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你随便说点什么,我就……

    这一通电话结束后,陈政泽迎来了他出院后的第一次宿醉,肉。体的伤痊愈了,灵魂却永久的少了一半。

    日子被他过的放荡不羁,他依旧像高中那样,和一群狐朋狗友流连在浮华场所,冷眼观看着那些淫靡喧嚣的场景,打夜球,玩机车,睡到日上三竿,哈欠连天地听课,受到很多女孩子的青睐,被人簇拥着。

    在被别有用心的人议论他是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时,他出其不意地在化学课上大展身手,顶着张吊儿郎当的游戏人间脸,连连做了好几个近乎完美的化学反应,引的同学们惊叹不已,教授玩笑着说,以陈政泽对化学的悟性和掌握的知识面,他绝对是制毒的一把好手。

    陈政泽勾着嘴角笑,漫不经心地回:“老师,您老人家是在给我们规划职业道路吗?”

    教授觑他一眼,摆摆手,没好气地说:“别在这给我瞎扯,大一规划职业早了点,你们可以多体验多感受,大三再决定职业道路也不迟,不过陈政泽,我最近因为你的事情挺烦的?”

    反正是下课时间,陈政泽混不吝地和教授插诨打科,“怕我顶替您的位置?”

    同学们哈哈大笑。

    老师拿粉笔头扔他,“先混到毕业证再说吧,我们学校的老师博士起步。”

    同学们明知故问:“教授,那您烦什么?”

    “烦什么?”教授看着陈政泽那张极易祸乱小姑娘的脸哼了声,“最近好几个学院的辅导员,来找我打探你感情状况,说他们的学生看上了,让帮忙牵线。”

    “老师您胳膊肘可不能往外拐啊。”有同学喊。

    教授推了推眼镜,看着陈政泽,“你小子到底有没有女朋友啊?”

    陈政泽:“有啊。”

    教授:“咱们学校的?”

    陈政泽:“外校的。”

    “怎么没见她来咱们学校过?”

    “吵架了,还没哄好。”

    陈政泽说这话时语气神情都没什么变化,好像就是聊到一个很普通的话题,仿佛迎着冷风长久矗立被烟头灼伤手指的人不是他。

    一旁的杨嘉看着陈政泽嘴角抽了下,他忽然觉着,自己对陈政泽的认识过浅了,尤其他在感情方面的执着,他开始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姑娘能让陈政泽宠到这个地步。

    学校所有人都知道陈政泽有一个很钟意的女朋友,就这样,他得到了一段清心寡欲的日子。

    贺淮新的消息越来越少,颜辞多休了两门专业课,忙得不可开交,很少来骚扰陈政泽,再也没人在陈政泽面前谈起童夏了。

    他自己也很少想起,偶尔想起,也只是在想她这会儿在干嘛,很少有因为想到她而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刻,也很少有对她喷薄而出的恨意和愤怒。

    想念都在变的轻描淡写,陈政泽以为自己释怀了。

    但大林的婚礼证明他这个想法是错的。

    大二那年春节,大林和相恋三年的女友举行婚礼,他人品行不错,朋友比较多,婚礼那天来了很多人,颜辞和陈政泽也去了。

    朋友调侃大林:“二十岁就结了,真有信心自己能收住心啊?”

    大林喜上眉梢,牙齿都没收进去过,“人姑娘17岁就给我在一起了,想20岁穿婚纱,人就这一个愿望,不得给实现?”

    “那必须实现啊。”

    “那一会儿就拜托哥几个了,哄好伴娘。”

    “……”

    喧闹声一浪盖过一浪,因为太帅被大林从伴郎名单pass掉的陈政泽,独自一人窝在角落里,心不在焉。

    不知为何,他有点难过。

    当婚礼司仪说完开场白,新娘穿着拖地婚纱盖着白纱从门口缓缓走过来的那一霎那,陈政泽的眼睛被明亮的灯光狠狠地刺痛了下,视线开始变的模糊,眼球自动忽略掉眼前的一切,他面前勾勒出另一个女孩的模样——童夏。

    亦或是童夏夏。

    他在想,她穿婚纱是什么样子的,会露出什么样的笑容。

    陈政泽扎进自己的思绪中,直到,新娘的父亲把新娘的手放在大林手上,陈政泽眼神才清明起来,他身体所有的细胞开始沸腾,喧嚣,暴躁,不安。

    他接受不了,童夏在这样的场景下被交到其他男人手上。

    骨子里,对童夏刻苦铭心的爱意和思念,被这场婚礼一点一点的刨开挑出,完完全全的露在他面前,无所遁迹。

    原来,童夏在他心里盘踞的分量这么重、扎的根这么深。

    而颜辞,和一群朋友起哄,喊着,笑着,最后躲到厕所里流泪。

    大林领着新娘敬完长辈酒,和新娘在陈政泽这桌停留许久,这桌都是些同龄人,一些男生平日里和大林好的恨不得能穿一条裤子,一边恭喜大林新婚快乐一边灌他酒,新娘也不拦,因为大林喝的很高兴。

    陈政泽也喝了不少酒,都快顶到嗓子眼里了,他想把自己灌醉,但今天贼他妈奇怪,怎么喝都喝不醉。

    酒过三巡,大林说:“泽哥,今天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一天。”

    陈政泽嗤笑,“看出来了。”

    大林说:“哥几个,我发自肺腑的讲,结婚,一定要和自己最钟意且唯一的那个结,至于其他的,就去他妈的!”

    精心策划的灯光下,所有人都笑的明媚,年长的人看着他们这桌,眼神宠溺,同龄的人,被大林的这句’去他妈的‘燃起来。

    只有陈政泽,笑容凝固在唇边,垂眸怔在那里,任由情绪在他身体内爆发。

    他不动声色地灌自己酒。

    大家知道他酒量好,一开始看他那样喝也没当回事,最后他眼睛都喝红了,大家察觉出他不对劲儿,开始劝他,但劝不住。

    他声音低的像是用气音在说话,神情空洞的像是失了魂,“我认栽了。”

    一旁的沈昀问:“啊,说的什么?”

    陈政泽没吭声,推开椅子,拿着手机走了。

    他抛开身后的热闹,独自站在冷风中,试探性地在手机上输入一串号码,触了下呼叫,能打通,被她从黑名单里拖出来了。

    陈政泽固执地播着那个号码,挂断数遍,手被冻到通红快失去知觉时,电话终于被接起。

    他咚咚跳着的心脏静止了片刻,又飞速跳起来。

    陈政泽不知道要说什么,从哪说起,只是觉着,那些骄傲和尊严和她相比,都可以统统去他妈的不要了。

    他要活的,是有她的瞬间。

    两边沉默数秒,陈政泽哑着嗓子先开口,“你随便说点什么,我就原谅你。”

    原谅她把他当成报复的工具,原谅她说她厌烦那段关系,原谅她这么难哄。

    隔着屏幕,两人的呼吸声,一前一后十分清晰,硬生生地给人造成两人靠的很近,近到一伸手就能拥抱彼此的错觉。

    陈政泽脑海里的胡思乱想,和紧绷的情绪,以及为她放弃一切的决定,被童夏缓而稳的一句话烧成灰烬。

    “陈政泽,我有男朋友了,你的衬衫,我快递给你。”童夏说完,径直挂断了电话。

    陈政泽沉默片刻,笑出声,眼睛红的吓人,像是里面沉寂已久的火山喷发了,他本人,被滚烫的岩浆烧的痛不欲生。

    他猛抽了一口烟,强迫自己清醒,而眼神里的偏执却又浓了几分。

    在冷风中站了许久后,骨头都要结冰时,陈政泽慢条斯理地拿出手机,再一次退掉机票。

    半个月后,陈政泽从一堆快递中拆到了一件衬衫,衬衫熨烫的平平整整的,每一颗纽扣都泛着光泽,像新的一样,看的出,衬衫一直被好好保存着,没经受一点磨损。

    杨嘉推门进来,一眼注意到这衬衫,夸赞道:“这件衬衫不错。”

    陈政泽把衬衫随意地团了下,随手扔进桌子旁边的垃圾篓,云淡风轻道:“不合身。”

    大三,大家开始上心工作方面的事情。

    而陈政泽一反常态,开始研究创业的事,酒店方面的。

    他在学校里,朋友间,找了几个志同道合的人,经过一番考察和研究,决定先从民宿试手。

    那些日子,陈政泽像变了个人似的,放低姿态,顶着张无懈可击的笑脸,在拉投资的饭桌上陪笑陪酒。

    去掉了一些公共课,整天疲劳奔波于谈合作的路上,人瘦了一圈。

    接触的投资方,有位是陈奕迅的歌迷,陈政泽投其所好,带合作方案去时,顺手买了几张演唱会门票。

    投资方见小伙子这么有心,索性给陈政泽一个陈述方案的机会,也给自己一个忙中偷闲的机会,同他一块去了陈奕迅演唱会,陈政泽一直在心里盘算着怎么给投资方讲述他们团队对民宿的规划,后续运营获利情况。

    演唱会上人山人海,音乐震耳欲聋,所有人都沉浸这场盛大的狂欢中。

    陈政泽刚开始没什么感觉,思绪一直游离在演唱会外,在想合作方案的事情,把方案从头过到尾,怕有什么疏漏,顺便想想补充的点。

    《富士山下》这首歌前奏一出来时,陈政泽思绪一下子被拉走了。

    音符每弹出一个,他心便往下落一分,情绪往下沉一分。

    “一生一世等一天需要代价

    谁都只得那双手

    靠拥抱亦难任你拥有

    要拥有必先懂失去怎接受

    曾沿着雪路浪游

    为何为好事泪流

    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

    “……”

    外套对我来说,

    还有保暖价值,

    如果这让我误会我还爱你,

    我可以脱下来还给你。

    她懂他的软肋,她知道他最喜欢的歌手是陈奕迅,所以他把衬衫还给他,也把他还给他自己。

    投资方偏头看陈政泽时,他正把胳膊拦在眼睛上,痛哭。

    起初,他只是随歌声默默流泪,仰头,指尖一下一下地擦泪。

    可陈奕迅唱到’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时,他再也忍不住了,直接泪崩。

    所有人的都在狂欢,只有陈政泽掩面哭泣。

    往事再一次击中他的脆弱。

    投资商见少年这么真性情,给了陈政泽一大笔启动资金。

    后来,沈昀经常拿这事嘲笑陈政泽,被沈父赶出来创业那会儿,一拉不到投资,他就在陈政泽面前犯贱,问他自己要不要去Eason演唱会上哭来点资金。

    第62章 第62章 你以什么身份?

    下篇/都市

    童夏踩着高跟鞋回到家,筋疲力尽,她抵着门板瘫坐在地上,凝视着黑暗,静静地呼吸着。

    刚刚的事情,好像梦境一般,挣扎的,失望的,不舍的,各种情绪来回扯着她的神经,酒精开始发力,太阳穴隐隐作痛。

    仿佛又回到了七年前的状态。

    窗户没关,起风了,下雨了,老旧窗户被风打的砰砰作响。

    良久,童夏抬手,凭感觉摸到开关,打开灯,起身,一旁的落地镜提示她,下颌那块还留着若隐若现的手印儿,陈政泽留下的。

    她看着镜子舒了口气,像往常一样做睡前的洗漱,放在洗手间的手机,像以往一样不知疲惫地播放着国内经济方面的新闻,但今天的新闻一点都没走进她的脑子里,脑子里来回放着的,是七年前的事情。

    她大学一毕业,就回国了,一头扎进朝市拼事业。

    朝市是陈政泽从小长到大的地方,刚回来那会儿,她还担心会偶遇他,还幼稚地幻想重逢时她该讲什么样的体面话。

    可能是他们缘分到头了,三年里,她一次没碰到他。

    就在她放松警惕,在各领域撕业务时,在最狼狈的饭局上,和他意外重逢。

    没一丁点儿睡意。

    童夏开了好几瓶酒,胡乱的勾兑,一杯接一杯的灌自己。

    酒里掺杂着眼泪,透明的玻璃杯上映着她迷离的双眼,冰凉的液体堵在她胸口处。

    舒澈推门进来,看着冲自己笑的醉鬼,愣在原地许久。

    童夏含糊不清地问:“你回来了?”

    舒澈有了动作,放包,挂外套,换鞋,然后朝童夏走过去,在她面前坐下,夺了她手里的玻璃杯,干净利落地喝了杯里的酒。

    酒烈,下肚没几秒,辛辣感迅速在体内蔓延开。

    舒澈问:“遇到什么事了?”

    童夏身体向后,靠着椅背,沉默了好一会儿,淡淡道:“我遇见他了。”

    舒澈倒酒的动作顿了片刻,随后若无其事地问:“然后呢?”

    “她问我以前玩他的能耐呢。”童夏顿了顿,继续说:“他对以前的事情耿耿于怀。”

    舒澈不动声色地灌下一杯酒,吐了口气,玩笑着问:“你怎么回的?”

