,每种都给我来五个。”
随即从荷包中取出一百二十五个铜板,笑话,光这咸蛋黄口味的青团味道便这般好,那豆沙的自然差不了,眼下自己来得还算早,门前的食客还没来几个,再过个半个时辰,估摸着自己便抢不着了。
沈之禾手脚麻利的将那青团包好,递到林娘子手中,才瞧见她走,那头便陆陆续续有食客围了过来。
大约是装着青团的蒸笼敞开着,来得食客大多买的青团,家境好的,便多买了些,家境一般的便是买了一两个解解馋,小半个时辰过去了,蒸笼中的青团倒是少了一半,压在蒸笼下的粽子却无人问津,连带着自己特意让陈大爷做得竹匣也没派上用场。
无奈之下,沈之禾只好让竹楹将之安唤出来,从铁锅中捞出一颗咸蛋黄粽子,拔了外皮放在瓷白的碗中,塞到沈之安手中,让他坐在一旁的矮凳上吃,只见赭红色的米粒泛着油光,米香夹杂着肉香,在空中四溢。
还在前头排队的食客,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太香了,这味道实在太香了,循着香味望来,只瞧见沈小娘子家的弟弟捧着小碗,坐在一旁的矮凳上,手中抓着筷子,筷子上头插着一颗分量十足的粽子,扒了皮的粽子,油光锃亮,那娃娃咬下一口,连带着嘴边都染上了油光,下一秒便瞧见他愉悦的眯起眸子。
“小娘子,你家之安吃得是什么粽子,怎么瞧得与外头卖得不同?”宋家大伯咽了咽口水,笑着凑到沈之禾身旁,实在怪不得他,这红叶镇的粽子大多都是白米棕,条件稍微好些的会包上一些肉粽,还从未见过这种油光锃亮的粽子,又是馋又是好奇。
“这是咸蛋黄肉粽,大伯可要来一个,我这除了咸蛋黄肉粽还有鲜肉粽,蜜枣粽和蜜豆粽,您要哪一种?”沈之禾笑着问道。
话音一落,宋家大伯愣了片刻,半晌又才开口问道:“这四种粽子有何区别?”
“蜜枣粽和蜜豆粽是甜口,两种肉粽是咸口,甜粽价格都是二十文一只,鲜肉粽三十文一只,咸蛋黄肉粽要再贵些,三十五文一只。”沈之禾笑着解释。
说实在的这价格相对于红叶镇其他的铺子相比是贵了些,但她做的粽子,用料扎实,且不说甜粽,单说咸粽,里头的肉都是一整块的,咸鸭蛋也是整颗的,加之味道极好,自然是不会便宜。
宋家大伯家中有些营生,家境还算不错,犹豫了片刻,一咬牙,冲着沈之禾道:“劳烦小娘子给我来一个咸蛋黄肉粽。”
“好勒。”
这边沈之禾才应下,那头竹楹早早将铁锅上的蒸笼搬下,从锅中捞起一颗绑着红绳的粽子,用垫着油纸的竹篮装好,递到宋大伯手中。
才接过粽子,粽叶的清香便混着肉香往鼻中钻去,他迫不及待剥开外头那层粽叶,浓香扑鼻,露出里头被猪肉油脂浸润的糯米,蛋黄沙酥流油,一口咬下,宋家大伯便愣在了原地,这粽子味道实在太好了,这大约是他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粽子。
那糯米煮得软烂,混杂着猪肉的香味,他迫不及待又咬了一口,便是满满的肉馅与咸蛋黄,大约是时间煮的久了,里头那整块的肥肉入口极化,尝不出半点油腻,五花肉软烂香醇,那咸鸭蛋也是同自己寻常吃过的不同,蛋黄沙酥令人回味无穷。
宋大伯三两下将手中的粽子咽下,那模样让一旁的食客瞧着眼馋不已,正想着上前问问,便瞧着他抹了把嘴,冲着沈之禾道:“小娘子,这咸蛋黄粽子再给我包上三个,这么好吃的粽子我总得带回去给我妻女尝尝。”
话音一落,原本还在观望的那些食客,哪里还忍得住,生怕自己迟了便买不到粽子,一下蜂拥而上,险些将沈之禾摆在外头的栏杆踩倒。
第134章 咸蛋黄肉粽
眼瞅着人群外围的一个娃娃要摔倒在地,沈之禾正要放下手中的吃食,朝那娃娃跑去,蓦然一道人影从她身旁窜过,一把将那娃娃捞在怀中。
定睛一瞧,只见陆今屿蹲在路边,将那险些摔倒在地的娃娃搂在怀中,待到两人站定后,他才将那娃娃交还到他阿娘手中,余光扫见沈之禾正瞧着自己,他在转身之际,几不可闻的身子晃了两下。
一时走不开的沈之禾,瞧着他苍白的脸色,心中焦急,遣了竹楹去陆今屿身旁瞧上一瞧。
人实在太多了,自己那二百个粽子还是包少了,不过半个时辰,那锅中的粽子连带着蒸笼中的青团一售而空。
那些排了许久队都没买上的食客,自是心中不满,不由开口抱怨。
“小娘子,你这粽子准备的数量也太少了些。”
“是啊,我们排了这么久的队,就这么没了。”
……
闻言沈之禾露出抱歉的笑意,踮着脚瞧着后头挤挤挨挨的人群,心中暗道一声不妙,未曾想到这粽子的生意竟这般好,只好高声道:“诸位莫急,今日未曾买到的食客,明日再来,我今日多包上一些,另外我这味仙居还提供礼盒装,四个粽子搭配四个青团,再加两颗咸鸭蛋,一盒一百五十文。”
好不容易,总算是将在门前排着队的食客送走,沈之禾这才松了口气,又想起方才陆今屿苍白的脸色,也顾不得收拾外头的摊位,匆匆朝食肆里头赶去。
正好同往外头来得竹楹撞了个满怀,两人捂着撞疼的额头,缓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你这匆匆忙忙的可是陆郎君伤口又扯开了?”沈之禾心中一惊,一把扯着她的衣袖道。
闻言,竹楹捂着额头的手一顿,“郎君无碍,他担心小娘子这处,一人忙不过来,让我快些过来,小娘子可有撞疼?”
听着此言,沈之禾悬着的心,略放了下来,她摇了摇头,“无碍,那粽子都卖完了,午后你去将我备下的礼盒送去周家同廖掌柜那处。”
说着,沈之禾便抱着装满银钱的木匣匆匆朝后院去了,她得去瞧一瞧陆郎君,若他确实无事,自己还得让扈娘子再去郑叔那买些肉来,家中粽叶倒是还有不少,蜜枣蜜豆也剩了不少,今日瞧着咸口的粽子倒是比甜粽好卖不少,今日便多包些肉粽好了。
行至后院,瞧着小院墙边的架子上,昨日才从陈大爷那处买来的小竹篮只剩寥寥几个,而那竹匣,除了自己拿来送人用掉的几个,便一动未动,她无奈叹了口气。
她瞧了眼陆今屿确实无甚大碍的模样,便匆匆寻了扈娘子去郑叔的肉铺再去买上一些猪肉,顺道再去陈大爷家买些小竹篮回来。
如今味仙居生意趋于稳定,午间的营业大多都是凌七一人在做,王二娘帮着打打下手,但味仙居几人的吃食,大多还是出自沈之禾的手。
原因无他,实在是陆今屿嘴挑,早前有一次,沈之禾有事出门,在外头耽搁了些时间,回来时凌七早将暮食做好,谁料那日陆今屿只吃了一口,便未再动筷。
待到沈之禾回来他也不说,就坐在床头捧着本书看,还是之安偷摸告诉了自己,她才晓得,只好半夜起身给他下了碗鸡蛋面。
此后,凌七便不再做几人的暮食,自己也不敢晚归。
而此时,红叶镇西南一处赌坊中,沈之垣将手中的银钱一股脑砸在买大那头,正红着眼,瞧着庄家开骰壶,原以为自己输了这么一整日,总算要翻盘赢上一把,谁料竟还是输了。
“沈小郎君可还继续押?今日你可是输了五两银钱了,身上还有钱吗?”
“估摸着是没了吧,他那阿爹杀人入了狱,连带着酒楼都落了旁人手中,手上哪里来的钱,那五两银钱我猜啊,也不知道从哪里偷来的。”
“哈哈哈哈,他们父子俩一个杀人一个偷窃,果真是一脉相承么。”
那几人早就瞧不惯沈之垣仗着自己阿爹在县丞手下做活,便事事要压他们一头,这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自要好好奚落他一番。
自幼被沈婆子与孙琴宠坏的沈之垣,哪里受得了这般奚落,怒喝一声便同那几人扭打在一处。
最后几人一同被丢出赌坊,几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挂了彩,沈之垣最为眼中,脸上一片红肿,连带着衣服都被扯烂了,他挣扎着站起身子,目光阴狠地瞧了那几人一眼,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家走去。
一路上,他总能闻到一股奇特而又浓郁的香味,好似青草的香味中掺杂着米香,但又夹杂着肉香,实在诱人。
今日一早他便揣着给云姐儿买药的五两银子,去了赌坊,一日都未出来,到了这回还没吃饭,正是饿的时候,他不自觉吸了吸鼻子,循着香味找去。
寻到一处沿河边的茶铺,只瞧见两个穿着青色长袍的青年,相对而坐,手中皆是捧着一只竹编的小篮子,上头盛放着一个三角状的吃食,方才他嗅到的香味便是从这头来的。
他小心翼翼挪着步子朝两人身侧走去,走近时听得两人交谈,原来这吃食名唤粽子,出自镇子东南游鱼巷的味仙居。
味仙居,这名字有些耳熟,沈之垣思索了片刻,忽然想起,早前他听阿爹同阿娘提过,二伯家的禾姐儿开了间食肆,便叫味仙居,既是禾姐儿开的,那这味仙居便是他沈家的铺子,既是他沈家的铺子,便就是他沈之垣的东西。
想明白后,沈之垣抹了把脸,抬脚便朝那两人口中的味仙居走去,心想着哪怕今日要不到银钱,也得让禾姐儿给自己将味仙居的招牌菜都做上一遍。
那茶铺离游鱼巷的味仙居不远,不过半盏茶的时间,沈之垣便停在了味仙居对面的巷子口,远远瞧见那味仙居门口搭着个油布棚,里头坐着几位身着粗布麻衣的青年,捧着碗吸哩呼噜地吃着饭。
再透过半掩着的窗子,里头的食客坐的满满当当,瞧着生意十分红火的样子,看来每日赚得银钱是不少的。
如此,今日自己自然不能单单只吃上一顿午食这般简单,少说得让禾姐儿给自己五十两银钱,若她不给,自己便装肚子疼,说她这食肆的吃食有问题。
打定主意的沈之垣,抬脚就朝味仙居去了,谁料才走出一
步,就被人从身后敲了一闷棍,软倒了身子。
再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被人丢在了沈家后门的臭水沟中,他闻着自己满身脏污,顿时面色阴沉,眸色阴郁,只道是今日赌坊那两人偷摸着跟在自己身后,趁自己不备偷袭了自己,总有一日他要让那两人付出代价。
沈之垣面色阴沉的好似能滴出水了,他一脚踹开木门,惊动了正在后院煮药的孙琴,她瞧着他满身狼狈的模样,心中一惊,丢下手中的抹布,飞扑到他身边,“怎么回事?”