    童夏也笑,“我没想到能再碰到他。”

    舒澈垂下眼,伸手够了琉璃台上的烟,连抽了两根烟后,她冲童夏打个响指,拉回她的思绪,“趁你还清醒,给你领导发个消息,明天请天年假。”

    童夏说:“没必要。”

    舒澈看着横七竖八的空瓶子,问她:“你他妈知道自己喝了多少吗?白酒都快喝了半斤了,快点,请天假。”

    童夏照做,给严岑发了条请假信息。

    舒澈把酒收起来,给童夏泡了杯蜂蜜水,又给她到了两粒解酒药,童夏乖乖地吃了药,喝了蜂蜜水,她懒懒地靠在舒澈身上。

    良久,舒澈问:“还喜欢陈政泽吗?”

    童夏吸了下鼻子,仰头看舒澈,“舒澈,我现在没醉,很清醒。”

    这么些年,舒澈没给童夏聊过一次陈政泽,她怕这些陈年旧事给童夏添堵,她在国外怎么活下来的,在国内工作怎么做上去的,她比谁都清楚,她想让她过的好,所以对陈政泽她只字不提,但今天,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她就特别想提陈政泽,想弄清楚,童夏对他的感情还剩多少。

    “我没问你醉没醉,我问你还喜不喜欢他?”

    童夏垂下头,手背抹了下眼角,“今天见到他的第一眼,我是开心的。”

    “那就是喜欢?”舒澈执着地想把这个话题聊透。

    “她有女朋友了。”童夏说,“我今天看到了,很漂亮,他们……很般配。”

    舒澈起身,按着桌子,身体靠近童夏,“那我换个问法,还想不想要他?”

    “不想了。”童夏声音压的很低。

    舒澈大拇指按了按童夏红肿的眼睛,“你要想,我就帮你撬墙角,要是不想要,就别跟她有半点关系。”

    舒澈不愿再经历童夏浑身是血被推进急救室的场景了,她心疼,比杀了她还要难受,她孤零零地坐在空荡的楼道里,颤抖翻看她诊断结果时,真的起了和陈政泽鱼死网破的心思。

    童夏揉揉头发,按着桌子起身,“困了,睡吧。”

    翌日,童夏下午两点起的,是被舒澈拎起来的,她发高烧,身上烧的滚烫。

    舒澈有事,一大早就走了,到中午饭点,她给童夏打电话,提示她手机关机,又看了门口的监控,这姑娘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出来过,舒澈怕她不按时吃饭又胃疼,索性买了饭回来吃,结果发现童夏裹着个厚被子躺在床上,呼吸急促。

    童夏靠着车窗,脑袋沉沉的,呼出来的气息灼热,嗓子和嘴唇都烧的干干的。

    舒澈瞪她一眼,“活该。”

    童夏又冷又累,眼皮沉的睁不开,她干笑两声,“我现在是病号,你要关照病号,说点好听的。”

    舒澈又翻了个白眼,“自己身体什么情况不知道?本来就虚弱,还喝那么多酒。”

    童夏撒娇,“这不是你在嘛,我才敢这么放纵的。”

    “我信你个鬼。”舒澈把空调关了。

    车子停在医院门口,童夏身体无力,人发软,推了两次车门才勉强推开,舒澈搀着她往里走。

    医院对面的宠物院里,陈政泽目光沉沉地看着医院门口,心像是被人猛地揪了下。

    童夏穿了条黑裙子,脚上踩着拖鞋,露出的脚踝白的刺眼,人像是喝醉了,被人搀着去医院,背影有些狼狈。

    他咬了咬后槽牙,兀自生闷气,不辞万里求学,毕业了就他妈找个酒局文化严重的破工作,那天晚上,喝的呼吸里都是浓厚的酒气,他要是不在,她早就被那帮人轮着玩了,真是长能耐了。

    宠物医生从手术室出来,对陈政泽摇摇头,“抱歉,陈先生,我们已经尽力了。”

    陈政泽捏了捏眉心,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之前买来给童夏散心的狗狗,咖啡,两年前开始生病,肝癌肺癌,在陈政泽精心的照料下,勉强活着,到底是条老狗了,新年时被查出来心衰,陈政泽隔三差五带咖啡来宠物医院,想让它多活一段时间,今天冷晨四点,咖啡高烧吐血,没抢救过来。

    不知是不是冥冥中注定,他在乎的,都不能长久地待在他身边。

    陈政泽一夜无眠,这会儿太阳穴针扎着般疼。

    李医生递个陈政泽一瓶水,安慰他:“癌细胞早就在咖啡体内扩散了,要不是遇上你这么个主人,活不了这么久。”

    毕竟,陈政泽给咖啡的吃喝用度,以及就医用药,都是最好的。

    陈政泽语气淡淡的,“它不跟着我,可能会活的更久。”

    李医生不明他这话里的意思,以为陈政泽这是在自责,于是转移话题,提醒他再去看咖啡最后一眼。

    陈政泽过去的时候,咖啡躺在手术台上,奄奄一息,听到陈政泽的脚步,它艰难地睁眼,努力地笑了下,有泪水从它眼角滑落。

    陈政泽温柔地抚摸着它,感受着它身上的温度一点一点的消失,最后无奈地合上它的眼。

    这家宠物医院没有火化服务,陈政泽抱着咖啡离开,打算回趟家,把咖啡喜欢玩的那些东西带上,找家宠物殡葬服务店一并火化掉。

    童夏做了检查拿了药,血液有几项指标有些高,因为前一天喝了太多酒,医生建议三天不饮酒,再来做个血检,吃完药,温度下午了点,身体没那么难受了。

    和舒澈一块来对面街吃饭,舒澈去停车,童夏不想在烈阳下站着,隔着玻璃看见宠物店里可爱的猫猫狗狗,心软了又软,忍不住进去逗它们。

    不料,在宠物店门口迎面撞上陈政泽,童夏呼吸一滞。

    她一眼认出他怀里的那条狗,是咖啡,此刻眼睛是闭着的。

    童夏视线再往上,看到陈政泽沉重的表情,她生出不好的预感。

    陈政泽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步伐也没有明显的放慢。

    就好像,遇到了挡他道的陌生人一般。

    宠物店里的李医生追出来,把陈政泽落在手术台的车钥匙归还给他,“陈先生,您节哀。”

    这两年,李医生因为咖啡的病情和陈政泽打交道不少,他看的出来,陈政泽对这狗的感情很深,照顾咖啡像照顾孩子一样,细心着呢。

    节哀?童夏耳边嗡地一声,大脑空白了片刻,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陈政泽和他怀里的咖啡。

    “谢谢。”陈政泽腾出来只手,接走车钥匙,眼神没在童夏身上停留半秒。

    “陈政泽。”童夏在他转身,要往前走时,喊住他。

    闻声,陈政泽停住脚步,他没立即回头,不慌不忙地按了下车钥匙,解锁车门后,侧了侧身,掀起眼皮看她一眼,神情平淡。

    童夏收拢五指,鼓起勇气问:“咖啡……怎么了?”

    “死了。”他收回眼神,敛着眼尾看怀里的咖啡,身子已经僵硬了,它身上温度,是他和骄阳给的。

    他的话似刀子,童夏的心被狠狠地剜了下,她咽了咽嗓子,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我能抱抱咖啡吗?”

    陈政泽忽地扯唇笑了下,语气带着不加掩饰的嘲讽,“你以什么身份抱咖啡?”

    童夏找不到话来回答他。

    陈政泽一字一语像在往外扔火星子,直往童夏肺管子上戳,“当初走的时候,不是挺干净利索的吗?”

    “行李,咖啡,甚至连玉坠都可以不要。”

    “就怕回来了,被我缠上是吗?”

    “童夏,我他妈没那么贱。”

    童夏还发着烧,嗓子干的厉害,她不受控地咳了两声,人本来就瘦,这一病,更显单薄了,经不住烈日的璀璨,脸上白的接近透明,看人的眼神也有些可怜巴巴的。

    陈政泽眼底有了些情绪,尖锐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嗓音却比刚刚凉薄,“趁我没有搞你之前,有多远滚多远。”

    童夏胸口起伏的动作大了些。

    他大步流星地往停车的地方走,随着摔门的动作,砰的一声,两人的视野被黑色的车门隔绝开。

    五秒后,车子扬长而去,马路上的一片叶子被车带起来的风卷起,又缓缓落下。

    第63章 第63章 倒是越来越会气他了……

    童夏独自站在宠物医院门口,静静感受着心脏最软处那个血窟窿是怎么样裂开的,这是一种后知后觉且深刻清晰的感觉

    她有些后悔昨晚对陈政泽的态度了。

    舒澈拎着车钥匙过来,疑惑地往她看的地方看去,并没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晒的晃眼的马路上,人影都很少见,有的只是一辆辆疾驰而过的车。

    “不舒服?”舒澈伸手去试她额头的温度。

    “没有。”童夏收回视线,挽着舒澈往餐馆一家面馆走,她显得忧心忡忡,“你说,人为什么有时候会在某个人面前口是心非呢?”

    童夏很少问舒澈这种抽象的问题,舒澈偏头看看她,浓黑的睫毛在她眼皮上投下一个扇形阴影,她嘴唇有些干,脸色还苍白着,破碎感很重,舒澈无声地叹叹气,回答:“那个人在你这里和别人不一样吧。”

    “口是心非,或许是想说点狠话博得他的同情和心疼,以让自己在对方那里也不一样。”

    童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给舒澈竖了个大拇指,“二十一世纪伟大的运动员和哲学家。”

    “那一会的饭,二十一世纪伟大的运动员和哲学家的闺蜜请?”

    “没问题。”童夏头靠在舒澈肩旁上,借着她的力,懒洋洋地往前走。

    童夏没胃口,勉勉强强吃了几口面,舒澈饿坏了,闷头吃面,童夏怕自己这颓废样儿影响舒澈胃口,便一直握着筷子,在碗里挑挑拣拣,香菜被她一片一片地夹在纸巾上,依稀记得,少年不小心吃到香菜时那嫌弃样儿。

    回去的路上,舒母来了个电话,听说童夏病了,老两口急的不行,说什么也不听,非要过来看看。

    童夏和舒澈对视一眼,肯定彼此的想法,童夏说:“阿姨叔叔,太热了,你们别辛苦了,我们俩今晚回去住。”

    舒母:“好呀,夏想吃什么,我让你叔叔这就去买。”

    舒澈翻了个白眼,冲着手机问:“哎哎哎,你亲女儿在这呢!”

    舒母:“好的,亲女儿,麻烦把手机给夏。”

    童夏咯咯笑,“阿姨,我没什么想吃的。”

    舒母:“哎哎,那阿姨给你炖鸽子汤喝哈,这鸽子是你叔叔早上去菜市场刚买的,新鲜着呢。”

    “好。”童夏笑着,心里刹那间被填的满满的。

    七年前从楼上坠落,骨头断裂,失血过多,加上长期的营养不良,身体几乎亏到根,眼看着人消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舒澈一狠心,把童夏出意外的事给父母说了,舒父舒母请了假,连夜赶到医院,把童夏接回家伺候着。

    若不是舒澈一家,童夏身子不会好的那么利索。

    因而现在童夏的身子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舒父舒母就紧张的不行,恨不得给童夏全身检查个遍,让身体的每一项指标都是正常的。

    在童夏心里,舒澈是她第二个家。

    舒父舒母住的是单位分的楼房,一出电梯,便闻到了香味,童夏故意快走两步,走在舒澈前面,欠欠地说:“去吃喝我妈炖的鸽子汤喽。”

    舒澈笑笑,也跟着往家里跑,俩人,跟小孩似的。

    一进门,童夏就热情地抱着舒母,“阿姨又年轻了。”

    舒母试她额头温度,不烫了,她松了口气,“你这孩子,人只会越来越老,哪有越活越回去的道理。”

    童夏抱着她不撒手,舒母有许多点和妈妈外婆相似,她有时候看到舒母,会恍惚到怀疑如果妈妈还在,和舒母该是多好的一对儿闺蜜,童夏也常常感慨,自己命太好了,有闺蜜,有待自己如亲生女儿的舒父舒母,还有一份还不错的工作,领导正直有能力,一切都在变好,她站在18岁自己想象的未来里了,虽然在某些事情有些遗憾,但整体是好的。

    “年龄变老,状态变年轻。”童夏开启夸夸模式。

    舒母笑的嘴不合拢,摆摆手让舒父去切西瓜。

    西瓜特别甜,汁水足,童夏吃了两块,吃的舒舒服服的。

    晚饭,童夏喝了两大碗鸽子汤,吃了半只鸽子,吃的身体暖呼呼的,喝了药,很快睡去。

    久违的,睡了个好觉。

    翌日,童夏吃完舒母准备的丰盛早餐,坐地铁去上班。

    经过综合办办公室时,办公室主任叫住了童夏。

    童夏拐进综合办,看着办公室主任手上的透明小茶壶,笑着说:“主任这茶不错,汤色挺好。”

    办公室主任把茶叶盒递给童夏,笑呵呵的,“刚到的白茶,拿去喝。”

    童夏没要,“算了算了,一个月也在不了公司几天,茶叶都放坏了。”

    办公室主任问:“前天聊的怎么样?有进展没?”