“走时没瞧清路,摔了一脚。”沈之垣拨开孙琴的手,眼下他只想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吃上些东西,无心应对她的盘问。
可孙琴瞧着他浑身带着伤,哪还能轻易放他走,沈之垣一阵恼怒,抬手将孙琴推开,冷声道:“阿娘可知禾姐儿的食肆生意极好,你上门要不到,怎么不搬着祖母到她门上去讨钱,有祖母在,我不信你要不到银钱。”
说罢,也不顾愣在原地的孙琴,抬脚就走。
与此同时,味仙居的灶房中。
对沈之垣惦记上自家食肆一无所知的沈之禾,因着晨间瞧见陆今屿白了脸色,心中惦记着他的伤势,便想着午食做些滋补的菜。
正巧方才扈娘子拉着猪肉回来时,提了一嘴郑叔送了一只老鸭来,今日便用笋干腊肉,再加些枸杞煲个老鸭汤,老鸭汤最是滋补。
沈之禾拎起竹筐中的鸭瞧了瞧,分量不轻,估摸着得有个三斤左右的样子,她手脚利落地将鸭处理好后,剁成块,只瞧见鸭皮底下有着一层厚厚地油脂。
估摸着得是养了好几年的老鸭了,她往锅中到了一点猪油,撒上一点盐巴,随即将鸭肉倒入锅中,迅速翻炒几下后,将鸭肉中的水汽炒干,又翻炒了一小会,此刻灶房中早已弥漫着浓郁香味,直到将鸭油煸炒出来后,瞧着鸭皮泛起一点焦黄。
沈之禾这才飞快往窝里倒入开水,滋啦一声,油香四溢,漂浮在汤面的油花,打着旋儿四处漂浮。
片刻之后,沈之禾又往里头加了切成片的火腿肉,又加了些许调料,大火煮开后,盛入砂锅中,小火慢炖。
趁着这个时间,沈之禾又炒了一盘韭菜炒鸡蛋,一盘清炒虾仁,糖醋排骨同清炒豌豆尖。
正好四菜一汤,随着沈之禾掀开砂锅盖子,老鸭汤浓郁的香味往四处散去,她瞧着上头的油脂实在有些多,取过一只空碗,捏着勺子撇了一些在碗中,直到上头的油脂只余少许,她才停了手,又往里头加了一早泡发的笋干,盖上锅盖,又炖了两刻钟,这锅笋干腊肉老鸭汤才算炖好了。
汤汁浓郁香醇,那味道浓得整个游鱼巷的人都知道沈小娘子又在家中做了不少好吃的。
沈之禾将锅中的鸭汤盛起,这会膳厅还有不少食客,便不好端去前头吃,正好这几日天气还算凉爽,她便将菜端到了院子里头的石桌上,正蹲在地上同阿黄玩耍的沈之安见此,飞快站起身子,小跑到灶房里头,帮着她端了些吃食出来。
瞧着桌上摆的满满当当,沈之禾将碗筷摆好,冲着之安道:“去将陆郎君唤来吃饭。”
第135章 鬼鬼祟祟
话音才落,之安便匆匆忙忙往卧房跑去,不过片刻,沈之禾便瞧见那一大一小并排着朝她走来。
“好香啊,小娘子今日做了什么吃食?”陆今屿才走近,鼻尖微微一动,带着笑意问道。
待到陆今屿坐下,沈之禾舀了一碗汤递到他面前,才笑着解释道:“方才扈娘子从郑叔那头回来,带回了一只老鸭,就炖上了一锅老鸭汤,快尝尝。”
接过汤碗,鲜香浓郁的滋味顺着热气,直直钻入鼻中,陆今屿垂眸瞧着还泛着油花的汤水,低头略吹了吹,抿了一口,霎时眸子一亮,这老鸭汤同以往他吃过的汤都不同,入口便是鸭肉的香醇,细细一品,里头还带着笋干的清香,虽瞧着表面浮着一层油脂,却入口清爽绵长,一点也不油腻。
这边陆今屿还在细嚼慢咽地品尝着鸭汤,那头沈之安一早便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塞入口中,裹满了糖醋酱的排骨,炖得软烂酥香,嘴唇微微一抿,那猪肉便脱骨而下,酸酸甜甜的滋味十分开胃。
沈之禾一个不留神,之安面前便堆了一堆排骨的骨头,面前的碗中的饭却没吃上几口,她无奈摇了摇头,夹起一块清炒豌豆尖放到之安碗中,轻声提醒,“之安,你最近有些上火,要多吃些蔬菜。”
大约是这些日子,不用去学堂,日日呆在家中肉食吃得太多,蔬菜没怎么吃,脸上长了不少包,今日晨起时,吓了她一跳,待今日晚些时候让扈娘子去问问孙阿婆家中有没有苦瓜或者菊花这些东西。
若是有,便买些回来,到时候用菊花藤炒个菊花藤炒鸡蛋,若是有苦瓜那便更好了,毕竟苦瓜的清火效果更好些,只是那东西爱吃的人爱吃,不爱吃的那是吃不得一点。
正想着,她垂眸望向沈之安,一眼便瞧见他偷摸着将碗中的清炒豌豆苗,往陆今屿碗中夹去,“沈之安!”
话音一落,沈之安一惊,手上动作一动,顶着沈之禾严肃的目光,讪讪将豌豆苗夹回自己碗中,苦大仇深地皱着脸,将豌豆苗塞入口中,嚼都不嚼就吞了下去。
才匆匆将口中的豌豆苗咽下,沈之安又伸长了胳膊准备去夹上一块排骨,筷子才伸到半道上,就被沈之禾横插出来的筷子截住,又给他夹了一筷子豌豆苗与韭菜炒鸡蛋,“你这几日要多吃些蔬菜。”
“阿姐~”他瞧着碗中满满当当的蔬菜,实在有些咽不下去,当即撒开筷子,抱着沈之禾的胳膊撒娇卖痴道,“这豌豆苗有股奇怪的味道,我不喜欢,能不能不吃。”
“不行。”
瞧着往常百试百灵的撒娇手段失灵了,沈之安苦着脸,转头求救似的望向陆今屿,眼见着他正要开口,却听得沈之禾轻咳一声,才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瞅着沈之安给了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转头夹起一筷子韭菜炒鸡蛋,那韭菜极嫩,鲜嫩爽滑的鸡蛋,搭配着味道浓郁的韭菜,吃起来清爽又美味,又十分下饭,光吃着这韭菜炒鸡蛋就能吃下一整碗米饭。
这边味仙居中和和美美吃着午食,那头沈家后院,孙琴坐在灶房中,瞧着灶膛里头跳跃的火星,沈之垣方才同自己所言,在耳边回荡,忽而又想起沈大郎被抓后没几日,云姐儿同沈婆子相继病倒,家中又没银钱,自己便想着去沈记酒楼要些银钱回来。
可自己才走到游鱼巷那处,便瞧见沈记酒楼上头的牌匾换成了王记酒馆,王娘子领着王乾站在门前,笑意盈盈地迎来送往,她气坏了直直朝着那两人去,还没走近就被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人拦住劫走,
那人将自己带到一处角落,塞了一包不知名的药粉到自己手中,指着对面味仙居同自己说,让自己寻个机会将这药倒入这食肆后院的水井中,此事若能做成,大郎便能从狱中出来,还会额外再给自己一笔银钱,若是此事做不成,虽没多大影响,但估摸着大郎是出不来了。
孙琴从怀中摸出那包药粉,想起前几日自己在集市遇着往一品轩去的王娘子,便想着问她要些银钱,毕竟在那酒楼是大郎出钱盘下来的,于情于理她合该给自己一些银钱,谁料自己才开口,那臭娘们便一把将自己推开,说她手头没钱,钱都被沈大郎拿走了。
她目光阴沉,想起那人临走前同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王娘子十分眼红味仙居的生意,孙琴平日里是没什么脑子,但她忽然灵光一闪,记起大郎入狱前,口中不停念叨着借刀杀人,正好王娘子的闺女在味仙居做活,说不定可以借那臭婆娘的手做成这事。
孙琴虽不晓得那药粉是什么东西,但总归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不准就是毒药,她没脑子,但也晓得这事不能自己亲手去做,打定主意后,她满脸轻松,随手将药包放在灶台上,端起药壶便往前头去了。
暮色沉沉,打烊后的味仙居灯火通明,沈之禾抱着装满了银钱的木匣,钻入卧房中,“哗啦”一声,她将匣子中的银钱全都倒在了桌上,姐弟二人相对而坐,一枚两枚的数着今日卖粽子赚到的银钱,数到一百枚银钱时,便用一根绳子串起,最后光卖粽子的银钱便数到了三十九串还多九十枚,也就是那一百五十多个粽子,足足赚了三十九两。
这还是没算青团的银钱,粽叶是春日里自己同扈娘子几人一同去镇子外头摘的,买肉买米还有买枣子糖的成本大约是十五两,去掉这些成本自己还赚了二十四两,今日自己同阿七还有陆郎君又包了足足三百多个。
今日还有人同自己预定了礼盒装,礼盒装她是要贵上十文银钱的,算是收了个盒子打包的钱。
沈之禾喜滋滋地瞧着桌上摞成一摞的银钱,抬手捏了捏正在一旁傻乐的沈
之安,“今日之安在外头吃粽子,表现的不错,阿姐奖励你一两银钱。”
说罢,她笑着从荷包中取出一两银子,推到沈之安面前,瞧着他傻笑着将银钱捏在手中,瞧了好一会,才高兴地塞回自己的荷包中。
一旁的陆今屿瞧着她姐弟二人,如出一辙的财迷模样,心中好笑,但又想着今日阿恒同自己说,瞧见沈家大房那小子,在味仙居门口鬼鬼祟祟,估摸着居心不良,总得跟小娘子提个醒儿。
想到此处,陆今屿轻咳一声,拎过桌上的水壶,给两人倒了杯热茶,“小娘子,今日我在食肆的床边,瞧见一人鬼鬼祟祟的在巷子口朝味仙居张望,那人的模样,瞧着同你大伯有几分相似。”
闻言,沈之禾还未有所反应,之安猛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是垣哥儿!阿姐那人必定是垣哥儿,他瞧着我们日子变好了,赚了银钱,想上门来捣乱!”