    童夏耸耸肩,“新业务在推进,清收,还那样儿呗。”

    办公室主任倒了一小杯白茶递给童夏,“不着急,慢慢来,新人怎么样?”

    童夏这才想起来,她们项目部新加入的粱安,“挺稳重的,酒量也不错。”

    “专门给你们找的能喝酒的,以后饭局再也不用从别的项目部借人挡酒了。”

    “谢谢主任。”童夏笑了笑。

    办公室主任是把一份文件递给童夏,“综合办谈了半个月了,一点进展都没有,要不你用美人计试试?”

    童夏扫了眼主任手上的文件,他们公司和君季酒店的合作方案,那价格,给白嫖君季酒店差不多。

    她恭恭敬敬地把白茶放到办公室主任的工位上,正经地往后退一步,“主任,茶我可一口都没喝啊,拜拜。”

    然后麻溜跑回自己工位上了。

    办公室主任爽朗地笑笑,拿着茶叶,端着白茶去找项目部找童夏,“帮个忙,帮个忙。”

    童夏有些为难,“主任,您也知道,我忙得很,分身乏术。”

    办公室主任给童夏使了个眼色,“老严的意思。”

    童夏一愣,“严总怎么让我做这工作?主任,您炸我?”

    恰巧严岑经过,把这话听进耳朵里,当场证实了办公室主任的话,“是我的意思,价格可以往上加,你多去和君季接触接触,看看有没有业务可以合作。”

    童夏点头:“好。”

    她挺喜欢有挑战性的工作的,年轻,精力充沛,可以多试错,多积累经验,量变引起质变,现在多辛苦些,以后选择的机会就会多些,不会那么被动。

    等严岑走远,办公室主任小声和童夏八卦,“老严最近精神状态不错,谈恋爱了?”

    童夏摇摇头,压低声音,“不清楚。”

    办公室主任把东西放下,“哪天我打听打听。”

    童夏笑了笑,“成。”

    酒店合作的事情,童夏不急,准备把手上的业务往下推一推再做,临近中午,童夏给沈昀打了个电话。

    而沈昀,正坐在陈政泽办公室抽闷烟,他把震动的手机从兜里拿出来,看一眼,直接把手机撂在了陈政泽办公桌上,无奈捏了捏眉心。

    陈政泽不经意间的一瞥,看到了沈昀亮着的手机屏幕的来电提示——童夏。

    他签文件的手一顿,停留在文件上的笔尖,在文件上留下个丑陋的墨点。

    “还有你不敢接的电话?”陈政泽放下笔,给自己燃了根烟。

    “我那块地,上面有房子,这在财中那里不算干净资产,抵押不了。”沈昀按灭烟,惆怅道:“财中背景硬,利点合理,做事干净利索,就是审核卡的严,我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合适抵押物,但又想给他们合作。”

    陈政泽缓缓吐了口烟雾,等电话自动挂断,他开口:“我给你作抵押,君季酒店。”

    沈昀差点一口烟雾没吐出来被当场呛死,眼睛睁的大了一圈,对他创业这事,陈政泽是给沈老爷子一边,他答应老爷子不会帮他的,沈昀傻了片刻,感动的热泪盈眶,“哥,你良心长出来了?”

    陈政泽睨他一眼,“想多了,不是为了你。”

    沈昀扬了扬眉,秒懂,“因为童夏姑娘?”

    陈政泽按灭烟,悠闲地靠着椅子上,慢条斯理把刚刚弄脏的文件揉成一团,“是又怎么样?”

    沈昀像发现了什么稀奇物一样,幸灾乐祸地看着陈政泽,“那这事情有点棘手,童夏吧,好像是严岑的人。”

    陈政泽扬手把纸团扔进几米远的垃圾篓。

    “严岑资管总裁,年轻有为,一表人才。”沈昀边说边打量陈政泽的表情变化,眼见陈政泽表情随着他的话一点点冷下来,他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谁让他伙同沈老爷子做局把他从国外搞回来的。

    他继续说:“家境不错,素质高,有底线有手段,经常带着童夏出入重量饭局,郎才女貌,看着蛮般配的。”

    “哦对了,前天晚上我们吃饭时,我们公司过去的那几个,看着童夏眼睛直冒光,问了她没有男朋友,她笑说有了,快订婚了,我估摸着,应该就是严岑。”

    陈政泽咬了咬牙,又重新燃上一根烟,直接敲沈昀竹杠,“君季做抵押物的条件是,利率千分之一。”

    沈昀当场傻眼,他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嘴碎的代价真他妈大!

    沈昀想委婉地给自己找补,但陈政泽没给他机会,直接让特助给请出去了。

    办公室恢复了安静,陈政泽独自一人坐在那里失神,良久,他给特助发了消息,要严岑的资料,特助效率高,五分钟内把严岑的资料交到陈政泽手上。

    陈政泽阴沉着脸,一页一页翻开严岑的资料,身高,不如他,财力,不如他,倒是年龄,挺占上风的。

    他嗤了声,童夏,倒是越来越会气他了,找男人的眼光这么差。

    第64章 第64章 “你这算不算栽在我手上……

    童夏上午给团队人员开完会,把工作布置下去后,随意吃了两口午饭,便出去现场踏勘了,回来经过君季酒店,童夏思考了片刻,便拿着合同去君季摆放去了。

    天气热,刚刚现场踏勘,走了挺久,童夏额头出了层细汗,怕脱妆,不礼貌,于是先拐进洗手间补了下妆。

    洗手间空调也开的足,进入凉爽环境,人精神不少,童夏站在水池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慢条斯理地按出一泵洗手液,机械地洗着手,有些累,和君季的合同本来也不是她本职业务,她决定一会儿象征性地和君季的负责人谈一下,成最好,不成也影响不了她业绩。

    “哈喽。”从里面走出来一女孩,站在童夏旁边的洗手池前,大大方方的给童夏打了个招呼。

    童夏看着他莞尔一笑,觉着她面熟,但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怕反应许久不礼貌,轻声回:“你好。”

    “你身上的香水味很好闻,方便问一下牌子款式吗?”女孩伸手抽了张擦手纸。

    童夏擦干手,把香水从包里拿出来,让女孩看。

    女孩盯着香水瓶看了几秒,微皱眉头,笑容带了些歉意,“没在商场里见过,是小众品牌?”

    “应该是。”童夏说,“一个朋友送的。”

    女孩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可以用一下吗?”

    童夏把香水递给他,“当然。”

    收获到别人的夸赞,童夏很开心,女孩连连道谢离开后,童夏拿着香水瓶看了一会儿,这瓶香水,好像是严岑送的。

    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她去年生日时,严岑送的,她不是张扬的性子,在公司一众大佬里,算是新人,自不会和别人说她生日,但钉钉群设置了员工关怀,所以童夏生日那天还是收到了许多礼物。

    这香水,她觉着香味还行,就拿去办公室用了。

    童夏失笑一声,没想到,严岑这个职场大魔头品味还挺好的。

    陈政泽衬衫西裤地站在大厅内侧,懒散地倚着栏杆,心情不怎么好,中午刚把咖啡葬掉,从火炉出来,一捧灰,经历过太多这样的时刻,陈政泽面对生死离别都有些麻木的,他这会儿在想,要给自己准备个什么样的骨灰盒。

    听见高跟鞋声,陈政泽偏头,淡淡地看展新月一眼,语气欠欠的,“展设计师再不出来,我都打算找人去接你了。”

    展新月双手背后,悠哉悠哉地往陈政泽身边走,对陈政泽这不耐烦的表情一脸无所谓,“在洗手间遇到了个姑娘,挺漂亮的。”

    “管我什么事?”陈政泽依旧嘴欠,“你耽误了我十分钟。”

    展新月懒得搭理他这臭脾气,凑近陈政泽,“刚刚还借了她的香水用。”

    陈政泽呼吸缓了半拍,轻轻嗅了嗅,这香水确实有品位,淡香,香味悠长,很让人放松。

    展新月说,“她刚刚洗手的时候,对着镜子出神,美的像一幅画,软软糯糯的,好想抱一抱。”

    陈政泽看他的眼神像看神经病,“换性取向了?”

    “而且,重要的是,她长的,特别像你手机相册里的那女孩。”

    陈政泽脚步一顿,定在原地。

    展新月添油加醋地说,“就你喝醉酒经常看的那张照片。”

    陈政泽微拧眉头不耐烦地嗤一声,“展新月,不想在我这混赶紧滚蛋!”

    展新月见他真生气了,便停住口,穿过柱廊,好巧不巧看见站在前台的童夏,她紧忙拍拍陈政泽的手臂,指着童夏说:“就那个女孩。”

    这个角度,只能看到童夏的侧脸,很完美的侧颜,不会认错的,且包包穿搭还能坐佐证,展新月问:“像吧?”

    陈政泽是顺势看过去,童夏站在前台和工作人员不知道在聊什么,不像是办入住的,手里还拿着合同,穿了条旗袍样式的白裙子,站的笔直,身材线条一览无余,是个地地道道的美人儿。

    陈政泽的血气一下子冲上来。

    电梯门开了,展新月故意挽着陈政泽的手往里走,“快走,不耽误你时间了。”

    陈政泽咬咬后槽牙,进了电梯。

    这个区的君季酒店负责人,前两天出差去集团总部学习去了,领班的没有权限处理政企业务合同,于是给负责人打了个电话,负责人没接,领班问童夏是否可以先带走一张负责人的名片,稍后她自己联系负责人。

    童夏知道严岑让她来干什么的,结识君季高层的,眼下君季的负责人不在,正是扩展人脉好时候,可以趁机认识下君季别的领导,童夏问领班:“有其他领导在吗,财务总,或者公司副总,我想和贵司聊一下资管方面的事?”

    领班正思索着要不要和副总汇报时,前台的电话响起来了,值班的前台接起电话听了两秒,神情立马严肃起来,捂着电话和领班说:“陈总。”

    领班立即接电话,恭敬地叫了声陈总。

    童夏不清楚电话那头的人是谁,但看前台人员脸色变化情况,能判定电话那头,定是个位高权重且不好惹的主儿。

    “有,资管公司的项目负责人,来谈酒店合作的,顺便聊一下资管业务,吴负责人出差了,要带她去见李副总吗?”

    “好的,我带她上去。”

    挂断电话,领班人对童夏露出一个标准迎客笑容,“童小姐,我们总裁今天恰好在,我可以带您上去。”

    童夏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第一次上门竟然可以见到君季总裁,立马抓住机会,“好了,有劳了。”

    领班把童夏带到酒店顶层,送她出电梯,顶层就两套放,南北朝向各一套,她指了指朝南的房间,“陈总在这个房间。”

    童夏笑着冲领班微微颔首,“好的,感谢。”

    电梯关上后,童夏舒了口气,走到房门口,敲门。

    但神奇的是,她手刚触上房门,门就自动开了。

    猝不及防地,陈政泽出现在她视野内,同样的,她也站在陈政泽视野内。

    陈政泽赤。裸着上半身,和她四目相对,

    许是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发梢上的水珠顺着他宽敞的胸膛往下流,经由平整饱满的腹肌,隐在西装裤内。

    始料未及的情况,童夏怔在原地,耳根红透,脸也爬上了潮红,整个人发烫。

    陈政泽云淡风轻地看童夏一眼,侧身,弯腰,拎起沙发上的黑色衬衫,套在身上,不慌不忙地系扣子。

    比童夏冷静数十倍,仿佛被看的,不是他。

    一如既往地坦坦荡荡。

    童夏瞬间明白了领班人口中的陈总就是陈政泽,她咽了咽嗓子,有些慌乱地从包里拿出一早准备的合同,故作镇定,“陈总,我来谈资管长期租用君季酒店的合作。”

    “不会敲门?”陈政泽把袖子卷上去,双手插兜,懒懒散散地站在那里,露出结实的手臂。

    “敲了。”童夏有些窘,硬着头皮说:“你门没关,自己开了。”

    陈政泽神情依旧淡,下巴一抬指了指那扇门,“演示一下?”