沈之禾抬手拦住之安,抬手轻拍了他几下,不怪他,毕竟那垣哥儿是个坏种,自幼就喜欢欺负原主,后来之安四岁时,又被他推入水中,若不是阿爹刚巧就在那附近,将之安捞了上来,估摸着她便没有阿弟了。
“之安别怕,你如今同着扈娘子还有陆郎君学了好几日的武艺,怎还会怕他那个酒囊饭袋,更何况如今我们食肆里头有好些人,可不是以前被他欺负的时候了。”她揽着沈之安,轻声安抚着。
瞧着他情绪逐渐稳定后,才抬头望向陆今屿,“陆郎君可瞧清楚了,那人确实同沈大郎有几分相似?”
“瞧得清清楚楚,那人似乎同人打了一架,鼻青脸肿的满身狼狈,站在那巷子口,目光阴沉地盯着味仙居。”陆今屿将阿恒同自己所言,如数告诉了沈之禾,却隐过沈之垣被阿恒打晕丢入臭水沟那段。
听着此言,沈之禾狐疑地瞧了陆今屿一眼,那巷子口离她这味仙居也算有一段距离,他竟能瞧得这般清楚,难不成这人真同后世的武侠小说所言那般,耳聪目明,实在奇怪,但如今也不是深究的时候。
倘若真如陆今屿所言,垣哥儿今日到了这巷子口,那他多半也晓得自己铺子每日能赚不少银钱,想到此处,沈之禾不由皱了眉头,按照他那讨人嫌的性子来说,他必定会认为这味仙居就是他沈家的产业,不说今日上门来要钱,指定只要来吃上一顿白食。
可他竟没来,若不是陆郎君方才同自己说起,自己还不晓得有这事,这事实在反常,莫不是哪位英雄好汉,在垣哥儿来铺子找麻烦时,一棍子将他敲晕了?
该说不说,沈之禾的猜测还是十分准确的。
“阿嚏。”城西的一处小巷中,沈之禾口中的那位英雄好汉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
阿恒站在一处小宅子的门前,一手提着从味仙居买来的肉粽,另一只手揉了揉鼻尖,正要推门时,木门从里头被打开,露出岑郎君满是惊讶的脸。
他上下打量这阿恒,漆黑的眸子中满是惊奇,“阿恒,你方才是打喷嚏了?难不成你要伤风了,快让我把把脉。”
不怪岑郎君如此惊奇,实在是阿恒自幼体质便极好,除了任务或者战场上受过些外伤,从不生病,难得听他打了声喷嚏,哪里能不稀奇。
阿恒一把推开往自己身边凑过来的岑郎君,提着粽子便往院子里头走,路过陆离时,顺手将粽子丢入他怀中,便转身回了卧房,反手将跟在自己身后聒噪的岑郎君关在门外,快步走至桌边将今日陆今屿交给他的纸铺在桌上。
第136章 冰镇酸梅汤
这些时日,他趁着外出的时候,在红叶镇四周转了转,倒是摸清了这纸头上的一些东西,上头那些圈圈点点的,有些是镇子外头的地点。
那些地点有个共通之处便是,都藏在林子深处,极其隐蔽,是个藏人的好地方,阿恒手指点着桌面,沉思了许久,打算这几日寻个时间去那处瞧瞧。
他估摸着这纸头上,用朱笔圈住的应当都是地点,阿恒匆匆将这泛黄的纸卷起塞回怀中,起身匆匆朝屋外去了。
谁料才拉开门,岑郎君便从外头跌入,他下意识一把扶住门框才幸免遇难,“你怎的一声不响就开了门?”
闻言,阿恒掀起眼皮,扫了他一眼,“你若无事,不如去帮我寻一张寒洲的地图来。”
阿恒声音不小,连坐在院中,捧着一只粽子吃得正欢的陆离都听见了,当即动作一顿,眼中带着一点疑惑,寒洲隶属北疆,是表兄的封地,阿恒是父亲手下的人,陆家军驻扎在肃城,虽同红叶镇离得不远,却隶属彭城,与北疆毫无干系,他为何要寒洲的地图。
“你要寒洲的地图做甚?”岑郎君同样好奇,毕竟他二人来此便是全力配合陆今屿,如今瞧着好似他得了郎君什么吩咐。
“你找来便是,问这么多作甚,我有事出去一趟,晚些回来。”说罢,阿恒快步从岑郎君身边跃过,匆匆朝外头去了,他打算今日就去那纸上标注的其中一处去瞧瞧。
落在身后的岑郎君瞧着他消失在门后的背影,垮了张脸,扭头冲着陆离委屈巴巴道:“阿恒长大了,有自己的秘密了。”
……
次日一早,沈之禾早早将昨日包好的粽子,放入大铁锅中煮着,铁锅上头架着蒸笼,里头蒸了不少青团,虽说自打昨日下午开始,她便拽着陆今屿同王二娘一起包粽子,但三个人能包的总归有限,一个下午连带着一个晚上,才堪堪包了二百个。
更不用说那青团了,那青团还是寻了一品轩的苏娘子,找了些人手,一同帮着包的,毕竟这青团也是算是糕点,往后就算自己味仙居中不卖,也能放在一品轩中卖。
青团除了馅料复杂了些外,做起来并不难,冷热都能吃,况且从昨日来看这红叶镇里头爱吃的人实在不少,女子大多爱豆沙馅的青团,男子大多喜欢咸蛋黄肉松。
昨日那些食客吃过后,有人当时就同她预定了但青团的礼盒,所以今日准备的青团,要比昨日多上不少。
味仙居外头用油布搭起来的棚子还未撤掉,沈之禾几人才将炉子,铁锅并蒸笼一同搬到外头,便瞧见昨日的那张桌子前排了好些食客。
估摸着是昨日来得晚,没买着,所以今日便早些来排队了,瞧着今日是比昨日多了五十几个粽子,可今日来得食客也比昨日要多上不少,这二百来个粽子不过半个时辰就卖空了。
那些食客大多都是单买粽子,粽子卖完,沈之禾早前特意同陈大爷定制的礼盒也没用上几个,不过今日之后这粽子她也不打算卖了,节令吃食,若是常卖就没有寓意了。
转眼已至八月份,天气炎热了起来,沈之禾也换上了单衣,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天气炎热,自打入了夏后,这味仙居的食客便少了些。
沈之禾坐在柜台后头,瞧着外头寥寥无几的街道,烈日炎炎,树上的知了发出几声有气无力的叫声,带着热气的风吹在人身上,令人昏昏欲睡。
连带着红叶镇
街道上的小摊贩也少了不少,码头上也是一边寂静,大约要到申时之后,街上的人才会多起来,毕竟午间实在太热了,如今除了用冰便再没了其他解暑的法子。
不过她倒是做了不少冰镇的饮子,所以味仙居的暮食生意还好些,可对面的沈记酒楼便真是门可罗雀了。
自打几月前沈大郎被抓后,这酒楼的生意便一落千丈,王娘子接手后,也不知从哪寻了不少年岁不大,却姿容极好的少年少女,穿得清凉,倒是引了不少食客过去,苟延残喘了些时日。
可那酒楼的吃食实在普通,翻来覆去也就那些大鱼大肉的,天还不热时还好些,这夏日炎炎的,本就没什么胃口,哪里还能吃得下这般油腻的吃食,这不哪怕有这些少年少女,也无人上门。
沈之禾收回望着那处的视线,捞起一旁的扇子扇了几下,还觉得热得很,便撑起身子,往后头去了,今日自己煮了不少酸梅汤,挂在水井中镇了不少时候,在往里头加些冰,估摸着味道会更好。
她一手捏着扇子,步履匆匆朝后院水井处走去,才推开门就瞧见陆今屿带着休息在家的沈之安,仰躺在葡萄藤下的躺椅上。
说来也奇怪,这人伤势早好了,连许久未见的陆离也回来了,可这人决口不提自己要离开一事,每每自己要同他说,想让他离开,他要么发烧,要么头疼,便一直住到了现在。
正好之安也大了,同自己住在一处也不合适,便只好让人将那空着的一间堆着杂货的屋子收拾出来,请人又砌了一个炕头,让他俩住在一块。
“小娘子,今日可有煮什么解暑的饮子?”说曹操曹操到,陆离从小院墙头一跃而下,脸颊通红,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
自打晓得陆今屿住在此处后,陆离便日日都来,偶尔还宿在她这味仙居中,这陆家的两兄弟实在让人费解。
“同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翻墙。”瞧着陆离一屁股坐在自己身旁,陆今屿嫌弃极了。
“就是,墙头那颗桃树都要被你踩死了,来年春日你可别想再喝桃花酿了。”端着紫苏桃子姜的竹楹从灶房出来,身后跟着端着酥山的凌七,正好瞧见陆离从墙头跃下,附和道。
是了,这几个月中,沈之禾瞧着竹楹同陆离两人的相处,察觉到竹楹早早就与陆离相识,便诈出她是陆今屿手下,她原是十分生气,但吴家那回,若身旁不是竹楹,自己恐怕早就中了招。
看在几人认错态度极好,加之自己同陆郎君关系暧昧,虽未明说,但也同情侣差不了多少,这事便也就不了了之了。
“小娘子,你瞧竹楹她老是凶我!”陆离脸一垮,耷拉着眼睛苦哈哈地开口。
闻言,沈之禾无奈一笑,“莫急,今日煮了不少酸梅汤,少不了你的。”
说罢,她快步走到水井边,将挂在里头的酸梅汤取出,让竹楹唤了正在屋中做女红的两位娘子出来,这味仙居中几人,唯有这两位娘子会些女红,几人的荷包或是破损的衣服边都是她二人缝缝补补。
不过片刻,几人便一同来了。
陆离一眼瞧见凌七手中的酥山,好奇极了,以往在京中虽见过不少吃食,但这等摆在碗中,像雪山似的冰饮,自己还是头一次见,当即迫不及待接过凌七递来的酥山。
只见那青瓷色的碗中卧着小山似的碎冰,底部是乳白色的牛乳,山体上点缀着桃酥的碎屑,顶部淋上一层桃粉色的果酱,瞧着就十分诱人。
鼻尖一动,李子酸甜的滋味直直钻入鼻中,陆离抓起勺子挖了一勺,飞快塞入口中,那冰凉的感觉冻得他一个激灵,半晌那牛乳的滋味才在口中弥漫开来。
不同于沈之禾早前做过的红豆牛乳羹,那香香糯糯的滋味,这酥山冰凉爽口,里头的牛乳还带着甜味,上头用李子酿制的果酱,酸甜可口,用来降暑极好。
那一份酥山,分量不大,陆离不过三五口的功夫便吃得干干净净,他瞧着自己跟前空无一物的碗碟,抬头眼巴巴地望向沈之禾。
却见她冲着自己摇了摇头,“这酥山太凉不可多吃。”
虽有些不舍,陆离倒也算听话,便捧着用井水湃过的酸梅汤喝了一口,沈小娘子煮的酸梅汤都与旁人不同,外头的酸梅汤总有些涩,而她煮的酸甜可口,还带着桂花的清香。
瞧着几人默不作声,埋头苦吃的模样,沈之禾便晓得自己做得解暑饮子十分成功,今日暮食便能卖上了。
正好今日晨起,郑叔送了不少个头极大的虾来,她瞧着那笼子里头好像还有不少花甲,正好做个白灼大虾,配上她秘制的调料,再将那花甲煮熟后,加上她调制的料汁,腌制小半个时辰,便是一道鲜美的捞汁花甲。
再拌上一道黄瓜与莴笋,清清爽爽的正适合夏日吃。
到了未时三刻,天边的日头没这么晒人了,红叶镇的镇民才陆陆续续从家中出来,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打算去味仙居吃上一顿暮食。
昨日听沈小娘子提起,今日好像会推出新品吃食,似乎是冰饮,红叶镇地处大邺最北边,冰块还算是比较常见,不过也只有富贵人家才用得起冰块降温,他们竟不知这冰块还能用来做吃食,自然是要去尝尝的。
不一会儿,味仙居中便坐满了人,有些来得晚的,瞧着屋中没了位置,心中一阵遗憾,正打算离去,却瞧见往常日日都在灶房里头的凌七,搬着一只木桶从味仙居里头出来,隐约闻到一股淡淡的酸甜的滋味,实在令人开胃,原本想走的脚,一时间挪不动了。
“郎君,这里头装得是什么吃食?”前头布庄的肖娘子是味仙居的常客,往常日日都来这味仙居吃暮食,今日自己布庄忙,耽搁了些时间,来晚了一小会,没成想,这味仙居便坐满了人。
她原本心中想着今日是吃不上这味仙居的饮子了,本想着回去让自己厨子煮个绿豆汤解一解暑气,可才转身,从味仙居门口传来的那股子酸甜的滋味,便绊住了自己的步子,肖娘子实在好奇。
凌七一边将手中的木桶放在门前的桌上,扭头唤了身侧的竹楹,去小院里头那些竹筒来,这才笑着同肖娘子解释,“娘子,这是东家今日煮的酸梅汤,她说这铺子座位有限,便让我搬出来,在外头卖。”
闻言,肖娘子心中大喜,“这酸梅汤多少银钱一碗?”
“你若是要加冰的话十文钱一碗,不加冰便是八文钱一碗,食肆内今日还推出了冰饮,名为酥山,是用碎冰、牛乳蜂蜜还有果酱所制,一碗二十文。”凌七掀开木桶上的盖子,那酸梅汤酸甜的滋味愈加浓郁,光闻着就让人口齿生津。
肖娘子听着这价格也不算贵,当即从荷包中数出三十枚铜板,虽凌七口中所言那酥山,听着好似也十分不错的样子,但她想着总归还得坐在食肆里头吃,那口味才会好些,毕竟外头天气炎热,估摸着这酥山还没拿到家,半道上就得化了,“给我来三碗加冰的。”
“好勒,您稍等。”话音一落,凌七取过三只竹筒,将里头灌满,随即又取了一个模样奇特的匣子,往里头装了好些冰块,一边装着一边同身侧的肖娘子道,“娘子这是我们味仙居特制的木匣,冰块放在里头不会化开,明日我让扈娘子去取。”
听着此言,不仅肖娘子有些稀奇,连带着正排着队的食客都有些好奇,实在是从未听过还有什么东西能保着冰块不化开的,一时间,除了实在囊中羞涩的,几乎都买了加冰块的酸梅汤,同样不过一个时辰,那两大桶酸梅汤卖得干干净净。
而味仙居里头的食客,瞧着沈之禾难得出了新的菜色,便都点了一份尝鲜,那白灼大虾,味道鲜甜,搭配这沈之禾特意调制的蘸料,酸辣开胃,还有那捞汁花甲,花甲肉质鲜嫩,嚼劲十足,又吸饱了鲜甜中带着微辣的汤汁,香得能让人连吃两大碗米饭。
有些瞧着
没位置,嫌天气热不愿在外头等的,便寻了扈娘子,打包了一份捞汁花甲,又或是打包一份白灼大虾,加上沈之禾特制的料汁,直接带着回家去了,反正这两种吃食,本就是冷着吃才好吃。
那头王记酒楼中,王娘子坐在窗前,瞧着味仙居宾客满座的模样,眼中满是阴沉,她忽然想起前几日孙琴特地上门同自己说的事,突然便有些心动。
与此同时,养好伤的沈之垣,怀中不知藏着什么东西,鬼鬼祟祟地从赌坊后门钻入,掀开门帘偷摸着瞧了眼里头,随即取过一只茶壶,从怀中取出一个纸包,掀开盖子将里头的粉末倒入其中,搅匀后盖上了盖子。
第137章 捞汁花甲
赌坊里头喧嚣阵阵,早前同沈之垣起过争执的两人,围在赌桌前,正赌得急头白脸,口干舌燥的,瞧着身后有人递了一杯凉茶来,瞧也不瞧便接了过来,一口灌入腹中。
眼睛依旧直勾勾地瞧着赌桌上的牌九,片刻之后,忽觉腹痛难忍,只觉得是自己吃坏了肚子,可眼下庄家又要开盘,实在不舍离开,便想着再忍上片刻,等着开了盘,自己赢了钱,再去如厕。
哪知顷刻之间,那两人竟喷出一口血来,下一瞬便倒在了地上,惊得那庄家手中的骰子筒砸在了地上,周边几人发出一声惊呼。
只瞧见那两人倒在地上,站在边上的几人也不敢靠近,只瞧着他两人在地上不停地抽搐,半晌才有人反应过来,高声叫着唤人去前头的德春堂,请个大夫来。
与此同时藏在人群中的沈之垣,垂着头,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意,提着方才那只茶壶,小心翼翼朝赌坊外头去了。
一时间,那赌坊里头一片混乱,报官的报官,请大夫的请大夫,倒是给了沈之垣逃跑的好时机,他匆匆从门口离开,寻了一处角落,将那茶壶杂碎藏在了角落中,这才悠闲自得地往家去了。
自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却不晓得,早就落在一人眼中。
那人藏在暗处,眸光一闪,抬脚便朝孙县丞府中去了。
“你可瞧清楚了?那姓沈的小子,确实投毒了?”孙家书房中,孙县丞站在桌前,正练着字,听着此言,手中动作一顿,心中一喜,抬头望向堂中那人。
“小人躲在暗处瞧得清清楚楚,姓沈的那小子,偷了您给孙琴的毒药,带到了赌坊,下在了那凉茶中。”那人垂着头,将方才自己所见如数说与孙县丞听。
闻言,孙县丞将手中的笔放下,在书房中绕着圈,面色的喜色藏不住一点,毕竟沈大郎被关了这么些日子,虽没怎么用刑,那瞧着他那样子似乎是熬不住了,他多活一日自己便多一份危险。