    童夏也不知中了什么邪,带上门,再次演示。

    运气不好,这次门不碰瓷了,她没能一触即开,既然见到君季的高管了,又不能直接不谈合作走掉,略显狼狈地在外面按门铃。

    门铃响了数次,都没人开门,童夏把这当做陈政泽不愿见她的信号。

    正迟疑要不要先离开时,门忽地开了,她被闪了一下,险些倒在陈政泽身上。

    两人的距离过于近,童夏能嗅到他身上冷冽的香味。

    她耳根又红,童夏心里有些懊恼,踏入工作岗位三年,经历无数次饭局,阅人也算无数,怎么偏偏对陈政泽这么手忙脚乱。

    陈政泽垂眸看了她一眼,喉结上下滚了滚,松开门把,趿拉着拖鞋往房内走。

    童夏犹豫片刻,跟过去。

    与此同时,里面的套房走出来个姑娘,相互对视,童夏内心紧了一下。

    刚刚在洗手间和她讨论香水的姑娘,也是,和陈政泽重逢那天,和他一同站在走廊里交谈的姑娘。

    童夏顿时像挨了一闷拳,整个人有些无措。

    展新月冲童夏笑笑,没多说什么,童夏礼貌地回笑,她绕过童夏,走到陈政泽面前,亲昵地摸了摸他的头发,语气轻松,“走啦。”

    童夏鼻尖莫名酸了下,眼底划过一丝失落,站在那里,强维持住表情。

    陈政泽扫了童夏一眼,罕见地配合展新月,“路上慢点。”

    展新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带上门走了。

    屋里只剩下童夏和陈政泽,氛围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童夏率先打破沉默,恭敬地把合同递到陈政泽眼前,“陈总,这是资管公司初步拟定的合作方案,请您过目。”

    陈政泽没看那合同,从烟盒里敲了根烟,咔嗒拿打火机燃上后,将打火机滑回茶几上。

    童夏随着升起的白烟沉默着,心情不似刚刚那会儿沉闷,她冷静地回想了下进入这扇门后的细节,锁定了一个关键点——陈政泽后背上,没有抓痕。

    他每次都要的狠,着这种事儿上从不委屈自己,如果他和那女孩在房间里做了点什么,按照他的脾性,身上一定会留下痕迹的。

    良久,陈政泽抬眼,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眼底翻滚着浓厚的情绪,“童夏夏,你这算不算栽在我手上?”

    第65章 第65章 以前白宠了

    他轻而易举的把话题扯到那段荒唐不堪又热烈沸腾的往事上,狭长漆黑的眸子里,像是没有风的海面,似镜子平静,又似深渊漆黑深不见底,对视久了,叫人内心一紧。

    童夏仰头,略显呆滞地看着他,几秒后,她淡淡道,“我不知道君季酒店是你的,这合同原本也不应该是我负责的,如果你介意的话,我今天先离开,改天公司其他的人会来洽谈和君季的合作。”

    她一边说一边读着陈政泽的微表情。

    他就那么平淡地看着她,眸光晦涩难读。

    房间太安静了,独具一格的冷调装置,童下能感觉到他胸膛散发出来的温度。

    她心脏重重地跳动了下,然后乱了节奏。

    陈政泽眼皮垂下去,弹了弹烟灰,将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整个人很松弛,天生的谈判高手,童夏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的目光被他的动作牵着走了那么久。

    童夏拿起合同,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卑不亢,“那您忙,我先不打扰了。”

    “你已经打扰了。”陈政泽又从烟盒里敲了根烟,咬在齿间,没点燃,换了个吊儿郎当的姿势。

    童夏呼吸滞停片刻,笑容带了点刻意,话题又回到那件诡异的事情上——房门一触即开。

    她再次解释,“我真的,只是碰了下门,门就开了。”

    陈政泽拿烟一下一下地点着桌面,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眉宇间的神情让童夏似曾相识。

    几秒后,她反应过来,当初在便利店,他在做出让她也吃一颗薄荷糖的决定前的神情,和现在几乎一模一样,眼前的人,和便利店那个懒散不羁的少年渐渐重合。

    童夏有些出神。

    “是吗?那你演示一遍。”

    话题进入似死循环。

    童夏盯了眼桌面上的合同,欲言又止了几秒后,小心翼翼地把错误拦在自己身上,“抱歉陈总,刚刚是我唐突了。”

    陈政泽眸光亮了些,调整了下手腕上的表,拿起合同,一页一页地翻看着,那表情,像是在看一个极其无聊的宣传广告。

    童夏呼吸慢了些,她不得不承认,陈政泽已经稳重到让她紧张了,谈判桌上,她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童夏心往下沉了些,对自己有些失望,她成长的速度还是不够快,相比于他来说,太慢了。

    两分钟后,陈政泽把那份合同扔在茶几上,不屑地嗤一声,“就这破合同,也值得你大热天跑一趟?”

    童夏抬眼看他,认真问:“哪里都问题吗?”

    “228一晚,你们公司是穷疯了,还是黑。道混的?”

    童夏脸颊一红,价格确实比市场价低太多,但这就是他们综合办办事风格,但她没办公室主任会说话,要是主任在,这会儿肯定呵呵一笑,给对方泡泡茶,点根烟,插诨打科一会儿,慢慢地往上抬价格,只要碰到对方底线,他就立即停止抬价。

    氛围有些窘。

    “我们资管有意和君季合作,价格可以再谈,除了价格,陈总还有什么需要协商的点吗?”

    陈政泽掀了下嘴角,淡淡看她一眼,“有啊。”

    “您说。”

    “你私自进我房间,偷窥我。”

    童夏愣了片刻,微微颔首,“再次给您道歉,抱歉。”

    陈政泽不依不饶,一副混样儿,“光抱歉就行了?我清白怎么办?”

    说完,他起身,泡了两杯茶端过来,一杯茶被他推在了童夏面前。

    “你想怎么办?”童夏硬着头皮问,生怕他说出来’他也以同样的方式看她一下‘的混话。

    “不知道,挺烦的,我还是个处男,没被人看过。”

    童夏……??!

    她眸子倏地整大,手上的杯子差点端不住,掉落在茶几上。

    陈政泽一口一口地抿着茶,幽幽的目光落在她不知所措的眸子里,嘴角勾起来浅浅的不易察觉的弧度。

    处男???以前做的时候,她哪次不是被折腾的半死不活,思及此,童夏脸颊又红了些,饱满的嘴唇被她抿的有些白,面对他的敲诈,她就是证据,但这证据一点用不了。

    童夏后知后觉,陈政泽刚刚的稳重镇定,只是为了配合年龄和身份而已,骨子里,恶劣的那部分,一点没变,甚至愈来愈深。

    “想好怎么负责了么?”陈政泽把玩着那只银色的打火机。

    童夏睫毛颤了下,试探着问:“刚刚你屋子里不是还有别的女生吗?她也应该看到了。”

    “我舅的女儿,我换好衣服,她才出来的。”

    童夏想把问题抛给他,于是反问:“怎么证明?”

    陈政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拿起茶几上的手机,“耍赖是吧?那我报警。”

    童夏不相信他真的会报警,他社会地位摆在那里,脸面对他来说更重要,于是屏息看他操作手机,但这人,真的报警了。

    手机开始拨号的下一秒,童夏慌起来了,这事要是传出去,她还怎么在公司混,别说公司了,在行业混估计都难!

    童夏探身,双手抓住她的胳膊,慌乱道:“陈政泽,你撒谎,你发生过性关系的。”

    她话落,恰巧民警的声音从手机屏幕那边传过来,“你好,朝市勤工路派出所,请讲。”

    陈政泽看了一眼牢牢攀在他手臂上的白皙小手,“你好,东山路君季酒店,有人嫖。娼。”

    童夏更紧张了,抓他手臂的手用力,晃了晃他,小声解释,“陈政泽,我没嫖你,我就是看了你一眼,就一眼。”

    挂断电话后,陈政泽用打火机敲了敲童夏藕节似的手腕,“我说是咱俩来**了吗?”

    冰凉的打火机,带给肌肤凉丝丝的触感,童夏理智回笼了些,如她所想,陈政泽真的在炸她,她不应该这么快抛出自己的底牌的。

    童夏喝茶掩饰自己的尴尬。

    陈政泽问:“你刚刚说只看我一眼?看哪了?”

    童夏不看他,自顾自地扯谎,“分辨不出来,我近视。”

    陈政泽扬了下眉头,“理由挺多。”

    童夏搁在茶几上的手机震动起来,严岑的电话,童夏接通,下意识地调整了下坐姿,有点正襟危坐的意味。

    “好的,严总,我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童夏把合同收起来合在一起,放到陈政泽面前,语气又恢复到谈工作那般郑重认真,“你刚刚说的价格问题,我记下了,我回去会立马反馈,我临时有些急事,先走一步,对于今天不妥的行为,再次给陈总道歉。”

    陈政泽也起身,把合同还给童夏,“不用了,君季不和不诚实的人合作。”

    童夏脊背僵了一瞬,被’不诚实‘三个字蛰的。

    她踩着高跟鞋,走出君季大门,暴露在七月的骄阳下,按理说,这样的天气,催的人步履匆忙,稍有不慎,就会被晒伤,可她不知为何,回头看了眼君季酒店的logo,内心某处暖了一点,可能因为这酒店是陈政泽,也可能因为刚刚和他争辩时,体验到了那种久违的感受——期待。

    童夏叹了口气,耸耸肩,快步往前走,严岑的车就停在马路旁,童夏走过去,敲了敲车门。

    车窗降落,童夏神色如常,语气恭敬:“严总,您自己开车来的啊?”

    严岑偏头做了一个让她上车的姿势。

    童夏不好自己坐在车内享受,让严岑一个总裁来开车,便多问了一嘴,“严总,要不我开车?”

    严岑笑了笑,“我不敢。”

    认识严岑那会儿,她刚拿到驾照,他还只是资管的负责人,童夏第一次开车和他出去办公,就磕了他新提的车,严岑当时那严肃又无奈的神情,童夏历历在目。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谢谢严总了。”

    她坐在副驾上。

    严岑没立即发动车子,把空调的温度调了调后,拿手机回了几条信息,边问童夏今天的进展。

    童夏汇报完下午现场踏勘的情况后,又提了一嘴资管和君季酒店合作的事,“君季目前只说我们的报价过于低,其他的没说。”

    童夏抬手捋了捋耳边的碎发,严岑的余光把她这一动作看在眼里。

    “严总,和君季酒店合作的事,还是交给主任吧,这不是我擅长的领域,我想专心做项目。”

    “然后呢?做一辈子项目?”

    童夏不明所以,有些怔地看着严岑。

    严岑埋在手机屏幕里的视线移动到她脸上,“按照我们公司的组织架构,项目部最高职位就是项目负责人,你已经做到了,后面无非就是保不保得住职级的问题。”

    童夏明白了严岑话里的意思,她得学着培养自己的综合素质,要往上走,最好能像他一样,成为合伙人,或股东。

    她还真没有想这么远,毕竟,现在光做项目几乎就耗尽了她所有精力。

    童夏沉思了一会儿,点头,“好的,严总,我会努力的。”

    陈政泽双手抄兜站在花坛前,一帧一帧地看着童夏和严岑的互动,童夏看严岑的眼神,写满了崇拜,她那张脸又纯又欲,这他妈哪个老男人不心动!

    童夏走后,陈政泽又补了个电话,民警和扫黄大队,还有记者一起来的,门推开的瞬间,记者定格了嫩模给桥路集团的秦董事长口的照片。

    秦昌民慌慌张张地扯被子遮身体,气急败坏地指着执法人员,“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有陈政泽撑腰,扫黄大队巴不得赶紧收了姓秦的这条大鱼,说的话一句比一句硬,“秦昌民,你**的人证物证都在,穿上衣服,跟我们走!”

    秦昌民滥用权利惯了,拿手机找人给他摆平这事,陈政泽没遂他愿,喊他对家的顶头上司来接他的,当天晚上,秦昌民**受贿的热度已经顶进了微博前三。

    童夏看到这条消息,吐了口气,内心泛起丝丝愉悦,恶人终于被天收了。

    严岑摘掉眼睛,捏了捏眉心,和童夏说:“之前的事白忙活了。”

    为了追回那两个亿,严岑亲自跟秦昌民周旋,谈了半个月签了个四方协议,钱还没到账,人进去了,且秦昌民违法受贿这事,是严岑的底牌,有人替他出了。

    “童夏。”严岑重新带上眼镜看她,目光和往日不同,郑重,温暖。

    童夏:“严总,我明天一早去桥路,关注他们最新人事变动情况。”

    “是要关注的。”严岑说,“但我现在要问你的,是你下个月月初,能不能陪我去一趟国外?”

    严岑的语气过于温和,带着商量的意味,用词也不似平日严厉果断专制,让童夏产生了些反省心思,资管的业务不涉外,童夏懵了刹那,有些疑惑地问:“是处理私事吗?方便说什么事情吗?还有严总,要去几天?”

    严岑眼底升起笑意,“私事,想回M国故地重游一圈,不想孤身一人,下个月12号去,预计一周,我给你批年假。”

    踏入工作的这三年,童夏几乎全年无休,有时间,她自然是想休息,但目前,她更想把项目啃下来,这样四季度业绩就不会这么紧张了,“严总,我可以考虑下吗?”