但自己又实在寻不到要他命的理由,原先只想忽悠着孙氏去味仙居中投毒,可谁直到那孙氏瞧着是个泼妇,实际却是个胆小的,几个月过去了,竟毫无进展,自己又不敢逼沈大郎逼得太紧,生怕他没撑住,将他在寒洲外头私炼兵器的事情全撂了。
正是一筹莫展的时候,如今倒是好了,沈家那小子亲手将把柄送到了他手中,想来沈大郎应当十分乐意用自己的命去换他儿子的命。
待此事解决后,他便要想个由头从红叶镇脱身,想来京中也算是准备的差不多了,也不晓得林家那三兄弟去了何处潇洒,自打三月前从吴家寿宴离开后,自己便再未见过他三人。
说到吴家,那吴永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自己都如此为他铺路,帮他寻了强劲的迷情香,他都没法将沈家那小娘子拿下,反而还把自己搭了进去,不过好在,自己从吴家捞了不少银钱,那些铁器几乎都是吴家从外头买来的。
如今有了能拿捏住沈大郎的把柄,他倒也不急着去县衙狱中寻他,抬手唤来手下,让他去味仙居门口盯着,毕竟早前林家那位侧妃同自己说,要寻个机会,让陆世子,再回不去京城。
眼下自己在红叶镇的日子也算是屈指可数,自然是要给林家卖个好,帮那位侧妃将陆世子处理了,日后,林家扶持的那位皇子登了大统,他们孙家自然也是前程无量。
且不说那头孙县丞做着白日梦。
游鱼巷,味仙居门前。
远远的驶来一辆马车,瞧着外观朴素大气,却十分眼熟,随着车马的晃动,车子角落上挂着的铜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不过片刻,那马车便停在了味仙居门前,那赶车的车夫从马车上一跃而下,手脚利落地从车辕上取下一把木制的小马扎,瞧着放得稳稳当当了,这才伸手掀开车帘。
头先下来的是一位年岁不大的丫鬟,头上用红色绸子绑着双髻,绸子下头还坠着两枚小巧精致的银铃,脸圆圆的瞧着十分讨喜,随着她的动作,银铃声清脆悦耳。
她站在马车边,伸出手,不一会儿,一只白皙如玉的手掌从马车内探出,随后一位头戴金簪的小娘子从里头钻出,那通身的气派瞧着就不似寻常人,她伸手扶住那丫鬟的手,一手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踩着马扎,从马车上下来。
待她站定后,这才抬头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瞧着不够两层楼的食肆,心中不由暗自嘀咕,这么小的食肆,连京中的茶楼都比不上,能有什么好吃的,竟能让莹姐儿这般念念不忘。
是了,那日之后,周老便让周莹去了京中,想着给陆家送个信,再同陆今屿的阿娘说一说他的近况,让她莫要担忧,最迟今年年底,他们母子便能团聚。
而这位少女便是陆离的嫡亲妹妹,陆今屿的表妹,这几人自幼一同长大,说是亲兄妹也不为过,这不周莹在京中走不开,而她又十分好奇周莹同她说过的味仙居的吃食。
正好她也想阿爹跟阿兄了,又听着莹姐儿同自己说,她那表兄好似对那味仙居的东家十分不一般,更是抓心挠肺的好奇,这不姑母才写完给表兄的信,她便自告奋勇,想来送信。
谁晓得她才说出口,便被阿娘一口回绝,说自己一个姑娘家,恐路上不安全,便想着让家中的仆从跑上一趟。
她自是不依,便连夜偷了书信,带着自己院里的丫鬟同小厮偷跑了出来,因害怕阿娘将她抓回去,一路上都不敢停,这也走了小半个月才到这红叶镇。
好在这味仙居,随意寻了个人就知道,总算赶在午食前寻到了味仙居所在,原以为能让莹姐儿念念不忘的食肆,总该是一座极大的酒楼,她瞧着眼前这座两层小楼多少有些失望。
“你这小娘子怎么回事?这马车挡在人家食肆门前,人家还做不做生意了?”难得下工早的肖娘子,领着自己闺女,匆匆赶到味仙居门口,便瞧见一辆马车堵在门前,那主仆三人站在门口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东西,一动不动。
昨日她一家三口尝过那酸梅汤后,顿时被那冰凉酸甜的滋味征服,一日一早茵姐儿便闹着要来味仙居吃午食,正好自己也有些时日没来过味仙居了,今日便紧赶慢赶,总算是将活做完了,本想着来尝尝昨日没吃上的酥山,可才走到巷子口,就瞧着这三人将味仙居的大门挡得严严实实。
这不明摆着影响人家沈小娘子的生意吗。
“是啊,若是上门吃饭,便让你那仆从将马车停到码头那处空地上去,堵在这门口是怎么回事?”
“也就是今日沈小娘子还没将那酸梅汤搬出来。”
……
一时间谴责声此起彼伏,陆袅回过神来,扭头瞧了眼,果真自己那马车将味仙居门口挡了个严实,顿时脸一红,催促着陆川赶紧将马车拉走,自己领着桃溪匆匆钻入食肆。
她原以为这食肆瞧着不大,里头估摸着也不会太好,可进来才发现,里头桌椅摆得整整齐齐,桌面干干净净,没有半点油污,她寻了一张靠窗的四人桌领着桃溪往那处去了。
陆袅想着反正也到了红叶镇,那两位兄长就在镇子
上,也不会跑,便不急着去寻,这小半个月来,自己舟车劳顿了都没正经吃上一顿饭,不如先填饱肚子再说。
“小娘子瞧着面生,可是头一次来味仙居?”扈娘子手中拿着菜单,笑意盈盈地站在陆袅身旁。
闻言,陆袅抬头上下打量了扈娘子一眼,觉着她年纪有些大,应当不是莹姐儿口中的沈小娘子,便点了点头,“我从外地来,来此处寻亲,正巧沿路听闻红叶镇的味仙居味道极其不错,便想着来尝尝。”
“那小娘子可是来对了地儿,我们味仙居的招牌菜有捞汁花甲,白灼大虾,腌笃鲜,面包羊腿,地锅鸡以及大盘鸡,这是菜单,您瞧瞧。”扈娘子笑着将手中的菜单放在陆袅跟前。
陆袅接过菜单,被那入手的分量一惊,掀开一瞧,里头图文并茂,一眼就能瞧出那菜的模样,心中倒是有了几分惊奇,这种画着图的菜单她还是头一次见,她一页页的翻着,点了一道腌笃鲜,捞汁花甲,凉拌莴笋,外加一道上汤送菜。
翻到最后瞧见竟还有冰饮,抬头瞧了眼对面闻着后头传来浓郁的香味,不停吞咽着口水的桃溪,抿唇一笑,又点了三份酥山。
陆袅点完吃食,不过一小会,便瞧见早前时常跟在表兄身旁的婢女手中端着托盘,上头摆着三份形似雪山的吃食,快步朝自己这桌走来,她眸子瞬间瞪大,心中暗道一声,果真如莹姐儿所言,表兄对这位味仙居的是沈小东家,十分上心么。
才从后院绕出来的竹楹,远远就瞧见坐在窗边的陆袅,倒是无甚意外,毕竟她前脚刚从京城离开,后脚书信便到了世子手中,估摸着也就这几日要到了,本让人在镇子口守着,也不知怎么的竟没瞧见袅姐儿,让她直接摸到了味仙居门上,不过也好,倒省了他们去寻她的功夫。
眼下正是忙得时候,竹楹也没空同陆袅细说,只将手中三份酥山放在桌上,同她说了一句吃完后,莫乱走动,便去给其他桌上菜了,这几日食肆里头的酥山卖得极好,几乎每一桌都会点上一两份,不过这东西做起来也不难,沈小娘子一下子便会做上不少,放在用冰做的盆子中冻着,待到有食客点了,便挖出一些,撒上一些桃酥的碎屑,再淋上果酱,便能端出来了。
瞧着面前小小的一堆酥山,陆袅稀罕极了,扭头扫过四周,发觉似乎每一桌都有着一碗酥山,想来味道应当不错,正打算尝一口时,便听得对面传来一声闷响。
第138章 白灼大虾
那动静不小,不仅陆袅抬头瞧了过去,连带着周边的食客都循着声音瞧了过来,只以为是有不长眼的人上门来闹事。
抬头才晓得,原是跟在那面生的小娘子身边的丫头,不知怎么的从凳子上滑落,眼下正红着脸一骨碌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冲着自家小姐讪讪一笑。
瞧着桃溪的动作,陆袅脸上露出些许疑惑,“你怎么坐着还能摔倒?”