    “当然可以。”

    饭局结束后,童夏步行去附近的地铁口,严岑的车跟了她一条街,到路口,童夏进去地铁站,严岑的车往左拐,红灯时,他拨了个号码:

    “戒指开始做吧,按上次我给你的指围。”

    “不是,表白用的。”

    童夏回去时,给装修公司打了个电话,问装修进度,年前,她全款买了房子,两室一厅,她没打算结婚,想着先给自己安个家,首套房子够住就行,孤身一人,总得有点存款,所以没把所有的积蓄都用来买方。

    等事情处理的差不多后,童夏去洗手间洗澡,脱了衣服,才发现,身上起了许多红疹子,在大腿根处,不痛不痒的,她没当回事,找了前几天过敏医生开的药膏,涂了点,又喝了点昨天医院开的药。

    第二天一早,童夏刚到公司,就接到沈昀的来电了。

    沈昀说:“不好意思啊,童大美女,昨天喝多了,刚醒。”

    童夏了然地笑笑,放下包,端着杯子往饮水机走,“沈总是真喝多了,还是我电话排的晚了?”

    “真喝多了。”沈昀说。

    “现在身体还好吧?”

    “清醒了,所以打电话给童大美女汇报下抵押物的事儿。”

    “有新抵押物了?”

    “必须有啊,肯定得找一个让童大美女满意的抵押物,君季酒店,你们公司附近的那个。”

    童夏大脑空白了几秒,开水从杯子里溢出来,溅到童夏脚腕上,烫的他一哆嗦。

    “沈总,我没听错吧,君季酒店?”

    “对啊,这属于第三方抵押物,按照你们的批款要求,得把君季拉进来吧,这样,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俩一块见一下君季的老板。”

    “明天?”童夏委婉地说,“如果君季酒店的老板太忙,抽不出时间,我们和君季的财务总监对接也可以。”

    闻声,陈政泽咬了咬牙,就这么不想见他,以前白宠了。

    第66章 第66章 我不欠他

    童夏回到家,收到严岑的消息,一条无关工作的消息,提醒她明天大雨,注意保暖。

    童夏回:【好,谢谢严总提醒】

    童夏等了半分钟,确定严岑不再发消息后,把手机扔在了一边,去浴室洗漱,大腿处的红疹子又多了些,颜色也比昨天的深,这让童夏起了警惕心,她决定出完和沈昀的方案后,去医院检查下。

    贴在墙上的一面简易镜子,被雾气打的模糊,童夏拿毛巾一点点擦去雾气,看镜子里的自己,左肩的锁骨处,有一个狰狞的疤痕,当年在国外留下的,她抬手,指尖轻轻地触摸着那里,眼神一点一点的暗淡下来。

    这枪伤,还是因陈政泽而起。

    无人的地方,她连命都可以给他,如今有机会站在她面前,却不知道如何开口诉说曾经的点点滴滴。

    坠楼,枪伤,四年内,在鬼门关走了两次,身体落下了病根,畏冷,饶是寒暑,遇上阴雨天气,左肩膀就会疼的抬不起来。

    这也是严岑提醒她明天天气的原因。

    童夏从洗手间出来,看了眼时间,八点一刻,难得下了个早班,她从衣柜里找了条舒适的棉质长裙穿上,下楼去附近的商超溜达,家里日用品缺了好几天了,不能再凑合了。

    这个点,空气里的热气消了不少,街道上人流不减,空气中充斥着小吃摊贩卖声,哪哪都飘着一缕烟火气。

    等红绿灯时,童夏注意到了一女孩,女孩很瘦,看着弱不禁风,穿着简单,堪堪到脚踝的半身裙,黑色长袖,黑色长发散落在胸前,带着一枚白色口罩,背的帆布包,很像她之前买来送给颜辞的那只,因为此,童夏才注意到她,视线在她身上多停留了几分。

    忽地,一骑滑板车的小男孩从公园里窜出来,没控制好方向,撞在那女孩身上。

    女孩身体往前倾,童夏眼疾手快地扯住她的胳膊,阻止她摔倒。

    男孩母亲从后面跑过来,一脸歉意地看着童夏和那女孩,温和道:“不好意思,我家小孩太淘气了,没吓着你们吧?”

    母亲说完,往男孩后背上拍了下,没好气地白了男孩一眼,“道歉。”

    男孩低顺着眉眼,给童夏和女孩道歉,“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从头到尾,童夏扶着的女孩都一言不发,空洞的眼神落在童夏身上,给人一种她没有思想和灵魂的错觉。

    氛围有些尴尬,男孩眼巴巴地等着被原谅,女人以为童夏身边的女孩是病人,脸上的歉意更浓了。

    童夏随手拿掉男孩头上脏东西,捏了捏他肉嘟嘟的小脸,“姐姐没事,以后玩滑板要注意哦。”

    男孩的眼睛亮起来,点头,“好的,谢谢姐姐。”

    绿灯,女人牵着男孩走了,边走变训斥男孩。

    童夏抬脚要走,却被戴口罩的女孩拽住胳膊,女孩喊了声她的名字。

    声音有些沙哑。

    童夏眼底划过一丝错愕,盯着她的眉眼仔细看了片刻,疑惑问:“你认识我?”

    颜辞缓缓地摘掉口罩,有些不自然地弯了弯唇,“是我,颜辞”

    童夏看着眼前瘦弱、不带任何妆容的女孩,内心瞬间空了一块,她无法把眼前这个人和她记忆里明媚耀眼的小公主合在一起。

    她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只是觉着玫瑰过于干枯了,需要一场及时雨。

    “颜辞。”童夏去牵她的手,眼底赤红,“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还有,灿烂的笑容和目中无人的气势呢?

    颜辞低头看了看裙摆,随后淡淡一笑,“瘦了吗?我没感觉。”

    “瘦了很多。”童夏说,“你是不是过度减肥了?”

    颜辞没回答,只是弯了弯唇。

    咖啡馆内,颜辞垂眸,捏着小勺子轻轻搅拌着咖啡,安静的不像个活着的人。

    童夏内心一阵酸楚,她不知该如何开口问她这几年的经历,从她此刻的状态,童夏猜出了点贺淮新的状况。

    良久,颜辞抬头看童夏,眸子被头顶上的灯光点了些细碎的光,她认真道:“夏夏,我就知道你会回来找陈政泽的。”

    童夏喉咙泛起凉意,勉强笑笑,“我是回来工作的,不是回来找他的。”

    颜辞看向窗外,眼眶泛红,“我是回来找贺淮新的,但是找不到了。”

    “他在维和行动中消失了。”

    童夏内心一震,内心涌起无限悲哀,颜辞当初的恐惧,最终变成了现实。

    她不知如何安慰颜辞,久久沉默着。

    颜辞快速地擦去眼泪,又看向童夏,“你见过陈政泽了吗?”

    童夏点点头,“意外碰到了。”

    “不打算和好吗?”

    “不打算,他现在过的挺好的。”

    颜辞苦笑了下,“怎么可能呢。”

    童夏圆眼睁大了些,“什么意思?”

    “他从高空坠落时,内脏都破了,你躺在他身上,被他紧紧抱着,医生护士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你从他怀里抢走,但他那会已经休克了,医生用了十多分钟,才把他抬到担架上。”

    “后来,他精神出了问题,疯了一段时间,半夜跪在玻璃渣上,看血迹流成你的名字。”

    颜辞眼神由羡慕变成凉薄,最后话里带了点狠,“童夏,陈政泽用命给你道歉,都不够吗?”

    “欠你的,从始至终都不是他吧?”颜辞的话题忽然变的犀利了起来。

    “不是。”

    童夏牙齿叼着唇边的软肉,愣神许久,抬了抬发酸的左胳膊,轻声道:“颜辞,我不欠他。”

    颜辞眼泪流下来,她掩面哭泣,再也不掩饰自己的脆弱,身体上下颤抖着,像个被人抛弃的孩童。

    童夏抽了几张纸,给她擦手腕上的泪水。

    空气里像裹了针,借着呼吸把人扎的遍体鳞伤。

    良久,颜辞止住泪意,红肿的眼,让她看起来比刚刚有生气,她说:“童夏,你真的和贺淮新一样,我做什么都是徒劳。”

    “抱歉,我刚刚情绪有点激动,我只是。”颜辞又哽咽起来,“太想找到贺淮新那个王八蛋,亲口问一问我要怎么做,才能阻止他不顾一切的远走高飞。”

    颜辞长吐了一口子,“不过,我好像知道答案了,他会说,他不欠我的。”

    “夏夏,咖啡太苦了。”

    颜辞又哭。

    童夏鼻尖酸了又酸,曾经有一段时间,她的状态和现在的颜辞相似,每天被绝望包裹着,痛不欲生。

    拉她一把的,是舒澈和严岑。

    童夏起身,走过去,坐在颜辞旁边,温柔地安抚她,“给你换一杯全糖奶茶好不好?”

    颜辞抱住童夏,小声地抽泣着,声音呜呜咽咽的,“夏夏,我好难过。”

    陈政泽来接的颜辞,到咖啡馆时,俩姑娘脸色一个比一个沉重,颜辞眼睛肿着,童夏眼角泛红,他心像是挨了一枪。

    眼前两位,是他最亲的人了,不能有任何闪失,但残酷的现实,又逼着他低头,硬生生地看着颜辞一点一点地被绝望吞噬,童夏冰冷地据他于千里之外。

    童夏余光捕捉到陈政泽,她假装没看到,她现在不能接受陈政泽因为自己吃了这么多苦头的事,她原本的初衷不是那样的,没敢奢侈自己能在陈政泽心里占位置,哪怕一丁点儿。

    陈政泽看到童夏这反应,胸膛瞬间卡了股火,不再往前走,定在那里,隔着十几米远的距离,喊了声颜辞。

    颜辞望过去,回他:“来了。”

    童夏起身给颜辞让位,颜辞摸了摸腋下的帆布包,叹了口气,“夏夏,人生只有三万多天,他心里,是有你的。”

    童夏给颜辞理了理头发,回避了她的提示,“快走吧,回去好好休息,心情不好时,可以过来找我。”

    颜辞发自内心的笑了下,“你等着吧,我天天过去骚扰你。”

    “要好好的。”童夏又抱了她一下。

    童夏假装目送颜辞,视线落在陈政泽身上,他站在风口中,风扑打着他黑色的衬衫,截出窄腰宽背的落拓身形,等颜辞走到他身边,他自然转身,往门外走。

    没给童夏一个眼神。

    商超已经关门了,童夏找了家24小时便利店,心不在焉地挑选着日用品,脑海里,反复想象着,陈政泽接到贺淮新死讯消息时的痛苦,那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兄弟,该有多崩溃。

    妈妈走了,妹妹走了,好兄弟走了,咖啡走了,这些融入到他骨子里的东西,在没有告知的前提下,硬生生地从他那里剜走。

    她手一抖,不小心打翻了牛奶,玻璃瓶碎了一地,牛奶顺着地板往外散。

    收银员闻声赶过来,童夏回过神,和收银员道歉并表示自己会结了这瓶牛奶,收银员笑着说没事,从里头拿了拖把要清理这处时,恰巧有人要结账,童夏便接走拖把打扫起来。

    弯腰时,裙摆往上提了提,膝盖往上一点的皮肤露出来,她皮肤白,那处零零散散的几个红疹子格外刺目。

    靠着门口抽烟的陈政泽见状皱了皱眉头,拿手机给医院发了条消息。

    童夏打扫完,抬头撞进陈政泽幽幽的目光里。

    第67章 第67章 你这辈子都欠我

    陈政泽单手抄兜,倚在最外面那排货架上,空调的风斜打在他身上,他衬衫随风轻轻摇摆着,袖口卷了上去,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

    短暂的四目交接后,童夏立即移开了视线。

    表面上无波无澜,但拖地的动作又慢又乱,心脏咚咚跳着,记忆闪现到高三暑假,两人在便利店第一次相见,她不小心把过期的薄荷糖卖给他,他对她恶作剧后,也这般懒散地靠着那里,只不过,她当初兼职的便利店条件没有这么好,没空调,只有风扇,风扇吱吱呀呀的声音挡住了轰鸣的心跳声。

    马上要关店了,售货员见陈政泽沉默在那里许久,于是过去上前询问他要买些什么,陈政泽没出声,抬下巴指了指几米远处拖地的童夏。

    售货员会意,过去接走童夏手里的拖把,“美女,我来拖吧,你男朋友等你呢。”

    童夏低声道谢,拎起货架前的购物篮,在自助机前结了账后,径直往门外走,仿佛没看见陈政泽似的。

    陈政泽看着那张倔强的小脸,下颌线紧绷了下,上前一步,扯住她的手腕。

    他力道大,童夏是被拎着往前走。

    “陈政泽,你做什么?”童夏挣不掉他。

    陈政泽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浮起了一层戏虐,他扯了扯嘴角,冷声:“叫陈总。”

    他拉开车门,粗暴地把童夏送进副驾驶座,关上车门时,他顺势锁了车,气势汹汹地走到车的另一侧,再解锁车,拉开车门坐进去。

    刚在便利店买的日用品,散落一片,有几包卫生巾躺在她两腿之间的裙面上,童夏瞥了一眼那张冷酷的脸,放弃反抗,弯腰捡起脚边的东西,重新放回购物袋里。

    在她捡起最后一个物品的一下秒,车子启动,往前走。

    车内响起滴滴声,童夏伸手拉了安全带系上。

    驶出街道,上了高架,速度开始猛然变快,车子像是要飞起来,雨线被风裹着毫无章法地砸在迈巴赫车上,雨刷器刮不干净前面玻璃上的雨幕,陈政泽也不管,车子被他操作的像觉醒的狮子,在大雨中肆意的奔跑着,车尾激起一段白雾。

    童夏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下意识地攥紧安全带。

    雨越来雨大,陈政泽车速不但不减,反而加快。

    童夏嗓音里带了些急,“陈政泽,车速太快了,这样下去容易出事。”

    “你连跳楼都不怕,还怕车祸?”他冷冷地发问。

    童夏找不到回答他的措辞,任由他发泄,站在他的角度上看,她是欠他的。

    任谁都不能接受,自己的满腔真心,被人当做报复的工具,何况是这么骄傲的陈政泽。

    她无力地闭上眼,把眼泪忍回去后,又睁眼看他,语气带了妥协和央求,“我本来打算和你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你想都别想!”他干净利落地截住她的话,“童夏,你这辈子都欠我。”

    童夏睫毛颤了下,垂眸看了看有些凉有些空的腹部,吸了下鼻子,“那你想怎么办?”