桃溪自幼便跟着自己一同长大,两人名义上是主仆,实际同姐妹也差不了多少,往常在家中便同坐一桌吃饭,虽晓得她是个毛手毛脚的性子,但在外头还是很少出错,怎的今日坐在凳子上还等摔下去。
她没瞧见,但一旁的竹楹瞧得清清楚楚,坐在陆小娘子对面的丫头,瞧见酥山时便面露好奇,不待陆小娘子尝上一口,她便迫不及待端起那装着酥山的竹碗,挖了一大勺塞入口中,下一秒便瞧见她瞪大了眸子,捂着嘴从凳子上跌落。
估摸着是没怎么吃过冰饮,一下子塞了一大口,冻了牙,但那酥山的味道实在好,又舍不得吐出来,纠结之下,身子一动便不小心从凳子上摔了下去。
事实也同竹楹猜的差不离,桃溪惯常跟着陆袅也算是见识了不少,这味仙居的冰饮还是头一次见,以往在京中虽也瞧见过不少饮子,但大多都是酸梅汤,绿豆汤或者百合汤之类的。
京中冰块价高,外头那些卖饮子的摊贩大多也不舍得加冰,基本都是用井水湃上半日,陆府虽用得上冰,但也无人会用冰块做吃食,不过就是冰镇些瓜果之类的。
桃溪又是个好吃的性子,往日在京城那会瞧见新的吃食,都想着要尝尝,这不这么些年,陆府给的工钱不少,她却没省下几个银钱,平日里全让她买吃食用完了。
今日瞧见这新奇的吃食,自然是要尝尝,方才隔着竹碗,只觉得透着丝丝凉意,这几日又正好是红叶镇最热的日子,她在外头走了半日,热得脸都红扑扑的。
味仙居里头倒是凉快,沈之禾早早就就让人在食肆的四个角落放了几个用来装冰的铁盆,这回里头装满了冰块,化了便让扈娘子换上新的,因此红叶镇的食客大多愿意到味仙居里头来吃午食。
天热贪凉,桃溪抓着勺子就挖了一大勺到口中,随着冰凉的感觉直冲脑门,紧接着便是一股浓郁的奶香在口中散开,那酥山冻牙,本想着吐出来,但那酥山除了牛乳的香味,还带着李子果酱的酸甜,味道实在好,便也舍不得浪费,身子扭动之下,一不留神便从凳子上滑落了。
桃溪艰难地将口中地酥山咽下,缓过神来,抬头瞧见正满脸震惊盯着自己的陆袅,嘿嘿一笑,“小姐,您快尝尝这酥山,且小口尝,不然实在冻牙。”
瞧着她那副模样,陆袅哪里还不晓得,也不再管她,捏着勺子挖了一小勺洁白中带着奶香的酥山,微微一抿,顿时眸子一亮,冰凉爽口,里头带着浓郁的奶香,那棕色的碎屑带着芝麻的香味,这味道竟比自己在京中莲香楼吃过的甜品味道还要好上许多。
难怪那丫头冻倒了牙也舍不得吐,也难怪莹姐儿对着味仙居的吃食念念不忘,不过也说不准,只是这小娘子做甜品的手艺好些,其他的不过尔尔,毕竟吃食这种东西总得吃到嘴才晓得味道究竟如何。
她正想着,一股子浓郁的鲜香从后头的灶房传来,闻着那味道似乎是鱼鲜的吃食,那鲜味里头还带着一点辣味,实在诱人得很,别说桃溪了,连她都不住地吞咽着口水。
陆袅偷偷瞧了眼周边的食客,这才发觉他们同自己如出一辙的模样,瞧着那墙上的小窗子,望眼欲穿。
待到陆川将马车寻了一处客栈挺好后,回到味仙居,陆袅同桃溪桌前的酥山早就吃得干干净净,有额外点了一壶薄荷荸荠饮。
那饮子是沈之禾用自家小院中种的薄荷草,碾碎出汁,再同切得碎碎的嫩生生的荸荠混在一起,那荸荠是苏大娘一早送来的,嫩得很,指甲稍微一用力就能掐出一手的汁水。
荸荠味道清甜,汁水又多,用来做饮子刚好,里头配着薄荷的清凉爽口的汁液,哪怕不加冰,就这么吃着都有一股凉爽的感觉。
味仙居的食这几日除了会点上一份酥山,这薄荷荸荠饮便就是他们常点的吃食了。
陆川来得时间将将好,他才坐下一盏茶的时间,陆袅点的捞汁花甲同白灼大虾便由王二娘端了上来,那捞汁花甲满满一盆浸泡在深色的汤汁中,除开酸辣的汤汁味,便只余一点花甲的鲜味,倒不如方才那股子鲜香浓郁,陆袅心下有些怀疑。
眼下食肆正是忙的时候,王二娘将手中的吃食放下,转头就走。
“哎,这位娘子,我们并未点虾,是不是送错了?”陆袅瞧着王二娘要走,赶忙高声唤住了她。
闻言,王二娘脚下步子一顿,扭头细细打量了这发间簪着一支金簪的少女,确实是方才在后院陆小郎君所言之人,摇了摇头道:“没送错,这是陆小郎君让我跟您送来的,您慢吃。”
与此同时,后院灶房中,陆今屿穿着一身粗布麻衣坐在灶膛后头,帮着沈之禾烧火,这些时日下来,旁的不说,如今着陆世子烧火的功夫是炉火纯青了。
他瞧着灶膛中的炭火,一边同沈之禾解释着那姑娘的身份,毕竟这也无甚好瞒着的,“阿禾,前头那位姑娘名唤陆袅,是陆离一母同胞的妹妹,是个坐不住的性子,这回是偷偷从家中跑出来的。”
陆今屿顿了顿,似又想到一事,又再开口,“袅姐儿同莹姐儿关系极好,是一同长大的好闺友,我估摸着是莹姐儿同她说了你,她才偷摸着从京中跑了出来。”
该说不说,陆今屿猜得极准,事实便是如此。
“原是如此,难怪呢,她也不晓得你二人在我这,便眼巴巴地跑来了。”闻言,正切着腊肉的沈之禾抿唇一笑。
早前她还觉着奇怪,陆袅虽风尘仆仆的模样,但瞧着气度不凡,虽说她这味仙居如今有了几分名气,但总归还只是在红叶镇同宁湖府罢了,这小娘子瞧着就是从大州城来的,怎的直接就寻到了自家门上,原是阿姐在京中替自己宣传。
说来也难怪,自打那日雨夜之后,自己便在未见过阿姐,原是去了京城,老师也真是的,同师娘也来了好几回,竟一次也未同自己说,自己要晓得阿姐去京城,总要做些零嘴,让她带在路上吃。
不过好在,阿姐总归会回来的,到时候再多做些她喜爱的吃食便好了。
沈之禾将腊肉切成一指宽的厚度,放入水中泡着,毕竟这腊肉用盐巴香料腌制了大半年,若不用水泡上一小会,将里头的咸味泡掉些,一会做腌笃鲜,那汤的味道就会太咸。
她取过今日一早郑叔送来的排骨,大约是晓得沈之禾要用这排骨做腌笃鲜,郑屠特意挑了不少仔排,那是排骨里头最好的部位,相较于其他的价格也要贵上不少,用来做腌笃鲜最合适了。
如今味仙居中连着沈之禾正经统共两个厨子,凌七更擅长做鱼鲜的吃食,因此如今味仙居里头的鱼虾都由他来做,沈之禾便是研究些新的菜色,例如捞汁花甲,以及夏日里头解暑的饮子。
王二娘虽也会做些吃食,但她总担忧自家阿娘会上门寻麻烦,故而更愿意给一品轩做些糕点,反正如今也没人晓得那一品轩背后是沈之禾。
不过味仙居实在忙不过来的时候,王二娘也会帮着两人备菜。
已是夏日,这会子山上的春笋早便没了,但好在山脚下还有些苦笋,虽带了些苦味,但只要处理好了便能同春笋一般鲜美,这对沈之禾来说不难。
她从竹筐中取出一颗个头极大的苦笋,剥去外皮切成滚刀块,冷水下锅,别瞧着只是简简单单地焯遍水,实际还有掌握着火候同焯水的时间。
若是火候不到,亦或是时间不够,那苦笋的苦味便去不掉,若是火候过了,亦或是焯水的时间太久,那笋便老了,吃起来软塌塌的不够脆爽。
待到苦笋焯过水后,将泡在水中的腊肉捞起,沥干水后,同用加了黄酒的葱姜水腌制去腥的排骨,一同下锅煸炒,瞧着边缘微微泛起一点焦黄,这才加水转入砂锅中炖着。
这几日天热,不说外头那些食客,沈之禾自己的胃口都不大好,味仙居里头那些地锅鸡大盘鸡都不如之前卖得好,不过这腌笃鲜同捞汁花甲倒是卖得不错,几乎来得食客都会点上一份,自己早前腌得腊肉都快用完了,这天热也不适合腌肉,只好每日限量十份。
一日十份哪里够,这味仙居每日的食客少说也有几百号人,引得那些食客日日缠着沈之禾,让她今年冬日里多腌制些腊肉。
不过她原本也打算今年冬日里多腌些腊肉,她还打算再让郑叔给自己多收些猪后腿,腌几条火腿,去年腌制的火腿,眼下还不能吃,估摸着还得到今年的冬日才行。
只瞧着那些食客对腌笃鲜的喜爱,估摸着一条火腿是不够吃的,不如明日便同郑叔提一嘴腌肉的事情。
她瞧着腌笃鲜在炉子上炖着,鱼虾那些吃食又是凌七在做,沈之禾便想趁着这机会将几人的午食做了,这几日天热,她瞧着之安同陆今屿胃口都不大好。
便想着今日做些开胃爽口的吃食,眸子一转瞧见竹筐中的小鸡崽,不如做个椒麻鸡,那吃食做起来简单,吃起来又清爽开胃,正适合夏日里没胃口的时候吃着。
且不说这头沈之禾忙着做椒麻鸡,膳厅里头陆袅瞧着面前那盘平平无奇的白灼大虾,又瞧了眼碟子边上那碗蘸料,心中万分怀疑,难不成就靠这一碗蘸料就能让这虾的味道变得美味起来?
她半信半疑地剥了一只虾,往那蘸料里头滚了一圈,塞入口中,才入口便瞬间瞪大了眸子。
第139章 爆鱼
那白灼大虾,瞧着简单,入口却是鲜甜的虾肉,外头裹着酸辣开胃的蘸料,让人十分过瘾,陆袅一颗接一颗的吃个不停。
且瞧着她这般模样,桃溪和陆离哪里还不晓得,着白灼大小味道不做,饿了这半日,这两人也顾不得主仆尊卑,尤其的桃溪,自幼长在陆袅身边,她筷子一伸就夹了好几只大虾在碗中。
悉悉索索地将虾壳全剥开,味仙居的白灼大虾用的是个头极大的河虾,是今日一早郑屠送来的,送来那会还是鲜活的,只要将那腥味去掉,只用清水煮这虾的味道也差不了。
待到桃溪跟前的碗中装了好些,她才停了手中的动作,她学着陆袅的动作,夹起一颗背部泛着红色的虾仁,往蘸料中滚了一圈,送入口中,那酸中带辣,又带着鲜香的滋味,让她愉悦的眯起了眸子。
陆袅瞧着她那模样,心中好笑,不过却也有些震惊,不曾想这边陲小镇,竟真有这般厨艺高超之人。
这些年她也算是吃过不少美味佳肴,京中的酒楼不说吃过全部,十之八九是尝过的,虾确实是寻常的大虾,但这蘸料自己还吃头一次见。
鱼虾腥味重,京中酒楼做这些吃食,大多用料重,要么红烧要么油焖,她还是头一次吃白灼大虾,原先还以为会是一股子腥味,如今吃着不仅没有半点腥味,还带着白灼虾特有的鲜甜。
再配上这酸辣开胃的蘸料,实在是美味至极,说起来,这蘸料味道也同自己以往吃过的不同,毕竟白灼的做法十分常见,那些蘸料大多就是加些酱油同盐巴。
也不知是这主仆三人饿狠了还是这白灼虾实在美味,不过一小会,一盘虾便吃得干干净净。
竹楹来上菜时,瞧着那空空如也的碟子了然一笑,她就说沈小娘子做得吃食味道时顶好的,无人能抵抗,不说陆袅这一桌,就瞧瞧边上那些几乎日日来吃的食客,哪桌能有剩菜,哪怕实在有人点多了,一时间吃不下,也会寻了扈娘子,要上一只打包盒,将那吃食带走。
“娘子再尝尝这腌笃鲜味道如何?”竹楹笑着将托盘中的腌笃鲜摆在桌上,便急着给其他食客上菜。
腌笃鲜是用腊肉排骨,竹笋以及百叶结所做,因着腊肉本身带着咸味,沈之禾再炖腌笃鲜的时候,便给盐给得极少,所以陆袅喝着汤,觉着那味道刚好。
她夹起一块腊肉送入口中,原本晾在屋檐下风干的腊肉,吸饱了汤汁,瘦肉酥香可口,肥肉肥而不腻,还带着竹笋的清香,一时间令人回味无穷。
难怪在京中那些时日,自己带着莹姐儿吃遍了各大有名的酒楼,她仍旧对这味仙居念念不忘,她这会儿倒是对沈之禾多了几分好奇。
抬头时,只瞧见对面那两人头埋在碗中,吃得一言不发。
知道晌午过后,味仙居里头的食客,才陆陆续续离开,后头忙了一上午的沈之禾,总算是得了空闲,眼下天热,光站在外头,人都能热得一身汗。
更别提在灶房里头忙里忙外的沈之禾几人,她扯着陆今屿快步朝小院走去,顺手扯下包着头发的布巾,露出底下被汗水浸湿的发丝。
陆今屿垂眸瞧着她狼狈的模样,心头微微一涩,快步走到水井边,提了满满一桶井水,从怀中取出一方干净的帕子,打湿后递到沈之禾手中,“阿禾,快擦擦。”
“多谢郎君。”沈之禾仰着脸,笑着接过陆今屿手中的帕子。
天气炎热,衣服自然也穿得单薄了许多,沈之禾如今也就穿
了件轻薄的外衫,眼下汗湿了,露出里头藕粉色的小衣,陆今屿一垂眸便瞧得一清二楚,他撇开脸,不自觉吞咽着口水,喉结微动。
“阿禾,先去换身衣衫,再吃午食吧。”
闻言,沈之禾愣了愣神,这几日她做完吃食后,确实都会去换身衣衫,但这还是头一遭陆今屿提醒自己,她扭头瞧了眼,只瞧见他撇过头,耳尖带着微红,一副不敢瞧自己的模样。
这才反应过来,今日自己嫌热,图凉快,穿得衣衫十分轻薄,汗湿里头穿得小衣便瞧得清清楚楚,方才在灶房里头忙着还好,顾及不到,一抹红晕爬上了沈之禾的脸颊,她匆匆将布巾塞回陆今屿手中,飞也似的逃回了卧房。
回到卧房,她捂着自己通红的脸颊,回想着方才陆今屿通红的耳尖,她不自觉偷偷笑出了声,她在后世看过不少关于古代的小说,里头写着的那些男子大多在十四五岁时,家中便会给他们安排通房丫鬟。
可她方才瞧着陆今屿那反应,可不像是有通房丫鬟的样子,平日里除了周莹,自己便未曾在他身边瞧见过其他女子,沈之禾垂眸取过布巾擦了擦身子,偷偷笑了笑,扭头取过干净的衣衫,飞快套在了身上。
正系着衣服上的绳子,外头传来竹楹的高声呼唤,“娘子,有客至。”
闻言,沈之禾心中了然,想来是竹楹瞧着前头膳厅没了人,便将那位陆小娘子请到后院来了,她匆匆将衣带系好,一头乌发随意挽起个发髻,取过桌上的银簪,簪入发髻。
这才匆匆推门而出,只瞧见一位身着藕色上衣,下头配着一条同色长裙,发间簪着一支鎏金凤莲花簪子,唇红齿白,那长相瞧着倒是同陆离有几分相似,此时正拽着陆离,满脸愤慨不知在说些什么。
“你在此处吃得这般好,为何都不同我说,早知红叶镇有这般厨艺高超之人,我当日就跟着你们一同来了。”陆袅不敢在陆今屿跟前造次,便抬手掐住陆离,一把将他拽到小院门口,咬牙道。
早前她在京中,还同阿娘担忧他在这边陲小镇,日子过得艰苦,谁晓得他竟日日吃得这般好,还同家里诉苦,真是可恶至极。
自知理亏的陆离,心虚一笑,飞快转移话题,“袅姐儿,你可晓得前些日子,你阿兄差点丢了性命。那日大雨滂沱,我同表兄被人围困,若不是我机智,今日你便见不着我与表兄了。”
“什么?何人如此胆大包天?”陆袅仔细辨认了一番陆离的神色,心知他没有欺骗自己,一时惊怒万分。
“还有是谁,自然是临安侯那位宠妾干的。”唤过沈之禾后,便又去膳厅端碗筷的竹楹,从两人身边路过,顺嘴道。
还记得那日自己瞧见公子,满身是血的倒在地上,若不是小娘子机谨,公子早就命丧黄泉了,那女人实在可恨,原先还以为她只是为了给自己的儿子铺路,可如今瞧着公子查出来的线索,倒是没有表面瞧得这么简单,她林家似乎勾结了孙家想造反。
沈之禾远远瞧着这兄妹两人站在一旁嘀嘀咕咕,疑惑地瞧了桌面的陆今屿一眼。
陆今屿坐在小院的石桌旁,替沈之禾倒了杯凉茶,随即轻声道:“他们兄妹二人自幼便这样,习惯便好,阿禾,我饿了,何时能吃午食?”
听着此言,沈之禾愣了愣神,扭头瞧了眼身侧的看似面无表情的陆今屿,眸中露出些许委屈,今日朝食吃得早,如今午时已过许久,倒是她倏忽了,“吃食已经做好了,我去唤了阿七来吃饭,竹楹,去前头将扈娘子唤来,吃饭了。”
说罢,她站起身子,匆匆朝灶房跑去,方才自己瞧着那兄妹俩唱戏似的变脸,竟忘了自己几人还没来得及吃午食,毕竟往常这个时候,陆离同竹楹早就嚷着饿了,可这会,他俩不知再同陆娘子说些什么。
不过片刻,她同凌七一人端着一只装满吃食的托盘,匆匆走到桌边,如今这味仙居的人口越来越多,这几人的胃口也大得很,好在她这味仙居每月纯利润都能有个一两千两银钱,多吃些也就多吃些了,沈之禾每日做得吃食分量都不少,就瞧着那一份椒麻鸡,便做了满满一大盘。
这椒麻鸡是用童子鸡,煮熟后剁成块,再用花椒加上各种调味料配成的料汁淋在上头腌制小半个时辰,如今正好腌制入味,一口下去,清爽开胃,不油腻,鸡肉鲜嫩多汁,带着麻辣鲜香的滋味,十足的开胃。
沈之禾今日还做了爆鱼,将一条七八斤重的大青鱼从中间劈开,去掉鱼身的大骨后,剁成大小均匀地块状,裹上加了鸡蛋的面粉糊糊,放入滚油锅中,炸到鱼块两面金黄,再捞起,控干油后,加入她的秘制料汁,腌制半个时辰,这爆鱼便做好了。
被料汁浸透的爆鱼,酥香可口,又带着清甜的口感,正适合这炎炎夏日,这不才端上桌,陆今屿便迫不及待夹起一块,那鱼块不仅外皮炸得酥脆,连带着鱼骨都极为酥脆,又吸饱了料汁,酥香入味,一块落肚后又夹了一块。
那模样瞧得陆离也顾不上同陆袅掰扯,飞快扑到桌边,夹起一块爆鱼塞入口中,鲜甜的滋味瞬间在口中爆开,实在太美味了,这吃食还是沈小娘子头一次做,这滋味竟一点不比味仙居的招牌菜差,不,应当说味仙居的吃食无论是招牌菜还是普通的菜,味道都极好,哪怕是寻常的菜色也比外头食肆或酒楼要好上许多。
瞧着几人狼吞虎咽的模样,沈之禾无奈抿了抿唇,心中暗道一声,看来这几人今日实在是恶狠了。
实则不然,陆今屿方才不过是瞧着沈之禾的注意力全然在陆袅身上,这才同她说饿了,而陆离同竹楹两人,那日吃饭不是狼吞虎咽,而王二娘凌七扈娘子三人几乎从不同陆今屿同桌,自己寻了一处空地便吃了起来。
而陆袅瞧着几人的模样,再嗅着那浓浓的香味,才吃过的午食,便又有些馋了。
第140章 紫苏桃子姜
午后的阳光穿过挂满了葡萄串的树叶,光影斑驳,微风浸润着冰块的凉意吹在身上,赶走几分夏日的炎热。
葡萄藤下的石桌上只剩了一块爆鱼,陆离抬头瞧了眼沈之禾同陆今屿,只见两人放下了筷子,瞧着是吃饱了的模样,当即抄起筷子就要将最后那块爆鱼夹入碗中。
谁料自己才将最后那块鱼夹到面前,一旁忍了许久的陆袅实在忍不住了,磨蹭着凑到陆离身旁,“阿兄,这鱼肉味道如何?”