    车速变慢,外面风雨的呜呜咽咽声渐弱。

    童夏松了口气,抬眸看着他被黑暗覆盖的侧脸,等他的回答。

    车子下了高架,拐到一条宽阔平坦的大路上,路灯把车内照亮,陈政泽的面容清晰起来,童夏瞿然一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在陈政泽冷峻的脸上,看到了泪痕。

    童夏的心刹那间软的一塌糊涂。

    陈政泽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又紧,手背上的青灰血管弅张,虎口被握的生疼时,他沉声开口:“不知道。”

    “我以为,你永远不会回来。”

    当初走的那么干脆决绝,打电话不接,怎么哄都没用,他真以为她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童夏胃部抽搐,她紧紧按着,抿唇看向窗外,高楼灯火通明,看的人疲惫极了。

    谁也没料到,78天的恋情,后劲儿竟然这么大。

    把尊严堵进去还不够,还把命也拿去烧,什么都可以拿来为此献祭。

    可笑的时,得到的,只是一身伤,和一次又一次的小心翼翼和欲言又止。

    车子在医院门口停下,陈政泽偏头睨着她,命令道:“下车。”

    童夏推开车门,下车,看着那一堆日用品,不知道拿还不是不拿,于是问他:“我东西要拿吗?”

    “回来再拿。”

    他锁了车,拎着车钥匙往医院走。

    童夏在后面跟着,他腿长,步子迈的大,童夏要小跑着才能跟上。

    进了医院,童夏瞧见大厅中间显示屏上的时间,十一点十八分,很晚了,明天还要去隔壁市出差,关于清收的事情,集团的领导也会来,不能出差错的,她蹙了下眉,仰头问他:“你带我来医院做什么?”

    陈政泽有些不耐烦,视线在她大腿处停了两秒,“身上起了红疹子,自己不知道?”

    童夏一怔,原来是带她来看病的。

    他和从前一样,永远是行动多于言语。

    童夏咽了咽嗓子,低声道:“知道,不疼也不痒,不碍事的,不用看医生的,我想回去。”

    “明天,还有很重要的工作。”

    陈政泽忽地想到了白天童夏看严岑那崇拜的眼神,整个人更躁了,他抄在兜里的手握了握,冷声道:“童夏,你三番五次的出现在我面前,哪一次不碍事?饭局上被人摸,医院门口前站不稳,现在又一身红疹。”

    “你要么像以前一样,滚出国,要么别一身可怜劲出现在我面前。”

    “我他妈没心也没那个精力疼你。”

    童夏神色没多大欺起伏,依旧平静无澜,她知道陈政泽心里憋着股火气,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和他争执,淡淡道:“我没想让你疼我。”

    陈政泽不屑地笑一声,勾唇,“不是问我怎么办?总得把自己治干净吧?”

    滴的一声,电梯门开了,陈政泽扯着童夏的胳膊往里走。

    他胸口起伏了下,还是那么瘦,胳膊上一点肉没有,一把骨头。

    科室里坐着的中年女医生,见陈政泽进来,起身迎接,陈政泽脸色缓和了些,冲医生点点头。

    她把童夏送到医生面前,顺势要掀童夏的裙子,把病况展示给医生看。

    童夏紧张地按住陈政泽的手腕,阻止他的行为,眉目中带着惊吓。

    陈政泽心软了一下,手腕被她握的麻麻的,他看懂她的害羞,最终没乱来,抽了手,带上房门出去了。

    “姑娘,坐下说。”医生指了指一旁的座椅,笑着说:“你们是刚在一起吗?”

    童夏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淡淡地笑了笑。

    医生说:“刚刚政泽给我打电话时,挺紧张的,让我务必来医院等你们。”

    “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打扰您。”童夏搭在腿上的手不由自主地收拢,陈政泽竟然为了她,把医生从家里叫来医院,这医生的号,可是很难挂的。

    医生和蔼地笑笑,“客气了,政泽也帮了我很多,来,把裙子掀开我看看。”

    童夏把裙子掀开,身上的红疹子暴露在外面,医生皱了皱眉头,她自己也吓了一跳,红疹子颜色比刚刚深,有些已经呈紫色,且面积比刚刚大。

    医生拿手电仔细观察红疹子,问童夏:“什么时候起的?”

    童夏想了想,“有一段时间了,大概……两周,之前就零零散散的几个,这两天忽然爆发了。”

    “饮酒了?”

    “是。”

    “先做检查吧。”

    童夏放下裙面,为难道:“医生,很严重吗?能不能先开点药吃,或者拿点药膏抹一抹,我工作挺忙的。”

    “姑娘,按我的经验来看,大概率是血液病,所以得先做检查,看看身体的各项指标,这不是普通的过敏。”

    童夏想到陈政泽为他做的,还有刚刚说的那些露骨的话,最终妥协,“好。”

    她领了检查单子,出去做检查,开门便看见陈政泽了,他双手抄兜靠着墙上,低着头,盯着地面出神,衬衫有些皱了,听到动静,他看过来,童夏发觉他眼皮的褶皱多了几道。

    “要先做检查。”童夏说。

    “嗯。”

    陈政泽跟着她去做检查。

    童夏走了两步停下来,低声问他:“要不你先回去休息,我自己可以的。”

    陈政泽不耐烦地啧了声,抽走他手上的检查单子,“你烦不烦?”

    因为是开了绿色通道,这检查做的很快,但结果不容乐观,血液里的病,看似过敏,实则免疫系统严重失调,医生建议住院静养,这病不能劳累,不能久坐或久站。

    “给她办住院。”陈政泽说。

    “不要。”童夏声音高了起来,看看陈政泽,又看看医生,“医生,可以给我加重药量,但我不能住院,我最近工作很重要。”

    “不要命了?”陈政泽出声责怪。

    童夏低顺着眉眼,不吭声。

    陈政泽喉结上下滑动了下,内心生出几丝自责。

    氛围有些僵持。

    医生适时开口,“你医治的及时,也没有到非要住院不可的地步,只是住院更有利于康复,如果实在不能住院也行,一星期来检查一次,每天都要服用中药,注意不要劳累,不要久坐久站,尤其久坐,有什么突发情况及时和我沟通。”

    “好,谢谢医生。”童夏如释重负地笑了笑。

    这一路,陈政泽的步伐都极慢,晃晃悠悠的,一点一点的往前挪,有时候童夏都要回头等他,却在他走近时,得到一句冷话,“医生让你不要快走,没听到?”

    “我走的不快。”

    “那你跑起来。”

    “……”

    童夏不搭理他。

    “童夏,当初不顾一切的出国,我他妈以为你能给自己镀多少金呢,到头来,还不是陪酒陪笑,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童夏任由他撂狠话,她自己清楚,她身体亏损成这样,不单单因为忙碌的工作。

    陈政泽扯着她的胳膊,将人抵在车门上,一字一顿:“说话!”

    第68章 第68章 你说话软话能死

    阴雨天,加上他施加的力道,童夏左肩旁疼的抬不起来,像是废了,她咬着牙忍痛,平静的眸子里染了点红。

    “工作,饭局难免的。”

    “那天也叫饭局?我要是不在,他们脱你衣服,你是不是也忍着?!”陈政泽咬牙切齿,居高临下看着她,眸子又黑又沉。

    他还是无法接受,自己放在心尖上宠的女孩,被人肆无忌惮的折辱,这比被她拒之千里之外还难受。

    陈政泽的心痛的在滴血。

    连报复她都无从下手。

    依旧在她的目光中停留,反反复复,轮回其中。

    童夏的委屈决堤,因为他不堪的词句,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刚到国外时,手头拮据,生病了全靠硬撑,没日没夜的兼职,各种账单压的她喘不过气,连买一件他的同款衬衫邮寄给他,还要靠朋友帮忙。

    现在的工作薪水乐观,工作内容她也能搞定,她真不觉着有什么委屈,那天的饭局,纯属意外。

    “是,我也会忍着。”童夏抬眸直直地看着她,目光平静冷漠,“所以还恳请陈总高抬贵手,放过我以前的不懂事。”

    陈政泽的血液一点一点的冷却,双目通红,“童夏夏,你说话软话能死?”

    “能。”童夏眼底满含倔强,有些坎,她过不去。

    陈政泽惨淡笑笑,松开童夏。

    童夏骨头都在痛的肩膀没撑住车窗,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地上积了一层水,纯白的裙摆泡在水里,变的肮脏不堪。

    陈政泽冷眼看着她,没任何捞她起来的动作。

    童夏蓄了口气,撑着地面起来。

    陈政泽点燃了根烟,试图压下心里的燥意,但被一双清澈充满倔强的眼睛盯着,根本就他妈的压不下去,他甚至产生了下流想法,把她带回家,狠狠收拾。

    但理智告诉他,这样做,两个人只会越来越远。

    他冷静的这会儿功夫,童夏已经拎着药跑了,也不管地上的积水,一脚一脚地往下踩,沾了污渍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摇晃着,露在外面的小腿,纤细的似乎经不起生活的摧残。

    可她硬是一步一步走到现在,脸上没有丝毫的抱怨。

    烟灰碰到指尖,陈政泽不耐烦地啧了声,他按灭烟,绕到主驾,拉开车门坐进去,抬眸看见了副驾购物袋。

    童夏回到家,已经凌晨两点了。

    她告诉自己不要多想,收拾干净自己后,抓紧休息,明天要跑好几个地方,需要精力。

    她也这样做了,洗澡,喝中药,定闹钟,可关了灯后,她泪如雨下。

    和陈政泽的每一次接触,都像是被他从头到尾解刨了一次,刺骨的痛和冷。

    她裹紧被子,紧紧闭着眼睛,窗帘没拉严实,一缕月光泄进来,月光那头连接的,是一辆黑色烤漆的迈巴赫。

    陈政泽坐在里面,烟一根接一根的抽。

    童夏就像一道防线,打破他对世间漠视的防线,他用过激的方式来搅乱她看他时眼底的那份平静,但实践证明,收效甚微。

    他知道如何操控两人之间的关系,原本想着放手,让她自己去成长,要是遇到好人,就随她去吧,要是她自己混不下去了,他就给她兜着。

    陈政泽重重地叹了口气-

    翌日清晨,童夏在闹钟的催促下,挣扎着离开温暖的被窝去洗漱。

    打开冰箱去拿面包片,瞥见里面摆放的中药,昨晚狼狈的记忆又如洪水似的滚进来。

    童夏舒了口气,掀起裙子检查大腿上的红疹,和昨天一样,红紫,没什么变化。

    昨天检查结果显示红细胞偏高,高很多。

    她靠着墙,机械地啃着面包片,自从坠楼后,身体就小毛病不断,现在就医成本这么高,她得多存些钱,以备不时之需,除了自己,她还想有闲钱照顾着舒澈一家。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童夏起身去换衣服,临出门前,拿了两包中药放包里。

    昨晚医生告知近期不要摄入蛋白,摄入一些清淡的碳水食物就好,因而中饭童夏只吃了几口面条。

    隔了两桌的严岑看了几秒童夏,在她起身放碗筷时,他轻轻拧了下眉头。

    下午两点,童夏和严岑开车去陈政泽的公司,法务财务一辆车跟在后面,沈昀早上打电话说,下午三点半在那里碰面,详谈项目的事。

    童夏一直心不在焉,偏头看着窗外一眼不发,安静的有点喧闹了。

    严岑合上文件,随口问:“身体不舒服?”

    童夏回头看,不偏不倚地撞进严岑的目光里,严岑没戴无线耳机,是在和她说话,“没有,严总怎么这样问?”

    “平时一块出外勤,总是见缝插针地问我行业问题。”严岑看她的目光静而深,“今天安静了一路。”

    童夏不好意思的笑笑,“我看您在看文件。”

    “我以前也看文件。”

    童夏忽视了严岑的敏锐,于是把话题扯到工作上,“我在想,今天的交谈会不会顺利。”

    严岑问:“思考这个,能得到什么回报?”

    童夏声音低了些,“没有。”

    严岑身体往后,头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声音也缓了几分,“那不如养精蓄锐。”

    “好的。”童夏转身,看向前方,尽量让自己乱哄哄的脑子放空下来。

    后排的严岑看着童夏圆圆的后脑勺勾了下唇,这小姑娘一直把他当吃人不吐骨头的严厉领导看,对他一直恭恭敬敬的,他有些好奇,她会用什么样的语言和肢体动作来面对他的表白。

    外头又飘了雨线,严岑视线落在童夏的左肩上,看着她白色清爽的体恤淡淡道:“怎么不带件外套?”

    童夏回:“穿了长袖,不冷。”

    严岑缓慢地收回视线,继续处理工作消息,他下个月要空出至少一周的年假,把能挪动的工作都安排在了本月处理。

    到君季酒店,三点刚过几分,工作人员把他们领到一会议室,送了茶水和点心,并告知他们陈总开完后就过来。

    刚来的法务小姑娘,凑近童夏小声嘀咕,“夏夏姐,要是我们和君季合作成功,君季会不会送我们点优惠券,我想住他们的顶级套房,网上帖子说住着很舒服,像家一样。”

    童夏握着手机的手莫名一紧,温声道:“应该不会送我们优惠券。”

    法务姑娘失落地啊了声,“为什么?”

    童夏耐心回答:“这项目从本质上看,给我们合作的是沈总,君季只不过帮沈总找了个合适的抵押物。”

    “好吧,果然好男人都是内部消化的。”法务姑娘八卦兮兮地,“夏夏姐,你知道吗,君季酒店的总裁,帅爆了!”

    “不知道。”童夏声音淡了些。

    “我也没见过,网传挺帅的,但是是基佬。”

    童夏咳了声,指尖点点小姑娘手臂下压着的文件,“网传大多都是假的,我去趟洗手间,你再核对下资料。”

    童夏出门,迎面撞上往里走的沈昀,他今天穿的挺正经,衬衫西裤,少了点纨绔子弟气息,“干嘛去?童大美女。”

    “洗手间。”

    沈昀不慌不忙地跟在童夏身边,提前给她打预防针,“我刚从陈政泽办公室出来,陈总应该是泡妞失败了,今天脾气贼差,不点就爆,那什么,你们一会儿担待点哈。”

    童夏一脸司空见惯的表情,“没事,他脾气天天都差。”

    沈昀挑了下眉头,“你怎么知道?”

    童夏扯谎,“网传的。”

    从洗手间回来,沈昀没让童夏原路返回,说要带她去个好地方。

    童夏到了才知道,是陈政泽开会的会议室。

    参会人员大概七八个高管,个个正襟危坐。

    陈政泽坐在主位上,靠着椅背,双腿交叠,手里的笔被他立起来点着桌面,眸光静而沉。

    隔了几米远的童夏,透过玻璃看到陈政泽这极具压迫的气势,下意识的紧张起来,大气不敢喘,全然不敢那个吊儿郎当不正经的陈政泽,和对面会议室主位上的人联系在一起。

    猝不及防地,童夏和陈政泽的视线对上,童夏故作镇静地挪开视线,心脏咚咚跳着。

    沈昀以为陈政泽在看他,他扛不住陈政泽这寒冷的目光,便不厚道地指了指童夏,暗示她要来看的,他只是陪同。

    陈政泽嘴角往上扬了一个不明显的幅度。

    高管见状,视线都暗暗地往外落了两秒,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个竖高马尾的姑娘,白衬衫长裙,干净清爽,像个来面试走错地的大学生,怔怔地看着会议室。

    童夏低声说了句’我先走了‘后,扭头走楼梯下去了。

    下午三点半,合作会议正式开始。

    PPT刚放了一页,陈政泽就推门进来了,旁若无人地径直走到留给他的主位。

    所有人的视线都放在陈政泽这位年轻有为的君季创始人身上,法务财务小姑娘相互看了一眼后,同频低头抿唇。

    沈昀问:“你会不是要三点四十才结束吗?”

    陈政泽摊开桌面上的资料,“提前结束了。”

    沈昀相互介绍大家。

    严岑冲陈政泽点点头,“陈总,久仰大名。”

    陈政泽看了严岑两秒,淡淡道:“幸会,严总。”

    童夏把PPT放回主内容第一页,嘴角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陈总,那我从头开始陈述。”

    “嗯。”

    童夏清晰地讲着他们团队设计的合作方案,讲到某些位置,会有意停下,询问沈昀和君季的意见。

    陈政泽视线埋在手机屏幕上,在处理工作消息。

    倒是君季的财务和法务,提了不少关键问题,资管的法务和财务一一做了解答。

    陈政泽处理完工作,再抬头看童夏时,眸子里带了点骄傲和浅浅的笑意,当年那个一看他就脸红的小姑娘,真的成长到能独当一面了。

    他陷入她成长路上的想象中。

    直到童夏陈述结束,陈政泽也没说一句话。

    第69章 第69章 陈政泽,你为什么不快乐……

    童夏陈述完合作方案后,为表尊敬,视线在陈政泽身上停留了片刻,等待他的提问或肯定,或许她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和陈政泽黑眸相对的目光中,比往日多了些期待。

    这是她忍痛离开他,踏上的征途,所得到的收获。

    她想得到陈政泽的评价,哪怕是负面的。

    陈政泽眼底浮现一丝笑意,语气诚恳认真,“同意合作方案。”

    童夏悬着的心是终于缓缓落下,她嘴角扬起的弧度比往日高了些,嘴角两边漾起两个小梨涡。

    陈政泽的心像被猫爪挠了一下似的,痒痒的。

    沈昀不敢置信对工作一丝不苟的陈政泽,竟然破天荒地没挑刺,他给童夏竖了个大拇指。

    童夏:“那祝我们合作愉快。”

    众人都在兴高采烈的说合作愉快,陈政泽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应声,甚至有点阴。

    童夏,好像不需要他了。

    沈昀见状,拿起一旁的热水壶,往陈政泽的杯子里添了点水,低声询问:“胃又不舒服了?”

    童夏座位离他们俩近,闻声,操作屏幕的手一顿,眉头轻轻蹙起,以前他没胃疼这个毛病的。

    陈政泽:“没事。”

    整理资料打道回府时,君季的财务总看着严岑说,“资管公司在严总的带领下蒸蒸日上啊,后生可畏。”

    童夏嘴角一直挂着笑,眉眼弯弯,皮肤白嫩的像剥了壳的鸡蛋,美的出神入化。

    严岑谦虚道:“韩总监夸张了,资管这两年发展确实不错,得益于国家政策和这一群优秀的年轻人罢了,这次合作有什么问题务必立即联系童夏,我们一定做好服务。”

    他视线往回收了点,看向陈政泽,“还请陈总多照顾。”

    陈政泽淡声:“严总客气了。”

    不知为何,在这场顺利又和气的合作交流中,严岑总隐隐约约感觉到暗流涌动下的波涛汹涌,关于童夏和陈政泽的。

    童夏,今天过于在乎对方的评价了,尤其主位上的那个。

    而陈政泽,有一个瞬间,视线是放在童夏酒窝上的,带着男人独有的强烈的占有欲。

    但会议结束,陈政泽转身干净利落离开的动作,又让严岑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

    实话说,这些年,打童夏主意的人不少,但没有一个对手能让严岑忌惮的,因为童夏对他们的社交完全是处于工作上的应付,而不是期待。

    童夏为了打进沈昀的人脉圈,特别照顾的把利点给沈昀压到了最低,这对初创业的沈昀来讲,无意雪中送炭的举动,于是沈昀提议刷陈政泽的卡请他们资管人员吃饭。

    严岑点头应下了这个他约都不一定能约得来的饭局。

    君季酒店的领班乘电梯上来,一眼认出人群中最耀眼的童夏,笑着冲她点点头,“童小姐,又见面了。”

    童夏回一个笑容,“你好。”

    领班把几个精致的手提袋分给资管人员,“陈总交代,很荣幸和财中资管合作,这是我们君季的一点心意,还请收下。”

    领班把手提袋挨个分给资管员工,童夏是最后一个收到的,她往购物袋看了眼,一瓶香水,一个复古小夜灯,几张卡,还有几个眼罩。

    出了君季,往饭店去的路上,法务和财务姑娘,一边一个挽着童夏的胳膊,欣喜道:“君季陈总就是大气,竟然一人送了我们一张顶级套房体验卡。”

    “还送了香薰和护手霜,都是他们自己工厂研制的,巨好用。”

    “……”

    童夏睫毛颤了下,一人一张体验卡吗?可她除了几张体验卡,还要一张会员卡,其他的伴手礼,也和别人的不一样,是领班弄错了吗?她暗自思考着。

    但领班姑娘,看着工作能力不差,应该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油然而生。

    到饭店包厢时,童夏坐在严岑身边,抱着杯柠檬水出神,良久,她扭头看严岑,笑着突兀地问了句:“君季给严总的伴手礼是不是比我们高级的多?”

    严岑温和地笑笑,把手提袋递给童夏,童夏打开看了眼,里面装的东西和法务财务的一样。

    严岑说:“喜欢什么尽管拿。”

    童夏莞尔一笑,“谢谢严总,我一份就够了。”

    严岑没多说什么,继续埋头处理工作。

    沈昀推开陈政泽办公室门时,一股浓厚的烟味扑面而来,陈政泽曲腿靠着办公桌,脊背微微弓着,指尖夹着烟,吐出的烟雾和散落下来的碎发,遮住了他荫翳的神情。

    看着他这副失神落魄样儿,沈昀摇头啧了声,“你他妈失恋了?”

    陈政泽掀起眼皮淡淡看他一眼,“合作都敲定了,还来做什么?”

    “来邀请你去庆功宴。”

    “不去。”

    “童大美女的。”

    陈政泽扯了下嘴角,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了,对沈昀所提的庆功宴不置可否。

    沈昀揽着陈政泽的胳膊,循循善诱,“我泽哥,去呗,资管人都比较能喝,我一个人搞不定的。”

    陈政泽嗤一声,“那就被灌。”

    “我昨天刚喝吐,再被灌搞不好胃出血。”

    说完,沈昀有些感慨地叹口气,对陈政泽的敬佩之意再次涌上来,他大三那年就开始游刃有余地面对刁难的甲方,在各个拉投资的饭桌上笑脸相迎每一位金主,还是顶着陈家太子爷的身份。

    如今自己25岁,却还不能像20岁的陈政泽那样忍辱负重,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商战上不顾一切的厮杀,说到底,还是没彻底放下面子。

    但陈政泽一步一步走过来的路,给了沈昀很大的勇气,不得不承认,陈政泽真的是一很棒的哥们,除了冷血和嘴欠。

    沈昀好奇地看着陈政泽,实在想不通当年骄傲意气风发的少年,为何突发奇想地去做酒店生意,他再次问:“说说呗,当初为什么突然要做酒店生意?”

    陈政泽从烟盒里敲了根烟,咬在齿尖,拢火点燃,“她说不喜欢住酒店。”

    又不想要他给的家。

    他只能尽量把各个城市的君季布置的,不让她那么讨厌,在她入住时,能有一个良好的睡眠,不至于被辗转反侧焦虑困扰。

    少年的爱,是血肉横飞,也是每一次追寻。

    沈昀听的云里雾里,“谁?”

    陈政泽又吸了口烟,陷入自己烦躁的情绪里,入住记录显示,童夏一次也没住过君季。

    就那么讨厌他吗,连他的酒店都避开。

    请人吃饭,就应该让人吃喝都尽兴,沈昀索性打电话把一起创业的几个人叫过来了。

    陈政泽瞥他一眼,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拿起桌上的手机,抬脚往外走。

    沈昀问:“你干什么去?”

    “不是吃饭?”陈政泽有点不耐烦。

    “哎哎,对对对,吃饭,感谢陈总赏脸。”沈昀麻溜地跟着陈政泽下去了。

    包厢门被推开,乌泱泱地进来了五六个人,童夏见到陈政泽,呼吸一滞,脸颊不自觉地热了些。

    陈政泽云淡风轻地看她一眼便移开视线,商业性地迎接严岑的恭维。

    除了主位,其他座位几乎是随便坐的,童夏左侧一连坐着几个姑娘,右侧是陈政泽,即便保持着合适的社交距离,童夏依旧能闻到独属于他的气息,温热又冷冽。

    童夏面前的酒盅里添满了白酒,刚敲定的合作,她不想因为几杯酒的事,影响后续合作的路,于是硬着头皮向陈政泽敬酒,“第一杯酒,感谢陈总搭线,为资管和明科提供了抵押物。”

    “心意领了。”陈政泽没起身,伸手拿掉童夏手里的酒杯,慢条斯理地把酒并在自己的酒杯里,“但童小姐不能喝酒,为了后续的合作,保重好身体。”

    在场的人呼吸都停了一瞬,用陈政泽挡酒,圈子里没有人有这个殊荣。

    看童夏的眼神也复杂了起来。

    沈昀错愕问:“你们认识啊?”