实在是这桌上的吃食太香了些,加之陆离同竹楹那狼吞虎咽的模样,虽说这两人胃口一向很好,可她方才瞧得分明,连她那十分挑食的表兄,都就这菜吃了一大碗米饭,甚至连他在京中从不碰的鱼都吃了好几块。
话音一落,陆离警惕抬头,对上陆袅眼巴巴的模样,当机立断将那爆鱼塞入口中。
陆袅目露失望,心中暗道一声,待回了京中,自然要同阿娘告上一状,他连块爆鱼都舍不得留给自己,这种阿兄不如丢了算了。
想到此处,陆袅心中还是有几分委屈,自己千里迢迢从京城赶到此处,就为了给他俩报信,可他连一块爆鱼都舍不得让给自己,她无意识地扭头委屈巴巴地瞧了眼正打算站起身子的沈之禾。
还未开口,便听得跟在自己身后的桃溪开口问道:“竹楹姐姐,这爆鱼味道如何?可还有多余的给我尝尝?”
闻言,陆袅惊诧地扭过头,便瞧见桃溪直勾勾地盯着竹楹碗中剩下的那块爆鱼,这鱼肉实在是太香了,哪怕这爆鱼是冷食,她都能嗅到那股子鱼肉的鲜香,勾得桃溪不停地吞咽着口水。
“自然是不错的,沈小娘子的手艺那可是一绝,这爆鱼在油锅中炸得酥脆喷香,连带着里头的鱼骨都炸得脆脆的,再用小娘子特质的料汁腌制小半个时辰,这味道鲜甜可口,还带着一点麻辣,开胃下饭。”
竹楹往口中扒拉了一口饭,匆忙咽下后,侃侃而谈,再抬头便瞧见,对面那主仆二人眼中泛着绿光的模样,心中一惊,难怪方才陆离听见袅姑娘问他爆鱼的口味,匆忙将那鱼块塞入口中。
她小心翼翼端起面前的碟子,左右移动了几下,便瞧见那主仆二人的视线随着碟子上的爆鱼而动,她自然是不好意思学着陆离那番动作,直接将鱼块塞入口中,只好恋恋不舍地瞧了自己面前的鱼块一眼。
忍痛将碟子递给对面的主仆二人,那几人慎重的模样,好似在交接什么重要的东西,将沈之禾逗得笑出了声,难怪说这姑娘是陆小郎君的妹妹,竟同他如出一辙的好吃。
“小娘子若是爱吃,暮食我再多做些,扈娘子快些去屋里头搬两张椅子来。”也是她疏忽,方才光顾着几人的午食,竟让陆袅站好一会儿。
瞧着那主仆二人红扑扑,额间还挂着细密的汗珠,沈之禾又唤过王二娘,多取了几块冰来,
自己匆匆往灶房去。
这两人自京城来,一路奔波,舟车劳顿,估摸着也没好好歇息便来味仙居寻人了,沈之禾想着今日晨间做得饮子还有不少,正好端出来几人一遍谈事一边喝上几口。
再取上些自己前些日子腌制的紫苏桃子姜,还有一碟浅绿泛着透明的冬瓜糖。
这紫苏桃子姜便是摘得院子墙角那颗桃树上的毛桃,做法简单,不过费了些时间,起先要用盐将桃子外头那层绒毛清洗干净,也就是如今味仙居赚了不少银钱,倘若是早前她还在摆摊时,这紫苏桃子姜是万万不敢碰的。
旁的不说,单就头一步用盐去掉外头那层绒毛,沈之禾便舍不得,毕竟大邺的盐价格还是较高的。
将桃子搓洗干净后,也不用去皮,直接切成块状,加入糖与盐腌制小半个时辰,将毛桃本身的酸涩去除后,洗净备用,再加入一早备下的子姜片,与紫苏水,一同装入洗净的瓦罐中,加入一碗糖水,最后再加些米醋,腌上一日。
待到想吃了便取上一些出来,装个小碟子,泛着紫粉色的桃子片,瞧着格外诱人,若是贪凉,里头再加些冰块,桃子清脆爽口,酸中带甜,带着紫苏独有的香味,正适合这炎炎夏日。
沈之禾瞧着陆今屿扎了好几块桃子,也没碰那淡黄色的子姜,心下了然,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取了一根干净的竹签,扎了一小块子姜递到他唇边,“郎君尝尝,这子姜的味道比桃子还要好些。”
闻言,陆今屿垂眸瞧了眼身前笑得像只小狐狸似的沈之禾,无奈勾了勾唇角,顺着她的意思,咬下了那块子姜,原以为入口会是生姜的辛辣,小心翼翼咬下一口,这才发现,这生姜被腌制的刚好,去除了它原本的辛辣,留下一点清甜,还带着紫苏的清香。
方才皱起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陆今屿笑着同沈之禾道:“桃子酸甜爽口,子姜爽脆倒是一道极为开胃的小食。”
说罢,陆今屿扭头瞧了眼身侧吃得正欢的陆袅,无奈扶额,想来也正常,阿禾的手艺,毕竟是有目共睹的,且不说宫中御厨,反正京中那些酒楼的厨子的手艺是比不得她的,“袅姐儿,来红叶镇难不成就是为了来吃的?”
这会儿陆袅口中正叼着一块冬瓜糖,听着陆今屿所言,讪讪一笑,匆忙将口中的糖吞下后,冲着一旁的桃溪伸出了手。
几人便瞧见,还在不停往口中塞着桃子姜的桃溪,从袖袋中取出一封信,递到陆袅手中,随即伸长了手臂,捞了一块桃子糖水到自己跟前,心中暗叹一声,这两位公子在红叶镇过得是什么快活日子。
这沈小娘子的手艺也太好了些,且不说方才的爆鱼,就单说眼前这蜜饯与糖水,若是放在京中的莲香楼卖,少说得要一百来文银钱。
接过桃溪递来的信封,陆袅瞧了眼沈之禾,一时间有些迟疑。
见此,沈之禾站起身子,同陆今屿说了句灶房中还有些事,便要走,却被他抬手拽住。
“阿禾不是外人,你直接说便是了。”大约是瞧出了陆袅的心思,陆今屿抬手从她手中取过信封,顺手便拆开了。
“对啊,袅姐儿,要说起来,沈小娘子还是表兄的救命恩人呢。”陆离口中叼着块冬瓜糖,揶揄地瞧了陆今屿一眼,含糊不清道。
瞧着两位兄长极为信任沈之禾的模样,陆袅便将如今京中的局势同两人说了明白,只道是如今林家仗着二皇子母子受宠,圣上抱恙在床,在朝中一手遮天,搞得乌烟瘴气,连带着他们的太子表兄也只能称病在东宫中,闭门不出,暂避锋芒。
陆家的日子也不好过,陆离留在京中的二哥,也被那几人排斥除了朝堂,更别替身在临安侯府的陆今屿的母妃了,若不是周莹陪在她身侧,也不知要被姓林的女人磋磨成什么样子。
陆袅顿了顿,思索了片刻,又道:“那女人似乎对莹姐儿起了些不好的心思,我来红叶镇前那段日子,时常瞧见陆今昔那臭小子缠着莹姐儿。”
“莫不是那女人想让莹姐儿做她儿媳?临安侯如何了?”陆离摸了摸下巴,想着先前周莹对付自己的手段,暗叹一声林家那侧妃当真是勇气可嘉。
一旁的沈之禾听着云里雾里的,直到陆袅提及周莹的名字,这才猛然抬头,“莹姐在京中可还好?”
“阿禾莫忧心,莹姐儿那性子自然吃不了亏,加之老师德高望重,名满天下,我猜她是为了给她那不成器的儿子造势,才打了莹姐儿的主意。”陆今屿瞧出她眸中的担忧,抬手拍了拍沈之禾的手背轻声安抚。
几人谈着京中的局势,那头孙县丞挤兑了几句县令后,便哼着小曲儿往县衙后头的牢房去了,昨日京中来了消息,如今二皇子在京中掌控了局势,只要贵妃娘娘在圣上跟前吹一吹枕头风,改立二皇子为太子,那他便能从着鸟不拉屎的红叶镇离开了。
离开前再将这陆世子还有沈家一门全处理了,往后便再没人晓得自己在红叶镇做得那些见不得人的事,不过那沈小娘子实在可惜了些,不仅厨艺好,人长得也好,若不是怕误了主子的大事,自己多少是有些舍不得下手。
孙县丞叹了口气,暗道一声可惜,便瞧见狱中那略显憔悴的沈大郎直直扑到自己面前,“大人,我何时才能从这鬼地方离开?”
最初那几日还好些,沈大郎仗着自己同孙县丞的关系,又暗地里帮着他做了不少脏污的事情,总觉得自己要不了几日便能从牢中出去,可一晃眼两个多月便过去了。
孙县丞除了起初来过几次以外,之后便再没来过,反而县令大人同周老隔三岔五便来上一趟,想从自己口中撬出沈二郎夫妻的死因,说来也奇怪,他夫妻俩都死了一年多了,早前一直说着是因疫病而亡,自己后续也处理的十分干净,究竟为何会查到自己身上。
在狱中的这些日子,沈大郎自己也想明白了,如今也就是自己手中捏着孙县丞的把柄,才能活到现在,哪怕他如今不想保着自己,看在自己暗地里帮他做的那些事,他也不会放任自己不管。
想通后,沈大郎底气也足了许多,甚至还有闲心整了整自己的衣摆,好整以暇地瞧着孙县丞。
沈大郎原以为自己捏住了孙县丞的命脉,会瞧见他惊慌的模样,哪知神色如常斜倚靠在门前,如同看跳梁小丑那般瞧着他,半晌才笑着开口,“大郎这几日在狱中受苦了,想来消息闭塞,我同你说个稀奇的事情如何?”
也不待沈大郎应声,孙县丞便自顾自地开口,“昨日我府上的仆从去集市买些吃食,正巧路过赌坊,瞧见令郎手中提着茶壶匆匆忙忙地从里头跑了出来,我那仆从晓得你同我关系好,怕令郎出事,便跟了上去。只瞧见他提着水壶寻了一处墙角将那水壶摔了,又绕回赌坊,你猜那赌坊里头发生了什么?死了两个人,说是喝了凉茶中毒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