    陈政泽没吭声,举杯,在众多目光的注视中,喝了一满杯酒。

    童夏紧张地捏着裙摆,看陈政泽的眼神起了怯意,不知如何作答。

    严岑搭在桌面上的手,慢慢地摩擦着酒杯,神色沉沉。

    陈政泽把酒杯放在桌面上,碰撞出清脆的声音,淡声:“昨晚在医院碰到了。”

    并没有回答之前是否认识。

    童夏在严岑的注视下,点了点头,坐下,接过服务员送来的茶。

    这之后,饭桌上没人敢再敬童夏酒,刚刚陈政泽并酒的动作,意味着灌童夏就是灌陈政泽,没有人有那个胆去灌陈政泽这位冷面阎王爷。

    今晚的陈政泽有些恶劣,和沈昀打配合,灌了严岑许多酒,严岑纵然看得出几分陈政泽的意图,但在陈政泽面前,他毕竟是低位,也不好佛陈政泽的面子,咬牙都喝了。

    童夏紧张地看了好几次严岑,还拿手机给严岑发消息,问要不要去给他买点解酒药,或者找办公室主任来顶一顶。

    她这一行为被陈政泽收进视线内。

    再后来,陈政泽喝了许多酒,没人灌他,自愿的。

    童夏假装上厕所,经过沈昀身边时,悄声说:“沈总,陈总不是胃疼吗?能那样喝酒吗?”

    沈昀弹了弹烟灰,看一眼沉闷的陈政泽,无奈道:“他就这样,总是莫名其妙灌自己酒。”

    童夏浑身上下忽地冷了下,像是淋到了那年藏市的第一场大学,她失神地往外走,脑海里思考着沈昀的话,总是莫名其妙灌自己酒,陈政泽,你站在我曾经想象的前途里了,但为什么不快乐呢?

    童夏有些想念贺淮新了,如果他还在,一定会理解陈政泽心里的苦。

    因为胸口闷疼,童夏从洗手间出来,去饭店门口吹了吹风,缓了一会儿后,折返回去。

    包厢内的人已经走的七七八八了,严岑也不在座位上了,包厢里只剩下闭目养神的陈政泽,和通电话的沈昀,见童夏进来,沈昀指了指陈政泽,“帮我看一会儿,接他的人马上到,我妈住院了,我过去看看。”

    童夏无法推脱,点头答应。

    她不知道陈政泽睡着没,悄声过去拿手机,给法务打了个电话,这才得知,严岑喝吐了,在隔壁洗手间,主任在照顾着,法务姑娘说他们在公车上,等童夏和严岑一起回。

    童夏看了眼一旁的陈政泽,不知道是哪不舒服了,他眉头拧起来了,像是陷入梦魇,很难捱的模样。

    “我朋友来接我,就不给你们一起回去了,你们照顾好严总,到家发消息。”

    挂断电话,童夏俯身,轻轻扯了下陈政泽的衬衫。

    陈政泽缓缓睁眼,眼底带着不正常的红,他怔怔地看童夏片刻,视线聚焦后,低声诉说:“童夏夏,我喝酒了,喝醉了。”

    第70章 第70章 你敢说你没感觉

    “胃疼吗?”童夏站在他一侧,认真地看着她。

    陈政泽也不回答,眼睛不眨地看着他,即使眼睛被头上的白炽灯刺的发痛,仍旧固执地盯着眼前的少女,生怕一个呼吸,亦或一眨眼的功夫,眼前的人没了,像无数场他不愿醒来却又抓不住的梦那样。

    “童夏夏。”他嗓音极低极哑。

    “嗯,陈政泽。”童夏往左挪动了点,给陈政泽挡了些光线。

    包厢里陷入寂静,两道呼吸声此起彼伏。

    童夏垂眸迎接这他的目光,不愿错过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此刻的陈政泽,柔软,温暖,眉眼不似平日那样冷冽,她极其珍贵这样的瞬间,极其享受这样的瞬间。

    陈政泽缓缓抬手,握着童夏的手腕。

    童夏肌肤和他接触的刹那间,血液立即沸腾起来,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手腕那处。

    她有点,想增大肌肤接触的面积。

    他仰头看她,“童夏夏,我抓住你了吗?”

    童夏看着手腕处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咽下嗓子眼里的凉气,温声回他:“抓住了。”

    陈政泽笑了,笑容里带着欢喜,无奈,还有脆弱。

    “陈政泽,你平时喝多了,都是谁接你回去的?”

    陈政泽大拇指似有若无地摩擦着她的手腕,含糊不清地说了个名——贺淮新。

    童夏像是挨了一记重锤,整个人呆在那里。

    他继续说:“但是他走了。”

    “童夏夏。”

    他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断断续续地发问。

    “我问你,为什么所有人都离开我?”

    童夏眼睛湿润到模糊,视野里的那只大手,渐渐只剩下轮廓。

    她绞尽脑汁也找不到他问题的答案,这些年,她何尝不是一次又一次的经历生死别离。

    在鬼门关走了第二遭后,她顶着陈展荣给的恐惧回国,在他出生的城市扎根生活。

    原以为,她会做到自己内心所设想的那样,只拿他点头之交的客户,但只要看到他,只要呼吸到他在的空气,她的那些设想就会烟消云散,不由自主地给他偏爱。

    换做别的客户,童夏早就撤了,不会在这里浪费一分一秒。

    “那换了人送你好不好?”童夏语气温柔的像哄小孩子。

    陈政泽抬起另一只手揉了揉眉心,“你吗?”

    童夏内心不可抑制的动了一下,陈政泽语气里带着请求,她忍了片刻开口,“我不太方便,让饭店的经理送你可以吗?”

    “不可以。”他回答的干净利索。

    以至于,让童夏产生了一丝怀疑,他到底醉没醉。

    “君季酒店就在隔壁,很近的。”童夏耐心提醒,“大概五分钟的路程。”

    “嗯。”

    童夏想挣脱掉陈政泽的手,走过去给他倒解酒茶,但他不准,她动一下,他攥的就紧一分。

    她只好探身伸手去够那杯解酒茶,单手倒给他喝。

    但陈政泽这人的娇贵劲儿上来了,他没接,直接探身去含童夏手里的玻璃杯,童夏看他姿势为难,便把玻璃杯往他唇边送了送。

    陈政泽喝了一口,直接推开童夏手腕,像拒绝香菜那样。

    模样有些可爱。

    童夏弯了弯嘴角,黑白分明的眸子更亮,像看一直温顺的小猫咪那样看着陈政泽,好脾气道:“多喝点,不然胃里难受。”

    “不喝。”陈政泽吐了口气,“太难喝了。”

    童夏上次尝了这饭店的解酒茶,不难喝的,但她拿不准陈政泽这些年口味变了多少,于是由着陈政泽的性子来,也没再劝他喝解酒茶。

    就这么僵持着也不是事,明天是工作日,还要上班。

    童夏反手握着陈政泽,两手搀着他的手臂使劲儿,“陈政泽,你试试看,能不能站起来。”

    童夏叫陈政泽的语气,平淡且温和,带点下意识寻他的味道,陈政泽空荡荡的心,被填的满满的。

    他想用点力,直接把少女拽坐在自己的腿面上,但又怕童夏跳脚,弃他于不顾。

    于是配合的起身,但酒劲儿真的上来了,重心不稳,拽着她重新坐回凳子上。

    童夏傻傻的以为他醉的厉害,也没多想什么,按着他紧实的大腿起身,理了理有些乱的头发,看着椅子上的男人为难,男女力量悬殊,她弄不动陈政泽。

    童夏要打电话求助,不料手机关机了。

    她问陈政泽:“你手机里应该有秘书司机之类的电话吧?我帮你打一个。”

    陈政泽薄的能看到毛细血管的眼皮颤了下,“我想回家。”

    童夏耐心安抚,捞起他的手机让他解锁,“你解开手机,很快就能回家。”

    好巧不巧,陈政泽的手机也黑屏了。

    童夏皱了皱眉,俯身和他商量,“你先在这坐一会儿,我去叫饭店工作人员。”

    陈政泽淡淡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童夏默认他同意,却在转身的刹那间,手腕重新被人扣住。

    她回头,便对上陈政泽那双映着脆弱的眸子,“你别走。”

    “我不走,我是去叫人。”

    “打电话。”

    “没电了。”

    “童夏夏,严岑大你9岁,再过几年,他就不行了。”

    童夏被他这鬼扯的话听的一怔,怎么扯严岑身上去了。

    他指尖不似刚刚温暖,童夏怕他着凉,把他衬衫袖口放下来。

    明明帮他整理袖口的时候,两人还保持着合适的社交距离,但童夏抬头时,高挺的鼻尖蹭到了他脸颊。

    她脸蛋一下子燥热起来。

    后知后觉,两人的行为,从头到尾都过于暧昧。

    都是成年人,干柴烈火,再加点酒精助兴,很容易擦枪走火。

    童夏往后一步,语气诚恳,“陈政泽,我真没时间在这耗了,你就放开我一会儿,我找个人,一块把你扶到君季。”

    陈政泽按着桌子起身,“算了,你走吧。”

    他走的摇摇晃晃,但童夏没弃他而去,一路上,她都像忠诚的护卫守着他,生怕他摔了磕了。

    为了保持陈政泽在君季员工面前的形象,童夏带陈政泽坐了私人电梯上去的,顶层套房不用贴卡,设置的密码开锁,童夏站在门前询问陈政泽密码。

    陈政泽懒懒散散地倚着墙,抱手臂幽幽地看着童夏,像是猎人狩到了猎物。

    莫名其妙的,童夏后脊背像是经过条微弱电流,又麻又热。

    “你生日。”

    童夏愣了愣,觉着他在鬼扯,大概是喝醉了想不起密码乱说的,于是她快速地输入自己的生日,不料随着咔嗒一声,门开了。

    甚至没给她让他指纹解锁的时间。

    童夏呼吸停了一瞬。

    正是这发呆的空隙,童夏被他扯进套房内。

    关门,被他抵在门板上,被他唇珠,动作一气呵成。

    吻来势汹汹,毫无章法。

    童夏呼吸急促,说不出来一字。

    她抬手掐他侧腰的肉,用力到,指甲都要嵌进他皮肉里,他不管,感觉不到疼似的。

    童夏体内像是有什么东西爆炸了,反抗意识渐渐变弱。

    陈政泽缠着她舌头不放,只要她退缩,他就咬的唇珠,以此惩罚。

    外面闷热的气息好似顺着窗户涌进来,童夏身体越来越热。

    而陈政泽,早已在她的香甜的气息里溃不成军。

    童夏努力压抑着涌上心头的情感,尽量少呼吸这似带了蛊惑的空气,她搭在陈政泽侧腰的手再次用力。

    陈政泽以同样的方式回应她,单手按着她后腰,逼她贴近他。

    童夏感觉到某处硬物,瞳孔猛地睁大,不知所措地抬脚踢他。

    她今天穿了低高跟。

    陈政泽痛的闷哼一声,放开了些两人之间的距离,舌尖扫了下嘴角,于黑暗中,看着明亮的眸子,沉声道:“童夏夏,你敢说你没感觉?”

    童夏咬了下唇,七年了,身体的某滩死水随着陈政泽这缕春风,终于动了动。

    但那又能怎么样,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阻碍太多太多了。

    陈政泽大手向上,禁锢着她的后勃颈,“说感受,别他妈用思考来敷衍我。”

    “没有。”童夏咬牙说道。

    陈政泽低低的嗤一声,“是吗?”

    下一面,他唇贴在童夏脖颈的敏感处,舌尖在那里扫了下。

    童夏全身颤栗。

    陈政泽忽然加重力道,狠狠地在那里咬了下,留下他来过的痕迹。

    童夏疼的下意识低声嘶了声,手忙脚乱地去推他。

    却在黑暗中给了他一巴掌,清脆的响。

    童夏再不敢乱动,甚至推他的手,都吓的忘记放下去。

    陈政泽低头呵笑一声,抬手,指背顺着童夏细腻的脸颊缓缓地往下滑,一字一顿,“童夏夏,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

    童夏僵在半空中的手,想要去摸一摸陈政泽的脸,但又觉着这动作无异于亡羊补牢,于是狠心放下。

    “你不是喝多了吗?”童夏问他。

    陈政泽凑她又近一些,几乎是和她鼻尖相抵,“我这辈子都不会认错你一次。”

    “你放开我。”童夏试着动了下,根本动不了,且自己的心跳声早已被他带乱了。

    不管是不是醉酒后的胡言乱语,但童夏不得不承认,她对此刻的陈政泽没有丝毫的抵抗力。

    陈政泽手往下游走,三秒后,静谧的空气里响起刺啦一声,童夏的群子被他粗暴地扯烂,两条纤细的腿瞬间被丝丝凉意包围。

    童夏心尖一颤。

    他说:“我放你走了,是你自己回来的。”